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澄和沈彻完全不熟,原本以为沈彻对自己这个远得不能再远的表妹不会注意,哪知他竟知道自己是从晋地来。而且还看出是自己纵着沈荨胡闹了,并且借机敲打自己,若沈荨出了点儿什么事儿,她纪澄可完全没有好下场,后悔也晚了。

纪澄再说不出话来,沈荨赶紧替纪澄解围道:“二哥,也不怪澄姐姐的,我自己也想来的。”沈荨拉了拉沈彻的袖子,“都是你啦,你宁愿陪那些什么劳什子人,也不陪我来看龙舟赛。”沈荨不满地往沈彻身边那位一直静立不语的女子道。

那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但鬓边有一朵白花,这是本朝习俗表示是守寡未再嫁之人,但看她穿着樱粉短襦,黛紫十二幅湘裙,系着碧玉压裙环,想来已经过了三年孝期。

不过其实民间远远不如官场讲究守孝之事,士族那是怕守孝之期做得不好遭人诟病影响升官之路,但百姓则是一年四季都在为生计而忙,哪里还顾得什么不能抛头露面之事,便是吃素也不能,若得了钱能打个牙祭吃顿肉,哪有为死了爹娘就不吃的,更别说是相公了。

纪澄看眼前这小妇人虽然衣着看起来比较华丽,家世还算不错,但她能端午节跟着沈彻单独出门,想来也不是那挺有规矩的人家,大约同自己的出身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不如纪家有钱。

此刻见沈荨和纪澄都看了过去,那小妇人微笑着福身行了个礼。举止瞧着都还挺大方的,但总有一股烟视媚行之态,怕也是风月玩家。

女人守寡不易,纪澄对这美貌妇人倒是没有太多的看法,谁都是在为更好的生存挣扎而已。

沈荨则是鼻孔都朝天了,完全看不上那小寡妇,拉着沈彻的袖子道:“二哥,今天被我逮到了,你就得陪我,不然我告诉母亲去。”

沈彻将袖子从沈荨手里扯出,“你现在若是不回去,今年的中秋赏月、重阳登高、元宵花灯你就都别想出门了。”

沈荨没想到当着自己的面儿,沈彻都还想陪着那小寡妇,顿时觉得委屈,指着那小寡妇道:“你别得意,一个月前他身边的女人还不是你呢。”

纪澄当时就想扶额,有这样拆自己哥哥台的么?但是他们两兄妹的事情,纪澄也不好对嘴,说多了反而被人怨怪,沈荨恐怕也不会听自己的。

“荨姐儿,你的教养都哪里去了?”沈彻微皱眉头,视线扫向纪澄。

纪澄本是不想多事的,可是在沈彻的眼光里不自觉就拉了拉沈荨的袖子,“荨妹妹,咱们赶紧回去吧,马球赛要开始了,芫姐姐肯定到处找咱们的。”

沈荨不领纪澄的情,负气甩开她的手,将她在沈彻处受的气全部撒在纪澄身上了,然后沈荨提起裙子拨开人群就跑,还一边跑一边抹泪。

纪澄跺跺脚,她也是见了鬼的,本来心里盘算挺好的,哪知被沈彻的眼神一压就忍不住服从了,谁知道纨绔子居然还有这等威压。

纪澄看着沈荨道背影,只好提起裙角追去,她算是怨死沈彻了,她今日对沈荨的一番讨好,全都被沈彻给破坏了。

纪澄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沈彻和那小寡妇,跑起来的风将帷帽上的轻纱轻轻吹起,遮挡在纪澄眼睛前的障碍已经没有,她能够清楚看见沈彻那无动于衷的脸。这位可真够狠心的,见着沈荨哭闹那是一点儿恻隐之情都没有的。

纪澄只好认命地继续往前跑。

至于沈彻身边的那小寡妇则着实吃了一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纪澄的容貌不过惊鸿一现,但已经足以叫王丽娘自惭形愧,倒退一箭之地。

王丽娘侧头看了看沈彻,听纪澄叫他彻表哥,那就是表兄妹的关系。她真没想到他的表妹生得那般闭月羞花,叫神仙看了都会嫉妒,虽然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有些自信,可有那表妹珠玉在前,自己比起来就跟大白菜一般,是以不敢置信沈彻居然能看上她。

“公子,荨姑娘这般跑走会不会有事儿啊,我不要紧的,公子还是先去寻着荨姑娘要紧。”王丽娘体贴道。

沈彻轻扫王丽娘一眼,王丽娘的三魂七魄便去了三魂六魄,一个男人好看成这样可真是女儿家的灾难。何况沈彻的魅力绝不仅仅局限在他出众的俊逸上。王丽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他这样的男人又冷又坏,明知道是□□,却叫人为他这一刻死了都心甘情愿。

“丽娘,我还是满意咱们初识时你的样子。”

初识时她的样子?王丽娘没回过神来。初识时她还是个受婆母苛待的小寡妇,住在二楼狭窄的屋子里,楼下就是夫家开的酒铺。

那日沈彻带着随从经过,王丽娘惊为天人,也不知哪儿来得勇气,将自己随身带的汗巾子用扇坠儿系了,往他身上抛去,哪知沈公子十分知情识趣,从此结下一段善缘来,连带着她婆母都对她另眼相待,

可他们初识时她是什么样子呢?王丽娘心惊地问自己,寡廉鲜耻么?

就在王丽娘觉得整颗心都泡在凉水里时,却听沈彻道:“你当时想我当街就敢朝我抛汗巾子,今日不是说想我么,怎么又欲拒还迎地将我推走?”

王丽娘看看沈彻,他眼里有笑意,可眼底却是冰冷的。

王丽娘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她听明白了沈彻的暗示,跟他玩女人的小心机实在没有任何意义。也是她自己有了不该有的念想,她这样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他,又何苦去装那贤妻良母,索性得乐时且及时乐才好。

王丽娘心底苦涩,却又万分不舍他眼下的几丝怜爱。

却说纪澄若真想追上沈荨,那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沈荨这种闺秀的体力自然及不得她,只不过此时沈荨正在气头上,刚在沈彻面前丢了面子,纪澄若是上去,肯定又是被迁怒,沈荨大约还会有点儿恼羞成怒之意,谁也不愿意最狼狈的一面被人看到。

且平日沈荨话里话外都是她二哥如何疼她,如此就更下不来台阶。

等沈荨的情绪平息了一会儿,气儿也喘不过来时,纪澄这才气喘吁吁地赶了上去焦急地唤道:“荨妹妹。”

沈荨实在跑不动了,可又不愿意见纪澄,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她不说话。

纪澄也不开口,只伸手去拉沈荨的手,沈荨甩开一次,她就拉一次,沈荨再甩开一次,她就再拉一次,终于沈荨不甩开她的手了,但也不说话。

纪澄松了口气,拉着沈荨往回走。

等快到沈府的帐篷跟前时,沈荨才开口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

纪澄摘下帷帽,郑重地点点头。

沈荨撅起嘴,忍不住埋怨道:“我二哥为了个不知哪里来的不知廉耻的女人,居然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要了,我讨厌他。”

其实纪澄也想顺着沈荨的话骂沈彻两句的,可是等他们兄妹一和好,不是人的就是她了,纪澄只能道:“彻表哥怎么会不要你,或许他对那女子并不是你想的那般,指不定是有别的事情在身才一块儿走的。”

沈荨道:“他能有什么正经事儿啊?成日里只会眠花宿柳。”沈荨其不择言地道,等说完了又后悔,“我不是说我哥就是那样的人,可他,可他…”

“我知道。”纪澄赶紧道,“彻表哥在大是大非面前比一般人都清楚,端看他屋子里如今连个人都没有就知道了。”

沈荨又忍不住爆料道:“那可不是他忍得住,先头是我娘亲不许,怕下头人勾坏了二哥,后来是说亲在即,屋子里没有通房的话,那些清贵人家才愿意将女儿嫁进来。”

对于那些清贵人家,家风比什么勋贵都更重要,哪怕你是公主的儿子,家风不好,那也是不愿意将女儿嫁进来的。

纪澄点点头,从沈荨的话里益发认识到了家风的重要性。

“可彻表哥能听公主安排,这就是孝顺和能辨是非了。”纪澄的话里对沈彻的要求可十分低,但听在沈荨的耳朵里却十分高兴,她今天这番发脾气,其实也是怕纪澄今后在人前说她二哥的坏话。

哪怕沈荨再生沈彻的气,也绝不喜欢别人说他一句坏话。

“那倒是,他对我娘从小就十分孝顺。”沈荨点点头,“可对我这个妹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纪澄听了只觉好笑,沈荨这里想从自己嘴里找安慰呢,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为沈彻辩解,“我觉得彻表哥或许真有别的事情,以他的身份如何能看上那等女子,模样也不是多出众,说不定是别人拜托彻表哥照看她,彻表哥受人所托才不能撇下她的。”

纪澄说出这番话,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明显沈彻和那女子之间有些亲昵,端看那女子看沈彻的眼神就知道。

偏偏沈荨就是信了,因为她想去相信。“澄姐姐,你说得有道理,我二哥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

纪澄这下总算是安慰住了沈荨,两个人并肩进了彩帐。

沈萃不耐烦地迎了上来,“你们这是去哪儿了,到处找不到人,马球赛就要开始了呢。”

马球赛是在离金虹池不远处的皇家别院里举行的,这皇家别院每年只有几天特殊的日子才对外开放,当然平民百姓也是休想进去的。

托了沈家的福气,纪澄也进得了皇家别院。

京中盛行马球,马球打得好的儿郎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纪澄初次看比赛,自然一无所知。

第30章七宝盟

纪澄跟着沈家的姑娘到了东边的看台坐下,正北是建平帝和宫中嫔妃以及伴驾大臣所在,其他三面都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的了。

“好热闹啊,大家都很喜欢看马球啊。”纪澄问道。在晋地虽然也有人玩马球,尤其是住在晋地的胡人,但通常规模都很小,纪澄跟着她的哥哥们也玩过几次,但要说多喜欢却是没有的。

然而京中对此事的热衷却大出纪澄的意料,看着马球赛场周围,比刚才龙舟赛周围来的人还要多,那些不耐烦坐在彩帐中看龙舟赛的各家男儿也都到了赛场了。

沈萃还没答纪澄的话,就听沈荨抢道:“那可不,这打马球啊,既要求精湛的马技,还要你身体矫健,若想赢球还得脑子好使会指挥,先皇说我朝承平,男儿们平日里疏于懒惰,打马球能训练大家不至于疏惰,所以先皇十分推崇马球,这十几年咱们京中每一场马球赛可都算是盛事。”

纪澄点了点头,既然皇家重视,这马球能大行其道也就可理解了。

“正是这个理儿。”沈萃刚才没插上嘴,这会儿赶紧接过话道:“天佑十年的时候,安西来使,要同我朝比赛马球,咱们当时都不熟悉马球,自然赢不了,从那以后先皇下令组建皇家马球队,咱们就开始时兴打马球了。”

“这些年咱们和番邦来使的比赛里时输时赢,大家都憋着劲儿呢。”沈芫也插话道,可见这京中人人都十分熟悉马球赛的。

沈荨兴奋地道:“要说咱们这几年辉煌的时候还得是我二哥下场那一年,打得安西人是落花流水。”

“可是二哥都不打马球了。”沈萃跟着惋惜地道。

“这是为何啊?”苏筠和卢媛同时开口道。

沈芫笑而不语,沈萃嘴快地道:“二哥下场那年才十四岁,就带着我朝的马球队横扫安西来使,那年我记得还有精绝、焉耆、吐火罗的来使,反正都是我朝的马下败将。二哥大出风头,结果他上个街差点儿没被那些姑娘的瓜果手绢给砸死,每回出门都能收一箩筐回来。后来,他就再没下场打过马球了。”

沈彻的战绩的确辉煌,虽然只打了一年,可是他的厉害已经深入人心了。他是沈荨的胞兄,这儿他本人不在沈荨自然要代他谦虚一下,“还好啦,咱们家大哥不也是厉害么。”

“真的啊,芫姐姐?”苏筠抬头去看沈芫。

沈芫点了点头,沈御的马球功夫也是炉火纯青的,在沈彻之前,他可一直是马球队里最耀眼的人,后来他不打马球去了边塞,遇着安西来使搦战,沈彻才下场的。而沈彻之所以能取代沈御那众人心中偶像的地位,多少也是因为他那张脸。

生得俊美的人从古至今仿佛都占了不少便宜。古之潘安、卫玠,也没多少可值得称颂的地方,就因为是美男子,所以直到今天都被人记得,而古之英雄又有多少人能数百年常驻百姓之口的?

众人说着话的时候,马球赛的比赛双方就开始列队入场了。

皇家马球队是从御林军里挑选的精壮男子,身着黑衣,号为明军队。而另一对是官宦子弟组建的赤臣队,身着红衣。

两排队伍入场,场中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周边看赛的人也坐不住了,纷纷起立垫脚去看自己最喜欢的球员。

一通鼓响之后,双方互相致意,比赛就正式开始了。看到精彩处众人都忍不住起身喝彩,看到惊险处就握拳屏息。

沈家几个姑娘都有自己支持的一方,所以是全情投入,而纪澄和苏筠初来咋到,也不知该支持谁,所以还能保持一点儿冷静。

“其实这还不算是最热闹最精彩的马球赛,皇上和娘娘们在这里观看,这两支队伍多少有点儿表演性质,等秋收后,咱们去看那民间马球社的比赛,那才叫精彩绝伦。”沈芫对纪澄道。

“对。我最喜欢蓝平社的邱小双,他的金鸡独立、鲤鱼打挺绝技,别提多厉害了。”说起民间的马球赛,沈荨的眼睛都亮了。

“我喜欢桃花社。”沈萃道。

沈芫道:“我觉得大鼓社这两年不错。”

三姐妹就有三个支持的队伍,可以想见以后看马球赛时的热闹。

正说着话就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有宫中乐队和宫娥出来演奏与跳舞,乐曲是秦王破阵,让人看了就觉得热血沸腾,也想上场征战。

一曲之后,连纪澄都忍不住鼓掌。

沈荨却兴趣缺缺地道:“这算什么舞啊。澄姐姐你一定得看看民间社的比赛,每回中场休息时出来献艺的人,那才是最精彩的。每年多少人为着能去中场出风头抢破了头呢。”

纪澄是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等事的。

“前些年四娘姐姐就是因为得到了中坛献艺的机会,才赢得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的呢。”沈荨道。

纪澄愕然,虽然如今民风开化,但是大家闺秀去当众跳舞娱人之事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在这京城,在马球跟前似乎什么都不算个事儿。

沈芫见纪澄一脸愕然,就解释道:“民间的马球社组织了一个七宝盟,每年秋收之前他们就会挑选各种中场的表演,这原是为了鼓舞士气,到现在则是大家赛艺的场所了。男儿们有马球赛竞艺,咱们女儿家的赛场就是那中场的赛艺。若能取得在决赛中出场的资格,那可就不得了了。”

至于马球联盟为何叫七宝盟,却是因为马球打的球上绘有彩绘,所以时人也叫它彩球、七宝球,七宝盟也因此得名。

沈芫说完又低头在纪澄耳边轻声道:“你若是能上去献艺,求亲的只怕门槛都踏破了。你要是有这份心思,现如今也可以开始准备了。今年我听说王悦娘卯足了劲儿想去呢。”

纪澄对此事不置可否,她心里还没有半分盘算呢,不宜轻举妄动,对于当众献艺这种事情,实在不是纪澄的性子能干出来的。

端午节喧嚣了一整日,加之天气又热,累得人仰马翻的,回到沈府,纪兰偏还拉着纪澄一直讲话。

“哎,王家如今可是发达了,有淑妃娘娘在宫里照应,原先不过是个不入流的,现如今都得仰她们的鼻息。”纪兰感叹。

“娘,你看见淑妃娘娘今日穿的衫子了吗?又是没见过的式样,现在赶着做是来不及了,等明年夏天准保大家都得有一件,可那就是淑妃娘娘穿剩下的了。”沈萃在旁边插嘴道。

纪兰点了点沈萃的额头道:“你怎么还长不大,穿个衣服算什么?将来若是王淑妃的大皇子得承大宝,那才是鸡犬升天呢。到时候想要什么没有啊?可不光是一件衣服的事情。”纪兰说罢就拿眼去看纪澄,“阿澄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纪澄笑了笑,“只是这天底下又有几个女人能有淑妃娘娘的福气呢。一般的人还是别奢求了。”

纪兰也没指望纪澄短时间就能明白事理,小姑娘总是这样,对嫁人充满了憧憬,等以后受尽了婆母妯娌的磋磨之后,才知道地位和权势的重要,情情爱爱的都是狗屁。

所以纪兰也笑了笑,“王淑妃的确是有福气。不过她这个人还没进宫之前就是出了名的小气和睚眦必报,谁若是得罪了她,肯定讨不了好。”纪兰意味深长地又看了看纪澄。

纪澄今日想必是在王淑妃眼里挂了号了。王四娘和王悦娘铁定是提过她的,而纪澄这般容貌本就碍王淑妃的眼,纪兰这番话还真不纯粹是吓唬纪澄。

以纪澄现在的能耐就只能盼望王淑妃没有空暇来找她的麻烦,或者并不将她这等小人物放在心里就好了。

纪兰吓唬完纪澄,又拉起她的手道:“不过这也没什么,王淑妃年纪也大了,色衰爱弛是早晚的事儿,这不就出了个黄昭仪跟她媲美么?将来若是有更新鲜的颜色能得到圣上的宠爱,大皇子虽然占了个长,但却不是嫡子,王淑妃的日子会怎样还不一定呢。”

纪澄心想纪兰这饼也画得太不靠谱了,凭什么王淑妃做不到的,她纪澄进宫就能成为中宫皇后?真是做梦。

纪澄不再接话,只“嗯嗯”点头敷衍。

纪兰见纪澄油盐不进也没了说话的兴趣,转而放了她去休息。

纪澄夜里想起白日的事情,实在有些烦心,她就不懂自己的姑母怎么野心那么大,非要让自己进宫去当娘娘,退一万步说以她现在的不情不愿,将来真当了太后,心里少不了对纪兰还是有些怨言的,纪兰想在她手里得到好处可不容易。

所以最好的不是彼此都欢欢喜喜的么?姑母帮了自己,纪澄也不是那白眼狼,自然会涌泉相报。但纪兰如今这样算计她,纪澄心里就过不去了。只是毕竟是亲戚,还有情分,纪澄不愿意对纪兰耍手段,因此打算明日找纪兰细说一下才是。

第31章妇人心

第二日,纪澄从学堂回来,瞅着机会同纪兰私底下说上了话。

“姑母,你昨日的话我想了许久,阿澄知道姑母是为了阿澄打算,只是宫里那样的地方,就是人精儿都有失算的时候,阿澄资质愚钝,即使进去了,过两年只怕也是草席裹尸的下场。”

纪澄顿了顿又道:“阿澄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姑母对阿澄的好,阿澄一辈子铭感在心,但凡姑母有所差遣,阿澄赴汤蹈火也是甘愿的。”

纪兰暗自皱眉,只觉得纪澄简直天真幼稚得可怕,怎么就不明白她的苦心呢?她这可都是为了纪家好。这世上哪有容易的路,进了宫的确有风险,可是事在人为,纪澄哪怕就是嫁进世家,若是不用心,还不是有她受的,大家族里想要个媳妇死也不是难事儿。

再说了,以纪澄的身份留在外面又能嫁到什么富贵人家,说什么铭感在心,这都是虚头巴脑的,纪兰可不觉得纪澄能自己什么。唯有她嫁进天家,那才是大家都有好处。

纪兰想到这儿,寻思着的给她哥哥纪青写信去,让他好好儿劝劝纪澄才是。因此纪兰只是表面敷衍纪澄,“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的事儿我也做不了主,你自己看着办吧。”

纪兰说让纪澄自己看着办,这就是说她不进宫的话,在亲事上她这个做姑姑的也不会帮她的,这就是在拿捏了。

纪澄心里叹息,也知道纪兰既然心里早有盘算,自己这番话是改变不了她的决心的,但纪澄还是抱着侥幸心试了试,现如今这条双赢的路走不通,她就得另辟他途了。

纪澄在心里将这两个来月沈家三房的事情一一想了一遍。她这姑姑因为貌若天仙,从小就养成个好强的性子,后来又嫁给沈家三爷,更成了晋地的传奇人物,偏偏进了沈府,她的身份一对比就一落千丈,是以这几年看着貌似低调,实则一直在等一鸣惊人的时候。

纪兰要一鸣惊人,就得指望沈英位居阁宰,否则定是越不过大房和二房去的。依纪澄看来,沈英想位居一品大约是不可能的,所以纪兰的心怕都指望在两个儿子身上了。或者指望着纪澄能入宫,将来当了太后,三房自然就水涨船高了。

纪澄叹息一声,她这姑姑的野心太大,说到底还是银子多了助长了她的野心。私底下她的手都伸到宫里了,拿银子买通了不少内侍,纪澄也是最近才打听出来一点儿的。

所以虽然纪家给了纪兰很多银子,但她的银子也还是填不了无底洞的。纪澄皱了皱眉头,纪家的银子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赚来的,纪澄少不得要替纪兰心疼的,而她觉得,野心太大对纪兰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日借着去余夫人处学画的机会回了一趟兰花巷的纪家宅子。梅掌柜他们已经基本离开了纪兰的那些铺子,开始着手安排西域的事情了。

纪澄道:“咱们家在西域那条路上是后去之人,背后也没什么人,所以不必跟谭家、陈家比,我看不如先从小处着手,哪怕是个茶水铺子都行,要紧的是打听消息,掌握了这一路的消息,咱们就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力了。这是长久的大计,不必着急,慢慢儿的稳扎稳打才好。且务必要留意西域各国国内的情形,这样才不至于双眼摸黑。”

梅长和等连连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