离京的时候,阿雾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身量也没长,虽然十来岁了,瞧着还是个娃娃,矮墩墩,不过模样从小就长得好,眉眼精致得画的似的,但小丫头再漂亮也就亮亮眼睛而已。
再看如今的阿雾,那简直是不得了了。
荣四掐着手绢的手恨不能将手绢绞断了。荣五心头也“咯噔”了一声。
阿雾身上穿着那她在江苏开的染坊新配出的颜色,取色来自上好青瓷的薄透之碧,带着一丝釉色中的粉润圆厚。方子是阿雾让人深入擅长印染的苗蛮腹地去学的,九死一生换来的方子。因着这个方子,璀记的染坊短短两年已经开遍了江南。
阿雾身上的衣裳就是颜色别致些,做工也算精致,但款式是常样,偏偏穿在她身上,这就是那衣裳的幸事了。阿雾的头上简简单单只戴了一朵珠花,浑身上下就这一件首饰。
可就是这样一身打扮,将整堂紫檀的家具和满屋的金银翠绿都比了下去。盈盈如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脂粉污颜色。
玉不足以喻其骨,秋水不足以显其神。艳比云岫出巫山,丽掩春水浮皎月。
当真叫人知道了,何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今人真是错用、滥用了这两词、八字。
女孩子,到了十来岁上头开始抽条,这就是丫头要变成少女了,正所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其实指的就是开始抽条的时间。
抽条时间因人而异,大夏朝的姑娘,贫家女有十五、六岁才行经的,世家女因从小有人调养身子,吃食也从不欠缺,燕窝、人参等补品也隔几日就炖,因此十一、二岁行经的也有。
阿雾是在去江苏后,快满十三岁时才行的经,眼瞧着就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这时候同荣四、荣五站在一块儿,个头已经差不多了。
只是谁也没料到,甚至包括阿雾自己,也没想到她长大后居然美得如此惊人。忽一日,阿雾自己侧头,在西洋镜里不经意地瞥见了一个自己的侧影,自己也被惊住了。
人,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其实,美丽如顾惜惠、荣五这般那就是极幸运的,在京城贵女里姿色称得上数一、数二,令人惊讶、赞叹,说亲事时,也算是助力,嫁了人,洞房花烛,夫君掀起盖头,必定要欣喜三分,借着新婚燕尔笼络住君心,这下半辈子也就顺顺当当的开头了。
但是,阿雾的美,已经成了一种祸害。万幸的是她父亲如今已算是朝廷大员,祖父又是安国公,就是有那非分之想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可京里勋贵万千,礼部侍郎算不上什么人物,有时候就是别人一句话就从位置上下来了。安国公府如今已渐渐衰落,别说护不护得住阿雾,能不拿阿雾去打通关节,已经是他们有良心了。
为着这张脸,阿雾在江苏时,便是在家里也是带着面纱,等闲也不出门交际。
阿雾随着荣三爷和崔氏站起身时,安国公、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乃至在场伺候的婆子、丫头瞬间都静了静。
安国公看着阿雾的眼神明显多了一分复杂,但很快就压下了惊异,询问了几句荣三爷在路上的事情,然后就道:“这一路你们也辛苦了,你母亲已经吩咐你大嫂把你们原先住的院子收拾干净了,回去歇一歇吧。咱们有的是说话的时候。”
…72
阿雾跟着崔氏走进自己以前住了几年的院子时,才发现这院子看起来逼仄极了。京城寸土寸金,能在这个地段买得起三进院子的都是极大身家了。
只是比起江南的园林来说,三房这既偏远又狭小的院子就难免让崔氏和阿雾都有些不习惯了,甚至连紫扇和紫坠都有些不习惯。
阿雾身后跟着的两个从江南跟来的二等丫头,本来一路还叽叽咕咕议论,不知道国公府该多富丽堂皇,如今真进了府,才知道别说比不上江南的大盐商,就是一般官员的宅子都比这宽敞。
在江南时,崔氏独大后院,将阿雾身边的大丫头都提做一等,紫扇和紫坠便成了一等丫头,每月一两银子的月钱,只盼望她们伺候阿雾更加尽心些。崔氏额外在当地又买了两个丫头给阿雾充作二等,并其他粗使丫头和婆子都有添加。
崔氏从江南带回来的人多,院子里又有大太太安排的人,三房这院子就更显得逼仄了。好在崔氏身边如今的大丫头司棋、司琴已经训练得宜,将个菜市场一样热闹的院子不过半刻功夫就收拾得井井有条起来,十几个人来来回回,趋歩而行,都没发出声音。
这一出戏下来,那些大太太安排来的原本还有些瞧不上庶出三房的人看了,心里都开始打起鼓,自己的动作也跟着轻下来。也有那有见识的,只看这一面,就知道如今的三房可大不同以前了,这规矩瞧着丝毫不比京城那些以规矩大而闻名的人家差。
这一招敲山震虎,加上起先司棋的一招杀鸡儆猴,立刻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阿雾由紫扇、紫坠伺候着,已经坐在自己屋里的南窗榻前,喝着热茶了。周围来来去去忙着整理行李,将衣物收拾出来的丫头,鸦雀无声地做着事儿,半点不敢影响埋头沉思的阿雾。
阿雾对这样的场面十分满意,甚至有些得意。
江南自古繁华,那里的世家除了没有京城的尊贵外,吃、穿、用、行哪一样不比京里精致。说难听些,阿雾自己亲身去了江南,才知道当年的康宁郡主到了江南也很是当了一阵子的土包子。
这些阿雾从江南千里迢迢带回来的伺候的人各有各的本事,不说百里挑一,至少也是十里挑一的人才。崔氏身边当年的大丫头司书、司画年纪都大了,阿雾瞧着她们也没什么本事,只好在有一样忠心,就劝着崔氏好生打发了她们,或是外嫁,或是嫁给管事,都有了好去处。
司棋、司琴是阿雾在江南为崔氏买的丫头,她知道崔氏不会调理下人,特地花大价钱,央着荣三爷托人情,请了一位厉害的嬷嬷回来,专门j□j司棋、司琴并紫扇、紫坠四个。
其余的就是二等丫头和粗使丫头、婆子来历也是非凡。江南如今的牙婆行当已经做得十分宏大,有地方专司给贵人j□j丫头、婆子,这样的人用起来容易上手也舒心。
司棋、司琴也是这样的院子出来的,额外请嬷嬷j□j,这只是因她们是大丫头,格外要有担当、有能力。
因此其他人看着三房这院子,只觉得那些江南来的下人厉害,却不知光买这十几个人所费就已经不下千金。
今日,阿雾觉得这钱花得值了。
紫扇、紫坠服侍阿雾换了身柔软的半旧衣裳,将她的头发打散,编了个辫子,换了双粉色坠珠绣金莲花软底鞋,又悄没声地唤了彤管来给阿雾捏腿,这才悄悄地退了出去打点东西。
紫扇和紫坠回了自己的屋,有两个小丫头立即捧了水盆上来。
“姐姐辛苦了,这水里滴了玫瑰香露,姐姐洗把脸。”小丫头翠玲绞了帕子递到紫扇的手里。
那边儿紫坠已经坐下,翠珑小丫头也绞了帕子正给她擦手,只是那盆里滴的不是玫瑰香露,而是茉莉花露。
“姐姐,这院子也忒窄了些,姐姐们都落得要两个人挤一间,这还是国公府呐。”翠玲今年才十岁,仗着年纪小,紫扇又是个护短的,因此说话有些没遮没拦。
“碎什么嘴。这可是京城,能有个站脚的地儿都不错了。别小没眼劲儿的,你们瞧惯的那些江南大商,到了京城,就是有钱也不敢买这样的屋子。”紫扇喝了口翠玲递过来的茶水,“尖嘴利牙的,乱嚼什么舌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去宫嬷嬷那儿领二十个手板子去,就说我说的。”
翠玲知道紫扇这是动了怒,平素她闯了祸,就是比这个大得多的,也不过去挨十个手板子,因此她也不敢求饶,更不敢看一旁的紫坠和翠珑,“咚”地一声跪在地上,道:“姐姐,翠玲知道错了。”说了这一声才敢起来,自己走出门领罚去了。
这宫嬷嬷就是阿雾在江南请的专门负责j□j丫头的嬷嬷,如今是长久地跟在阿雾身边,专司她院子的刑罚。
“翠玲,又闯祸啦,这回挨多少手板子?”宫嬷嬷屋里走出来个十三、四岁的俏丽丫头,看着翠玲蔫搭搭的模样,就知道她又被紫扇罚了。
“二十。”
宫云听了,眉毛翘了翘,“这回闯什么祸了,惹得你紫扇姐姐这样罚你?”
翠玲张嘴就要说,宫云赶紧阻止了她,“去屋里吧,嬷嬷也在。”
翠玲听见宫嬷嬷也在,腿都软了半截儿,却也不敢吱声,乖乖地跟着宫云走了进去,挨了许久的训,这才出了屋子。手心儿都打肿了,一旁和翠玲好的妈妈、丫头见了,只同情她,有送药膏的,却每一个敢吱声儿问原由的。
这厢紫扇和紫坠屋里,翠玲挨了罚,紫坠也对着翠珑道:“这儿可不同江南,出去别给太太和姑娘惹事,小心嘴舌,不然可不是二十个手板子能了的。”
翠珑赶紧点点头。
气氛虽然很是压抑了一阵,但翠珑毕竟伺候了紫坠这么久,同紫扇也熟,约莫过了阵子,小孩子天性难免又忍不住说话道:“姐姐,姑娘这几日是怎么了,我远远瞧她脸色仿佛不太好?”
翠珑虽然也算是阿雾手下伺候的丫头,但阿雾屋里规矩是极严的,各有各的差使,不许这个差上的跑那个差上去伺候,尤其是主子跟前,决不许去上赶着去谄好,防着下头人间的争风吃醋,多少败亡的事情都出在这个上头。
因此翠珑不是贴身伺候阿雾的,就不许去她跟前晃,哪怕这时候主子身边没人伺候,若主子不出声喊她,她也不许上前。
所以翠珑只能远远地看看阿雾,心里关心,也只敢背后问问。
翠珑不知道阿雾的心思,但紫扇和紫坠却是知道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这姑娘大了,烦心的事情就多了。
这当口,连紫扇和紫坠也开始想念江南了,那时候的日子多舒心啊,就是翠玲、翠珑两个小丫头说错点儿什么也不碍事,如今回了国公府可就不行了。
紫扇和紫坠心里和此刻阿雾心里挂着的是同一个字,“嫁”。
阿雾已经十三岁了,正是女儿家该开始说亲的时候,这时候订了亲,行礼下来也要大半年。
贵女出嫁,男方那边儿都要催好几次,娘家要一留再留,因为姑娘在家时娇养、尊贵,可嫁到别人家里,那就是做人媳妇了,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爱护弟妹,中要服侍丈夫,蜡烛两头燃,媳妇夹在中间受气,两头讨好,最是艰难。所以娘家和她自己都要争取在家多留些日子,真真假假一套规矩坐下来,到出嫁时也是十五、六岁上头了。
有那百年世家或书香门第,家世清贵,更是重视女子的教养,家下姑娘不到十八岁不许出嫁,说是要留在母亲跟前学好规矩才准出嫁,其实也是舍不得自己闺女。
越是这样人家的闺女越让人尊重。
不过出嫁晚归出嫁晚,但是订亲却要趁早,过了时候,别人就该怀疑这家的姑娘是不是有毛病了。
在江苏时,冲着荣三爷的面子,也有不少夫人、太太有意向想同荣府结亲的,但是崔氏和荣三爷商量过后,都没同意。
因为荣三爷知道自己是要回京的,怕阿雾嫁在江南,离家远了,以后若是受了气,连个说话诉苦的地方都没有。崔氏就更是舍不得了,如今除了荣三爷,阿雾就是她的另一个主心骨,离不得。
何况,待阿雾长大,又是那副模样,荣三爷更是操心、担心,这亲事就迟迟没定下,甚至连个意向中的人都没有。荣三爷夫妇商量着,只能回京再做打算。
可是安国公府是个什么情况,荣三爷最是清楚,阿雾的亲事越早定下越好,否则迟则生变,当心变成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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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阿雾也是这么个打算。以前小的时候,她未雨绸缪地想过,将来最后嫁个官职清贵人家,这种人家家风好,品级又不高,有荣三爷在上头看着,她日子一定过得好,这点儿自信阿雾还是有的。
但如今,阿雾愁着这张脸,她肯嫁,有眼力的人家也未必敢娶。取个媳妇不能永远藏在家里,都是要出来交际的,阿雾实在不适合见人。
当然船到桥头自然直,阿雾现下除了担心自己未来的亲事,心里还在琢磨荣四、荣五的亲事,这将是安国公府最大的变数。
荣四,今年十六了,亲事迟迟没有定下,一来是她本身人才样貌也确实不错,只差在了出身上头,至于品行外头人看个那么几次,哪里看得真切,女儿家出门做客,表现的都是好的一面。
荣四对亲事挑三拣四,二太太也不耐烦管她,由着她作,这就拖到了荣四十四、五岁上头,哪知去年二太太的母亲去世,她虽是出嫁女,但也算有孝,遇着荣四的亲事一事,她就推托说逢母丧不好出门,更不好为荣四说亲。
以至于荣四如今落得个不上不下,当年荣四的姨娘做下的“孽”,二太太早就等在今日,好叫她们母女两个仔细看看当日因,今日果。
至于荣五,今年夏天就要满十五了,她的亲事也没定下来,不过和荣四不同的是,荣五那是不愁嫁,国公府的嫡女,父亲又是未来的安国公,本身更是才貌双全,是京城贵女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说亲的险些把门槛都要踩断了,大太太就是不松口。一家有女百家求,荣五的亲事一直定不下来,大家都很能理解。
不过阿雾却知道大太太那可不是挑花了眼,不知道该选谁才好,荣五的亲事大太太是早就打定了主意的,她的眼睛可盯得老高的。
现今,皇城里好几个皇子殿下都到了可以成亲的时候了,又都没有定下正妃人选。四、五、六、七四位里,四皇子虚岁已经二十有一,是罕见的这般大年纪还没有正妃的皇子,最小的七皇子也一十有七了。
大夏朝的皇子都要正式成亲后才能出宫开府,这成亲的年纪有大有小,皇帝若要多留两年也成,不想留的早打发的也有。
不过禁宫里住着多不方便,这皇子殿下在宫外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可在宫里不得宠的话有时候连个大太监的威风都不如。所以,年纪到了十五的皇子都巴望着赶紧成亲开府。
四皇子楚懋二十一了还没成亲在历朝也算是异数了,不过他在十五岁时已经离了禁宫,搬入了祈王府。在四皇子十五岁上头,隆庆帝也曾为四皇子楚懋定过一个正妃,是云贵总督的嫡长女。
皇家一套三书六礼走下来,怎么也得一年。可那位嫡长女就跟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似的,上谕下来不过一月就上赶着“暴毙”而亡了。
皇家选媳送上来的人选,第一条就是要健康。人选定下来不到一月就暴毙,这可就耐人寻味了。向贵妃和当今皇后,忙不迭地替四皇子宣传克母克妻的命格,以至于楚懋到了二十一岁还是单身。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皇帝的儿子也该不愁娶。但是四皇子楚懋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这件事情阿雾最是清楚。
楚懋出生时,他的母亲先孝贞后就难产而亡,如今十八岁定亲,准嫁娘不到一月就暴毙,再后头楚懋后来的皇后,也是个命短的,他刚登基为帝就死了,楚懋再立继后,不到两年又死了。楚懋唯一的儿子的母妃,好像也是难产死的。阿雾记不太真切了,但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她一时抓不住,只觉得是极不好又极重要的事情。
不过阿雾更清楚的是,楚懋的这个“孤家寡人”命,他母后和后来的两任皇后且不论是不是身体不好或者神思抑郁而亡,但那位云贵总督的嫡长女实在死得冤枉。
年轻轻一条鲜活的命是被她老爹亲手扼杀的,就为了那位云贵总督不愿同四皇子楚懋拴在一条线上。这态度表示得可够决绝的。
只因几个皇子都大了,隆庆帝不立太子,如今成年的皇子都有机会问鼎大位,正是敏感时候,决不能站错队。
当此时就算是不能烧热灶,例如皇后的五皇子和向贵妃的六皇子,但也绝不能去烧冷得冻死人的灶,譬如四皇子。
倒不是说四皇子楚懋有个什么不好,这人本身是极好的,只可惜投错了胎。先孝贞后可把隆庆帝得罪惨了。皇帝的元后,死后不许附葬皇陵,至今还停棺皇家寺院大业寺中。
元后之死,皇帝不许天下戴孝,命百姓照常婚嫁取乐,隆庆帝更是大宴三天,就跟在庆祝似的,不到一月就立了继后,也就是当今皇后。
元后尚且如此,那四皇子楚懋在隆庆帝眼里是个什么样就更不好说了。从那之后,也曾流出过楚懋并非隆庆帝亲生子的流言,说孝贞后谥号里的那个“贞”字,是隆庆帝特地选来讽刺元后的。
当然禁宫秘闻,真实之象不得而知,便是阿雾,也从不曾在福惠长公主嘴里怎么挺过元后的事情。可是观长公主对四皇子的态度,阿雾觉得多半传闻是真的。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嘛。
话绕远了,又说回这云贵总督杨敬彪,若他女儿嫁给四皇子,不管翁婿关系如何,他在外人眼里这就得是四皇子一系的人了。今后别说升官发财,封侯拜相,只怕命留不留得住都还成问题。大位之争,成王败寇,是要玩掉脑袋的,可不是儿戏。
四皇子楚懋如今看来虽然无心大位,但是他实在是太碍人眼了。隆庆帝的前三子如今都已亡故,四皇子楚懋既是嫡又是长,在一部分老顽固的眼里,他就是理所当然的太子的不二人选。
可是看隆庆帝的意思,四皇子肯定是登位无望的,而五皇子或者六皇子如果要名正言顺的继位,这位四皇子将是他们必须铲除的人选。
而杨敬彪身为云贵总督,位居大夏朝官职最高的九位封疆大臣之一,已经是一品大员,起坐八方,称得上云贵地区的土皇帝,完全犯不着跟着四皇子玩这出必输无疑的夺位游戏。
以一个女儿换全家的平安和未来的前程,再划算不过了。
说了这么多的四皇子楚懋,其实目的就一个,大太太肯定是看不上四皇子的。阿雾心里暗自嗟叹,任你机关算尽,哪里料得到这个大冷灶,才是今后的万岁爷啊。
当今皇后的五皇子和向贵妃的六皇子一个十九、一个十八,近一年都流出了要选正妃,离宫开府的意向。
七皇子的母妃是个小宫人,真是前辈子烧了高香,才能生个龙种,但七皇子也是个不上不下的,问鼎大位的希望不大,但比起四皇子总算是要好些。
阿雾记得,荣五正是嫁给了向贵妃所出的六皇子为正妃,后来也的确得登后位,只可惜没享几天福,就和哀帝一起丧命在楚懋的屠刀下了。
阿雾一想到这儿,就打了个哆嗦,这安国公府可不是个好地儿,一定得想个法子脱身才是。只可惜安国公又是荣三爷的亲爹,这关系可真不好解脱。
因此,比起自己的亲事,阿雾当然更愁的是安国公府的事情。
阿雾正独坐愁思间,紫扇端了个狮首腰耳葫芦云纹的鎏金铜香炉又走了进来,支走了彤管,一脸的有话说。
阿雾:“怎么了?”
“姑娘,听说四姑娘的亲事定下来了,这就半月的事情,想来是咱们在船上的时候定下的。”紫扇一边说一边揭开香炉盖子,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捡了一丸阿雾爱用的香药放到火浣布隔片上。
阿雾“哦”了一声问:“定的什么人家?”阿雾虽说上辈子经历过这些年,但荣四这等小人物哪里能上她的心,所以她压根儿记不得荣四嫁给了谁。
“说是定给了老太太的娘家,建宁侯府世子爷的嫡次子做填房。”紫扇将镂雕葫芦文的紫檀宝顶盖盖在香炉山,又将香炉放到离阿雾五尺远外的一张高几上。
阿雾有些痛苦地拿手抚了抚额头。她虽然不知道那二老爷的庶子是谁,但是建宁侯府的侯夫人马氏,也就是老太太的娘家大嫂可是当今田皇后的姨母。他们家那肯定是五皇子一系的。
如今可好了,等荣五定了亲,安国公府自己家里就已经是两派相争了。
“听说是老太太给说的亲事。”紫扇又道。
阿雾点点头,表示明白。怎么说荣四也是老太太的孙女,总不能由着二太太一直作践下去,老太太一心想巴上田皇后,把荣四嫁回娘家这关系就更进了一步。
虽说荣四是庶出,但也算才貌双全,又有个荣五这样出色的妹子,别人也就高看她一眼。何况对方虽然是侯府世子爷的嫡次子,但将来也不会承爵,这又是找填房,也就不能多挑剔。
“姑娘,也不知道大太太要给五姑娘说个什么人家?”紫扇好奇地道。
…74
阿雾没接这话,反而问,“对了,这几日你得空找个时间去看看紫砚吧。”
“嗯。紫砚姐姐知道姑娘回来,只怕早就在等消息盼着进府来看候姑娘呐。”紫扇和紫砚自小要好,虽然几年不见,但也着实挂着她,也不忘在阿雾跟前儿说说紫砚的好话。
当初去江苏时,阿雾带走了柳京娘,将紫砚独留在京里,同彭奶娘一起支撑铺子,如今虽比不得柳京娘的能干,但已经历练出来,称得上是个人物了。
第二日,阿雾随着崔氏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大太太见了崔氏和阿雾,脸上就浮起了笑意,眼里也带着慈祥,“璇姐儿快过来,你四姐姐和五姐姐这些年可时常惦记着你,如今你们姐妹也大了,今后也没多少时间可以坐在一块儿说话了,如今你回来了,你们三姊妹可要好生亲近亲近,将来即使出了阁,也要彼此扶持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