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卷发摇着江海的胳膊,“人家想听你弹啊。不如找一首我们都会的,我来唱,你帮我伴奏,怎么样?”
“不能点歌。”江海摇头,“这是我的规矩,也不是卖唱的。”
“那随便你弹什么,看我会不会唱了。”细卷发趴在他肩头,“人家迁就你,总可以了吧。”
蔡满心置若罔闻,趁着摇曳的烛火,对着白墙上玩起手影来,狼,鸽子,孔雀,农夫,茶壶,兔子……似乎又是无忧无虑,欢乐的自己。小夫妻兴致勃勃加入。一个喊着:“喂喂,咱们来个大灰狼和小白兔。”
另一个叫道:“满心你慢一点,让我看看兔子是怎么摆出来的?”
眼看狼头就要咬到兔子,农夫扛着锄头横在中间。满心大笑:“丁哥,你的手别抖啊,是因为农夫看起来太小了,会被大灰狼一口吃掉么。”
阿俊抱着吉他跳过来:“咿,你几岁了,这个都能玩得这么开心?!还是唱歌吧,你都要走了,我快没机会听到了。”
“你哪天走?”年轻妻子问。
“再过两天,早班车去儋化,然后飞回去。”
“所以咯,抓紧时间。”阿俊牵着她的手,“过来啊,唱《情非得已》?”
蔡满心摇头,靠在成哥旁的柜台边,轻声哼着:“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成哥拨动琴弦,和她一起唱道:“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细卷发把江海拉起来,要趁着音乐同他跳舞。江海摆摆手,她自己转了两个圈,又贴到他身上。
成哥停下不弹,咳了两声,“还不来电呢,关门算了。”
“你们早点休息,我也回去了。”江海将面前啤酒饮尽。
“咦,不是才来么,还没开始玩呢!”细卷发娇嗔,又趴在江海背上,细声道,“还是……你想早些回去,嗯?”
蔡满心似乎没听到,仍然清亮地唱着:“深深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江海载着细卷发呼啸而去,曲终人散。成哥想要说两句安慰的话,蔡满心摆摆手:“我困了,明天还要好好收拾一下行李。”
“还想看星星么?我可以加入。”阿俊指指头顶,朗月当空,银辉下繁星虽然黯淡许多,但仍比灯光污染的都市里来得清晰明亮。
她摇摇头:“我真的累了。”
无论星辰或日落,她清楚自己想要和谁一同欣赏。
然而此刻,要面对如此讽刺的局面,蔡满心忍不住自嘲,你看,还想头脑发热,无所顾忌。你能不能有周全考虑,好好保护自己?你只是想要跌宕起伏的生活,好过庸碌麻木的日子。总是要和命运抗衡一下,总是要挑战一下世俗的规则,总以为自己会成为那个与众不同的幸运儿。然而,我们就是万千凡夫俗子中的一员,并没有谁能得到书中或电影里的浪漫结局。
她沿着沙滩的边缘走,一直走到海滩尽头,乱石嶙峋,无法翻越,又穿过棕榈树从来到公路上,走街过巷。半个月亮挂在天幕上,宁静地注视着她的悲伤。
路过一户宅院,看见江海的摩托车就停在大门入口。蔡满心退后,扫了一眼这座陌生的老房子,忍不住在车轮胎上恨恨地踢了几脚。
她在街巷和海岸之间游荡,不知不觉到了前夜和江海拥抱的海滩。甩开凉拖,一路跑到水中,她迎着翻涌的浪涛尖叫:“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我再也不会回来!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
潮水击打礁石的巨响将她的呼喊声淹没,用滚滚轰鸣应和着她心中的愤懑与伤痛。
回到旅社时正值夜阑,万籁俱寂。她蹑手蹑脚拉开楼下的铁门,踮着脚尖上了木楼梯,经过二楼客厅,听见身后有人唤道,“满心。”
她毫无准备,吓了一激灵。
“阿婆,是我吵醒你了?”
“哦,我半夜起来,就睡不着了。”
“你又胸闷了?明天我陪你去卫生所看看吧。”
“没有,”陆阿婆摇摇头,“前两天阿海刚刚带我去检查过。我的心、关节,都好得很,就是记性不大好。”
“你有时候会忘事么?”
“经常会找不到东西。”陆阿婆孩子一样瘪着嘴,“不过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非要记住不忘的。”
“如果能把我的记性分一些给阿婆就好了。”满心在她面前盘膝坐下,“记得越多,麻烦越多。”
“又说孩子话。”陆阿婆慈爱地抚着蔡满心的头顶,“难怪阿海说,你是镇上最天真的姑娘。”
“是说我总做傻事么?”她双眼有些湿润,将头靠在阿婆的膝上,“还是我太莽撞?”
“你不傻,你很聪明呢。”老人颤颤地揽着她的肩,“好好睡一觉,一天又一天,什么都会过去的。”
第十五章 永不说再见 (中)
蔡满心夜不能寐。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到细卷发蛇一样熨帖在江海背上的腰身。他怀抱的温度似乎依然清晰,双臂环绕在她身后的感觉还没有消失,而此刻他拥着谁,有怎样的缠绵,都是她不敢深想的。
就这样在半梦半醒间度过了几个小时,在清晨被楼下谁家笼中的雀鸟唤醒,脚步发虚地去洗漱。看着镜中一张缺乏睡眠木讷的脸,她用凉水拍打着眼睛,又像偶像剧里一样拍着自己的面颊,露出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微笑。
“要振作啊!你聪明漂亮,活泼可爱,大家都知道,是他没有眼光!”
这并非妄自尊大。然而纵使你青春亮丽,伶俐可人,都没有办法改变现实。
他不喜欢你。
他宁可和你眼中俗不可耐的人在一起。
他毫不顾忌你的感受。
他不在乎你。
她委屈,她愤懑,她不服气。
然而即便如此,依然不肯早些离开峂港到儋化去。分分秒秒都是煎熬,也不希望说再见的那一刻提前来到。
蔡满心任由自己在小城里毫无头绪地飘荡。和所有相识的人打招呼,说我明天一早就走了。
她努力找回初来乍到的快乐,那时即使没有牵挂他,仍然将这次旅行视作人生的崭新发现。
依然背着小包去海边追赶螃蟹,在大榕树下吃着龟苓膏写游记,和小孩子一起打羽毛球,跑到栈桥的尽头去看渔船,在日落时宁静的沙滩上做瑜珈。
远远望到泪岛,笼着暮霭,真的像一颗温柔的泪。
在平整的沙地上,一群少年扯了球网在打排球。蔡满心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发现江海坐在一株棕榈树下,手边放着两罐啤酒。
她走到球场旁,隔着吵闹跑动的孩子们和他对视。江海自顾自喝着酒,神情冷漠。
两方为了一个界外球争执不下,让江海来作评判,他拿起排球丢给其中一方,引来那边一群少年的欢呼。蔡满心绕到他身边,一蹭脚,将打开的易拉罐踢到,啤酒汩汩流出,渗到沙地里,留下一堆白色泡沫。江海没抬眼,伸手打开另一罐。
“成哥说,你当初也是校队的呢。”
江海“啊”了一声,算是答应。
“因为其他人都不够高吧。毕竟这里不是北方。”蔡满心揶揄道。
他仰头喝酒。
“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她有些气愤,“我明天一早就走,你不说和我是朋友,是兄妹么?那今晚成哥那里的告别晚餐,你来不来?”
“这很重要么?”江海晃着罐子,“再说。”
“你就要走了,所以我今天有份礼物送给你。”成哥笑吟吟拿出一本书来。
蔡满心探头:“吉他谱?我不懂啊。”
“这是我今天去书店买的。”阿俊举手,“成哥说了,今天你想唱什么歌,只要上面有,他就给你伴奏。”
“今天不仅有海鲜,俊哥还让我去夜市买了好多小吃回来。”连小跑堂也凑上来,“他说要你今晚吃到峂港所有的好吃的。”
“这里还有米酒,要不要尝尝看?”阿俊笑嘻嘻递过一个瓷瓶。
“满心不喝酒吧。”成哥拦住他。
“以前从来不喝。”她竖起手指,“不过,就这一次。这么开心,怎么能不喝一点呢?”
众人且吃且唱,把酒欢歌。一瓶米酒已经空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啤酒,甚至还有人起哄拿出北京的红星二锅头。
江海依然没有出现。
蔡满心跑到柜台前,坐在桌角,和成哥一起翻着谱子,从头到尾一首首唱过来。阿俊还在身后踮着脚,用手电给他们照明。
唱到高兴处,蔡满心支着桌面跳下来,随着歌声摇摆,“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她一手卡腰,一手平举,勾着两根手指,眼神也左右飘忽,迷离中带出平时不曾流露的妩媚来。
又用手掌轻挡了下半边脸,摇着头唱,“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他,假装欣赏欣赏一瓶花,
……只怕给他知道笑我傻,我的眼光只好回避他,虽然也想和他说一说话,怎奈他的身旁有个她。”
转身又伸展双臂,“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怎么飞呀飞,飞也飞不高~~”
又双手分别揽着成哥和阿海的脖颈,唱:“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她拉着每个人唱歌,认识不认识的。只要有人举杯,她就跟着喝酒。
各种酒水混杂着喝下去,被撑得跑了几次洗手间,沿途发现自己还能走直线,不禁暗想,“原来我还挺有成为女酒鬼的潜质。”脚步已经有些轻飘飘。
曲谱翻到女歌手的流行歌曲。
或许是喝了酒,更觉得每个高音都能完美演绎。蔡满心趴在桌上,一首首唱下来。
“还没好好的感受,醒着亲吻的温柔,可能在我左右,你在追求,孤独的自由。”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我遇见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为什么成人世界背后总有残缺。”
成哥被人拉住又喝了两杯,连连摆手说不行了,脚步踉跄跑到店后,扶着椰子树吐个不停。阿俊忙放下吉他去照顾他。
蔡满心有些头晕,趴在桌上继续翻着页,挑了一首继续唱道:
“ That is why all the girls in town
Follow you all around.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有人揽着她的肩说:“听不懂啊,换一首。”1515
她摇着头,用同样的曲调,自己配了词,荒腔走板唱着:“Let me stay, I don’t wanna go, I don’t wanna leave you.”反反复复。
那人贴得更紧,蔡满心依然清醒,侧身躲避一身酒气。“我要去那边坐。”她摆着手想要挣脱,对方不依不饶。
她的手腕忽然被拽住,整个人被大力扯到挺拔的身形后。江海不知何时出现在店堂里,挡在她身前。
那人与江海相识,依旧端着杯要绕过去,“满心,来来,再喝,再喝。”
江海随手抓起一杯啤酒,扬到他脸上,冷冷地说,“你喝多了。”
蔡满心不领情:“你不要一来就装酷,大家都喝半天了,当然都多了。现在反倒显得你清醒了。”
“喝了多少,这些么?”江海指着旁边一溜二锅头,将打开的两小瓶拎过来一饮而尽,“公平了,嗯?适可而止吧。”
众人不再说话,一瞬间冷清下来。阿俊扶着成哥从店后转过来,“咦,海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我们一直再唱歌,可开心了,连满心都喝酒了。”
“也差不多了,她明天早晨要赶车呢。你们早点回去吧,赶不上车,小心误了飞机。”
他刚要转身,衣襟被蔡满心拉住。
“能再弹一次么?”她的黑色瞳仁格外明显,眉峰聚拢,带着些祈求的意味,“再弹一次《归乡之旅》。”
“不能点歌。”江海摇头,但仍然拿了吉他,站在店堂中央。
是他曾经在旅舍弹奏过的那一支曲子,像疾风翻越林稍吹向大海,又似欢快的步履穿行在青石板的街巷中。而弦上回转的泛音,听起来像一声无奈的轻叹。
曲调越来越激昂,旋律更加急促。蓦然间“砰”地一向,一根钢弦在江海挑弦时应声而断。“这种弹法就是很容易断弦的。”他将吉他放在一旁,“好了,正好结束。”他大步走出门外,回身嘱咐道,“阿俊,你没喝多吧,送满心回去,她走路都不稳了。”
她看着他离去,再没有望她一眼。没有再见的赠言,没有临别的拥抱,一切就这样悄无声息落下帷幕。一场轰轰烈烈的盛夏烟火,就这样隐匿在无边的夜色中。
走在回去的路上,蔡满心沉默无言。
阿俊有些不自在,“你没事吧?”
“没,”她摇摇头,“就是不想回去。”
“我陪你走走吧。”阿俊说,“去海边看星星,怎么样,你不是喜欢么?”
“好啊!我们带啤酒过去,如何?”
“哈,你上瘾啦。”他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是跑到街边的便利店,拎了三四罐出来。
坐在沙滩旁的台阶上,微苦的液体充满了口腔。
“我知道你为什么现在才走。”阿俊用易拉罐在沙滩上画着圈。
蔡满心轻笑,“人人都知道。”
“我不喜欢海哥这样对你。”阿俊“哼”了一声,“他刚刚就来了一下,也不和你说话。还有,他……”
“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是么?”蔡满心无奈地摇头,“我知道,我有什么不知道呢?”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他?”
“哪个病入膏肓的人想生病呢?这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她笑,心想,爱情有时候真的就是臆想症吧。
“那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阿俊有些不平,“我最开始就说让你作我女朋友。”
“你这个小弟,别开玩笑了。”
“我是比你小,但这有什么关系呢?”阿俊言之凿凿,“你看过报道吧,都说女人比男人长寿。我比海哥年轻很多,我能比他陪你更久。”
蔡满心失笑:“傻瓜,我不是缺一个人陪我。我从来不觉得一个人孤单。只不过是……”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蔡满心也问自己。
只不过是飞蛾扑火,自负且盲目。
她看着腕上的表滴滴答答走动,内心无比惶恐。这场盲目不需要自省,就将如魅影般,在日出时魂飞魄散。
阿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用方言回答着,蔡满心隐约听清几个词,“没事”,“到家了”,“睡了”。
“是海哥。”放下手机,阿俊扭过头来,印证了她的猜测,“他问我是不是已经把你送回去了。”
“你说是的?”
“嗯,我告诉他咱们已经到家了,你已经睡下了。”
这时蔡满心的短信提示音响起。
来自江海,“一路平安。”
“咱们回去吧?”阿俊问。
走到岔路口,蔡满心停下脚步,“你回去吧,我想再走走。”
“这么晚了,还去哪儿?”
“哪儿都不去,随便转转。明天这个时候,我就已经在北京了呢。”
她再三劝说,阿俊总算同意让她自己再转两圈,反复叮嘱,“走大路,还有没收摊的,安全,有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
蔡满心目送他走远,脚步加快,气喘吁吁出现在江海家的门前。月光透过玄关半透明的遮阳板,拉伸着风铃模糊的影。
门外悬挂的竹帘上满是行草书法:长歌吟松风,曲尽星河稀。
曲尽星河稀。
要不要再见他一面,怕是难以自持,会不自禁落下泪来。
忍不住翻到江海的短信,按了回拨键。几乎响到要掉线,对方才接起来,声音混浊,“喂?”
“你在哪里,还没有睡?”
“哦,在家,已经躺下了,又被你吵醒了。刚才喝得太急,头有点疼。你怎么也没睡,明天不是赶车?”
“本来睡了一半,被你的短信吵醒了。”
“哦……”
二人握着手机无声沉默。
“还有什么事么?”他问。
“没,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蔡满心捉紧电话。
“也没。我想明天见不到了,一路平安。”
“谢谢。”她喃喃自语般低声,对他的一句寄语,不知应该惆怅,还是释然。
隔着竹帘,蔡满心将额头抵在木门上,闻着竹篾特有的气息。自始至终,她讲不出再见。再见,再见,或许便是再也不见。而没有道别,是否就可以当作不曾远离?
然而心底难免生出山高水远的寥落来。她在门外踟躇良久,怅然收起电话,转身向着陆阿婆的旅馆走去。
路过一条空旷的小巷,是从江海家到旅舍的必经之路。两旁分别是小学和宾馆,都立着一人多高的围墙,繁盛锦簇的三角梅和鸡蛋花开得密集,争先恐后从栏杆的空隙探出枝条来。两段巷口各有一盏微弱的路灯,蔡满心刚走过转角,不禁一愣,又摸出电话按了重拨。
“喂,”江海疲倦的声音传来,“还有什么事么?”
“你很困了吧?”蔡满心轻声问,“要不要出来和我打个招呼?”
“啊。”他短短应了一声,又是长久的沉默,“你在哪里?阿俊不是送你回去了?我的确困了,不出去了。”
“是很困呢,”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我已经看见你在揉眼睛了。”
她收了线,踱到路灯下,两手抓着双肩包的肩带,歪着头站在小小的青白光圈中。在小巷的那一端,江海正走过明暗相间的路口,他举着手机,惊讶中略带一丝赧然。
在此后的此后,每当蔡满心回忆这个场景,都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长了一双翅膀,盘旋在半空,看他将手揣在口袋里,缓慢而从容地走过去,逆着光,身姿挺拔;而她抿嘴侧头,微扬着下巴,顽皮而得意,双肩圆润,侧身的弧线美好修长。
走到巷子中央,江海止住了脚步,悄然无声,向着她的方向张开双臂。蔡满心忍不住飞奔上前,扑进他的怀中,将他紧紧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
大家都问为啥江海的态度改变了。
很简单,喝多了么,自控力下降。
你们抓个人灌他两个小二(小瓶红星二锅头)试试看。
第十五章 永不说再见 (下)
江海的怀抱宽阔坚实,她把脸埋进去,嗅到烟草和白酒味道掩盖下,他干净温暖的男子气息。这种感觉让她深深地眷恋和迷醉,蔡满心翕动鼻翼,侧脸贴住他的胸膛,闭上双眼,头顶的发丝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摆动。
我在你的家门口站了很久,你知道么?如果不是这样,是不是就错过此刻拥抱的机会了呢?
你是否也站在陆阿婆旅舍的楼下,仰头望着二楼我的房间,对着熄灭的灯光说再见?
你是否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你是对未来有太多顾虑,还是并不想对我付出真情?
但你也想要再见到我,是不是?是不是!
蔡满心有许多问题,但此刻她并不急迫地想要知道答案。
答案无从改变人生既定的方向。她更怕一开口,他会焦躁地蹙眉,会冷淡地将她推开。平素爽朗跳脱的女孩,此时瑟瑟颤抖,仿佛一个单薄瘦弱的孩子。
一个念头忽然清晰。并非莽撞或一时冲动,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她不知道这是再见,还是永别。她不希望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用一声“再见”来了断一切。
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各种被压制的情绪顷刻释放出来,蔡满心来不及一一体会,也不想追究那些细枝末节的情绪,她只希望能这样抱着江海,拥得紧一些,更紧一些,恨不能将彼此融入到对方的骨血里,便不必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
“你舍不得我走,对不对?”她环住江海的脖颈,踮起脚来,附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她呵着气,这句话有些虚无飘渺,伴着湿润的呼吸滑过他的耳朵。耳廓痒痒的,她带着醉意的慵懒声音像一片撩拨心弦的羽毛。
“别闹。”江海摆头,“你喝多了,我也喝多了。”
“我是喝了不少,但我还不糊涂。我只是有勇气,做我想做的事情。”她不依不饶,濡湿柔软的嘴唇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颏线上,随着他的侧头,浅浅地滑过他的脖颈,“不要再躲开我。”
江海不置可否。“你想要的太多。”
“你不知道我要什么。我现在又能要什么?明天我走了,真的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只希望离你近些,更近些。”她嗫嚅着,“至少我确信,有些什么是你想要的。”
“别这样贴在我身上,”江海的呼吸有些急促,拍着她的背,“乖,让我冷静一下。”
“不。”蔡满心果决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