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心地笑起来,用力点头。
这一天是周四,海岛中部的村落附近有热闹的集市。傍晚时分,刀疤开上车,带着克洛伊、叶霏和万蓬去大排档吃晚饭。
克洛伊从车窗探出头,“k.c.和我们一起去吧!”
陈家骏摆摆手:“我还有事情要忙。”
坐在车上,叶霏问:“都收工了,还忙什么?”
“下个月课程总监要来开课,k.c.要整理一下报名材料,回复候选人的信件,还得帮他们订房什么的。”克洛伊答道,“其实也还好,他只是不那么喜欢凑热闹。”
刀疤说:“他是个好人,就是太寂寞了。”
万蓬兴奋地插话:“我们帮老板找个女朋友吧!”
克洛伊回身拍他脑门,“k.c.需要别人帮吗?”
万蓬挠了挠头发,“纪念品店的妮雅就挺喜欢老板,总会送些小东西给他,什么发光的闹钟啊,带弹簧的相片夹呀。我觉得她蛮漂亮。”
刀疤“哼”了一声,“小子,管好你自己的事。”
克洛伊咯咯笑起来,“比茵达漂亮吗?”
“啊,别拿我开玩笑。”万蓬紧张起来,“你们没有和茵达说什么吧,没有吧!”
“当然没有,这种事还是留给你自己来说。”
万蓬握拳,“等我结束实习,找到工作!”
关于陈家骏的事,叶霏有些好奇,但也不便再追问下去。克洛伊已经转了话题,和万蓬讨论起茵达的喜好,帮他参谋要在集市上买一件什么样的礼物。
他们在集市上喝了鲜榨的橘子汁,买到几块钱一份的烤鸡翅,叶霏垂涎了一下红澄澄的烤肋排,想到刀疤是穆斯林,只能作罢。还看到炸过的各式虫子——蜘蛛、肉虫和甲壳虫,万蓬怂恿叶霏试试看,她拈起一只,苦着脸,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塞在嘴里。克洛伊捂着眼睛转过脸去,“无论我来了多少年,都没法接受这些,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叶霏看到箬叶包裹的各色糯米糕点,好奇心大盛,一样买了一个。
克洛伊说:“刀疤的妈妈最擅长做这些,比卖的好吃。”
刀疤点头,“下次你来,带给你。”
叶霏又买了几只芒果,三四斤山竹,万蓬帮她提在手中。
“我们去给大家买明天的早饭吧!”克洛伊指了指路边一栋白色的小房,“这里的面包非常好吃,有家乡的味道呢。”
走到房前,一位当地妇人拿着塑料袋,将一条条吐司包装好。克洛伊双手合十,用当地语向她问好,选了一条吐司,两只法棍。刀疤很自然地递上钱去,将面包抱在怀里。克洛伊掰了一小块法棍塞在嘴里,又撕了一小块举到刀疤嘴边。在众人面前,他有些尴尬地侧了侧身,但还是张口咬住,一边嚼着,一边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
他们并肩站在香气氤氲的面包房门口,暮色四合,一点昏黄的门灯亮起,照得人心底也暖暖的。
叶霏这时忽然想起捧着泡面的陈家骏,还有他一个人坐在节能灯青白色的光线中,默默抽烟的样子。自从他的妹妹离世,到现在已近十年,他也说,过去的已成过去,为什么在喧嚣过后,仍然显得孤单与疏离?
从集市回来,刀疤和克洛伊去了monkeybar,万蓬去joy’s找茵达聊天。叶霏带着面包,拎着水果,在通往海滩的路口下了车,向着宿舍走了几步,又折回身,一路走到潜店去。走上台阶,就闻到浓浓的方便面调料味。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陈家骏坐在桌旁,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不时敲击鼠标,音响中反复播放着乐曲的某个片段。
叶霏探头,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要不要吃芒果和山竹?”
“别在店里吃,会有蚂蚁。”他蹙眉,指了指大门,“去门口。”
“哦……”她缩回来,悻悻地走到台阶下,在沙滩的一截横木上坐下。
“跑哪去了?”过了几分钟,陈家骏的身影出现在露台上,叉着腰,嗤笑道,“让你到室外,谁让你坐到沙滩上去了。”
“安全,省得被你再撵走一次。”
他走过来,就势坐在台阶上,伸出手,“山竹。”
叶霏递过一个,他捏了捏,“还蛮新鲜。知道怎么分辨里面有几瓣肉吗?”
她点头,“刚刚万蓬教我了。”
“哦,你现在倒是什么都懂。”陈家骏干净利落地捏开果壳,手指上没有沾染一点汁水。
两个人也没多说话,就坐在台阶上下,吃完了口袋里的十几个山竹。之后他起身,拉过连着水龙头的橡胶管,把放过果壳的地方冲洗干净。
“怎么又回来了?”他问。
“那个……要和大家说再见啊……”
“我是说,从集市回来,怎么又来店里了。”陈家骏指挥她把垃圾袋系好,扔在海滩边的塑料桶里。
“把面包放下,明天的早餐。”这理由有些不充分,她只是想回来,就信步走回来了。叶霏想了想,继续说道:“还想看看鱼类图谱,再认几种。”
陈家骏挑眉看她,“你看鱼类图谱的神情像看菜谱。”
叶霏撇嘴,“这不怪我,我只去过超市,又没怎么看过它们在水里游来游去的样子。”
“别看了,这一两天,能记住什么。”他一脸不屑,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叶霏愣在原地,“太小看人了,总好过不看吧!”
陈家骏已经走到门口,回身招手。“傻站着干什么,过来。”

第六章 (下)

(接上文)
叶霏想了想,继续说道:“还想看看鱼类图谱,再认几种。”
陈家骏挑眉看她,“你看鱼类图谱的神情像看菜谱。”
叶霏撇嘴,“这不怪我,我只去过超市,又没怎么看过它们在水里游来游去的样子。”
“别看了,这一两天,能记住什么。”他一脸不屑,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叶霏愣在原地,“太小看人了,总好过不看吧!”
陈家骏已经走到门口,回身招手。“傻站着干什么,过来。”
“你带u盘了么?”他问。
叶霏点头,她钥匙扣上一直挂着一个。
“我给你一些视频和照片,回去再看。”他坐下来,保存了刚刚在制作的视频,打开图片文件夹。
她探头,看着满屏的缩略图,“都是你拍的?”
“嗯。”陈家骏点开照片,一张张翻过去。他镜头中的海底世界绚烂而澄净,色彩斑斓的软硬珊瑚,形态各异的热带鱼,自由游弋的鲨鱼、海龟,还有风暴漩涡一样壮观的鱼群。
叶霏赞道:“太棒了,简直是专业水准!”
陈家骏语气平平,“我们和许多杂志合作过,包括国家地理。”
“这么厉害!都是这附近照的?”
“也有其他岛的,好久没去过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这两年潜店太忙,自己的时间比较少。”
叶霏扫了一眼照片信息,“像素还蛮高,不担心版权问题?”
“你?”陈家骏抬眼看她,摇了摇头,“非商业的展示,你随便用。如果让更多人看到,也不是坏事。人们只会关心自己了解的生物,保护自己喜爱的那些。”
他放缓速度,一张张介绍着图片上各种海洋生物的名称,它们的特征和习性。他声音醇和,讲起来从容不迫、张弛有度,加上一些潜水中的趣闻,叶霏听得投入,不知不觉已经看了近百张照片,依旧意犹未尽。
陈家骏在u盘上新建了文本文档,输入了几个网站的链接,“这是都不错,你回去慢慢看。”
叶霏望着他,只觉得他和平时不一样,收起了咄咄逼人的锋芒,温文尔雅,平和镇定,有一种沉静内敛的气度;说起海洋时,平静中蕴含着深爱与柔情。
陈家骏注意到她凝视的目光,弯了弯嘴角,“怎么,讲太多,都没记住?”
叶霏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才是你最喜欢的事情呢。讲起这些,整个人的语气都不同了。”
陈家骏笑,“爱好不是工作,当然不同。”
“你工作起来凶巴巴的。”叶霏想了想,也不是凶,是太过威严,让人有压迫感。
“现在你都敢这么和我说话,再客气一些,你还不造反了?”他哼了一声,“这是做生意,还有好多人指着我吃饭。”
脑海中忽然闪现他说过的,忙碌才是疗伤药。叶霏调侃道:“还是,你特意让自己忙?”
陈家骏抿着唇,不发一语。
叶霏意识到自己问得唐突,轻咳了两声,换了话题,“说到吃饭,明天晚上我请大家吧。”她掏了掏口袋,“去掉到机场的车船票钱,剩下的点几个炒菜,吃两份咖喱蟹都没问题。明天收工,店里集合,怎样?”
“你那点工钱还请客,看来我给的太多了。”陈家骏戏谑道,点了点头,“明天和大家说,给他们一个surprise。”
第二天潜水归来,汶卡和万蓬开着皮卡,将几位住在其他海滩的游客送了回去。回来时二人从车斗里搬下一个大纸壳箱子,有欧洲来的游客还没走,捂住鼻子,说:“什么味道,附近有污水管吗?”
叶霏跑过去,掀起一角盖子,眼前一亮:“哪来的这么多榴莲?”
“老板让买的。”万蓬努了努嘴,“后座上还有山竹和菠萝,你去拿一下吧。”
郑运昌也来了,身后的颂西抱着一箱酒,威士忌、朗姆、龙舌兰、伏特加……应有尽有。郑运昌笑道:“家骏说你要请客,我们总不能空手而来,是吧。”
叶霏回头,看到陈家骏站在平台边缘。他弯起嘴角,“surprise。”
她看到那一箱榴莲,忽然想起什么,“扑哧”一声笑出来。
陈家骏问:“你笑什么。”
“没事。”叶霏笑得更大声,眼睛嘴巴弯到一起,就是不肯告诉他。
克洛伊揽着她的肩膀,“怎么了?”
叶霏问:“你吃榴莲么?”
“吃呀。”
她附到克洛伊耳边,“一身刺,臭烘烘,但居然还挺受欢迎。这不是老板吗?”
克洛伊一怔,也大笑起来,促狭地看着叶霏,眨了眨眼睛:“你是说,k.c.很美味?”
叶霏大窘,瞟了一眼陈家骏,好在他已经走开,没有听到二人的絮语。
刀疤备了炭火,和店家预定了各式烤串和酱料。汶卡和万蓬在沙滩上摆了两张长条桌,铺上格子桌布,还在水杯里点了几支蜡烛。茵达从店里拿来不少碗碟,还有一锅糯米饭,“k.c.说你明天就走了,今天要开个送行party。”
叶霏受宠若惊,“也太隆重了吧。”
“不要得意,也不是只为了你。”陈家骏瞟她一眼,“过两天就到春节了,店里也很久没有开party。”
最后叶霏的任务只是去买一些鱿鱼圈和薯条,拿回来给大家下酒。
颂西赶回去照顾酒吧,陈家骏站在长桌前,各式酒瓶和冰桶一字摆开,又拿了几罐软饮,“你们都要喝什么?可惜材料不全,有些鸡尾酒做不了。”
叶霏咋舌,“你果然是资深酒鬼,什么都会。”
陈家骏嗤笑,“我刚来岛上的时候,在酒吧打过工。”
克洛伊调侃道:“像颂西一样和女生搭讪?”
“我从来不和女生搭讪。”他摇了摇头。
郑运昌笑着拍他肩膀,“向来只有女生和他搭讪。”
说话间,他调了一杯lada(椰林飘香),扬了扬下巴,示意叶霏来拿,挑眉道:“你以为自己真喜欢喝酒?看看你最喜欢喝的,不是因为里面有菠萝汁?”
叶霏讪讪一笑,“或许吧。”
“肯定也喜欢百利甜。”陈家骏哼了一声,“明明就是喜欢喝糖水,非要学别人喝酒。”
她将信将疑接过杯来,“今天允许我喝酒了?”
陈家骏点头,“一会儿茵达收工过来,让她看着你,别乱跑就可以。我们得庆祝一下。”
“庆祝新年?”
他挑眉,“庆祝你终于要走了。”
叶霏举起榴莲。
“喂,那是凶器!”陈家骏促狭地笑,“这个季节榴莲很贵的,快放下。”
郑运昌说:“夏天再来吧,村子里产的那种小榴莲就熟了,便宜还好吃。”
叶霏学他们的样子,将绵软的榴莲肉和糯米饭混在一起,浇上椰奶,浓香扑鼻。她低头搅着,“我还是个学生,来一趟开销太大。”
克洛伊说:“夏天是淡季,也许我和刀疤会去其他岛。但是店里要开教练课程,同样需要人手,还可以聘用你的。是吧,k.c.?”
陈家骏扭过头去,撇了撇嘴,“你们做主。店里什么时候我说了算?”
郑运昌笑:“没关系,像你这么认真的人不多,monkeybar随时欢迎你回来。”
叶霏轻叹,“我不知道。未来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得想想以后怎么办。”
海边夜风习习,在炭火边吃串也不觉得闷热。郑运昌回去酒吧,换了颂西过来。他背着吉他,和茉莉挽着手,沿着海浪的边缘迤逦而来。在烛光下,大家一起唱着老歌。
’tmakeitbad.
r.
yourheart,
r.
每个人的脸都半明半暗,笑容在微醺的脸上漾开来。
“下一首歌,霏要和我们一起唱哦!”颂西指着她,“。”
他弹起吉他,欢快轻松地唱着
thatyou’
likeyou’go
causei’
第二段他把改成了快船speedboat,伸手指向叶霏,唱到的时候,还侧过脸,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叶霏向着他举起榴莲壳。
颂西唱到一半,也笑起来,“算了算了,这不是唱给你的歌。只能唱给我的宝贝,茉莉。”他拨着琴弦,柔情款款地看着身边的姑娘,放缓了曲速:
there’si’youdown
si’veplayedaround
’tmeanathing
茉莉看着他,神色柔和,眼睛中蓄着一泓清泉,水汪汪的。
颂西又唱了一首慢歌,
we'ple
'go
causewe'ple
maybeweshouldtakeitslow
叶霏没有听过这首歌,长桌对面的陈家骏也在轻声哼着这首曲调,便问道:“这是谁的歌,叫什么名字?”
他答了一句,叶霏没有听清,“什么?”她一边问着,一边倚在桌前,侧了侧身,想要听得更清楚。陈家骏也正好附身,“or……”
他刚说出歌名,嘴唇还微微翘着。两个人恰好碰到一起,他的唇,擦着她的耳朵。柔软的,湿润的,有些暖。
陈家骏很快闪身,那短暂的触碰,若有还无,像掠过一阵清风。
“d的歌。”他站直身体,淡淡地说。
“哦哦,没听过……”叶霏啄米一般点着头,喉头发紧。她想,老板说得对,真不应该喝酒,这才喝了几杯,脸上就热起来,似乎也挪不动步。
有店里的顾客路过海滩,看到嬉笑的众人,也走过来打招呼。陈家骏转过身去,和他们交谈起来。他穿着店里的t恤,肩膀正好撑开,袖口有些松,微微翘起,露出匀称有力的胳膊来。他站在离叶霏几米远的地方,和别人喝酒说笑,再没有看她一眼。
叶霏扁了扁嘴,回去坐到克洛伊身旁,瞟了陈家骏几次,他始终看着别的方向。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总觉得还有许多话想要问问他,她好奇他的身世,好奇众人口中他这些年的传奇经历;但是也清楚,他不会轻易对别人袒露心声。那么,不妨听他再讲讲心爱的那片海和海中的生灵,那样的陈家骏,放下满身戒备,不再像一只臭脾气的榴莲。
烛火阑珊,马上就要烧到尽头。众人陆续离开,一一和叶霏拥抱作别。
汶卡大叔说:“我一直都在岛上,下次见!”
叶霏笑着问万蓬:“我猜你也不想去别的地方吧?”
万蓬忸怩。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等你的好消息。”
刀疤简短有力地说:“霏,保重,下次见!”
克洛伊和叶霏一再拥抱,依依不舍,反复说着以后一定会在地球上的某一个角落再会。陈家骏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笑道:“有完没完了。”
克洛伊推推叶霏,“k.c.等着和你说再见呢。”
她转过身,有些挪不动步,伸出手臂,身体却有些僵直,站在他面前,总觉得无论什么姿态都有些别扭。陈家骏俯下身来,大方地抱了抱她。他的个子很高,叶霏下意识地踮起脚来。
陈家骏动作利落,但是落手很轻,只是将将搭在她的背上。他撤身,挑了挑眉,用中文问道:“这次是真的走了?”
“嗯,真的。”
“你再折回来,可没有送行party了,浪费大家的感情。”他说,“一路平安,保重。”
“你也保重,少吃泡面。”
“管得真宽呢。”他拧着眉毛看她,嘴角却弯起来,“回去别淘气,不要为了别人,再伤害自己。”
叶霏也笑,学他的语气,“管得真宽呢。”
笑着笑着,鼻子却有些发酸。
第二天一早她就要赶去渡口搭船,再乘车前往机场。背上行囊来到海滩时,大部分商铺依然大门紧闭,只有早点摊忙着开张,有人看到她,微笑点头致意。
scubalibre门前一片冷清,只有海滩的木桌旁有些炭火焦黑的痕迹。叶霏想了想,穿着拖鞋跑到平台上,踩了一串沙子脚印。
不知道陈家骏看到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直到最后,也没有说一句再见。

第七章 决断

飞机在北京降落后,叶霏等了两个小时,转机回到家乡。
从三十度的热带海边回到寒风凛冽的北方,还真的是有些不适应。尤其是镜子中的一张脸,像涂过一层烧烤酱,带着蜜棕色的光。她的手机没有开通国际漫游,在国外用的是当地卡,下机后换上原本的号码,走在机场里,短信的“嘀嘀”声不绝于耳。
一条条翻看,有北京移动的欢迎信息、各色广告、老同学假期聚会的邀请等等,还有若干未接来电通知。其中有一个国外的ip号码,十多天里呼叫了她几十次。
然后蹦出了许鹏程的名字,两条短信。
第一条写着:sorry.
第二条写着:whereareyou?you.
他在美国买的手机无法输入中文,叶霏知道,但仍旧觉得这两行字冷冰冰的。她不屑地撇了撇嘴,想要按下删除键,手指却停滞在键盘上,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揣起手机,自嘲地笑笑,怎么刚回到熟悉的环境,就故态萌发?这十多天白白接受洗礼了。是谁说旅行让人脱胎换骨,骗子。
在岛上一直不方便上网,回到家中,叶霏打开电脑k上有克洛伊发来的好友请求。她的页面上多是在店里和学员拍摄的合影,做着各种鬼脸,身后是耀眼的阳光和洁白的沙滩。叶霏翻了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她忍不住又打开许鹏程的页面,上面却出奇的干净,那张姑娘发布的双人照已经被删除了。状态更新还停留在十二月中旬的期末考试。
正看着,手机在桌面振动起来,依旧是那个ip号码。叶霏犹豫片刻,接起来,听筒里一片安静,她胸中梗着一口气,挂断电话,重重放在桌上。
过了一分钟,手机又开始嗡嗡作响。她盯着在桌上缓缓旋转的手机,看了半晌,伸手抓了过来。
对方沉寂了几秒,说:“是我。”
“我知道。”叶霏冷冷回了一句。
“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叶霏不屑地“哼”了一声,“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得着么?”
“他们说你出国旅行了,找不着你,我很担心。”
叶霏挖苦道:“您心可够多的,还是多操心您自己的事儿吧!”
“我本来想给你写信,但是觉得,这种事还是应该打电话。”
她心中有气,“能不挑快过年的时候给人添堵吗?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信也不用写了,我就当你这个人不存在。”
“叶霏……”许鹏程叹气,“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让我把话先说完,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可以么?”
她咬牙切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次去牙买加,不止我们两个,一共去了八个人。”
“正好四对儿是吧?”叶霏嘲讽地笑笑,“八个人?就算去八百个人瞅着,也不耽误你俩卿卿我我啊。”
“叶霏,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你得相信我,我们两个,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我想象什么了?你们俩什么关系,嗯?”她感觉自己的手微微颤抖,都要握不住手机。爸妈在厨房忙碌,叶霏转身带上房门,将电脑的音乐声调大。
“……”许鹏程沉默片刻,“physical的关系。”
叶霏气急反乐,“不是physical关系,你还chemical呢,嗯?”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许鹏程,那么多人在网上给你送祝福,我眼睛不瞎。”
“她和另一个女生一起住,我和梁凯一起住,你知道他的,不信你打电话问。那个姑娘和谁照相都很亲密,不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