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阿雾想得开,“太太自去就是了,你不在家我正好散淡散淡。”
“你这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好称霸王吧?”崔氏点着阿雾的鼻尖笑她。
阿雾皱皱鼻子,嘟嘟嘴,一脸的不服气。
当晚崔氏回来,拉了阿雾道:“你同唐阁老家的千金什么时候那么熟的?”
“唐音?她怎么了?”阿雾问。
“今儿当众人的面她就问起你,问怎么玥姐儿(荣四)和琬姐儿(荣五)去了,你却没去。”
阿雾赶紧问,“太太怎么说?”
“我什么也没说,总不能说老太太的坏话吧。”崔氏只是做了个很为难,很不好启齿的表情,就是泥巴人也有三分脾气呐,何况崔氏,阿雾被欺负得这般惨,做娘的如何不气恼。
阿雾拍拍崔氏的手,嘴角上翘,不说反而是最好的,阿雾想也想得到当时崔氏的表情,这样别人正好按着她自个儿的猜测去推想。
好比如,你看着一个姑娘跳崖自杀,没人告诉你原因,你心里头就有了千个故事,多数是想她是不是为情自杀,或者是父母不同意,或者是对方负了心,如此种种,多数猜测都是往绮思的方面想,很少有人会想她不会是踩空了不小心落崖的吧。
安国公府单单阿雾没去,这后面也有百种故事。若放了以前,阿雾不去自然没什么,她本就很少出门,可既然上回在寿昌侯府崔氏开始带着阿雾见人,这回不去就有些让人疑惑了。
若是崔氏找一个阿雾身子不适之类的借口也好,可偏偏她只是不好启齿地笑了笑,就都明白家家背后难念的经了。
崔氏做出这等表情,想来国公府的故事就会有很多个版本出现在人们脑海里了,比如嫡母可待庶子之流,当然也可能是庶子忤逆嫡母而挨罚之类。
阿雾没想到唐音会这般关心自己,想了想,坐下提笔写起信来,唐音这个朋友她挺喜欢的。
阿雾先问了唐音好,又将她不能出府的原因告诉了唐音,表达了一番自己也很想见她的意思,多谢她挂念之情,总之写得极富感情,既赞叹了唐音的侠义,又恰当表现自己的可怜困境。最后阿雾托荣三爷找人送了信。
阿雾收到了唐音的回信时,很有些感动。本来是她自己的事儿,却让唐音这般为她出头。
这日老太太派了丫头来叫崔氏和阿雾去上房。
阿雾知道是为了晋国公夫人下帖请老太太并阖府众位赏花的事儿。
晋国公府每年四月的牡丹宴,那是京城出了名的盛事。晋国公府天香园的牡丹在京城最为出名,里面种植了各种珍品牡丹,姚黄魏紫、赵粉豆绿,应有尽有。
天香园可谓是万紫千红,国色天香。
天香园也因此位列京城四大名园之一。阿雾因是四月里生的,对牡丹颇为偏爱,晋国公夫人还曾经邀请她在天香园小住过一段时日。
天香园的牡丹园颇有特色,多道菜色都以牡丹入菜,不提口味,这份意境却已经是多少文人墨客、才子佳人心向往之的。
老太太施恩似地对崔氏和阿雾道:“明日你带上璇姐儿也去吧。”
崔氏又惊又喜,没想到老太太会这样说,她本来还遗憾阿雾不能去。天香园崔氏去过一回,景致是极为喜爱的,但因她不善交际,又屡觉被冷落,后来也就不再去了。
这一回崔氏刚做了新科状元的夫人,头衔不一样,地位也就不同了,加之她觉得阿雾也渐渐大了,总要带出去见见人,也好为阿雾的未来打算打算。
崔氏觉得阿雾生得又好,人又聪慧伶俐,若能被哪位和蔼可亲,慈祥有佳的夫人看中,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老太太这回之所以会同意阿雾出门,阿雾从唐音的来信里就已经猜出来了。
唐音只说她将老太太不许阿雾出门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跟几个闺中好友说了说,她们都觉得是老太太不慈,苛待孙女儿,当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荣三爷不是安国公夫人所出,她忌惮庶子,如今又多番打压。
其实阿雾写那封信的时候,未尝没有想让唐音帮她传话的意思,可对于这样仗义耿直的朋友,她还心存利用,又让阿雾觉得羞愧,唐音毫无芥蒂的帮她,更让阿雾惭愧万分。
可是阿雾需要唐音的造势,她是唐阁老的孙女儿,地位显赫,她说的话在小一辈里极有分量。阿雾需要的就是将老太太并不是那么慈祥的印象传给大家,所谓母慈子孝,母若不慈,她若说儿子不孝,别人听了,就有得商榷了。
而老太太这边的动静阿雾也知道,全亏了紫扇那个机灵鬼,这丫头越大越来事儿,虽然嘴巴碎了些,有时候难免尖刻,但她人缘不错,在府里上上下下每房每院都有她玩得好的小丫头,消息灵通得很。
阿雾既然发现了紫扇的优点,也就让紫砚不要拘着她,任她满府里玩儿,摘花折柳,编篮子斗野草,小丫头们都羡慕她得紧。
紫扇告诉前两日告诉阿雾,老太太的娘家嫂嫂过府做客来了。
老太太的娘家是建宁侯府,她嫂嫂如今是建宁侯夫人,建宁侯夫人的妹妹嫁给了原礼部侍郎田长生,后来她妹妹的女儿选秀入宫,成了如今的田皇后。女儿为后,为了避嫌,田侍郎致了仕,但如今还有两个儿子在朝为官
建宁侯夫人马氏难得上安国公府来做客,她对她家的这位姑奶奶并不感冒,只是最近听了些流言,这才上门来。
打帘子的小丫头和上茶的小丫头分别听到了几句,“母慈子孝”,“状元公”,“田皇后”和“五皇子”,再加上今日老太太骤然改变的态度,阿雾已经把当初建宁侯夫人说的话猜出了个j□j不离十。
田皇后,阿雾是比较熟悉的,长公主一系当初支持的就是田皇后所出的五皇子。田皇后的父亲致仕,两个哥哥外放为官,在京官里的关系不多。虽然有长公主等勋贵支持,可掌握权柄能在皇帝跟前说上话的人却不多。
别看什么国公爷、侯爷之类的爵位高,听着厉害,其实有时候还不如一个小小的文学侍读在皇帝跟前说得上话,毕竟别人才是见天儿在皇帝跟前转悠的人。
而向贵妃所出的七皇子则在京官里嫡系颇多,同五皇子算是半径八两。当然这是后话。
可如果阿雾没记错的话,当今圣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病痛缠身,虽然后面拖拖延延又熬了好多年,但这过程里有两三次都差点儿去了。
皇子们都十几岁了,皇上身子又时好时坏,田皇后和向贵妃开始另有打算,也无可厚非。
向贵妃因有当朝首辅谢用的支持,与田皇后互别矛头,加上向贵妃得宠多年,田皇后便有些力有不及,急急想向外拉拢扩张。
朝中核心圈层,田皇后已经无能为力,但若皇上还能拖些年生,未必没有新秀冒出,田皇后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对这一届的进士都曾抛过“媚眼”。
荣三爷是状元公,在田皇后未来的夺嫡班子里算是很有潜力的棋子儿,她可不愿让马氏这个糊涂虫给毁了。
建宁侯夫人颇能揣摩田皇后的意思,在外面听了流言,就赶紧来劝老太太。
…论形势嫂嫂教妹(下)
“嫂嫂,我瞧你也是太紧张了,老三虽然中了状元,写文章同做官可不是一码事儿,先帝时还有状元公回家挑粪的呢,老三能蹦跶出什么。再说了,他今后即便真出息了,我是他嫡母,他难道能奈何我,让他做事,他敢推三阻四,”老太太还是觉得自己非常有理。
马夫人真觉得老太太有些让人无语,可她这位夫妹素来执拗,越是劝她,她就越固执己见,跟你反着来。马夫人只好顺着她的毛捋,“谁说不是呢,可你是做嫡母的,他又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传出些流言总是不好。这咱们知道内情的还好说,不知内情的怎么想你?”
“别人怎么想我可不管。”老太太在府里独大惯了,早养出一副我说了就算的睥睨劲儿。
“你这话怎么说的,若你的名声不好,荣大爷还在朝里为官不是,你就不想想他还有没有再进一步的前途?再说你府里的两个孙女儿,琬姐儿是个顶顶孝顺又有才气的,你就不想她今后嫁个如意的?”马氏缓缓劝道。
老夫人没吱声。
“再说了,他一个庶子能碍着你什么,今后分家时顶多带走点儿财物,何况这还不是你们两老说了算。”马夫人的侄女儿是皇后,国公府这么点儿浮财根本没看在她眼里。
“哼,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他。凭什么要给他那个下贱狐媚子下的贱种银子,呸,做梦。”老太太咬牙切齿地道。
荣三爷母亲的事,马夫人多少知道点儿,知道那是老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也不敢再提,怕真把老太太弄拧巴了,就再也解不开了。
“哎。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兄弟之间总要彼此扶持才好。咱们是俩妯娌,皇后娘娘又是我侄女儿,咱们都是血连着骨肉的亲家,五皇子今后也需要人辅佐,多一分力是一分力不是,你说呐?”
老太太冷冷笑了一声,“真是,中了状元你们就都看中起他了,我从小看他长大,还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种?一个三棍子都打不出屁的人,对五皇子能有什么助力。”
马氏见老太太油盐不进,也有些急了,“你怎么…”
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道,“好啦,好啦,我知晓嫂嫂的意思。”
老太太的不耐烦,惹恼了马夫人,但马夫人是个藏得住事儿的人,面上丝毫不显,在心里暗呸了老太太一声,真是无知蠢妇,你知晓个屁。
若那荣三爷真如老太太说的,能中状元吗?就她这态度,荣三爷居然在她手里活出来了,还能读出书来,这样的人能简单?
对安国公夫人晓之以理看来并不奏效,马夫人捡了许多好听的话,对老太太诱之以利,将皇后这根儿“胡萝卜“挂在老太太这头毛驴跟前,总算是说服了老太太。
老太太听了马夫人的话尽管不情不愿,但还是忌惮了些,这才许了阿雾出门,想要让流言不攻自破。
偏偏阿雾不听她的,孩子气地道:“我不去。”
“你让我出门就出门,不让我出门就不出门,我可不像面团子任你揉捏呐。”阿雾暗忖。
老太太一听阿雾这样说,一个怒眼就瞪了过来,“你说什么?”
“我不去,上回何姐姐笑话我,说我戴的金环是她家丫头才戴的。”阿雾扭扭捏捏地道。
这话大家都听明白了。三房的情况,老太太和大房、二房都清楚。阿雾出门的衣裳就那一、两套,首饰也是只有一、两件,只能翻来覆去的戴,这小姑娘是怕出门再丢丑,被人笑话。
阿雾的话让大房、二房的人都生出了点儿优越感。老太太也见着阿雾出门戴来戴去脖子上都是金葵花八宝璎珞长命锁。既然听了马夫人的话,少不得做些表面情,老太太正要讲话,却听见荣五开了口。
“等下六妹妹跟我一起回我屋子吧,我把我的首饰让你挑,这样可肯出门啦?”荣五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阿雾,她还想“宠溺”地点点阿雾的鼻子,被阿雾扭头避过了,脸上有一丝尴尬之色,但很快就被笑容掩饰了过去。
阿雾侧头看了看荣五,心里本来想的是膈应膈应老太太,若能得点赏头也好,她倒不是稀罕得点老太太的东西,说实话安国公夫人自以为了不起,其实她那儿还真没能让阿雾看上眼的东西,只是阿雾就想气气老太太,她知道老太太哪怕一点儿东西,也是舍不得给三房的。
若这回得了东西的话是金子就融了成锭子好花,若是别的,就当了银子赏丫头,阿雾盘算得很好。
可荣五这一说就坏了阿雾的盘算。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阿雾有些看不懂荣五,但因这些时日她二人还算要好,所以阿雾也没往坏了想,只当荣五是为自己解围,怕老太太不同意。
一行人出了上房,荣四在一边酸言酸语地道:“六妹妹这下可高兴了,你五姐姐那儿好东西可多着呢,真是便宜你了。”
阿雾懒得理荣四,这种人你若说她就是教她,白白便宜了她,总有她自食恶果的一天。
要说阿雾,还真没有馋荣五那点子东西,但她既然话出了口,这当口也就不好不跟着荣五去她屋里了。
到得荣五的闺房,阿雾瞧了瞧,多宝阁上摆着件件珍品、j□j古玩,有两、三件瞧着仿佛还有些年头,阿雾心想,大房一大半的珍品估计都在这多宝阁上了。
荣五屋里的秋色一见阿雾进门,把嘴一撇,很有些瞧不上的意思。阿雾只当做没看见。
这起子丫头本是个做奴才的命,却养出一副瞧不起主子的刁脾气,那是秋色自己的酸葡萄心理,她之于阿雾不过是个会喘气儿的物件,她心里怎么想,压根儿不在阿雾的眼里。
秋色将跟着荣五进门的夏芳扯到一边儿去嘀咕,“她怎么来了,每回来咱们这儿看着j□j样样都眼红,眼皮子浅得连咱们做丫头的都不如,早知道她要来,我该把多宝阁上的东西都收起来。”
叹只叹阿雾耳朵尖了些,居然听见了,心下更是觉得秋色无礼。据阿雾所知,这前身虽然自卑懦弱了些,可从没有伸手要东西的习惯,秋色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主子姑娘年纪小,好奇了些,来自家姐妹屋子里东看看西瞧瞧,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却不想这都能让秋色生出这诸多尖言刻语来。
阿雾想了想,觉得回去得说说紫扇,以后可别学了秋色的小家子尖刻样,平白丢了主子的脸,都说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人。
荣五大约也听见了,瞪了秋色一眼,两个丫头这才住了嘴才了分开。
“秋色,你去把我的首饰匣子拿来。”荣五领了阿雾去内屋坐下。
小丫头上了茶,茶是明前龙井,阿雾尝了尝,并不是西湖边上正儿八经那几株龙井茶树产的,水也差了些,阿雾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秋色捧着首饰匣子,在槅扇处同夏芳低声道:“瞧,连好茶都吃不来,真是白瞎了龙井茶,明园个死丫头,真没眼色,居然给她上这种好茶。”
夏芳那胳膊肘撞了撞秋色,让她少说些。
秋色拿了盒子到桌旁,用两把钥匙将盒子上的两把锁开了,这才露出里面的首饰来。偏秋色最是个尖酸人,特地“不经意”地将首饰匣子捧到阿雾眼前晃了晃,一匣子珠宝首饰,明晃晃地惹人眼。
阿雾寻思着自己要不要表现出点儿“呆若木鸡”地样子来。实际上阿雾也还真有点儿“呆若木鸡”。阿雾是什么眼色的人物,这些首饰她瞥一眼就知道个大概价值,就这么些个别说用锁锁住了,阿雾的梳妆台上都是敞开放的。
再瞧秋色那小心翼翼开锁的模样,阿雾真是“吃惊”想笑,犯得着还要上两把锁吗?就这样还穷得瑟,真真是笑掉人大牙,还在没人说出去。
“六妹妹,你看看,有喜欢的便拿去。”荣五很有些大方。
阿雾看了看荣五的表情,有些分不出她的真假大方,阿雾索性试一试,稍微认真地看了看那匣子,那里面稍微能入阿雾眼的只有一枚金累丝玲珑滚珠钗。
这枚钗子虽然瞧起来没有步摇等显眼,可阿雾敢说这整个匣子里这一枚钗子最值钱。这枚钗子做工精良细腻,钗头编成的玲珑花罩里有两粒流光摇曳的玉珠,在手里晃动一下,就发出悦耳的撞击声,迎着光线,行走间还可划出流光来,算得上是上品了。
不过阿雾只是看了看,她并不是那等眼皮子浅只望着别人好东西的人。
“六妹妹喜欢哪件?”荣五温柔地笑着。
…大方人行大方事(上)
“我瞧着眼睛都花了,都太漂亮了,五姐姐替我选一件就是了。”阿雾乖巧地赞道。
“好,那我给六妹妹选一件。”荣五的手直接伸向了那枚金累丝玲珑滚珠钗。
不仅阿雾诧异,就是夏芳、秋色也诧异极了,秋色的脸瞬间就变了,可到底忍住没开口,却偷偷、狠狠地瞪了阿雾一眼。
“这枚钗子妹妹戴着一定好看。”荣五毫不吝惜地替阿雾簪上,还主动拿了鎏银海棠钮把镜让阿雾自己瞧。
阿雾心里有些打鼓,却不敢把荣五往坏了想。只是这钗子连阿雾都看得上眼,她自问若是她有个堂妹,平日里关系一般,自己舍不舍得将这钗子送她,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这金钗上刻着“韩氏”二字,该是京城最有名的打造首饰的大师韩海望亲手打制的。不问材质,光是“韩氏”这两个字就是大有面子,老值钱了。
“这钗子太贵重了,我不敢要,五姐姐,把那对流苏金环给了我就是了。”阿雾拒绝道。
“说什么呐,咱们是姐妹,说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这也太见外了。姐姐给你,你就拿着,否则我可生气了。”荣五作势唬着脸。
“可是…”
“好容易送妹妹一件东西,若不选个好的,岂不让人说我吝啬。”荣五又劝道。
阿雾再三推拒,荣五就是坚持要送给她,让阿雾都为荣五的大方而有些脸红了,她自问自己可做不到荣五这般慷慨。
可是这样的举止后面,不是藏着大善,就是藏着大奸,但是阿雾是蜜罐子里长大的人,对人从来不肯往坏了想,除非她吃过这个人的亏。
第二日阿雾穿了一套崭新的粉色夏裙,今日没梳花苞头,而挽了个俏皮的斜宝顶,这才能配荣五送的那支玲珑滚珠钗。
好在阿雾样貌实在是好,虽然少了些花苞头的娇憨,却添了一丝俏皮和伶俐。但阿雾还是比较偏爱可以扮猪吃老虎的憨憨花苞头,哭起来也显得年幼又可怜,上回阿雾可不就是沾了这花苞头的光。
若非为了这钗子,阿雾还真不想梳斜宝顶。可她昨日既然在老太太跟前说了话,今儿要是不戴,岂不让人碎嘴,把话柄子往老太太手里递。
荣五立于马车边,见阿雾簪了玲珑滚珠簪,温婉地笑了笑,“六妹妹今天可真漂亮。”
阿雾回了荣五一个真心的笑容,欢欢喜喜道:“五姐姐才叫漂亮呢。”阿雾因为能去晋国公府心情高兴,连一边的荣四嫉妒得恨不能瞪死她的眼神,阿雾都只当没看见。
荣五也的确是漂亮,今年是实打实的十一岁了,抽了条,个子也高了,透出了少女的娇俏和秀丽,她本身就轮廓秀雅,清丽可人,同粉妆玉琢漂亮得跟画似的阿雾比又是另一番风情了。
两人算是春兰秋菊各胜其场。
荣府的马车直接驶到了天香园侧门,自有晋国公家的婆子、丫头赶紧来接,引了老太太并三房眷属去了中蕙堂。
一路上穿花拂柳,天香园花间隐榭、水际安亭,翠筠茂密、苍松蟠郁,点点洛阳花群绿拱粉,丛丛富贵花临水顾影,便是来过这园子的人,都少不得驻足留步,观景忘移。
待入了中蕙堂,老太太被领入了上位,她毕竟年纪和身份在那儿,同一群侯府、伯府的老夫人寒暄而谈。
晋国公夫人年轻些,也不端架子,亲热地拉了小辈儿问好。一见阿雾,就爱得跟什么似的,拉了阿雾的手,一个劲儿道:“好整齐的小姑娘,几岁啦?”
阿雾表示自己一张粉嫩嫩包子脸,看着确实让人想咬一口,捏一把,有时候连自己都有这么个冲动,但是她真的很讨厌别人碰自己好不好。
可惜如今人小势弱,没得发言权,忤了晋国公夫人,在京城眷属圈子里可就难过了,可别小瞧女人的圈子,好多大事的背后都有女人的影子,而好多事儿也都是通过夫人圈子交涉的。
比如阿雾便知道福惠长公主的好多事,正是通过她那贵妇圈子安排的。
“八岁。”阿雾小小地启唇,尽量不露出漏风的门牙来。
晋国公夫人又问阿雾可读书了,都读了些什么,阿雾一一答了,“《女戒》、《女孝经》等都读过,如今跟着夫子在学《论语》、《孟子》。”
“瞧瞧,这安国公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将来都是才女,你们家五姑娘如今可不就是咱们京城有名的才女么。”晋国公夫人是个圆滑的,赞了阿雾不说,还不忘携带着荣五。
晋国公夫人又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阿雾的脸,这才放了她,吩咐丫头道:“领了姑娘们去园子里看花,小心伺候着。六姑娘年幼,可千万好生看着。”
阿雾乖乖地跟在荣四、荣五身后去了园子里。
转过身后还听见晋国公夫人道:“真真是个可人的女娃娃,若我有个这样的女儿真是睡着也能笑醒了。”
晋国公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女儿,所以对别人家的女儿都有些眼红,一旁有凑趣地赶紧赞了晋国公夫人的儿子,说是有这样的公子那才是真叫让人睡着也能笑呐。
园子里姑娘们一丛丛一堆堆正在赏花,还有卖弄的,已经吟起几句诗来。她们见荣五过来,立即拉了荣五要斗诗,荣五是个中高手,最喜欢的就是能一展才华的事儿,立时就应了。
荣四认不得输,也腆着脸要斗诗。
阿雾却有些没精打采,觉得自己早过了斗诗的年纪了。
这回晋国公夫人的牡丹宴,阿雾本以为,凭着福惠长公主和金国公夫人的矫情,她的公主娘亲怎么也该要来的,可如今客人差不多到期了,却没见着公主府的人影。
“璇妹妹。”唐音的声音在阿雾背后响起。
阿雾转过身,见了唐音,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