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是说给纪澄一个人听的,黄氏、纪兰还有崔珑都在,众人闻言都直点头。可纪澄听了,心里却有些滋味难辨,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纪澄这心也是敏感了。
给老太太请了安后,纪澄便叫备车出了门,因着沈荨和沈徵接连定亲的事情,纪澄一直没机会去看她大哥。
沈芫那边已经将书册都送到纪澄手上了,纪澄也承了情。曾修文自己的手札等闲肯定不轻易示人的,若非因着纪澄这层姻亲关系,纪渊肯定得不着这些书。
纪澄见着纪渊时,直觉他瘦了许多,眼底全是青痕,忍不住开口道:“大哥也爱惜些自己的身子,又不是铁打的,得了空也该多出去走走,仔细眼睛看坏了。”
纪渊道:“我省得,几年都熬过来了,难道还差这几天?”
纪澄的大嫂范增丽接过话头道:“你大哥也是为了你。怕你在沈家受人欺负,你那两个妯娌都是出身显赫的,他怕你被人瞧不起,这才熬更守夜的。”说着说着范增丽眼圈就红了。
纪澄道:“我都知道。烦请大嫂多照看些大哥,多给他补补,你若是不吃,你就哄着他多吃点儿。”
“是哩。”范增丽又问纪澄道:“你可知道皇上今年会指派谁当主考啊?”
这个纪澄可不知道。按照大秦的规矩,皇上都是要到最后才指派主考,一旦主考的人选确定下来,那位大人就得立即住进考场去。叫那些想寻门路的人连衣角都摸不到。
当然真正有路子的人,提前就能摸准建平帝的心思,或者探听点儿小道消息,知道今年主考会安排谁。范增丽这才有此一问。
问沈彻是不可能的,也许可以问问沈径。毕竟如今沈径已过会试,就等着殿试之后唱名了,想来进士及第已经没有多少问题,门路也比以前广了不少。
纪澄点头道:“我回去打听打听。”
在回程的马车上,纪澄还是有些担心纪渊,可纪渊和范增丽似乎都很急切于此次的恩科,纪澄却觉得他的心态有些急躁,反而可能有碍于发挥。只是她才不过提了一句,就被纪渊和范增丽联手挡了回来。
固然纪渊如果进士及第于纪澄有些好处,但也只是顺带而已,并不是像范增丽嘴里说的那样都是为了纪澄。纪澄想着就忍不住好笑,这几年范增丽倒是练得挺会说话的了。
马车外,人、景倒驰,纪澄从竹帘的缝隙里漫无目的地往外看,她有些不想回九里院,倒不是说沈府不好,只是九里院里空荡荡的,叫人毫无归去的欲望。倒不如在这市井里转转,也沾染点儿热闹。
帘外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哪怕只是从缝隙里看着一点儿,也叫纪澄立即掀开了那车帘探头往外望去。
是沈彻。
纪澄只来得及看见他转过街去的一抹衣角,却也看见了在他旁边走着的紫衣丽人。虽然没看见脸,但看那袅娜身段想来定是花容月貌的。
纪澄不知道自己到底看真切了没有,她不过只是晃了一眼,那人未必就是沈彻呢。可若是沈彻又如何?她难道还有置喙的余地?
纪澄心里虽这般想着,却还是急声吩咐了那车夫,叫他调头往沈彻刚才走的那条街转去。
210|心上痕(四)
马车才刚转过街角,纪澄就已经看清楚了那穿着宝蓝衣袍的男子并非沈彻。
纪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竟然这都能认错,让人忍不住自嘲,当然自嘲之余又忍不住大松一口气。
纪澄在意识到自己的轻松之后,忽然怔忪了起来。她这是怎么了?竟然见着一抹影子就以为是沈彻,并且还疑神疑鬼地跟了上来,待误会解除又为之欢欣鼓舞,可若那人就是他呢?她又待如何?
纪澄抬手摸着自己的额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也沦落到了这一步,就像当年的云娘一般。
尽管云娘是纪澄的母亲,纪澄也得承认她是打心底里看不上云娘的做派的。老是疑心她爹爹在外头养了女人,听着风儿都要跟去打听一番,回来又不敢跟纪青叫板,只会躲在床角哭天抹泪,然后酸言酸语的讥讽。
曾几何时,她纪澄也学会了云娘的做派?
纪澄只觉得荒唐而恐怖,简直是落荒而逃地回了沈府。
马车从磬园的角门驶入,纪澄刚下车,就听得后面那拉马的小厮喊了声,“二公子。”
纪澄回过头,就见沈彻正从马背上下来。今日倒是难得,竟然白日里回来了。
纪澄往旁边让了让给,沈彻将马鞭抛给小厮,从纪澄面前经过,半点眼风都没施舍给她,就那么径直去了。
周遭人诧异的眼光叫纪澄的脸上火辣辣的烧,亏得她脸皮够厚也没当场哭鼻子,且还可以维持着一脸平静地往九里院去。
这时候纪澄倒是希望自己能有云娘的能耐,可以不管不顾地哭闹一场,揪着沈彻的衣领问他,究竟想要怎样?她要如何做,他才肯重新看她?
只可惜纪澄什么都做不出来,冷静麻木得可怕,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怪物。
纪澄愣愣地靠在窗棱上看着窗外褐枝上嫩黄的报春花,那样鲜艳。
柳叶儿小心翼翼地出声唤纪澄的时候,她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却是,先才沈彻经过她的时候,她仿佛闻到了他身上的胭脂香气。
纪澄倒是没觉得沈彻在外头养了什么外室,他若喜欢,就是一天抬一个进门,又有谁能阻拦一句?
只是沈彻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各式各样的女人,或是为了遮掩行踪,或是为了利用,反正环肥燕瘦,从来是不缺的,逢场作戏想来也是不少。
而她至于沈彻,在最初背叛的愤怒之后,随着时光的流逝也就渐渐可有可无了。纪澄知道自己不该怎么想,有一种为自己开脱的嫌疑,但她就是忍不住这样去猜测。
柳叶儿见纪澄久久不答,又唤了声,“姑娘,该用晚饭了。”
纪澄这才恍然,她竟然就这么坐了一个下午了。
想起范增丽的托付,纪澄在用过晚饭给老太太请了安之后,就去了铁帽胡同三老爷的府上。
这会儿三老爷也该下衙在家了,纪澄本是打算托请沈径去打听的,可后来到底是顾忌风言风语,因此这才不得不来求三老爷沈英。
纪兰看着纪澄就忍不住讽刺道:“二少奶奶这真是贵脚踏贱地啊。”
“姑母。”纪澄低头给纪兰行了礼,又拜了拜沈英。
沈英既是纪澄的姑父,也是纪澄的叔父,姑娘家已经嫁了人,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也得避避嫌,“是侄媳妇来了,你们说话吧,我去前头书房坐坐,还有些公文要看。”
纪澄赶紧道:“姑父,阿澄是有事相烦。”
沈英本已起身,听得纪澄的话这才又坐下的,“你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不必客气。”
“你当她是一家人,她可未必拿你当一家人呢。”纪兰在旁边冷哼道。
沈英闻言皱眉,年轻的时候纪兰也不是如此性子,怎么到老了心胸反而变得如此狭窄,叫人厌烦,忍不住斥道:“做长辈的没有长辈的样子,又怎么责怪做晚辈的没有晚辈的样子?”
纪兰怒气集胸却又不敢当着沈英的面发作,纪澄闻言也是脸上发烫。当年的事情纪兰虽有不是,但纪澄也的确没有尽到晚辈的孝心。
沈英这话倒不是针对纪澄,转而温言对纪澄道:“阿彻媳妇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其实沈英挺高兴纪澄来求自己的,有什么事情是大房、二房都解决不了的,要求到他跟前来?这无疑叫沈英觉得很有点儿面子。
纪澄便将纪渊今年要参加恩科,想打听主考是哪位坐师的事情说了出来。
沈英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心想着这还的确只能求自己。大房和二房的子弟都不是走的科举的路子,和文官也不相熟。
“好,我知晓了。我去打听打听,只是现在圣上的心意还没定下来,恐怕也不好乱猜,等过些时日有确切的消息了我再告诉你。”沈英道。
纪澄忙道了谢。
纪兰撇嘴道:“阿彻不是在外头很多朋友么,他素来消息最灵通,你们夫妻家的,有事不是更好商量?怎么反倒求到你三叔父这里来了?”
纪兰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家里如今恐怕都听着沈彻有些不待见纪澄的风儿了。
纪澄面上一丝尴尬也无,很自然地笑着道:“郎君哪里能有姑父熟悉朝堂上的事情,所以我这才厚着脸皮过来劳烦姑父的。”
沈英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哪里就称得上劳烦。若是阿渊有空,叫他到家里来,我看看他的功课。”
纪澄忙地又道了谢,话还没说完,就见沈径进了门。
纪兰一见沈径,也就忘了纪澄,朝着沈径就问:“可去你岳家看阿芮了?”纪兰是个典型的踩下媚上的性子,哪怕李芮瞧不上她,她心里不高兴,但也还是忍了下来,想着万一将来沈径要外放,指不定还可以借点儿岳家的力。
沈径道:“没去。过两天就是殿试了,我不想跟她吵。”
“哎,你这…”
纪兰还想数落沈径几句,却见沈径已经转头看着纪澄道:“澄妹妹,怎么过来了?”
“什么澄妹妹?怎么还不改口叫二嫂?”纪兰立即又把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蚊子了。
沈径张了张口,但到底没叫出“二嫂”两个字来。
纪澄简直不敢看沈径那灼热的眼睛,只淡淡笑道:“我来请姑父帮个忙。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纪澄走得有些匆忙,而沈径则顶着纪兰不满的眼神问沈英道:“爹,澄妹妹找你帮什么忙啊?”
沈英是个大男人,心可没纪兰那么细,对于沈径的称呼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原本纪澄就是沈径的表妹。“她托我打听今年的主考官是谁。”
沈径“哦”了一声,将事情暗自记在了心里,想着倒是他疏忽了,纪渊今科还要下场,肯定要关心座师是谁。
纪兰看着沈径的模样,心里却是忧心他还没有忘情于纪澄,万一行出丑事来,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阿径。”纪兰正要开口,却被沈径打断了。
“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李芮毕竟是嫁进来当人儿媳妇的,不是嫁进来当祖宗的。都是儿子不孝,叫娘也不得不忍耐她的脸色。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不会低头的,她愿意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就和离。难道离了她们家,我一个大男人就立不起来了?”沈径冷着脸道。
纪兰被这一番话给弄得什么言语也没有了。沈英也在旁边帮腔道:“是了,一个大男人老想着靠着岳家算什么意思?阿径是个有志气的。再说了,什么时候咱们沈家的人犯得着去求李家了?”
说来说去都是纪兰自己跟两个妯娌斗气,不肯输给她们,也不肯低头求求自家人。
沈径回了自己院子后,将自己往床上一抛,心里就涌起了无数的念头。当初若不是他母亲坚决不同意纪澄进门,现在他们也不会弄成这样。
纪澄和他二哥成了怨偶。他二哥得了佳人却不珍惜,只叫沈径看了无比心痛却又无能为力。而至于沈径自己,更是看见李芮的嘴脸就心烦,那女人浑身上下简直一无是处,叫人恨不能拿袜子堵住她的嘴才好。如今她回了娘家,那可真是天下太平了,再也不用听她的酸言刻语。
沈径不愿去想李芮,一时脑子里又浮现出纪澄的模样来。她好像又瘦了,脸蛋藏在出锋披风里都快小得看不见了。
沈径叹息一声,长夜漫漫却又睡不着觉,索性翻身起床去了书房,看书是看不进的,拿起来又放下,心头意动,干脆展了画卷,一股脑儿地将脑子里的倩影画了下来,待天明时看着那画卷,心绪这才稍微平静。
那画虽是水墨,却画得极为传神,沈径舍不得烧毁,便卷了起来,藏到了画缸底下。
日子一晃就到了六月里,纪澄和沈彻的关系依旧如以前一般僵持,不,应该说比以前更甚。至少前几个月,沈彻在长辈面前还掩饰两分,到最近已经是在老太太跟前儿都懒怠装样子搭理纪澄了。
二少奶奶失宠的消息也已经从最开始的满天飞到了现在的见怪不惊了。若非纪澄手段强硬,老太太也没有因为沈彻不待见纪澄就冷待这位孙子媳妇,国公府的那帮子老奴纪澄怕是早就驾驭不住了。
六月的日头毒辣,白花花的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什么都不做就那么站着便已经叫人汗流浃背了。
但因着沈徵的好日子就在这几天,纪澄哪怕觉得再辛苦也得强打起精神和笑脸来应酬客人。
这也便罢了,主要是家里还有两桩烦心事没有解决,全都出在三房。
李芮到现在都没接回来。沈径殿试点了二甲,如今在翰林院供职,等考察期满就能外放。在他中了进士后,李家的人已经到沈家来了好几回了,就是在劝沈径去给李芮说两句软话,从此夫妻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可是沈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牛劲儿上来了,死活不低头,后来被纪兰烦得不耐,索性就住在外头不回来了。
这在平日也就罢了,任由两夫妻去赌气,但如今是沈徵的大好日子,家里的亲戚都赶来了,问及四少奶奶的事情,总是不好说,毕竟是丢脸的事情。
李芮也正是拿捏住了这一点儿,沈径不给她低头,她就坚决不回沈家。
眼瞧着日子越发近了,李芮那边还没个动静儿,沈家已经派人去接了,虽说沈径没去,但是面子也是给了李芮的,可李芮偏偏还拿着乔,说是身子不舒服。
好性儿的老太太都有些怒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李芮就是借着沈徵的亲事在拿捏沈径。
老太太道:“既然阿径媳妇身子不好,家里的事情也就不敢再劳烦她。”老太太转头对纪兰道:“我有心给阿径娶一房贵妾,找个能体贴自家男人的姑娘家。你看看有没有可心的人选?李芮一去就是几个月,阿径屋里总不能没有人照料。”
纪兰心里也是烦躁,可纳妾并不解决问题。如今沈径入了官场,将来亲戚间来往总要有主妇出来周旋,那贵妾再贵也是个妾,是入不得亲戚们的眼睛的,总还是需要李芮出来招呼,“娘,这…”
说纪兰聪明,有时候的确有些小聪明,可这会儿却是个榆木疙瘩。黄氏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插声道:“娘说的是,阿径屋里也得有人照料,不过这件事咱们也得和亲家商量一下,毕竟结亲不是结仇。”
老太太点点头。
纪兰这才醒悟过来,老太太哪里是真要给沈径纳妾,只是为了敲打李芮而已。
老太太道:“老二家的,这次就辛苦你和老三家的去贞平长公那里走一趟了。”老太太实在不放心让纪兰一个人去办这件事。
待黄氏和纪兰一走,老太太回头问纪澄和崔珑道:“你们说你们四弟妹这次可会回来?”
崔珑和李芮算是走得近的,对李芮的秉性十分了解,那可真是个被娇宠大的姑娘,只怕未必肯顺着这个台阶灰溜溜地下来。
崔珑不说话,老太太就看向纪澄。纪澄道:“眼看着就是三弟的好日子了,四弟妹肯定回来的。”
若不是沈徵好事将近,黄氏刚才只怕也不会多开口的。
老太太笑着看向纪澄道:“哦,她忽然就懂了?”
纪澄知道老太太这是考验人呢,因也笑道:“就是四弟妹不懂事,她家里的长辈难道也不懂事?”
老太太点点头,纪澄这话可是说得在理的。京城里头两个最护短的老太太,一个就是沈家老太太,另一个就是贞平长公主。李芮正是有贞平长公主撑着腰才那么粗的。
但是这几个月来贞平长公主的身子一直不好,这几次李家来人说起,好像已经不大起得床了。不过即使贞平长公主身子康健,忠武侯李家也远远比不上沈家。贞平长公主如今卧床,护不得李芮,其他长辈未必就愿意看着李芮作死。
纪澄所料不差,黄夫人和纪兰回来的第二天,李芮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纪澄心想黄夫人也是促狭,若是昨日她们将李芮接回家来,那就是沈家低了头。也不知黄夫人昨日是怎么说的,反正没让李芮跟着回来,今日李芮自己回来,那气焰可以一点也没有了。
只是李芮低了头,沈径却没回屋,睡到书房去了。
也不是纪澄爱打听,实在是三房的事情就没有不漏风的,但凡头天发生的事情,第二天绝对有丫头或者婆子拿出来碎嘴,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
人多口杂就是这个道理,哪怕管得再严,但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不管怎么说李芮这边是消停了,可沈萃的事情又闹了出来。原来是齐正的庶长子跌进池子里淹死了。
这下齐家可是炸了锅了,齐正那位姨娘非说是沈萃害死了她的儿子。齐夫人气得晕死过去好几回了,齐正也叫嚣着要休妻。
沈萃是灰溜溜地回的沈家。
什么事儿都在沈徵成亲这当口闹了起来,都是拿捏着沈家为了面子肯定要息事宁人。
211|嘎嘣脆
沈萃回府的事情,可真称不上光彩,纪兰有心瞒下来,可耐不住齐家的人闹上门来,说是要让沈家给个说法,要不然就要把这件事捅出去,哪怕见官都在所不惜。
事情依然已经闹成这样,老太太这边想不知道都不行了。亏得齐家的人还有所顾忌,只在三房闹腾,住在磬园里来观礼的亲眷还不知内情。
消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的时候,纪澄正在芮英堂陪老太太说话,听得消息后诧异地道:“我记得那孩子不是才一岁不到么,怎么会掉到水池子淹死的?”
“可不就是么?”申万利家的气愤地道,“我们家姑娘虽然是任性了些,但害人的事情是绝不会做的。”
申万利家的跟了纪兰近二十年了,也是看着沈萃长的。
“那齐家的欺人太甚,还说要是咱们家解决不了这件事,就要把那孩子的尸体摆到门口叫所有人都看看。”申万利家的也是着急了,纪兰将她派过来就是求助来的。
纪澄听着这话,齐家这是要撕破脸了,可如今沈家正是大好光景,齐正再蠢也知道不该得罪沈家的,怎么这回闹得如此厉害?
纪澄见老太太气得脸色发白,赶紧让云锦化了一颗药丸给老太太服下,又替老太太顺了顺胸口的气儿道:“老祖宗别急,我这就过去看看。”
老太太缓过劲儿后道:“叫人去把阿彻找回来。”遇到事情的时候,老太太最信任的就是沈彻,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反正把事情交给沈彻总没错。
说罢老太太又拉着纪澄的手道:“你先过去看看也好,只别同她们一般见识,闹起来反而伤着你自己。带几个粗壮点儿的婆子过去。”
纪澄点头应了。一出门就被太阳晒得以手遮头赶紧退了回来,柳叶儿忙去撑开伞支到纪澄头上,“姑娘别急,这天气也太大了,走急了谨防中暑呢。”
“嗯。”纪澄应了一声,无端想起去年去大草原的时候,沈彻给她准备的药膏。她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沈彻却替她留心了。
那药膏的味道可真叫人不敢恭维,纪澄情知沈彻就是为了让人不愿靠近她而玩的心眼。
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情,如今回忆起来却是酸甜掺半,细细地繁复回味良久。
“姑娘。”柳叶儿出声唤道,“是大少奶奶。”
纪澄闻声这才回过神来。崔珑也是往三房去,想来也是得到消息了。两个人互视一眼都觉头疼。
这会儿三老爷沈英还有四公子沈径都不在,只纪兰和李芮两人顶着齐家的人呢。
齐家人当先一个却是纪澄的熟人——齐华。这位齐家的姑奶奶按说已经不算是齐家人了,却来当这个出头椽子,也不知是何意。
齐华后面跟着个哭得眼睛肿成了桃子的年轻女子,瞧模样也算清秀,别有一股楚楚之风,应该就是齐正的表妹,齐正死掉的庶长子正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当初为了这件事,沈萃也没少跟齐正闹腾。
纪澄看见齐华也只当没看见,侧头看向沈萃,简直是大吃一惊,鼻青脸肿的,头上还吊着一个大青包,双目无神就那般死气沉沉地坐着,仿佛发生的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一般。
崔珑自然也是瞧见沈萃的样子了。
难怪闹得齐家连要把孩子的尸体搬过来了,纪兰肯定是看见沈萃的模样,和齐家的人对骂了起来,两方都不肯后退半步。
齐华一见沈家大房和二房来人了,也不再揪着纪兰不放,转头就朝纪澄和崔珑道:“两位来得正好,也请你们来评评理,你家姑娘嫁进我们齐家这么多年,别说儿子了,一个蛋都没见下。好容易我大哥得了个儿子,她却毒了心,当初就闹着非要让我大哥把孩子打掉,后来孩子生出来,她就三天两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些我们都忍了,哪曾想到她竟然这么心狠,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那可是我们家的独苗苗,我娘现在被她气得晕死在床,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这欺负人也不能这样欺负吧?总不能一点儿说法也不给地就躲回娘家来吧?”
那赵表妹听得齐华这么一说,又呜呜地哭了起来,肩膀抖得跟筛子似的,然后越哭越大声,简直嚎啕了起来。
崔珑和纪澄都没说话。李芮平日里就烦透顶了自己这位小姑子,别以为她不知道,沈萃在成亲前就和齐正有了首尾的事情,李芮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的,她也瞧不上齐家,所以根本就不想管沈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