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迈步,就听到跪着的众人整齐划一的山呼万岁万福。我略一打量两侧的人,第一眼就看到左侧为首跪着的竟是小白,一袭紫色绣龙云纹朝袍,那是王爷的准官服,头发已用玉扣高高的束起来,干净而整齐。
“大哥?”我侧过头看向狐狸,将心里的疑问用眼神表达出来。
他完美的脸庞浮现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向我微微点了点头,桃花眼暖若春阳。
我坐在龙凤大床上,听着外面传来的好像永远都停不下来的喧闹声,终于忍不住伸手掀下了喜帕。
“娘娘,使不得!”喜娘白着脸,慌手慌脚的拿起我扔在床上的喜帕,双手合十夹着喜帕,然后半转过身子,面南背北,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我趁机将头上起码十几斤重的凤冠摘下,左右扭了扭脖子,还好还好,还能动。天哪,顶着这么重的东西坐了大半天,我怀疑我的脖子已经被压短了好几厘米。
唉,设计出这凤冠的人肯定不知道脖子对于一个女人有多重要,抛开身体健康不说,脖子可是一个女人气质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不是美女,不是光看脸蛋和S型身材的,脖子短的人穿啥啥不好看,而且整个人的气质会立刻消失无踪。
刚放下凤冠,背对着我念念有词的喜娘恰好转过身来,手中的喜帕伸向我,似欲重新帮我盖上,可眼睛看到我,整张脸一下变得煞白如纸,飞身扑向凤冠,喊道:“娘娘…”
“你先下去吧。”我用手轻轻地捶了捶脖子,好酸好胀好痛啊。
“娘娘…” 喜娘的脸虽然煞白,手中却拿着凤冠,伸手就欲给我重新戴上。
“小夜!” 我身体向后往床上一倾,仰起脸对着空气大叫。
话音刚落,夜风便幽灵般的出现,喜娘瞪着眼张着嘴,一时忘了动作忘了说话。
“小夜,送她出去。 我想夜风摆了摆手,转身爬到床上,仰面朝天双手伸直的躺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臭狐狸还说体谅我必受不了那亘长无聊的娶后仪式,所以特将隆重而严谨的仪式精简再精简,除了必要的流程外,尽量不来折磨我。
可是事实证明,我从起床到现在,顶着沉沉的凤冠,穿着繁复得让人崩溃的婚衣,任人拉来牵去,跪这拜那,最重要的是N个小时过去了,我却滴水未进。上帝啊,我快饿死了。
我瘫在床上,随手抓了几颗撒放在床上的花生,费力地剥好,胡乱地塞到嘴里一阵乱嚼,没吃几口,又摸索到几颗桂圆,再啃了几颗大红枣,胃里好歹有了些东西,心才慢慢踏实起来。
仅看外边的天色就知离狐狸过来还远得很。我也不急,本来就打算晚点儿大婚才好,若不是臭狐狸叽叽歪歪念叨着火速完婚,我还想等清林凯旋之后在举行婚礼呢。在我与狐狸的婚宴上少了清林,心里多少有些遗憾,转念一想,或许对清林来说,还是目前的情况更好。
一直让夜风打听这个打探那个,却独独忘了打听我自己,所以那天当我到了龙舟接受百官万民祝福之后与云风一道回云府落脚,从翠儿口中听到我替兄出仕的经过以及浅醉公子的身份已是天下尽知的时候,险些冲出云府冲进皇宫准备掐死那只该死的臭狐狸。
当然掐狐狸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我的经历彻底大白于天下,而是在这些传闻中,狐狸将自己塑造成了绝世痴情郎的形象,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地感人啊,我都不好意思再重复。狐狸真是太可耻了,整的好像他为我抛头颅洒热血眼也不眨一下,,明明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是我嘛,太过分了!
关于小白,问及狐狸,这厮只道小白如今已被封为煌王爷,却对小白跟他回宫之后发生的事只字不提,至于玉妃娘娘,那就更不会说了。不过夜风也不是小觑的,他探来的消息说,玉妃娘娘如今在煌王府住着,对外的身份是煌王爷的乳娘。这点我倒可以理解,玉妃娘娘当年已风光大葬,狐狸自是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玉妃“死而复生”的,小白得知自己的母妃未死,最大的希望该是能在她身前尽孝,即便不能正名,也该感到庆幸吧。
我忽然想起皇陵中那个诡异出现的妇人,想起当时狐狸与她的对话,想起当时她清冷的神情,想起她目光怨毒地盯着狐狸,当时就觉得她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脑中一个激灵,狐狸口中的玉妃娘娘,小白的母妃,会不会就是那妇人?如果是,狐狸将人当宫女使唤不够,居然还让人家堂堂前皇妃做了几年“守陵人”?真是太不厚道了,呜呜呜呜。
那日甫入龙州,小白也在百官之中,看其当时的神色,虽是惯常的冷清,但至少没有仇恨或其他怨恨的神色。
从他被封煌王爷,娶天青三公主,后又秘密接回了母妃,我并不认为仅这些事就能化解他和狐狸之间的那些是非恩怨,无奈我怎么问狐狸他都不肯告诉我是否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让小夜去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又没有单独问小白的机会,况且只怕有了这机会,小白也不会透漏。
至于小白与天槿瑜的婚事,我虽不知当初狐狸答应联姻是否与救我有关,但显然如我所猜测的,他让小白做迎亲使,那真是赤裸裸的计谋啊!
我很快发现,完婚才两个多月的煌王妃就怀孕了。怀孕很正常,但结婚还不到三个月,却已怀孕近四个月,是不是奉子成婚我不知道,先上车后补票那是肯定的,而且掐指一算,小白是在迎亲回来的路上被人设计的——当然是设计了,不然我怎么都不相信小白会在正常情况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而且从最终得得益人来分析,以及我对这几个人的了解,这是百分之九十九点跟狐狸脱不了干系。
在天青王为能成为狐狸“岳父大人”而沾沾自喜的时候,狐狸却反手甩了天青王一个巴掌,看在亲生女儿的份上,天青王不仅不能发飙,还得摆上笑脸感谢臭狐狸成人之美的伟大胸怀。我想天青王心中肯定郁闷的不行吧?
清林依旧在前线,当初半年就攻下了望月,如今面对强大的叶苍,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大半年的时间,龙曜与天青依然只过叶苍一半国境,接下来的战事将更艰辛更困难。我别无他求,惟愿清林能早日平安回来。
而曦岚,想到曦岚,我不由得闭上眼,在修若皇宫若尘对我的态度,云老头的那句话…我不知道云老头最后为何会说那句话,他从来都只是想利用我与云风,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确实很奇怪,但曦岚竟能博得他如此说,我想曦岚身上肯定发生了很多事,而那些事,是我不知道,也是不敢知道的。
曦岚,曦岚,曦岚…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双手在我脸上徘徊,我猛地睁开眼,看到床沿上坐着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曦岚!” 我抓住他欲缩回的手,吃惊的坐起身,然后扑到他怀里,双手紧紧环着他,一时不敢置信地道,“曦岚不是应该在战场吗?我在做梦吗?是在做梦吗?”
他的手似有一秒钟的犹豫,然后也用力地拥着我,一声一声似喃喃自语,“微眠,微眠,微眠…”
眼泪瞬间滑下,毫无征兆。他的声音包含着所有我懂或不懂的感情,在一片红色的映衬下,他身上的白衣显得纤尘不染。真的是曦岚吗?虽然脸上没有温润的笑,虽然清亮的眼眸里没有笑意,甚至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飘然脱俗的气质也被眉间的疲惫与伤痛替代,可他真的是曦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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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岚怎么来了?战事顺利吗?曦岚没受伤吧?这样跑过来没事吗?”我从他怀里抽身,努力微笑着,然后将床上的桂圆?莲子?红枣?花生全部扫到地上,挪到他身边坐下。
“微眠…” 他转过头不看我,只握住我的手,大拇指在护魂处来回轻抚。
虽然知道微眠是狐狸给自己取得字,虽然也曾向曦岚坦白我是林浅浅,可是曦岚却依旧执着地叫我微眠。
而我,听到曦岚口中的微眠,从不会另有他想。这是一种习惯,不管我们经历了什么,不管历经多少时间,这个习惯,怕是再也改不了了。
“曦岚是不是为了救我,而答应了父皇什么条件?” 想起若尘,想起云老头的那句话,再见曦岚是曦岚的表现是真的失忆了,而失忆后的曦岚会对我有那种认识,肯定与天青王有关。
我不知道现在的曦岚是不是恢复了记忆,或者已经想起了某些事,但天青王当初既然利用曦岚失忆的机会让曦岚误会我,那么当曦岚为了救我,又要将我带到那个天圣水池又要将护魂渡到我身上时,天青王会视而不见?
或者说,天青王早已知道我的身份?皇宫的秘密?我的传闻,可是知道我又到了天青,他岂会轻易放过我?
曦岚不说话,握着我的手却不自觉地紧了紧。我心一颤,心中凄惶起来,“曦岚答应了什么?出征?继位?是什么让天青王放过我这个关系到天下形势的风神国皇族后人?”
他依旧不说话,握着我的手却有抽离之势。
“曦岚!” 我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转而跳下床跪在他跟前,心里既哀且痛,声音都有些颤抖地道,“曦岚,你不是忘了我吗,不是不记得我了吗?知道我曾那样利用过你,为何还要为了我答应你父皇的条件?”
心里的话还没说完,我已将脸埋在他腿上痛哭起来。
“微眠,我不要忘了你,我不想忘了你。” 曦岚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该有多苦多痛,他该承受了多少我不知道得东西?
“微眠…” 他终于又开口,却依旧只叫了我的名字,任我将脸埋在他膝上痛哭,只是被我反握住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待终于平静下来,我方抬头盯着那双清亮的眼眸,一字一字轻声问道:“曦岚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微眠…” 他微垂下眼,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曦岚此前失忆,护魂的影响因素应该大于重伤昏迷高烧不退。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在曦岚为了救我又将护魂渡到我身上的时候,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天圣水池相同的经历,会不会在那时已经刺激了曦岚?
若曦岚真的因救我而与天青王有了某种托协,曦岚出天州接我的时候让御林军开道,天青王该是一早知道我到了天青,那么曦岚与天青王的谈判该是在我进入天圣水池前吧?不管是失忆前的曦岚,还是失忆后的曦岚,都同样会为了我不计代价地付出吗?
“曦岚…” 如果曦岚已经恢复记忆,那后来发生的事有何至于如此?所以哪怕曦岚有了关于我的记忆,这记忆也该是不全的吧?
“微眠…觉得幸福吗?” 他看着我,黑宝石般清澈澄净的眼眸似有水波划过,让他的眼眸更显清亮,眼神专注认真,带着希翼。
幸福?
我看着他,细细思索这两个字。我很庆幸我与狐狸相爱,虽然分分合合,但这份合并不是因为两人感情出了什么问题,相反,在这分分合合中,彼此的心意越发坚定。所以幸福吗?答案自是肯定的,狐狸,无疑是我在这异时空的幸福归宿。
我向他点了点头,并不否认。不是曦岚不好,相反是曦岚太好,可我终究还是心系狐狸,晚到一步的喜欢,连拥抱都不会脸红。我与狐狸的情路看似坎坷,实则平坦,曦岚,注定与我有缘无分。
“现在开始,微眠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他又垂下眼,声音轻的好似喃喃自语,嘴角慢慢浮起笑容,笑容中却有失落。
“曦岚…” 曦岚这话是什么意思?
“微眠。” 他却募得起身,伸手将我从地上抱起,双手捧着我的脸,清亮的眼眸带着贪恋,细细打量着我,似想将我烙印在他心中,俯身在我眉间落下一吻,声音似有若无,几不可闻地道,“微眠,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放开你。”
曦岚,我心中一痛,下意识到去拉他。
虽然我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将我风神国皇族后人的身份以及“得一人得天下”的传闻散播出去的,但是身份既然已大白天下,传闻既然已天下皆知,我去并没有因此招惹太大的麻烦,太子伯伯的事更多的源于云老头的野心,那么传闻给我造成的困扰真的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这是很奇怪的。
撇开修若,撇开龙曜,天青竟也动静全无,难道是曦岚在默默付出,默默将一切麻烦在我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一承担了吗?或者不止天青,此前云老头就与曦岚有接触,莫非修若这边同意我会龙曜,同意我与狐狸在一起,其中不仅有狐狸的争取,有我自己的努力,还有曦岚的成全?曦岚必是做了许多,付出了许多,才得云老头那句“其实天青六皇子付出的更多,你自己不后悔就是”。
可是这之中若有曦岚的成全,曦岚为什么会这样做?失忆前的曦岚虽从未强迫我,却没有放手的迹象;失忆的曦岚虽经常有强势的举动,无意中提起的婚嫁,真心假意各半,做不得准,但他那时候都想不起我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怎么会为我做这些事?
除非,除非曦岚在救我,以及我处于昏迷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让曦岚恢复记忆又明白感情应懂得放手的事。
自我昏迷清醒一直到我在齐青关与清林会合留在龙曜军营,这之中我能感觉到曦岚心里的矛盾挣扎与纠结,也能感觉曦岚一天一天在改变,变得和最初的他越来越接近,似在慢慢恢复那种温润如玉。他一天比一天更温柔地待我,常常让我有刹那跌回最初与他相遇相逢相处的时光。是不是这样一个慢慢转变的过程,其实就是曦岚渐渐恢复记忆的过程?
行动支配意识,在自己惊觉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跑到外面将琵琶抱了进来。
“微眠…” 他看着我,声音里有丝疑惑。
我拉着他坐下,右手一个轮拂,《十面埋伏》便倾泻而出。
“曦岚,还记得这支曲子吗?” 只弹了一小段,我就停了下来,看着曦岚,问得又快又急,心却悬着,焦急地等着答案。
“是个馒头。” 他忽儿轻笑出声,神色一松,让人如坐春风。
我心弦一松,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放下琵琶,拉过曦岚,嘴角含笑,视线却渐渐模糊,轻声道:“曦岚果然还记得这支曲子,其实它叫《十面埋伏》,那时候,不是有心欺骗曦岚的。”
虽然无心,虽然是自己负气任性随口胡诌,如今坦白,那么只初了我来自二十一世纪这一无人知晓的秘密,总算对曦岚做到了完全的坦白——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一件事。
“他在外边等了很久了。” 他不可置否,却突然这样说道。
他?谁?夜风?不应该是夜风,曦岚能出现在这里,夜风又岂会不知?只不过他没拦着罢了,不然曦岚若是和夜风动起手来,曦岚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进来。那么曦岚口中的他是指狐狸?我慌忙看向屋外的时候,似听到身边有衣袂翻飞的细碎声音。
“曦岚!”我心中一沉,不自觉得伸手,衣服从我手中滑过,最后却是手中空空,什么也没抓住。
“曦岚!” 我大喊,起身朝那个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冲去,可是没跑两步,一脚踩在自己长长的裙摆上,人就往地上倒去。
“浅浅。” 伴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一双手将我从地上抱起。
“曦岚!” 我依旧朝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大喊,“曦岚,曦岚…”
那双手的主人并没有说话,只抱着我走至床前,将我抱坐在他怀里,轻轻失去我眼角不断溢出的泪。
“大哥,曦岚走了。” 曦岚从叶苍的战事中匆匆赶来,为的,好像就是向我亲口确认是否幸福——嫁给狐狸是否幸福,然后又匆忙离开。我忽然觉得,曦岚即便有成全之意,或者说为了让我幸福付出了所有,即便他的心里还有我,依然放不开我,可是从今天开始,或许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浅浅应该祝福他。” 他轻轻拍着我的肩,忽而拥紧我,在我耳边叹息般说道。
祝福他?如果曦岚能放手,如果曦岚能释怀,如果曦岚能看开,我当然微笑着祝福,只是想起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心便不受控制地揪疼起来。
“大哥,我放不下他。”我抬眼看着狐狸,想着从曦岚出现到他离去这短短的时间,却让我对身边的一切有了另一种认知,只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会惦记着曦岚,想着他过得可好,是否幸福。曦岚本就烙印在我心里,这一生都不会遗忘,而如今,他是我心上的一道伤,让我揪疼着,哪怕伤口愈合了,也会在我心里留下最深的痕迹。
“我知道,我明白。” 他的声音轻柔,他的手抚上我脸颊,拭去我脸上的泪痕。
“曦岚,是不是为我做了很多事?又为何,突然选择了放手?”我伸手握住他在我脸上游离的手,看着他的桃花眼,一字一字说的又轻又缓,仿佛每一个字,最后都落回到我心里,让我的心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我知道,如果连狐狸也不忌讳我放不下曦岚,如果连狐狸都甘愿在我们大婚的时候对曦岚的到来睁只眼闭只眼,狐狸肯定早已知道了曦岚为我所做的事。
他的桃花眼募得变深,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懒洋洋地说:“我只知道,当初他救了浅浅,浅浅昏迷一月有余,在你昏迷的日子里,浅浅可是日夜念着大哥,我想浅浅醒来后也是如此吧!”
“切!” 我一掌拍开狐狸不断凑近的脸,看着他这神情,心里突然很不爽,斜眼白了他一眼,一脸鄙视地道,“我那时候都不能开口说话,念你个头!”
“浅浅能开口,只是发不出声罢了。” 她笑得越发放肆,一只手突然抚上我的嘴唇,修长的手指沿着唇廓慢慢游移,声音魅惑地道。
我又一掌挥开他的手,继续鄙视道:“你也懂唇语?”
“浅浅…” 他桃花烟半眯,蓦地凑近我,而我在他的嘴唇贴上我的唇之前奇快无比地滑下他的膝盖,后退五步,保持安全距离。
如果真如狐狸所说,我在昏迷中日日夜夜还念着狐狸,甚至随军与曦岚共处一营的晚上亦是如此,我知道曦岚会在认为我已经熟睡的情况下在一旁看着我陪着我守着我,如果曦岚能懂唇语,如果我真的在昏迷中在睡梦中都反复只念着狐狸,那么是否有可能曦岚因此明白了我对狐狸的感情而选择放手?
正自思考,头上却已一沉。我抬起眼,不仅一眼瞥见凤冠垂下的明珠垂饰,还看见狐狸手中拿着那方喜帕,正欲往我头上盖。
“干…干吗?” 脖子又被压得短了两厘米,连带让我说话也有点不顺畅起来。
眼前一红,狐狸还是将喜帕盖在了我头上,我正待伸手去扯,他却牵过我的手,引着我慢慢向前走,隐隐有些不平静地道:“掀盖头?交杯酒?入洞房,这三礼之后,才算真正地完婚。”
我脸上一热,不自觉地缩回手,狐狸也没再坚持,双手扶上我的肩,示意我坐下。我眼前一片大红,根本看不到哪儿是哪儿,落座之后,才知道自己又坐回了龙凤大床,脸越发烫了起来。臭狐狸知道曦岚过来也不打扰,看到我扯了喜帕扔掉凤冠也不吭声,我还以为他真如传闻所言对我痴情深情浓情外加百依百顺任我为之了,没想到竟然在心底暗自闹着小意见呢。
“浅浅…” 伴着这声心满意足的轻喃,眼前一亮,大红喜帕已被挑下,狐狸手里拿着喜称,狭长而斜斜上挑的桃花眼看着我,眼里的深情让我不由得低下了头。
大婚第十日。
我独自霸占着狐狸的寝宫。唉,不是我体恤宫女让她们有偷懒的机会,实在是我不想让人家看到堂堂龙曜国皇后大字形躺在龙床上发呆。一想到发呆二字,我就猛地翻身起坐,然后捂住耳朵一阵尖叫。
啊!啊!啊!狐狸这厮没信用啦!下婚旨跟人家求婚时说什么结婚后我爱干吗就干吗,说什么我不仅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皇后,如果我愿意,依旧会是龙曜国的云相。我当然愿意啦,上朝多好玩啊!何况大婚之后,皇后的生活真的是太无聊太无趣了,没有需要我请安问候的长辈,没有跟我勾心斗角抢男人的女人,每天除了对着狐狸大眼瞪小眼,就是一帮围着我皇后娘娘长皇后娘娘短的“下人”了。
不行,我要提早上朝!我干吗要听狐狸的,非要等到大婚半年之后才能女扮男装上朝堂玩?我在皇宫里闷了几天就已经受不了了,一想到还有一百七十个这样无趣无聊的日子,就感到一阵绝望。
我身手无比矫健地翻身下床,然后跑到狐狸的大书桌前摊开纸写谈判书。
没办法,自从大婚三天后狐狸恢复早朝,然后留我一个人在他的后宫,我就开始无聊开始发慌开始想起他的承诺,于是一天数次提及上朝这个问题,可结果却是一天数次体验失败的滋味。今天,我终于明白,跟狐狸面对面提这个要求谈这个条件是最最愚蠢的方式。这一次,我要以书面的文明的方式,再一次抗议,再一次维权。
刚写下“英明神武”四个字,马屁才拍了十分之一,就听到屋内有异响。夜风他们就守在外边,照理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的,我困惑地抬头,就见一只许久未见的黑色小鸽子扑棱着翅膀朝我飞来,最后落在了“神武”两个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