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开车去。”
“不要!”她难得的服了下软,“路太远了,再说你有你的事要忙。”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用行动回答,根本不容她反对。
三个半小时后,车子下高速,进入J市。车内的两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开口。
几乎不曾犹豫地坚持陪她一起过来,虞玮韬不是没猜到这一趟会遇到什么人。他的记性极佳,安之报了个地址,他不用导航就驱车直达目的地。安之此刻满腹心事,只当他熟悉J市,并不作他想。
车子在近郊一处平房前停下。J市不比N市,近十点光景,又是近郊,除了几盏路灯,大片民宅十之八九已是漆黑一片。
安之跟前的平房亦是一片漆黑。
一得知地址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一心想知道藏在心底二十年的问题答案,却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情况。蹰躇间,只觉一人来到她身旁。
“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过来吧。”
“不要。”她挣开他的手,笑道,“你这是让我过家门而不入么。”
他的心微微一沉,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他曾来过这里,最后一次是因为父亲的遗愿,他虽不情愿还是依约前来告知噩耗。而这屋里住着的,正是父母感情破裂的元凶——方书衍——也就是安之的母亲。虽说他没有资格去批判谁,但身为人子,终究做不到平常心以待,所以将父亲临终交待叔父、再由叔父转交给他的物事交给屋主人之后,他一秒钟也不愿多呆,转身便离开。
当年若不是父亲在这里留了太久,母亲又忍不住找上门来,说不定根本不会有后面的那场车祸。没有那场车祸,父母也不会意外身亡。天灾人祸,他却始终无法对这件事释怀,所以才在得知安之就是小米时,有那般犹豫与推拒。然而他从没想过,安之对这房屋的主人,原来与他怀有同样复杂难解的心结。
可是,她们终归是母女。
“我在车上等你。”他握了握她的手,最后选择守在外面。
或许还是不想与屋里的人有正面的接触——至少不是今晚这样的场合。
安之轻“嗯”了声,转身大步往前。她的背影看起来很坚决,可是当她立于门前伸手敲门时,她双肩微动,很明显地深吸了口气。
“叩叩叩”,越是得不到回应,安之越是敲得急。心里忽生疾风暴雨似的,完全不能平静,手指敲疼了她就换手拍,直到虞玮韬从身后紧紧握住她的手。
“安之,够了。”
“她为什么不开门?她为什么不开门?”她挣扎着还要去拍门,却被他拥入怀里。
他只觉得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整个手都在发烫,心里说不出的疼:“屋子里没人。”
她一下子软下身,好像气球突然泄了气,几不成语:“她还是在躲我么?”
“她知道你要过来?”
她摇头。
“那就不是了。我们明天再过来。”不容她说更多,他直接抱起她走向车子。
车子驶回J市中心,在一处酒店前停下。安之没留意太多,回房将包往床上一扔,只拿了手机和钱包,就直奔酒店四楼的小酒吧。
她只知道这一刻她想喝酒,分外的想。
这时间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安之坐吧台边点了瓶科罗纳,一个人对着瓶子猛喝起来。她的酒量实在不佳,她明知这样危险,却还是忍不住想放纵自己,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好好喝一场、痛快醉一宿。
周围断断续续传来一些她听不懂的话语,有点软糯的口声,大概是J市的方言。她不自觉地凑近些,仿佛听见记忆深处母亲的浅吟低唱。
母亲并不是J市人,安之从旁人不多的议论闲聊里只知母亲从H大毕业后,正好赶上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所以才来到父亲所在的小山村,有了后来这段缘。离开家之后,母亲没有回老家,也没有回曾经生活过求学过的H市,而是来了看起来毫无相干的J市。想起幼时母亲哄她入睡的吟唱,虽然模糊却也依稀,她真的很想知道母亲与J市的联系点在哪里。
半瓶啤酒下肚,身边就多了个人。安之低头笑笑,像是自言自语:“小时候经常有同学嘲笑我没有妈妈,有些更过分的还扮着鬼脸说我妈妈偷男人、不要脸。”她停在这里,好像忽然回到了那段岁月,握啤酒瓶的手紧了紧,才继续道,“当年她走的时候,我还不懂事,她也没告诉说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这么多年,我从来不说我有多想她,我只是心里盼着她回来…”
她浑身战粟了下,满满喝一口酒,忽然又笑了:“我真是傻,以为留在原地终会等到想等的人,一直到高考那年。那年我连着高烧不退,神智昏迷或稍有清醒都会哭着喊着要妈妈,爸爸实在没法,托奶奶照顾我后就去找她,三天后他一个人回来,一脸的愧疚。我那时反复高烧,刚压下睡一觉又复发,有天晚上我迷迷糊糊醒来时,正好看到爸爸坐在床前抹眼泪。从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就算有一天她回来了,我也不会原谅她。”
轻快明丽的音乐在酒吧里流淌,虞玮韬却只觉得周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可是当我一得知她的消息,还是迫不及待的赶来了,甚至来不及收拾什么,也不知面对她之后该说些什么,我只知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多等。”
“安之…”他握住她手,温柔而坚定。
她微微瑟缩着,有些颤抖地反握住他的手:“其实我有一个小名,叫小米。”
追寻,那尘封已久的往事。
她直直望进他眼里,那里碧波一潭,也无风雨也无晴。
不是所有你在乎的东西,都会得到对方同等的珍视。那些烙印在脑海里的记忆,记忆中的另一当事人却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原来一切不过她一厢情愿而已。
“很可爱的名字,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安之。”
她松开他的手,心中不免失落,一气将剩下的啤酒喝完,才摇摇晃晃道:“好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一瓶科罗纳下肚,安之尚余三四分清醒,下班急急而来,两人至今没吃过晚饭,她不说,他也该早饿了。
“想吃什么?”
“砂锅好不好?你一定没吃过吧。”她拽着他的胳膊,咯咯咯笑出声,就像回到小时候一样,拉着他去这去那,从来都是她说了算,“我刚才在路上有看到砂锅摊哦,就在前面不远,我们去吃。”
明明很开心的笑声,他却听到了她心里深处的哭泣。他的心揪紧着矛盾着,像是要被人生生扯成两半,几乎说不出话来。
“走吧走吧,不远的,不用开车,我们走过去就好。”
他任由她拉着,勉强控制住自己,才不致于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里,唤她一声:“小米,是我,我就是你的大麦哥哥。”
露天砂锅摊上,安之将啤酒瓶“砰”一声置于虞玮韬跟前,豪情万丈:“一人一瓶。”
他笑,心里有些苦:“你会喝醉的。”
“醉了更好。”
“那我是该觉得感动,还是该觉得受伤?”
她咬唇想了会,灯光下一颦眉一展颜都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半晌才咯咯咯地笑道:“你应该觉得幸运。”
他确实应该觉得幸运。这小昵子没喝一杯,就醉熏熏地赖在他身上不肯走,他没法,只得将她抱回去。
不短的一段路,待得他好不容易将她抱回酒店,才发现怎么都找不到她的房门卡。
“安之,安之,门卡呢?”他轻拍她的脸颊,低声问。
她在醺醉中锁了下眉,稍倾才半睁开眼,歪着脑袋软在他怀里,斜斜上挑往他方向飘一眼。这不经意的一眼真真担得起“媚眼如丝”四个字,让他本就喘喘的呼吸短时一窒之后,愈加喘喘。
“门卡放在哪?”他深呼吸,努力平复躁动的心,声音却泄露了所有秘密,变得暗沉微哑。
“别吵!”她很娇气的“嗯嘤”了声,不耐地挥了挥手,然后舔舔发干的嘴唇。那鲜嫩的蜜桃红从她柔软灵巧的舌尖弥漫至她双唇,娇艳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所有的感观都聚焦在这小小的两片樱唇上,忆起她们的滋味,那般甜蜜美妙,再也忍不住,俯身便覆上那小小一方心弛神往所在。
安之就像菟丝花似的攀上虞玮韬,酒精作用之下,主动得让他措手不及。
“安之…安之…”他只得先将她抱至他房里,勉力将她放至床上,正想抽身,却不料她伸手一勾,他跌回床上,几乎把持不住。
“安之,你清醒些。”他半撑起身,强迫自己去拍她的脸。
“我没醉。”她蹙眉一把拍掉他的手,很用力。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知道。”她半眯起眼,将他的手放至自己胸口,喃喃道,“你是我爱的人。”
像是被人生生勒住了脖子,虞玮韬顿觉呼吸重重一窒,心不受他控制地狂跳起来,他的手与他的理智展开一场拉锯赛,完全想背道而驰。
安之见他没反应,不甘心的甩了甩头。她拼命抓住仅存的神智,想摆脱那种越来越沉重的昏沉感觉,最后冲他扁了扁嘴,神色微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一直不肯说那句话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的眼睛看着他,视线却穿过他,停留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他顿觉晴天一场冰雨,将他心头的火热悉数烧熄,他一下子从当事人成了旁听者,不知该愤怒还是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清扬,我爱你。”她终于将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好像完成了一件非常重要又非常重大的事,随之精神一松,浓浓醉意席卷而来,她侧身抱住他一个胳膊,像落水之人紧紧抱着救命稻草,抱得牢牢的就睡去了。
有那么一刹,他很想不顾一切的将她拎起,然后直接扔出门外,再不管她死活。可是手刚一碰到她就有了自我意识,他的右手不仅没有救出同伴,反而很自觉地将她拥入怀里,双双沦陷失守。
安之隐隐觉得胸前有些酥麻,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怔怔望着正前方的沙发和小茶几良久,又看一眼地上浅褐与深褚相织成纹的地毯,才想起她昨天赶来J市,现在应该是在酒店。
天还有些灰灰的,胸前那种酥麻感愈发强烈,分明是有双不老实的手在不安分的撩拨她。她心中诧异,连忙掀开被子往下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弹簧似的从床上跳坐起身,裹紧被子就想落荒而逃。
身形一动,手中被子便被人用往后力一扯,踉跄间她跌落进一个暖实的胸膛,触目正是那个半杯口形的伤疤。她“呀”一声叫,紧紧捂住眼睛,耳边一道声音应景响起:“怎么,把人吃干抹净了就想事了拂衣去?”
安之“嗯嗯啊啊”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恨不得生生咬下自己的舌头。昨晚的记忆实在混乱,她只记得模模糊糊中好像有看到清扬,如今想来应该是错觉。
正沉思间,一双手环住她腰,陡地将她翻转过来。
“喂!”安之赶紧抵住他,落手在他胸膛,却刚好是最不该落手的地方。指腹下那微微的凸起让她被蛰一般,急忙缩回手来。肌肤与肌肤就这么紧紧贴在一起,她的脸顿时浇成晚霞,身体内像有人擂鼓似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沸腾。
“想赖帐?”不知是平日那幅眼镜掩盖了他太多东西,还是他难得有这种玩笑不正经的时候,反正此刻他那似笑非笑的样子,竟是在斯文中透出些雅痞的气质来,平添几分邪魅。
安之的心狂跳着、麻乱着,想起昨晚上好像有主动搂着清扬,难道真是她搂错了人?可是就算她主动了、搂错了,那也是他欺负她喝醉了酒。一想到此,她气得脸更红了:“无凭无据的,怎么不知是你赖我?”
他手一掀,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顿时去了大半,露出彼此光(裸)的上半身。安之一声惊呼,想抓回被子,刚一伸手就被他握住。他不让她有闪躲的机会,直视着她,有股不容人反抗的强势,脸上却带着笑,话也是轻柔的:“你知道的,我对女人一向没什么兴趣,喝醉酒的女人就更提不起兴趣来了。”
难道真是她借酒疯了一回?如果这样,那她真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菩萨下凡了,不仅帮他脱离玻璃苦海,还亲身帮他脱离玻璃苦海,上帝啊!安之犹在神游,怔忡间只觉身体一旋,回神时他已翻身在她上方。
“你…你别冲动…”她的手被他抓着,一挣扎就像根麻花似的在他身下扭来扭去。他本意只是薄惩,一来气她昨晚对着他向别的男人表白,二来气她胡乱喝酒完全没有防范意识,三来气她在这种坦裎相对的场合还能神游太虚,完全无视他为透明体,可是被她这般无心一撩拨,他却真的想好好惩罚她了。
“松手,放…”他直接以口封住她的话,心里强烈想要她的(欲)望和身体剧烈的反应逼得他不得不承认,其实薄惩什么的只是借口,他根本就是想拥有她。她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为了警告她才脱下来的,而是他昨晚上怕她睡得不舒坦,“好心”帮她松开内衣,结果“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后,“兽性大发”的结果。
安之呜咽着用力想逃,可是手被他抓着、身子被他压着,渐渐地便失去了抵抗能力。感觉到她不再挣扎,舌头也变得愈加柔软芬芳,他才舍得稍稍松开她,声音微哑地问:“安之,你说我是谁?”
她喘息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虞…”
“名字。”他环着她腰的手一紧,鼻息拂过她发际,他的唇贴着她额头、滑过他鼻类,最后落在她唇上,像蝴蝶一般轻灵,又极尽桃(逗)诱(惑)。
她努力撇开头,想摆脱那种教人坠落的心颤与神迷。
“名字。”他在她唇上顺势一点,来到她下巴尖上轻轻啃咬,有些命令的口气。
安之勉强按下一声呻吟,莫明觉得有些心慌。今天的虞玮韬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好像只要她不照办,他的唇就不知会落在什么要命的地方,逼得她只得配合:“玮韬。”
话音刚落,就是一声轻呼。他不知何时来到她胸前,用力在她胸前的敏感点上咬了一口。她毫无防备,直觉地弓起身,反让他含得更深。
“虞玮韬…”她唤他、推他,想让自己从这种密密的缠绵之网中脱得身来,想拉回自己正逐渐迷失的理智。他却好像存心跟她做对似的,倾身而上,身子一沉,偏偏让她动弹不得。
他的手代替他的唇,抚弄她娇艳的双唇,稍得间隙,唇又换下手,直吻得她呼吸急促、双眸迷离。
安之已经完全深陷其中,恍惚间只觉得他手探至她裤底。可是裤子为什么还在她身上,不是应该昨晚就被扔在某个地方了么?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来不及细究,就被汹涌而来的情(潮)淹灭。
追寻,那尘封已久的往事。
房间里依旧半明不亮。安之背对着虞玮韬,努力平复呼吸,心却依旧擂鼓似的狂跳着。
若问她有没有后悔,她的答案是否定的。做任何事,她都不会后悔,因为后悔无济于事。她只是没想到会和虞玮韬这么快发展到这一步。她不是保守的人,平时行为也多有跳脱之处,早在他还她衬衫时,大概所有人都已认定她与他有什么暧昧的关系,唯有她自己清楚,她其实是个传统的人。
孩童时,因为母亲她经常被人嗤笑鄙弃,奶奶、父辈亲戚,以及那些光着屁股什么也不懂的同龄玩伴。她记得有一次奶奶喝多了酒又打她出气,满嘴骂的都是“贱”、“不要脸”,还说什么母女一个德性,她长大后也会跑去偷人丢全家人的脸。她当时已是小学五年级,听得大半懂,气得反扑上去咬了奶奶一口。奶奶比她还气,揪住她头发,顺手抄起一旁的剪刀,就把她头发绞得七零八落。
后来父亲看到她的头发,跑去跟奶奶理论。这是她印象中,父亲唯一一次对奶奶说不。父亲说:“不许再打我女儿,我也不会再娶。你要还是这样,我就带着安之离开这里。”
“安之?”他从背后紧紧拥着她,敏感地觉察出她细微的异常。
她忽地翻过身来,将脸深深埋进他胸膛:“天还没亮么?我们现在出发好不好?”
他还没回答,就听手机响了起来。是安之的手机,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找到手机,一看才知是林岫。
“这么热的天,大中午的你不呆在家里,又跑哪去了?”
林岫劈头盖面的一句话,惊得安之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反复看着手机,才发现竟然真的已经中午了。再看所处房间,许是因为窗帘遮得密实,才看起来像是天蒙蒙亮。
“喂喂喂,宁安之,你到底有听没听啊?把我当透明的不成?”
“那…那啥,我等下再打给你。”安之说完挂了手机,正准备去踢虞玮韬,就见有条未读短信。
是昨天下午四点发来的信息,她那时候刚得知母亲的下落,根本没心情顾看手机。后来手机一直没响,她也就没拿出来看过一眼。
安之打开短信,又是一惊。短信是银行发来的,惯例记录她信用卡的动态,此次是通知她的信用卡在昨天下午四时存入一万元整。这真是…有人给她存的,还是有人存错了?安之第一时间回拨林岫,开门见山:“死黑布林,你昨天是不是往我账户打钱了?”
虞玮韬气得将安之拖回怀里,不待她惊呼出声,便将她的嘴严严封住。
这该死的臭丫头,有了一个李清扬不够,如今有事也是第一时间想到林岫,而不是他。
手机失手滑落在床,林岫的“喂喂”声一下子变得遥远而微弱。安之凭着残存的理智到处摸索,气得虞玮韬索性将她手机一键关机。
“你!”她气得踢他,反被他抓住脚踝,她一下子恼了,连刚才的份一并算上,“走开走开,你这个骗子,都中午了也不叫我起床!”
她刚才问他,他根本没回答的时间,若说更早之前,难道在她眼里,他那一番“用功”只是须臾片刻么?虞玮韬顿觉自己被狠狠打击了,念及她心里确实记挂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才恨恨地只是吻她就算了事。
再次来到目的地,屋子的大门依旧紧闭。
安之敲了半晌,便有邻里过来相告:“你们来得不是时候,方老师早就走了,每年暑假她都不在这里,一直要到八月底九月初才会回来。”
“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么?”
来人摇摇头,又走了。安之打听到母亲所在的学校,辗转找到其他几位老师,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中一时不知是失落,还是大松口气。
虞玮韬什么也没多说,只是静静握着她手,默默陪在她身旁。
连夜赶回家,安之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懒懒起床。她没有跟父亲说起母亲的事,只是隔着窗户看着父亲在二叔新家地基外围砌围墙的沉默身影,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傍晚吃完晚饭赶回租住的小公寓,安之忽然想去看清扬,便又折道去往墓园。
偌大的墓园,空无一人。安之从小门进入,在清扬墓前坐下。夜色一点点压下来,便有几盏路灯凄凄地亮起来,即便是夏夜,看起来也有几分萧瑟。
她有很多话想跟清扬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清扬会怪她么?会觉得她忘得太快、开始得太快么?母亲的事又该如何,她真的好想听听他的建议,一如她以前遇事想不明白时,他在一旁轻轻的那一下点拨。还有清逸的事、房子的事,到底怎么解决才是最好?
她忽然又有点想喝酒了。清扬以前就经常说,喝酒可以,可是得有他陪着,不然她喝醉了没人照顾怎么办?你看,她有过一次偷偷躲房里喝酒的经历,结果一个人趴在马桶上吐得半死;后来又在虞玮韬跟前喝过三次酒,一次直接被送进医院,一次莫明躺上自己的床,最后一次莫明躺上他的床,还被他顺手吃干抹净。想来她真应该好好听清扬的话,既然他再不能陪着她喝酒,她就应该就此不沾酒才是。
清扬的死她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样的境况,能让她一再借酒浇愁呢?
七月的天,即使是晚上,风吹过来还是带着股燥热。安之揉了把脸,把头发拨到耳后,靠着墓碑静坐了很久,心情浮了静、静了浮,终是一个想要的答案也没有找到。
接受吧,清扬已经永远离开了她,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给她建议,让她依赖。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将他安放在心里的某个角落,终生缅怀。
出了墓园,却见有辆车停在正门口,突兀得让她不得不细看过去。明黄的车顶灯下,车里的人也正望着她,几乎在她看过来的同时打开车门。
车内的音乐仿佛跟着他的脚步一并下得车来,细腻却是热切地迎向她,将她紧紧包围。
“你…”她说不出话来,觉得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失去存在的价值。
虞玮韬笑看着她,淡淡道:“累了吧?我来接你回家。”
他在她公寓楼下遇到同样找不到她的林岫,几乎不假思索地直奔墓园而来。果然在这里,远远地看到她背影的刹那,他心中只有这一个感觉。他没有走近,而是选择回到车里,静静地听着音乐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