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儿见我前一秒还皱眉苦思,一脸的凝重,后一秒便脸红脖子粗的大喊云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慌忙去掀车帘,才掀了一半,云辉便一脸紧张的出现在了眼前,嘴里却恭敬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我朝他招了招手,“你进来,我有事找你。”
那小子犹豫了足足有两秒钟,才万般惶恐的坐在了红儿的对面。他那紧张的神情,活像我是只吃人的老虎,而他就是那传说中可爱的小白兔,我越瞪他,他的表情越紧张,还顺便感染了对面的红儿,让本来就有些慌张的红儿更加慌张了起来,小脸都有些变白了。唉,真失败啊!想我堂堂龙曜国假冒宰相,敢对正牌皇帝大呼大叫,对当朝大将军更是习惯性的呼来喝去,怎么对着自己的丫头侍卫反倒要小心翼翼了起来?貌似从没在他们面前扯着嗓子说过一句重话,也没板着脸摆摆主子的谱过,所以造成现在这种让我万分郁闷的局面——我刚刚只不过一时兴起大叫了云辉的名字,就引来了两个人的惶恐紧张以及慌张。
“呃,也没什么大事。那个,云辉你今年多大啦?”我将声音放到最亲切的位置,眼前两人虽然年轻但显然不够幼稚,对着我总是恭敬中带着点拘束,这一点,完全不能和幼稚的翠儿比啊。翠儿那丫头,虽然在我面前常常一惊一乍,胆儿又小,还动不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但她要是罗嗦起来,就跟唐僧差不多,而且每当她罗嗦的时候,我瞪她也没用,她没尽情发挥十成功力那是决不罢休的。
“回公子,小的今年二十了。”
“什么?你有二十了?”我晕,我还以为他顶多十八,和现在的我一个年纪呢。我又细细瞧了瞧云辉,那张略有些可爱的娃娃脸还是多么的稚嫩啊,哎,与他一比较,我就显得格外的沧桑。5555,我也要换一张娃娃脸啦!
“公子,小的怎会骗公子,再过一个月,就整二十了。”对于我刚才的置疑,云辉显然有些不乐意了,估摸着也知道自己长了张可爱的娃娃脸,他回答这话的时候,神情格外的严肃与认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啊,最怕被人小看年龄了。
真的有二十了啊?哎呀,貌似龙曜国在婚嫁这方面不算太落后嘛,我认识的狐狸和苍蝇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可是都还没娶妻,对了对了,他们两个有断袖之癖,是特例,忽略不计。可是云辉二十了,也没娶亲呢;翠儿和红儿跟我同年,从没向我请个婚假啥的,就更别说产假了;哥哥十八,单身一个;我也十八,一没定亲,貌似云老头短时间内也没有将我嫁掉的打算。真好啊,想到中国古代十三定亲十六嫁娶的风俗,这龙曜国在这方面显得人性化多了。
“那个,云辉是侍卫吧?”我的声音更加的亲切,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无邪。
“公子,小的十六岁便已经是云府西枫苑的侍卫了。”云辉的表情别提有多怪了,看着我的神情仿佛我是外星人。
“是侍卫,应该会武功的吧?”我一脸兴奋,这小子以为我失忆啊,我之前的问题只不过是为这个问题所做的铺垫而已,铺垫,懂不?不过,这问题我完全可以直接问的嘛,为什么还要先问几个问题热身?看来我真的很无聊啊。
“公子,小的虽然学艺未精,但保护公子万死不辞。”云辉作势欲下跪。
我忙凑过身子,将他跪到一半的动作生生拦下。哎,在这马车有限的空间里,偏就有人要做无限折腾的事情,还真不嫌累:“云辉,别动不动就跪啊磕头啊,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这一路也就我们四人为伴,你们都别拘礼了。”
说来也怪,难道龙曜国的大户人家流行自己府里的下人们动不动就向主子下跪磕头不成?我还以为这架式,只有皇宫外加皇亲国戚家里才见得到呢,可是云府明明就是一暴发户嘛,顶多这大半年来因为我完美的演技外加杰出的个人才能,勉强挤身新贵之列,但这下人们的规矩,好象早在之前就是这样有板有眼有模有样的了。汗一记,反正云老头是个怪胎,像我这种正常人那是肯定无法理解他心里某些阴暗的想法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想他不去理他,把他当透明,忽略不计。
“你会武功,那么用内力让这张纸化为灰烬吧。”我伸手将揉成一团的纸递到云辉面前,正是狐狸的那张名单。
纵使相逢应不识(二)
云辉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毫不迟疑的将纸团捏在手里,微一敛神,不到两秒钟时间,手一摊,只余一堆灰末。
我立马目瞪口呆。云辉这动作、这架势、这速度,好象比苍蝇还厉害嘛,难道云辉的武功竟比苍蝇还高不成?可是云辉只是云府西枫苑的一个小小侍卫啊,而且今年才二十岁,他的武功尚且如此,那么云府其他侍卫呢?张德呢?云风呢?还有苍蝇,你堂堂大将军,应该没那么逊,比我家的小侍卫都还菜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估计那天你只是太过愤怒而下意识做的动作,根本没尽全力。
可是就算不能肯定云辉的功夫比苍蝇好,但看云辉刚才的表现,再结合他的年龄,怎么着也算是个一流高手了吧。我又看向红儿,那丫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云辉,脸上竟也没有出现什么太过惊讶的神情。乱了乱了,看来这云府,还有很多我未知的秘密啊,而云家,真的只是简单的有钱的生意人家么?
我对着云辉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复又趴在软塌上,开始专心致志的想事情,将心中的疑问,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出来:云老头究竟是什么人?他每天在忙些什么?张德为什么对天下之势了如指掌?云风为什么会中毒?云老头为什么不择手段的想有人在朝为官?密不透风的云府,忠心耿耿的下人,以及身怀绝技的侍卫,源源不断的财富,云家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这生意又大到了何种地步?云家到底多有钱?云老头的目的或者说野心又是什么?云家有交好的亲戚朋友么?为什么我竟从未见过有客来访,云府就像是独门独户一般…太多太多的疑问,我一双手根本数不过来。我将这么多疑问联系起来,明明就感觉里面有个大坑,答案好象也要呼之欲出了,可是最后想得脑袋都疼了,这答案呼来呼去的就是没真正的呼出来。我甩了甩头,还真是晕啊!
红儿一脸关切的看着我,却不敢出声,见我抬头看她,才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快酉时了,公子要不要先用些点心?”
我摸摸肚子,还没来得及点头,马车便停了下来。红儿撩开车帘一角,向外看了看,复又放下车帘对我说道:“公子,齐青关到了,待守关的将士巡检之后,我们便要离开龙曜国了。”
离开龙曜国?真的要离开龙曜国了?这么快?我好象都还没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啊!踏过那道城门,又将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了么?
大半年前的穿越,虽然周围的一切是我不熟悉的,我不认识任何人,但这肉身却有亲人有家人,这些人认识我,多少都能替我遮挡一些风雨,后来幸又得苍蝇和狐狸的另眼相待,让我日渐忘却异乡之感。可是踏过这道城门,真的是两不相熟的世界了,我从未到过天青国,那里也不会有人认识我,如今又肩负重任,直到此刻,我才有一些些的犹豫:在天青国,我还会有龙曜国的那份幸运么?
马车复又缓缓行进,并没有人上前对马车里的人进行盘查,这一路走来,每道城门,我们都过得异常轻松,想来是狐狸或苍蝇安排好的。哎,也不知狐狸和苍蝇现在在干嘛?应该是为了望月国的战事忙得不可开交吧,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抽空想我了呢?貌似这几天来,我一个喷嚏也没打过,耳朵也没痒过,难为我这几天无聊倒没少想他们,这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平啊!
我起身掀开车帘,扭头望向身后,我们已经出了城门,城门上“齐青关”三个大字,在夕阳的余辉下,泛出幽冷而眩目的血色,让我的眼皮狠狠跳了几下。我复又转身坐下,前面云耀的声音稳稳地传来:“公子,前面便是天青国的青州了,我们进城,便会有守城的兵士上车盘问。”我闭目养神,心波微澜:真正的游说之路,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吧。这条路好走么?我真的能胜利完成使命么?反正这个时候心虚也没用了,即使这条路再难走,我也一定要努力走到终点,因为我的狐狸大哥和苍蝇二哥,包括整个龙曜国,都等着我的好消息。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我们决定在一家名为“青云”的客栈用餐留宿,听说青云客栈是青州最好的客栈了。这次出门,大伙儿一致建议我扮成商人模样,而红儿就女扮男装与云辉云耀一起扮成我的随从。我本来也觉得这主意虽算不得好,但马马虎虎也合格,出门在外,不就图个方便嘛,而且电视里好象也都是这么演的。可是临出门前,依依不舍地与我上回从国库搬来的金镜话别的时候,我突然发觉这主意大错特错。哎,这群笨蛋,真真个没眼光,以偶这般清丽脱俗似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容颜,会是那老奸巨滑的商人么?好啦好啦,就算没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但总不至于沧桑到走南闯北的客商那份上吧。所以我一声令下,大家迅速变装,红儿继续她丫环的本色演出,云辉云耀从侍卫变成跟班小厮兼马车夫,貌似稍稍落魄了些,而我呢,完全本色演出,不就是那传说中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游山玩水有钱人家的少爷嘛!
所以当小二一眼看到我时,表情好比这辈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着了财神爷下凡,脸上那个激动啊,飞似地就迎了上来,几次从云辉手里抢马车的缰绳未果之后,终于放弃代客泊车(马车)的打算,冲着我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在前引路,好像这么大的客栈门我们一个也没瞧见般,殷勤地道:“客官,这边请,这边请!”
掌柜的看到我后,忙挤出几个大笑容,惹得脸上的肥肉一阵抖动,五官全抖到一块去了。额滴神呐,我实在不忍再看那一团肥肉,只得转身对着红儿道:“要三个最好的房间,你等会儿云辉他们,再去将行李放妥了,就一道过来吃饭。”
我又对着还陪在身侧的小二道:“挑个最好的位子,爷自会有赏。”
那小二听我这话,两眼放光,态度是越发的恭敬讨好了。我懒得再理他,只是跟在他身后,用眼角斜斜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群,态度是要多清高有多清高,要多傲然有多傲然,没办法,谁叫姑奶奶我有钱呢,财大气粗,不是没有道理的。那小二是个鬼灵精,没几下,便在二楼靠窗找了个视线绝佳的位子,既能看窗外的风景,又对周围以及楼下大厅的情况一目了然。我赏了他一块碎银,让他随便上些招牌菜,他乐得跟什么似的,两三步就回到楼下去帮我点菜了。
我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年少时看多了电视剧,梦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剧中人物一样,一身白衣飘飘,坐在一家古色古香的酒家里,用着精致的菜肴,花着大把的银子,然后遇见不平事,豪气万千的出手相助,最后不等那人言谢,复又翩然离去,绝然而出尘,徒留世人一声惊叹。如今我这境遇,倒和梦想中的背景差不多,要不是时已入冬,天有些冷,实在不好意思拿把扇子晃啊晃的(其实最主要的是担心晃着晃着就把偶的小脸蛋晃出两颗红咚咚的小冻疮),不然效果更好,嘿嘿。
自从穿到这里之后,忧喜参半。大半年来,每遇到新鲜事物,心里还是挺兴奋的,忙的时候也乐在其中,与狐狸和苍蝇三人行的时候,心情也很开心。这里有我视为朋友的人,有让我感到温暖的人,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又特别的想念老爸老妈和胖胖。只是这种想念,只能埋于心间,不能在人前表露。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穿到这里来,是前世今生的宿命?或是肩负某种使命?如今看来,似皆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回到21世纪,又或者穷此一生,都再也回不去了。想到这里,心里便酸得难受。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那小二每上一道菜都在我边上唾沫横飞的赞美两分钟,我听得腻烦,对他摆了摆手道:“你去看看随我来的那几人,让他们快点过来。”
那小二领了命,又飞似地消失了。我随手夹了几口菜,漫不经心的吃饭,又随意地看着楼下大厅内用餐的各色人群。哎,还真是无聊啊,外面天已经全黑了,青州不似龙曜国都,晚上大街上除了少数几家客栈酒楼之外,黑漆漆的一片,再看看一楼大厅,其实客人也算不得多。可是就算再无聊,或者青州再繁华热闹,我也只能乖乖吃完饭回房睡觉啊,我现在身负重任,是一点差错也出不得的。
楼下突然嘈杂了起来,我轻皱了皱眉,看向一楼大厅。这是什么情况?这是怎么回事?四个大汉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那人也不反抗,半蜷在地上,双手放在胸前,弯着身子似将某样东西护在怀里。周围一干人等皆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竟没有一人站出来说句话。
其实我也知道这种时候我不应该管闲事,而且我一向都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可是眼见着那四人好似不将人打死不罢手的样子,我终是有些不忍心。 也不知那被打的拼死护在胸前的是什么东西,哎,算了,反正也没啥事,就慈悲一次吧,我好歹也是一国宰相(虽然是假冒滴),再则身边有云耀云辉在,又从未到过青州,应不至于惹什么大麻烦吧。小子,算你运气好!
我拿起桌上的一个盘子,随随便便地往楼下那么一扔,“啪”的一声,楼下众人先是一楞,然后不敢置信的盯着地上摔碎的盘子,最后都纷纷抬头瞻仰我那天下无双的美貌来,娃哈哈哈,自己先吐一下。
纵使相逢应不识(三)
哎,真可惜,我还以为至少能砸到一个猪头呢,这盘子真是太不给面子了。静静地留给他们初见我时必定惊艳无比的十秒钟后(貌似自恋得欠扁啊,汗),我才缓缓开口道:“刚才是谁在楼下吵闹,打扰了爷的好兴致?”
我那冷冷的声音,我那懒懒的调调,我那高高的姿态,以及我那悠闲的坐姿,跟我脑海里无数次的幻想相重合,雍容华贵、贵气天成,成…可是红儿显然不这么认为,她万分紧张地拉了拉我的衣摆,轻声道:“公子,我们别管闲事了。”
我正待教育红儿做人一定要有勇气有正气有骨气,不能让恶势力在大厅广众之下逍遥法外,楼下那群呆头鹅终于回过神来了。
“哪来的黄毛小子,竟然管起你黄大爷的事来,要命的快点滚下来给你黄大爷磕头赔罪。”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长得一脸的粗糙,说起话来满口黄牙,正是刚才那四人之一。
黄大爷?一听这话我突然来劲了,“噌噌噌”几下跑到楼下,来到那中年粗糙男人面前,围着他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的转了一圈,啧啧啧,我太震惊了,这人和我想象中的黄世仁百分百的有血缘关系嘛,怎么看都不是好东西,怎么看怎么让人讨厌。
云辉云耀两跟屁虫也跟在我身后转了一圈,那黄世仁亲戚则被我转得一头雾水。不过人家头晕归头晕,嘴巴还是挺能逞强的:“小子,怕了你黄大爷了吧,还不快跪下嗑头!”
哎,见过没脑子的,没见过这么没脑子的。我说大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怕了啊?看来得给你配副博士伦了。我心里一边嘀咕,一边走向刚刚那被围攻的人,不理那黄世仁亲戚。
怎么形容我眼前之人,我有些词穷。那人一身深青色长袍,看起来衣料不差,衣衫却有不少折皱,长发披散,胡子拉杂,整张脸就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满身酒气,半趴在地上,明明狼狈得要死,却只让人觉得冷傲漠然,见我走过来,他只抬眼看了一下,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然后低头将怀里的酒壶凑至嘴前,仰头大喝了一口酒。
我不禁很有些后悔,这辈子,最讨厌酒鬼了,好死不死,我人生的第一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对象居然就是平生最最讨厌的酒鬼,而刚才他拼死护在怀里的东东居然就是那酒壶。哎,苍天啊,这让我情何以堪呐。我用脚轻碰了碰他的脚,憋着气道:“喂,你还没死吧?”
瞧瞧,这情景,与我想象中的见义勇为多么的格格不入啊,死酒鬼,生生的将本是我人生一段美好的回忆演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你还这么歪着眼睛看我,你不知道姑奶奶为了救你这个酒鬼浪费了人生的一个宝贵的第一次的机会嘛。咦,这眉眼,我怎么觉得有些些眼熟呢?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这天青国还能冒出个熟人来不成?
“臭小子,竟然无视我的话,找死!”黄世仁亲戚眼见我一句话也没搭他,就耐不住发疯了。哎,注定是一个连配角也做不上的跑龙套啊!他的身影才略一动,云辉便欺身挡在了我的前面,而云耀出手快如闪电,只一个手指,便让黄世仁那亲戚石化了——他被点穴了。
这一切犹如电光火石,大伙儿根本没看清云耀是怎么出手的,不禁都有些怔住。特别是黄世仁亲戚的那三个同伙,本想出手帮兄弟来的,眼见这般,都楞住了没敢再动身。
我回头又看了看那酒鬼,他拿着酒壶,冷冷看着这一切,嘴角居然还来一个冷笑。我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简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嘛,早知他这逼德性,我就继续在我的梦中做我笑傲江湖的大英雄好了。
“他怎么得罪你们了?”我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酒鬼,转身问那三个人。
“他抢了我们的酒。”那回话之人,气势自不能与黄世仁亲戚相比,如果同样是跑龙套的,那黄世仁亲戚便是头号跑龙套,而那三人,只能排在后面了。
“哦?拿了你们的酒你们就把人往死里打?”我冷笑一声,反正有云辉云耀罩着,那是相当的安全啊,我完全可以想怎么发挥就怎么发挥,“至于这么严重么?你们只消往他脸上揍上几拳,让他没脸出来见人,也就没法再抢人酒喝便是了。若弄出个人命,你们也麻烦不是么?”
“这样吧,这酒钱我出了,你们今天这顿饭我也请了,算是替他给你们赔个不是,你们可还满意?”我示意云耀解了黄世仁亲戚的穴,心里自是万分肯定眼前四人是不敢有意见的,事实摆在那,除非他四人嫌命长。
打发走那四人,我又瞥了眼依旧躺在地上的酒鬼,那家伙别说起身鞠躬感谢赔笑什么的了,我这个救命恩人眼见着就要抬脚走人了,人家楞是没抬眼正视一下,那叫一个酷啊。我气呼呼地准备回房,没走两步,又回身,一屁股坐凳子上,对着小二大喊:“给我拿笔和纸,快点!”
一阵风吹过,又一阵风吹来,笔、纸、墨已经都放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我刷刷刷提笔写了一通,然后自己读了一遍,便拿着那张纸走到还坐在地上喝酒的醉鬼旁,用脚踢了他几脚,看他又拿那双通红的兔子眼冷冷的看着我,我也没好气道:“刚刚的酒钱和饭钱,共计十二两银子,这是欠条,你签个字画个押吧!我救你小命,可不送你银子,所以你以后发达了有钱了,还是要将银子还给我的。”
那双兔子眼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一瞬即逝,复又恢复冰冷,接着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这钱不是我让你付的,凭什么算我欠你?”
你看你看,天天酗酒醉生梦死的人,声音就跟公鸭似的,难听死了。还有,他那说的是人话么?从刚才就是,我好心替他解围,他倒像个不相干的人似的,眼神,那叫一个冰冷,笑容,那叫一个讽刺,我越想越气,深呼了几口气后,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不是我好心替你解围,你早被一人一脚踹死了,还有小命在这里喝酒?”
“死了岂不更好!”他的声音很轻,似喃喃自语般,眉宇间染上浓浓的悲哀,让他整个人笼罩在绝望而悲痛的阴影中。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清醒着的。那么刚刚被围攻时,他丝毫不反抗,只是一心想求死么?怪不得,初见他时,明明是狼狈万分的处境,可又丝毫不让人觉得他狼狈,因为他是那样的坦然,那样坦然的一心求死,所以即便是更不堪的境遇,也不会让人觉得狼狈吧。
“死?若你想死,世上有一百种一千种一万种默默无闻的死法,你若真想死,可以跳河跳崖跳楼,可以服毒上吊撞墙,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又何必非要在大厅广众之下让别人把你弄死,你是贪着人家陪你一笔丧葬费,还是期望有人替你收尸?”我最讨厌想自杀却又把这点破事弄得轰轰烈烈最后自杀未遂的人了,眼前这人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他显然愣了一愣,脸上的神色微有嘲讽,复又自顾自的灌起酒来,似乎不打算再理我。
虽说做了好事要不留名,但如果是被对方以这种方式忽略,我想每个人心中都会愤愤不平的。这就好比在21世纪,我奋不顾身的起身让座,将自己置于拥挤不堪的人群之中,结果被让之人堂而皇之的一屁股坐上位子,不但不言谢,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甩都不甩你一眼一样,那种滋味,真不是人能忍受的。我心里的怒火腾的一下全冒了上来,转身对着那群从刚开始就有些呆呆看热闹的人群大喊:“小二,去端一大盆冷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