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潘亭亭再次扭转头,看向叶婴那里时,发现叶婴的位置是空的。这并没有什么,可能叶婴是出去打个电话,或者是去洗手间,但令潘亭亭疑惑的是—越璨突然从头排最中间的位置站了起来!
他的神情如此紧张!
在满场乌压压的来宾中,在T台的音乐已经响起时,越璨起身焦灼地四下环顾,在匆匆几遍寻找未果后,他大步冲出秀场!
潘亭亭也莫名紧张起来。
一颗心悬在半空,难道是叶婴出了什么事,否则越璨怎么会那么紧张难安。心脏扑通了一下,她想要跟出去看看,T台上模特们已经陆续出场,维卡的品牌经理委婉地示意她专心看秀,潘亭亭无奈只得又坐回去。
“叶小姐也不在外面!”
额头有汗,谢青匆匆跑来说,所有的安保人员已经将秀场的内内外外全都检查了一遍。
半个小时前,叶婴离身去了洗手间,女安保人员守在洗手间的门口。当秀场里的越璨突然心中不安,想起她刚才接到一个电话,听着手机那端的声音,她的眼瞳骤然变得漆黑漆黑。当他立刻请女安保人员进去确定叶婴的安全时,叶婴竟踪影全无!
洗手间里,也没有任何厮打挣扎过的痕迹。
里里外外,每个角落!
全都没有叶婴!
叶婴竟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那种自从来到巴黎,不,自从那个傍晚的蔷薇西点店开始,始终挥之不去的恐惧感,将越璨牢牢攫紧!在崩溃之后,叶婴那异乎寻常的平静,现在想起来,处处透出一种诡异…
“从昨天开始,森洛朗没有出过酒店房间的大门,似乎这几天都在埋头修改设计图稿。”谢沣也赶过来,急急说,“刚刚调查了叶小姐的通信记录,她接到的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通话时间过短,无法确定对方的方位。”
心急如焚,越璨努力维持冷静:“蔡娜呢?”
谢青立刻用对讲机向手下询问,面色一白:“蔡娜半个小时前出门了,她车上还带着一个人,五分钟前蔡娜和那人进了一家商场,他们把人跟丢了。”
“什么样的人?!”越璨厉声。
“那人穿着卫衣,头上戴兜帽,看不清长相,但…应该是一个男人。”
心中轰然!
法式花园的白色大棚外,喷泉的水流晶莹四溅,接连几天的阴雨后,下午三时的巴黎晴空万里,灿烂的太阳散发出一圈圈刺眼的光晕,越璨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出租车内,叶婴漠然望着窗外的景物。
巴黎的街头车水马龙,因为时装周又变得格外拥挤,大部分的警力都被派驻到了杜伊勒里公园周围。出租车越来越远离喧嚣的街道,直至停在一个废弃的厂房区门口,叶婴付钱下了车,出租车的意大利司机从车窗探头出来,喊:“小姐,你要当心!那里看起来很危险!”
铁丝网围住的里面,是破败的厂房区。
满地荒草。
出租车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闻。断壁残垣间,叶婴听到一点声音,她侧头向右看去,从某间荒废的厂房里,午后阳光一圈圈刺目的光晕里,森洛朗和蔡娜走了出来。
越璨动用了所有的关系。
警局内,在法国警察陪同下,越璨紧急调看全部的监控录像。从各个监控摄像,从无数人头攒动的录像画面里,一帧一帧,一格一格— 终于找到了叶婴!画面里,叶婴站在路旁,拦了一辆黑色出租车。废旧的厂房区。荒草丛生。巴黎午后的阳光清冷而刺目。
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蔡娜阴沉沉地望着她:“你竟然真的来了!”
没有理会蔡娜,满目疮痍的废墟里,叶婴冷冷看向阴影中的森洛朗:“她呢?”
“娜娜,你去外面守着。”森洛朗慈爱地先对蔡娜说。蔡娜看一眼森洛朗,又狠狠瞪向叶婴,说:“不,我就要在这儿!”
“听话。”森洛朗的声音略冷了些。叶婴的眼瞳黑漆漆地盯着蔡娜,蔡娜狠狠地咬了咬牙,诅咒地踢了一脚残壁,走出荒废的厂房,去守在前方的街口。
“她呢?”叶婴冷声问。
“我的小公主,你还是那么善良,”慢慢走近她,森洛朗含笑说,“再怎么埋怨她,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你的母亲,是吗?放心,我只是用她来吓一吓你,不会真的伤害她,她还好好地在国内呢!”
叶婴的眼神冷若寒冰。
半个小时前,他发给她一条彩信,里面是一只带着淋漓鲜血被切断的女人手指。然后,他含蓄地说,希望她在半个小时内赶到这里,而且希望她单独来,否则这里有可能会发生一桩关于中国籍女子的不幸事件。
“无耻!”
冰冷着面孔,叶婴转身就要走。
电光石火间,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砰!子弹的硝烟在叶婴的脚边炸开。
废弃的厂房四周,飞鸟们惊吓得扑棱棱四散而逃。
监控画面里。
黑色出租车的车牌被迅速放大!
765 QTC 75!
越璨冲出警局!
一边从对讲机里听法国警察找出的关于黑色出租车的详细信息,越璨一边将油门踩到最大!
车风驰电掣般驶过!谢青和谢沣的车紧跟在后面。两辆车轰鸣咆哮而去。
不多时,多辆警车也全速出动!
浓烈的火药味弥漫在巴黎午后的阳光中。
脚边的地面被子弹打出凹洞。
荒草丛生中,叶婴悚然转身!
一圈圈光晕中,她周身泛上寒冷,几米的距离,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那把枪在森洛朗的手中。
“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吗?”晃一晃手中银白色的枪,森洛朗痛楚难抑地说,“你早觉得生无可恋,偏偏又不想自杀,所以你对我一逼再逼,就是想逼得我杀了你,对吗?”
叶婴冷凝地看着他:“森洛朗,你究竟要假惺惺到什么时候?都到了现在,你居然还告诉我,你是为了我,才把我骗到这里想要杀了我?好,那我告诉你,我不想死!我想活着!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可惜,太晚了!”
眯了眯眼睛,森洛朗英俊的面容有些扭曲:“在你送那箱东西给我之前,我可以放过你,我可以放下身段用今后所有的时间来慢慢哄你。可惜,你逼我逼得太紧,你不知道那些东西一旦公布出去,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
晃动一下手中的枪,森洛朗眼底有深深的痛楚:“我的蔷薇小公主,我将会永远爱着你,将会永远思念你。等你的生命终结在我的手里,你就将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到时你就将会知道我对你的爱,究竟有多深…”
说着,他的手指慢慢扣紧扳机。
寒冷的阳光照在那把银白色的枪上。
叶婴认出来,那是森明美的枪,是那场大火里,森明美企图将她杀死的那把枪!现在这把枪却在森洛朗的手中,她能看出,森洛朗的眼瞳在紧缩,他没有开玩笑,也不是在虚张声势,他是真的—要杀死她!
抿紧嘴唇,观察周围的环境,叶婴尝试着后退:“我如果死了,越璨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你!所有的证据都将指向你,警察会抓住你,你逃不掉的!”
砰—! 又一颗子弹在叶婴的脚边炸开,这一次距离她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充满警告的意味。她面孔雪白,只得站住试图后退的脚步。
森洛朗眼神幽深:“你不用担心,这个地方是我精心挑选的,蔡娜出现在这里,也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叶婴懂了!
等杀死了她,森洛朗将会杀死蔡娜,并安排成蔡娜自杀的假象。她、明美、蔡娜之间恩怨是警方早就熟知的,蔡娜因为明美而杀了她,又因为难逃法网而自杀,是说得通的。至于森洛朗自己,酒店会有记录,证明他始终没有出过酒店房间的门。
背脊僵硬,叶婴冷凝地说:“蔡娜是蔡铁的女儿,你不怕蔡铁不放过你?!”
“蔡铁?”森洛朗突然笑了笑,逼前一步,“我聪明的小公主,你问这么多,是在拖延时间,希望警察或是越璨能及时赶到吗?”
第七区圣奥奴罗法街146号!差两个街区!油门一路踩至最大!十字路口的红灯直冲过去!引擎咆哮着!
不要命地超过一辆又一辆的车,越璨朝着警察刚刚得到的地址风驰电掣而去。
荒草丛生的荒废厂房区。
“你想要什么?”
草地上,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叶婴僵硬地说:“也许我不是不可以答应。”
摇摇头,森洛朗痛惜地说:“我的小公主,无论我想要的是什么,你都不可能会真心答应啊!”
说着—森洛朗不打算再拖延时间,眼神一厉,手指扣向扳机—砰—!
雪白的手术台上,心跳监视器尖锐地鸣叫,画出紊乱危险的曲线,已经连续手术了七个多小时的寇斯医生高声诅咒,再一次举起电击板重重压在越瑄的胸口— 砰—!砰—!黑洞洞的枪口,在巴黎清冷的阳光中,那发子弹直直射向叶婴的心脏!
砰—!
突然间,越璨的心竟痛得快要爆炸!
砰—!
废弃厂房的街口,听到枪响,蔡娜的身体猛地一震!
砰—!
这一枪,打在叶婴的胸口…
如同在噩梦中,那顷刻间天旋地转的光晕,那一圈圈刺目到令人嫌恶欲呕的光晕,她捂住胸口,脑中是茫茫的空白,疼痛令她慢慢弯下腰…
那冰凉的…
仿佛有什么正在流失的…
手中握紧银白色的枪,森洛朗深深惋惜地说:“我的蔷薇小公主,你真的、真的是我唯一深爱的女人…”双目中有不容错辨的深情。
他扣动扳机— 砰—! 又一枪,射向叶婴的前胸!
砰—!
雪白的手术台上。
第五次,电击板重重压在越瑄的胸口,如破败的布偶般,那雪白的身影无力地弹起,又无力地落下…
心跳监视器画出一条长长的直线。
嘴唇剧烈地颤抖了下,苍白失血,巨大的疼痛令神志渐渐从她的体内飘走,双腿颤抖着无法再站立,她扑通一声跪坐在荒草的地上,头顶上惨白的太阳画出一圈圈一圈圈刺目的光晕…
有野草的清香…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
砰—当第三枪打在她的胸口,她竟已感觉不到疼痛…
然后是第四枪…
第五枪…
如最深的噩梦!
砰—空中回荡着尖叫狞笑般的连续枪声,当越璨心脏迸裂般地从车上冲下来,冲进那座荒废的厂房区!丛生的野草间,逆光的身影,她正如破败的布偶般缓缓倒下…
警笛狂鸣!
警灯疯狂转动,一共两路,十几辆警车几乎同时赶到!
天空蔚蓝,阳光刺目耀眼,如初生的婴儿般,她静静躺在野草的地上,呼吸间有清新的芳香,恍惚间似乎有各种各样纷杂的声音,有人在嘶哑地拼命呼喊…
渐渐地,渐渐地…
所有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甚至不再冰冷…
不再疼痛…
眼前是越来越明亮的白光…
一幅幅光影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恍惚地忽然记起,今天是三月二日啊…
就是去年的今天…
她第一次见到了他…
那时巴黎的天空下着雨…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颈脖处一条浅灰色的围巾,身材修长,气质清俊。在黑色的雨伞下,她远远望着他,心中希望他能回头看她一眼,哪怕就只是一眼…

Chapter14
生命有那么多种颜色,黑与灰,深沉与凝固未尝不是其中的一种,在黑色的基调上也可以描绘出各种灿烂辉煌的斑斓图案。
傍晚。
巴黎的医院。
当叶婴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中是越璨愤怒至极的一张面容,胸口仍然隐隐作痛,她勉强笑了笑:“…抓到森洛朗了吗?”
越璨气得胸口闷痛,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抓到了。”
病床边,蔡娜咒骂一声,阴郁地说:“幸好警察很快赶到,把森洛朗连人带枪一起抓获。要不然,警察如果再慢一步,森洛朗把枪对准你的脑袋来一发,你就真正死翘翘了!”那样的话,即使穿着防弹衣,叶婴的尸体也已经被送入太平间的冰柜了。
不敢再去回想那令他心神俱碎的一幕。
越璨心中是滔天怒意,时至此刻,他自然已经明白,叶婴早有蔡娜暗中相助。也许是从她走出少管所的那一刻,也许早在她尚未出来,她就已经开始计划谋局。
所以,每次的时机她都掌握得恰到好处。几乎每次都能有惊无险。
这次也是在蔡娜的提前示警下,她穿上事先准备好的防弹衣,前去见已是危险至极的森洛朗。
“你故意逼森洛朗出手,你将他逼到狗急跳墙,你用你的性命去冒险,就是为了让警察抓他一个现行?”眼底是难以忍受的痛楚,越璨怒声说,“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那些子弹没有打在你的防弹衣上,而是打在你的头上,或者你的腿上、手上,那你现在会是什么样!”
“…对不起。”
叶婴有些抱歉地看向他。
是的。
这些全都是她早已计划好的。在那些黑暗的岁月里,仇恨疯狂地咬噬她的心,她不甘心仅仅只是收集森洛朗的罪证,将他交由司法部门,她怕森洛朗能够摆平司法部门,逃避掉刑罚或者只是被关短短几年。
她要逼森洛朗犯下更重的罪。
哪怕是用她的命来换!
在最深的黑夜,她甚至是期待那个结局的。她的生命已经漆黑如深深的洞窟,透不进一丝光亮,活着或是死去,对她又有什么区别?所以,她抱着必死的心,用尽各种手段,也不惜利用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她最终将会同归于尽,她将会用她的血、她的命去偿还她所有的罪。
在漆黑的深渊中走得太久,她的心和双手也渐渐变得漆黑。
直到,生命中突然有了光亮。那光亮耀眼得令她想要逃避,想要伸手去挡,那一丝丝的光亮却依旧温暖和固执地撞进她的世界。
她颤抖着竟开始奢望,开始贪恋。开始有那么一些些,想要幸福地活着。拼命汲取着那些温暖,她竟然开始,想要幸福地活着。
所以,她穿上了防弹衣。她不再想用她的命,去换森洛朗的命。
“…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这样。”
轻轻地,她对越璨露出一个求和的笑容,向他伸出她的手。愤怒与心痛难以消融,但面对着她星芒般莹莹的眼神和柔软含笑的唇角,越璨僵硬了几秒,终究还是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
病房的窗外。
彩霞漫天。
那金灿灿、红彤彤的光芒,将万物染成一片灿烂而美好。
很快地,森洛朗在巴黎时装周开幕的第一天,因故意杀人未遂,被法国警方抓捕的消息传到了国内。媒体哗然,舆论震惊,自然又引发一阵全民热议的轩然大波,森氏父女与叶婴之间的恩恩怨怨被追根究底,媒体的爆料与网络上各种所谓真相的披露一波又一波。
身在巴黎,叶婴却已经无心于这些。
当一切结束,没有欣喜若狂的志得意满,也没有阴云扫尽的晴空万里,反而有种淡淡的怅然若失。就像一直努力在奔跑,跑到了终点,以为会振臂欢呼,结果却是茫然四顾,发现找不到那个想要与之一起庆祝的人。
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也许还会同样这么做。
但是,她一定不会再让那人就那样离开。
她会先确定他去了哪里,是否平安,会确定她能够随时再找到他。而不是突然间发现,他竟消失得如此彻底,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蔡娜,还是越璨,都找不到他的丝毫踪迹。
“瑞士的所有医院全都找了,没有。”蔡娜阴郁地说,“谢华菱和谢鹤圃那两个人居然一直以为谢越瑄还在国内,最近半个月,谢越瑄跟他们没有任何联系。明天我让人去美国的几个大医院挨个找,最晚大后天给你准确的消息。”
“…”
叶婴静默良久。
昨夜两点,她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梦境中有滂沱大雨,那朵被狂风骤雨打落的白色栀子花,透明脆弱,雪白得如同再无生命。一阵阵颤抖着,她恐惧地喘息,忽然间想到,如果冥冥中一切都有报应,那么,属于她的报应又是什么呢?
“你放心,不论死活,反正我一定掘地三尺,把越瑄给你找出来就是了!”蔡娜有点不耐烦地说,看不得叶婴整天这样焦虑地挂念那个男人。
听到这句话,叶婴面色倏地一冷。
从窗前转过身,她望着这个一身黑色皮衣,满脸桀骜阴冷的蔡娜,心头闪过几抹极其复杂的情绪。在那段黑暗的岁月里,是蔡娜给了她最不愿想起的记忆,也是蔡娜,后来成为她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蔡娜,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你走吧,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叶婴冷声说。
固然蔡娜是有用的,但她对蔡娜的恨意压抑在心底终究无法真正消除,而且蔡娜野性难驯,日后难保养虎为患。
身体僵住几秒,蔡娜的眼神中露出狠戾:“你说什么?你想过河拆桥?!叶婴,我为你做牛做马这么久,什么回报也不图,你一用完我就想把我丢掉?!”
叶婴冷冷看着她。
黑潭般漆黑的眼神,幽深幽深,里面闪动着犀利的寒芒和尖锐的碎片,蔡娜心头一寒,不禁想起在那里的日日夜夜,那个满头满脸流着鲜血也不肯对她屈服的倔强模样,那个手握一把削尖的牙刷狠狠刺向她的孤冷模样。
蔡娜不由得有些气短。
在那里,在那个漆黑的深夜。是她自己觍着脸,恳求叶婴给她一个机会,她愿意为叶婴上刀山下火海,只求叶婴能够过往不咎,考虑跟她成为朋友。
“咳!好啦,那什么,大不了我往后不那么说你的男人就是了,”蔡娜黑着脸别扭地说,生怕再听到叶婴说出什么狠话来,“我这就去找越瑄!”
匆匆打开门。
蔡娜像被鬼追着一样逃出去。
站在窗前,叶婴闭一闭眼睛,暂时放下蔡娜的事情。在她的身后,窗外已是夜色四起。
三月九日。
巴黎时装周的最后一天。
是在法国大皇宫美术馆展出叶婴个人时装秀的日子。
也是去年,她跪坐在奢靡华丽的金丝绒沙发上,将清淡如栀子花般的他,深深强吻住的那一天。
晚上六点。
坐落在香榭丽舍大街上的法国大皇宫美术馆,迎来了星光熠熠,嘉宾如云。这座风格典雅、气势恢宏的著名历史建筑,在历年的巴黎时装周承办过无数烜赫一时的时尚大师们的时装展,而今天,此时,它将属于来自亚洲的新锐设计师—叶婴!
这是整整一年来,在全亚洲甚至在全世界时尚圈上升速度最快,风头最强劲的一位年轻新锐设计师!她从默默无名到横空出世,开创了属于自己的时尚品牌“MK”,迅速在劳伦斯颁奖礼的红地毯上以一袭星空晚礼服,引起时尚界的瞩目。随后,她推出的“拥抱”系列连衣裙,以龙卷风般的速度席卷整个亚洲,引起空前的流行趋势和实现了神话般的销售数据。紧接着,在亚洲高级女装大赛中,她又不可思议地推出了具有革命性的连衣裤系列,令整个时尚界震惊。
灵气四射!
才华横溢!
这些词汇已不足以形容这位年轻美丽的女设计师带给整个时尚界的惊喜和震撼!灵感对这位女设计师来讲,似乎是取之不竭,信手拈来的!以维卡女王为代表的时尚界大佬们,情不自禁地赞叹,这位年轻的女设计师正在成为新一代的国际时尚设计大师!
而在这位美貌惊人的女设计师身上,神秘和传奇才刚刚开始。
就在几天前,因为一桩骇人听闻的案件,媒体惊悉,这位来自亚洲的叶婴竟然是英年早逝的设计鬼才莫昆大师的亲生女儿!
这是怎样的传奇!
一时间,所有人对于她惊人的才华有了崭新的解读,以及对于她的个人品牌“MK”的寓意,也有了更深的猜测。汇聚在巴黎的来自世界各国的时尚巨头们迸发出了空前的热情,纷纷想尽办法,成为今晚她的个人时装秀的嘉宾。
夜色渐起,大皇宫美术馆辉煌壮丽。进入里面的秀场,纯白色的T台,华丽宏伟的玻璃穹顶却是被打造成如浩瀚星空般,深蓝近紫,迷离梦幻,神秘无穷,嘉宾们惊叹赞美着,纷纷落座。
维卡女王坐在头排最重要的位置。
几大国际著名时尚杂志的主编女魔头们坐在她的左右。
美丽的秀场固然重要,然而最重要的,永远是走上T台的作品本身。在开场之前,主编女魔头们低声交流,这次叶婴拿出来的,很可能还是在时尚界引起震惊的连衣裤。连衣裤为时尚圈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里面的世界有无限的可能。
音乐响起。
灯光变暗。
神秘深邃的星空穹顶下,那音乐有非洲手鼓的鼓点节奏,热带丛林般的迷离梦幻,仿佛有五彩斑斓的飞鸟们穿梭在高耸入云的浓绿色茂密林间。璀璨的纯白色T台上,第一位模特走出,褐色的头发被做成恶魔般的两个犄角,却诡异得有种近乎纯真的妩媚,妆容是纯真清澈的,五官轮廓却被异化处理得有种妖娆的邪恶。
在丛林般热烈的音乐中,模特穿一条五彩斑斓的裙子,是蟒蛇的花纹,厚重又鲜艳,强烈得仿佛那野性的美向人类直扑过来!当第一位模特走出来,几位主编女魔头们惊喘出声!用香扇掩住唇,维卡女王的眼眶一瞬间湿润了。
这是莫昆。
这是设计鬼才莫昆当年令世人深深着迷的风格!
充满狂野蓬勃的生命力,无穷无尽又瑰丽大胆的想象,仿佛凡是被他的手指点过,所有事物都会瞬间亮丽起来,格外鲜艳,令看到的人们心醉神摇。
璀璨的光影中,第二位模特走出。
更加五彩斑斓,那热带飞鸟般的数码印花长裙,羽毛般的一层层,从红色、橙色、黄色、绿色、一直到浅蓝色、深蓝色和紫色,绚烂得令人难以置信!薄如蝉翼,随风轻扬,肩膀处是粉橙色与海蓝色直竖起来的两层羽毛翅膀,美得不可思议,美得难以置信,恍如整个人都已经美丽得要飞了起来!
大皇宫美术馆的秀场内,越来越多的嘉宾们渐渐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什么!这不是JUNGLE所谓的继承人森洛朗那重复又重复、始终原地踏步、没有前进的莫昆风格。
这是一个—在飞翔的莫昆!
这是一个如果还活着,将继续用他旺盛的生命力和狂野的热情,来告诉世人他是多么不可思议的那个莫昆!
浩瀚神秘的星空下。
当第三位、第四位模特陆续走出,当越来越多的模特一个一个走上纯白色璀璨的T台— 金色的蟒纹长裙!蓝紫色迷离的印花中,胸腹间幻化出的美丽狂野的豹影!低V短裙,裙摆处那轻盈又如同飞鸟细绒般华丽丰盈的质感!
不。这不仅仅是莫昆。
激动和惊喜令在场所有的嘉宾们心情澎湃,难以抑制!莫昆夸张大胆的美感中有属于男人刚硬的一面,这也是莫昆的作品在时尚圈广受好评,但销售数字却不甚理想的原因。
而此刻走出T台的这些时装,在莫昆的瑰丽世界里增添了更多属于女性的细腻和妩媚,依旧是色彩明丽,热情斑斓,却美得更加令人动容,美得更加浓烈和纠结!
这种浓烈和纠结,就像这场模特的妆容,似魔鬼似天使,妖媚与纯真仿佛只是一线之隔,那两只魔鬼犄角的发型也会在下一位模特身上忽然变成天使般的一双翅膀。而无论是天使还是魔鬼,是善还是恶,在这里,都是鲜艳夺目,富有色彩,生命力满溢得喷薄而出…
小时候,热带雨林。
参天的大树,缠绕的藤萝,繁茂的花草,五彩斑斓的飞鸟,对她刚刚画完的写生很是满意,父亲欣喜地将她抱起来,在空中高高地掷起,兴奋地说:“你看,我的小蔷薇,这里这么美,你用你的作品将它们记录下来,它们就永远是你的了!”

那时,在绿色迷宫般的热带雨林中,父亲常将她抱在膝上垂钓,溪水里有各种五彩斑斓的鱼,有时还会有长满尖牙的食人鱼,小小的她吓得缩进父亲的怀中,父亲笑着用满是胡楂的下巴扎她的脸蛋。

浩瀚的繁星下,父亲手把手教小小的她画出第一张彩色设计图,她将大树下一株艳丽的藤蔓花朵画入在模特的裙摆。父亲又欣喜又激动,将那幅设计图看了又看,对她说:“生命拥有这么多种美丽,这么多种颜色,爸爸希望你知道,世上最美的永远是生命本身!”
那么美丽的生命,父亲自己终究却是舍弃了。站在后台,叶婴沉默地想着。
只是,她心中不再充满悲恸和绝望。生命有那么多种颜色,黑与灰,深沉与凝固未尝不是其中的一种,在黑色的基调上也可以描绘出各种灿烂辉煌的斑斓图案。
在幽蓝浩瀚的星空穹顶下,看着模特们一个个走向T台,看着她们身上的霓裳如飞鸟、如藤花、如星辰,那些跳跃鲜艳的色彩,那些充满生命热烈脉动的气息,即使那是从她的画笔下设计出来的,此刻却依然深深将她打动!
心脏不安地跳动起来。
突然—她无法再等!
她已经完成了所有她想完成的,这一场秀不属于她,而是属于她的父亲。这是她对父亲的纪念,也是她对所有往事画上一个终结。她不知道今后的她将会如何,她不知道她是否还将设计下去,也不知道当她变得与之前不同,她的设计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可是,她心中突然有那么强烈的期待。
大皇宫美术馆,幽蓝的星辰穹顶下,一位接一位的模特走出,大块大块的色彩,越来越强烈的狂野,将整场的气氛推向最高潮!满场的嘉宾心情激荡,竟无法再坐住!当维卡女王激动地站立起来,当各大著名时尚杂志的主编女魔头们也激动地站立起来,所有的来宾们全体起立,全场响起雷动般疯狂的掌声!
她无法再等下去!
是现在!
就是现在!
“叶小姐?!”
时装秀的后台,乔治激动得难以自抑,一回头,愕然发现马上要随模特们一起返场答谢的叶婴竟然神不守舍地朝外面大步走去。
“亲爱的!”潘亭亭眼明手快,急忙一把将叶婴抓住。这么重要的时刻,叶婴怎么能走错方向呢?
“你要去哪里?”越璨也拦住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
“我要去找越瑄!”果然像他猜测的那样,叶婴直接回答,呼吸急促地说:“我要去找他,就是现在,我再也等不下去!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就算要去找越瑄,也不急于这几分钟,”按住叶婴的肩膀,越璨哑声说,“等时装秀结束,我陪你去找他,哪怕将全世界翻一个遍,也要将他找到。”就算他心中已有最坏的猜测,可是只要一天没有确定的消息,他就会一直找下去!
“我突然想到,”仰起头,她的眼瞳有狂烈的火苗,屏息说,“也许他根本没有出国呢?!也许他骗了我!也许他就在国内!也许他就在那所江畔的公寓!那是我和他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他也许就正在那里等我!”
是的!
电影里全都是这样!
茫茫人海中,如何寻找也寻找不到,结果却是最初的地方,那人一直在那里等候。
“叶小姐,该返场了!”
注意着T台的情况,乔治焦急地催促说,列队在后台准备返场答谢的模特们也困惑地纷纷扭头向这边看过来。满场的掌声如一波波潮水,所有来宾都在翘首期盼带来如此精彩绝伦的作品的设计师叶婴的出场!
听到她刚才的话,越璨的神色有些复杂:“无论如何,你先去返场答谢。”
事实上,一开始去寻找越瑄,他就找了那座江畔公寓。同谢宅里越瑄的房间一样,在那座江畔公寓里,所有的家具都被蒙上了厚厚的白布,仿佛昭示着主人将会离开很久很久。
“是啊,大不了你鞠个躬,一分钟就回来了。”
看一眼越璨,孔衍庭笑如春风地说。
心急如焚!
叶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如此任性,如此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就像一个被束缚了太久的人,突然想不顾一切地冲动放肆一次!抿紧嘴唇,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理智下来。
“好。”
说着,她勉强走向模特们那里,准备匆匆一个谢幕,就立刻飞回国内。他在那里,他肯定正在那里!
正此时—“大少!”从昏暗的光影中,谢沣突然出现在秀场的后台,他是急冲进来的,脚步匆忙而零乱,神色中有难以掩饰的震惊与仓皇。
越璨心中一栗。
如光影定格般,耳边轰然,叶婴猛地站住脚步,忘记即将返场的模特们,她失去呼吸地望向谢沣,心脏怦怦怦怦。她知道越璨是将谢沣专门派出去寻找越瑄的下落,谢沣此时回来,应该是带回了越瑄的消息…
“二少…”看着越璨,谢沣面色惨白,声音仓皇。
耳边剧烈地轰然…
世上任何声音都如同被隔离了出去,她死死地盯着谢沣,忽然一个字都听不到,世界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直到谢沣那颤抖的声音如寒针一般猛地刺透她的耳膜。
“…二少他…在几天前已经去世了…”
这是一个多么荒诞的谎言…
恍惚坐进车里,仿佛有刺眼的光影忽而亮、忽而暗地打在她的脸上,那汽车仿佛开了又停、停了又开。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雾气,一切都仿佛隔着白茫茫的距离,无法去感知,无法去触碰。
白茫茫的雾气是那么的厚,就像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车仿佛又停了下来。
仿佛有人要扶她下车,耳边轰轰,她将那人甩开,如踩在厚厚的雾气里,她木然走进一个地方…
白茫茫。为什么她看到的全都是白茫茫。努力挣扎着想要看清。忽然领悟,也许她是在梦境,一个噩梦,就像那个栀子花坠落的噩梦,因为是梦,所以看不清,等到醒来,就会知道这只是梦而已…
直到—她突然看到了越瑄。
温和的、如栀子花般纯白的,微笑着的越瑄。
顷刻间,白茫茫的雾气消散掉,她又哭又笑,向着那个微笑的越瑄伸出手去。她就知道,那是一个谎言,一个可怕又荒谬的谎言。他怎么会死,他分明还好好地活着!
指尖冰凉。
她猛然惊栗!
手指战栗地蜷缩。
那温和的,如栀子花般纯白的,微笑着的越瑄,只是一张黑白的照片,被放在触手冰凉的玻璃镜框后。
她怔怔地看着,那黑白色的遗照,镜框里的越瑄,还在对她微笑。
“啊—”绝望地闷喊一声,泪意将她淹没。
那铺天盖地蜂拥而来的痛苦,那欲将她撕成万千碎片的痛苦,那曾经令她甜蜜令她幸福令她向往令她想要追求的一切,突然间变成她最深最可怕的地狱!
“…”
泪水漫下她的面颊。
她想要告诉他,她爱他,他比世上所有的一切都重要,她始终戴着那枚比星星还明亮的戒指,她想要嫁给他,她想要陪着他,她想要看他微笑,她想要再买红豆面包给他吃,她想推起他的轮椅,在白蔷薇的花亭下与他接吻,她想要跟他躺在同一张薄被下,用脚趾碰触他的脚背,她想要同他一起在深夜睡去,在清晨醒来,她想要和他一起活到很老很老,活到满头白发…
“…”
哭着,她想要告诉他。
“…”
她爱他。
她早已爱上他。
很爱很爱他。
“…”
她只恨,为什么不在他活着的时候,多告诉他几遍。她多恨,为什么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这么爱他,如果可以重来,她愿意舍弃一切,陪在他的身边…
耳边轰然。
声嘶力竭地哭着,崩溃地哭着,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她抗拒的肩膀被人用力拥住,直到她哭到崩溃的面庞被人扳起,直到有人用力吻住她的双唇!
那如栀子花般…男人的清香。
恍惚着,从脚底直至指尖,她身体突然开始深深地战栗,泪水更加疯狂地奔涌出眼眶,紧紧抓住那人,顾不得是梦还是幻境,是他,是他!
“越瑄…”
“越瑄!”
紧紧抱住他,眼泪的咸涩混入痛哭的深吻中,她绝望极了,死死抱住他,她多么想用她所有的一切,换回他的生命!
“我没有死,我还活着!”
心痛地喊着,轮椅中的越瑄紧紧抱住痛哭失态的她,对着已哭到神志恍惚的她一遍又一遍地喊:“叶婴,你看一看我,我没有死。”
“我还活着。”
“叶婴,我还活着!”
耳边一遍遍的声音,她拼命摇头,努力睁大泪水迷蒙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哭着说:“…这是梦,梦里才不会痛…”
然后,她又一次被他吻住。
清清淡淡的栀子花香,她含泪闭住双眼,直到唇片被他含住,轻轻地,他在上面咬了一下。疼,是疼的感觉,她霍然睁大双眼,泪水扑簌簌落下来,瞳孔里映入他的面容—越瑄…
异常苍白,头部有手术后的绷带,眉宇间却似乎比以往有了更多精神的,越瑄。
她伸出手指,颤抖地摸了摸他,眉毛是一根一根的,睫毛是微微湿润的,鼻梁是如远山般高挺的,双唇是微凉的,她又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扑通扑通,那颗心脏是在跳动的。
“你…”
神志渐渐回到她的体内,握起拳头,她想要狠狠捶向他,他骗了她,他居然这么恶劣地欺骗她、吓唬她!然而眼泪却再一次汹涌而出,拳头落在他的肩膀,她紧紧抱住他,像孩子一样失声痛哭,哭得全身抽搐。她什么都不想再计较,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
“…对不起。”
心痛难忍地紧紧回抱住她,越瑄宁可永远宁静地等待她,也不愿再这样残忍地试探她。
去年巴黎车祸的时候,医院就检查出他有脑瘤,所以寇斯医生嘲弄地说即使他能够从车祸中恢复,也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太过爱她,他努力挣扎地想活着,哪怕只是多一个月甚至多几天的相处也好。几个月前,脑瘤的状况开始恶化,头痛加剧,视力下降,食欲也彻底失去,他依然心存侥幸,直到所有医生告诉他,如果再不动开颅手术,就只有半个月不到的生命。
他以为他会死。
也差点真的在手术台上死去。
但这个破败的身体,不知是否已经适应了一次次在死亡线上挣扎,竟又挺了过来。而当他活过来,他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依然是她。他爱她,他爱她爱到入骨入髓,当迈过生死之线,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失去她。
于是,当他知道谢沣正在到处寻找他的下落,就放出了已经去世的假消息。哪怕是自私也好,是卑劣也好,他就是要逼她,他要她爱他,他要她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他要她心底只有他!
“我可以原谅你,”听完他的讲述,叶婴满脸泪痕,她又气又恼,偏偏又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中,只想将他死死拥紧,“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你说。”
他用温热的手帕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
她近乎凶蛮地说:“我要你永远活着,我活一天,你就活一天!我活一天,你就爱我一天!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够自由!”
越瑄微笑,回答:“还记得去年蔷薇花开的那一夜,你凶巴巴地吻住我,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了。叶婴,我早已是你的。唯有在你的身边,才得自由。”
“要活着!”
“好。”
巴黎的夜色里,漂浮着香水般浪漫的气息,越瑄轻轻将叶婴面颊上的泪痕擦去,说:“从此幸福地活着。”

尾声
走出玻璃花房,漫天星光,放眼望去,路旁、花亭、泳池畔、满园各处的蔷薇花丛都已结满含苞欲放的花蕾。
夏初。
谢宅的玻璃花房。
“太卑鄙了!”直到今日,谢沣仍旧对越瑄假死的那幕闹剧耿耿于怀。
“大少,我早就说过,二少看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手段多多,你就是太心软!我才不信什么谢浦自作主张,肯定二少才是真正幕后黑手!叶小姐说不定原本还决定不了到底选谁,结果被二少这么一逼,自然就跟着二少走了!唉!”
谢沣倒不是如何希望叶婴选择大少,只是眼睁睁看着大少心爱的女人就那样被二少夺走了,真是心有不甘啊!
夜色中。
玻璃花房的蔷薇花如花海般,纯白色蔷薇花、绯红色蔷薇花、黄色蔷薇花、粉红色蔷薇花,还有他上个月从国外移植回来的黑色蔷薇花,一丛丛,一片片,全都结满了花苞,如夜空繁星般,星星点点,重重累累,层层叠叠,含苞待放。
如今谢宅只剩下他一个人。望着这些即将盛放的蔷薇花,越璨笑了笑。走出玻璃花房,漫天星光,放眼望去,路旁、花亭、泳池畔、满园各处的蔷薇花丛都已结满含苞欲放的花蕾。
七年前。
他没有等到蔷薇花在她的窗外第一夜的绽放。可是时光和岁月,还有那么长,那么久。他终究会在某一个初夏的夜晚,等到一场属于他的华丽绽放的漫天蔷薇花海。

尾声之尾声
—送给我永远深爱的蔷薇小公主
三个月后,越瑄与叶婴一起去了瑞士,筹备婚礼的事情。这天,谢沣得到一个极度意外的消息,急忙冲到谢氏集团,向越璨汇报:“森洛朗越狱了!”
在法国巴黎的监狱里,森洛朗突然神秘失踪,法国警察们铺开天罗地网去搜寻,几天下来完全没有踪迹。
“而且蔡铁在同一天也失踪了!马里奥那边我已经去问过,他们坚决否认这件事跟他们有关系。目前据法国警方的初步调查,这桩越狱事件应该是早有蓄谋,筹备已久。”
顶楼的办公室内,越璨眉心紧皱地听着,心底突然闪过一抹诡异的感觉。他一直觉得,从森洛朗重新出来,到叶婴设圈套将森洛朗绳之以法,一切似乎都太过容易、太过轻松。
如果早有预谋的是森洛朗。
如果森洛朗是为了某种目的,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呢?就像在那个荒草丛生的废墟,森洛朗是真的不知道叶婴穿了防弹衣吗,是因为凑巧才枪枪都恰好打在防弹衣的范围之内吗?
“走!我们去法国!”
越璨悚然而惊,他霍地起身,抛下办公桌上所有的文件,大步向外走去。
同时。
“这是一位绅士送给您的。”
瑞士的日内瓦湖畔,湖面清澈碧蓝,酒吧里的叶婴停下画笔,含笑收下那个红发男孩递过来的精美长纸盒。红白色的格纹。上面扎有美丽的蝴蝶结。
今天是她的生日,越瑄刚才刻意的离开,就是为了送这份惊喜的礼物给她吗?叶婴微笑地想着,回首望了一眼正在吧台为她亲手调制鸡尾酒的越瑄,两人相视一笑,她抽开蝴蝶结,将美丽的纸盒轻轻打开—里面整齐地码满了蔷薇花苞。纯白的蔷薇花苞。一层一层,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每朵花萼上都有细细的绒毛,仿佛是青涩的少女,纯白色的花瓣微微绽放,透明又脆弱。她的笑容凝固。在这满满一纸盒的白色蔷薇花苞上,令人触目惊心地洒溅着鲜红的血珠,一颗颗泛出森森的腥气。叶婴的眼神瞬间冰冷!洒满血珠的白色蔷薇花苞上,还放有一张黑色的小卡,上面是醇酒般男人优雅的字体— “送给我永远深爱的蔷薇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