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的核心不就是创新吗?”
赵清雅微抿了抿嘴,转过身去,“反正我不会做,我觉得没有任何意义。”
虽说策划一贯得装孙子,但赵清雅态度坚决,表明了已是软硬不吃,别说装孙子,装重孙都没用。
林阅叹了声气,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前去找陈麓川商量。

☆、第12章

决定之后,林阅斟酌酝酿了一下午,直到快下班时才踌躇着过去找陈麓川。她不能否认自己选在这么一个时间,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万一不欢而散,就能直接离开公司,免去了大部分的尴尬。
林阅拿着文件,走到陈麓川工位旁,顺了顺呼吸,“…陈麓川。”
话音未落,陈麓川立即抬头,愣了一愣,笑问:“什么事?”
“有个地方,我希望你能帮忙修改一下。”林阅微微弯了腰,将手里文件摊在,开始陈述自己的构思。
隔得近,她身上一股浅淡的香水味似有若无地拂在鼻息之间。陈麓川不动神色地将身体稍稍往后退了几分,看着林阅手里的文件。
“…我自己用简单的工具画了条抛物线,路径定位并不困难…”
她食指点着纸张,莹白细长的一双手,指甲盖上泛着浅粉色的珠光。
片刻,陈麓川意识到自己在走神,不觉轻咳了一声。
林阅疑惑抬眼。
“没事,你接着说。”
“哦,”林阅顿了一下,“…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陈麓川沉吟片刻,“做弧线会增加计算量,我没看出非要这样做的价值。”
林阅轻咬了咬唇,“…如果不行,那就算了吧。”说着,将文件合上,便要离开。
“林阅。”陈麓川伸手,捉住了她手中的文件,抬眼看着她,目光一时有些深,看不分明,声音也是沉沉,“你可以对我有成见…”
林阅一愣。
“但别影响你的工作。”他神色倒是寻常,细看神色却似有几分冷。
林阅心里顿时慌乱一片,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如果你认为这个改变值得一试,那就应该说服我。”陈麓川松了手。
林阅顿觉狼狈,亦有些害怕被他看低的羞愧,耳根发热,脖子脸颊也跟着红成一片。
陈麓川怔了怔,便又仿佛见到了大学时候的林阅,跟不上老师进度时,也是这幅受尽委屈的神情,将哭却又未哭。他不由反思方才自己说的话是不是重了些,想了想,打算开口道歉。
林阅却抢先开口,“…抱歉,”她迅速敛了表情,说道,“UI(用户界面)也是游戏重要的一部分,我希望能力之内能把这个游戏的每个细节都做好。大家都安于现状不去改变,整个行业也不会进步。”
陈麓川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她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词,过了片刻,才又开口,“…还有,这是你在萤石工作室当主程的第一个游戏,我相信你跟我心情一样,甚至比我更希望把它做好。”
她张了张口,再无话可说。微垂着头,仿佛挨训小学生声辩之后等待处置的模样。
沉默良久,陈麓川收回目光,侧过身面朝屏幕,一边敲键盘一边回答:“我试试。”
林阅愣了愣,片刻,小声说:“谢谢。”
此刻已是下班时间,王培源从旁经过,笑问:“你们俩还不下班啊?”
陈麓川目光未从屏幕上移开,答道:“还有点儿事。”
王培源呵呵一笑,“别太拼了,我先走了,明天见。”
林阅说了声“明天见。”
陈麓川飞快敲击键盘,屏幕上代码一行行罗列而出,清晰、精准、简洁、漂亮。林阅读了几行,只得拜服。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做这样的工作,能将冰冷的数据都处理成杰出的艺术。
林阅站了片刻,“…已经下班了,你明天再做吧。”
“没事。你先走吧,我明天告诉你结果。”
林阅回到自己工位上,磨磨蹭蹭地收拾完东西,起身朝着陈麓川那处看了一眼。他仍是心无旁骛,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他有个习惯,在敲回车键时总会用很大的力气,仿佛段落末尾一个浓重的句点。
林阅走了一会儿神,复又在位上坐下,重新打开了文档资料。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两人敲键盘的声音。片刻,林阅听见陈麓川那边安静下来,立时丢下鼠标站起身。
陈麓川正伸直双臂舒展筋骨,忽见前方工位上蹿出个人,吓了一跳,“…你还没走?”
林阅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在等他,“嗯…还有点事儿,刚刚忙完。”
陈麓川笑了笑,“我做完了,要不要看看?”
林阅飞快点头,“好啊。”
陈麓川输入一个指令,桌面上另一个窗口中,一个白色小点沿一条弧线飞上左侧简陋的进度条中,十分流畅。
“参数还要调整。”
林阅忙说,“效果已经很好了,谢谢。”她往屏幕右下角瞟了一眼,竟然已快到八点。
陈麓川也跟着看过去,“这么晚了——你吃饭了吗?”
“没,”林阅犹豫数秒,“…你要是没安排,我请你吃饭吧?”
陈麓川笑道:“上回你帮我,我都还没请你。”
林阅脸有些热,“那只是举手之劳。”
陈麓川弯下腰,将所有数据保存,窗口一一关上,“别争了,这回我请。”他关了电脑,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林阅忙道,“稍等,我拿上东西。”
等她关上电脑拎上提包,陈麓川已穿好了外套。黑色的薄款风衣,衬着他身形挺拔眉目俊朗。
陈麓川道:“走。”
林阅便急忙晕晕乎乎地跟上去。
整栋写字楼都没多少人了,电梯里自然就他与她两个人。
静了一会儿,陈麓川问她:“你搬家了吗?”
“搬了。”
“常青花园离公司更近。”
林阅“嗯”了一声,问他:“那你呢,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陈麓川笑了笑,“还在看,没找到合适的。”
“也不用着急,买房是大事,肯定要慢慢挑,挑个满意的。”
陈麓川瞥她一眼,“没什么动力,现在租的房子就挺好。”
“为什么没动力?”
“嗯…”陈麓川顿了顿,“要买就买个大的,但大的一个人住没意思。”
林阅心里不由砰砰跳了两下,“…可以养条狗,金毛萨摩什么的。”
恰好电梯已到一楼,林阅边往外走,边听他笑道:“伺候人可以,狗就算了。”
出了大楼,林阅问道:“你开车来了吗?”
陈麓川点头。
林阅说:“我也开了车。”
这会儿天已经全黑了,初春的夜,风尚有点凉。
陈麓川盯她看了几秒,“要不你坐我的车。”
林阅笑了笑,“那明天早上呢?”
陈麓川神色如常,“接你,反正顺路。”
林阅只觉一颗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这让她嗓子有点哑,“那就麻烦你了。”
陈麓川的车是福特野马,不太贵,三四十来万,黑色硬顶跑基本款,造型并不夸张。内饰也和他这人一样简约,黑色皮革座椅,还带着一点点新车特有的膻味。
林阅暗暗呼吸数次,平复心情。
陈麓川倒是神情淡然,问她:“想吃什么?”
“有家叫做‘桃叶渡’的,去过吗?”
“没有。”
“餐厅氛围不错,菜也好吃。”
陈麓川点头,“行。”
林阅报了地址,陈麓川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往二环方向开去。
开出去一会儿,陈麓川忽说:“年前你是不是在维港餐厅吃过饭?”
林阅一惊,想起和徐堃吃饭那天,“…你看到我了?”
“嗯。你没看见我。”
林阅垂眼,“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陈麓川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桃叶渡”地方不大,进去先是前台,一道狭窄的木楼梯通往二楼,楼梯前立着两盏古香古色的灯笼,掩映在装饰的桃花之中。二楼统共分出了二十四个隔间,分别以二十四节气命名,两人占了“谷雨”那间。
服务员呈上菜单,林阅递给陈麓川。陈麓川推回,“你点吧。”
林阅翻开菜单,“喝酒吗?”
“要开车。”
“这里自酿酒度数低,最高的才二十度。要不试试桃花酒?”
“多少度?”
“四度。”
陈麓川笑了,“这还能叫酒吗?”
林阅也笑了笑,抬眼,“点一壶吧,味道还不错。”
陈麓川点头,“你决定就行,我听你的。”
林阅不觉脸一热。
餐厅气氛幽静,通常过来的情侣居多。她当时倒没想那么多,只是有些想念此处的桃花酒,便随口一提。
然而此刻独处一室,灯光柔和音乐慵懒,氛围比及方才闭塞的车里,更显出几分难以言明的暧昧。而她大约也是受了这里气氛的影响,顺着并无任何特殊之处的“我听你的”一句,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一通。

☆、第13章

点完单没多久,服务员先将桃花酒端了上来。极小的酒壶,酒杯也玲珑秀气。林阅先给陈麓川斟了一杯,“尝尝看。”
酒液是淡淡的粉色,衬着灯光格外的漂亮。陈麓川浅尝一口,笑道:“一股米酒味儿。”
“好喝吗?”
“还行,”陈麓川搁下杯子,“你不觉得我一个大男人喝这个有点…”
“有点娘?”林阅笑了,“那正好,你不喜欢我就自己喝。”
陈麓川将酒壶往她跟前轻轻一推,“都给你了。”
小坐片刻,上了两道菜。两人都饿得狠了,埋头吃了片刻,方才放慢动作开始闲聊。
陈麓川问她:“你跟江城的几个同学还有来往吗?”
林阅答:“没怎么来往了。”
陈麓川说:“孙磊下个月要结婚了。”
林阅想了片刻才记起孙磊是谁。那时候在实验室,林阅曾找孙磊请教过几次,但毕业之后便没再联系过。林阅只记得他大学时候跟陈麓川一个宿舍,学习刻苦优秀,被大家戏称为“学霸”。
林阅笑了笑,“是么,我没太留意。”
林阅这人性格有些内向,大学四年通常独来独往,并未与同学建立多么深厚的感情。刚毕业那一阵,群里每日能刷上千条的动态,林阅嫌吵,随手屏蔽了,只偶尔去聊天记录里搜一搜陈麓川的消息。
后来,群渐渐就沉寂了,大半个月才有人出来冒个泡。
陈麓川“嗯”了一声,略微停顿了几秒,才又问道:“跟耿浩然还有联系吗?”
林阅微妙觉得陈麓川提到耿浩然与提到孙磊的语气有些不同,便抬头瞥他一眼。他神色仍是淡然,林阅便疑心只是错觉。
关于耿浩然,她印象更深一些。因这人大学时十分的闹腾,每回班上聚会,就数他最活跃。他虽然偶尔有些四六不靠,但性格开朗又善于调解气氛,在班上人缘非常好。
“没有,毕业就没联系了。”
陈麓川闻言抬头,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一会儿。
林阅一时给他瞅得分外不自在,不由伸手捋了捋头发,“…怎么了?”
陈麓川笑了笑,没答,收回目光。
吃完回去,已过了九点。路很通畅,车子不一会儿便停在了常青花园小区门口。夜色沉沉,路灯照进驾驶座,光影交错之间,陈麓川面容愈发显得沉静。
林阅心里转了数个念头,最终将去拉车门的手又悄悄地收回来,笑说:“我还得去一趟超市,前面路口右拐过去,能不能麻烦你再送一截。”
陈麓川点头,再次发动车子。
到了超市门口,林阅说了句“稍等”。下车走出去两步,忽听见身后响起摔门的声音。她一回头,却是陈麓川下了车。
陈麓川大步走来,“我买瓶水。”
林阅心里砰砰跳了两下,微敛着呼吸,点了点头。
超市不大,货架上塞得满满当当,码放又不科学,找一样东西常得绕上半天。逛超市是林阅临时诌的借口,这会儿自然只能将戏演到底。她从货架旁拿了一个空的推车,沿着货架一排一排往前走,瞅着顺眼的、估摸着用得上的,全都一股脑儿放进去。
陈麓川跟在她身后,脚步沉稳,不紧不慢。
再走过一排货架,到了饮品区。
林阅回头看他,“喝什么?”
“农夫山泉。”
林阅找了找,水搁在前方上面的架子上。她将车推过去,踮脚去拿,没够着,便有些窘迫,笑了笑说:“谁家超市把纯净水放这么高。”
陈麓川靠近一步,站在她身后,伸出手。
林阅便觉自己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片刻,轻轻“啪”的一声,那瓶水被丢进了推车之中,陈麓川也跟着退后一步。
林阅总算又能呼吸了。
“唔…差不多了,结账吧。”
她微微垂着头,从衣领里露出后面一截洁白的颈子,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几近透明。
陈麓川点了点头,移开目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地捏了捏,旋即松开。
林阅压根没留意自己买了什么东西,结账一看,整整三大袋子。她掏出钱包结完账,刚要伸手,陈麓川已将三只袋子都拎了下来。
林阅忙说:“我来吧。”
陈麓川转身往外走,“没事。”
三个袋子都是沉甸甸的,陈麓川单手提着,脚步却没受到丝毫影响。
到了车边,陈麓川打开后座车门,将东西放进去。
林阅赶上,连忙道谢。
陈麓川替她拉开了副驾驶门,绕去驾驶座,“走吧。”
顺理成章的,到了小区门口,陈麓川提着东西,送她进去。
送到了楼下,又送进电梯,最后一口气送到了家门口。”
林阅又是道歉又是道谢,陈麓川将袋子放在门口地砖上,退后一步,整了整衣领,笑答:“没事,举手之劳。”
静了静,林阅道:“明天早上就不麻烦你了,我乘地铁过去挺快的。”
陈麓川看她一眼,坚持道:“反正顺路,我八点十分到小区门口,你来得及吗?”
林阅忙说:“来得及。”
“好,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林阅点头。
沉默片刻,陈麓川说:“那我走了。”
林阅又点了点头。
陈麓川站立数秒,很轻地笑了一声,“那行,赶紧进去吧,早点休息。”
“嗯。”
陈麓川再无话说,转身,刚迈出一步,忽听身后小声叫他:“陈麓川。”
陈麓川立即站定回身。
林阅抬头看他,手指不自觉攥紧了,“…你下午说,我可以对你有成见,但别影响工作…其实,我对你没有成见,”顿了顿,“没有任何成见。”
陈麓川目光立时一敛。
头顶白色的日光灯照着两人,地上只有两道浅淡的影子。
话说完,林阅顿时失了所有勇气,再不看看他,缓缓低下头,瞅着那两道影子。
半晌,就在她快觉得难以呼吸时,终于听见陈麓川低低地笑了一声,“…是么,我一直以为你挺讨厌我的。”
林阅微讶,不由抬眼看他,“为什么?”
“嗯…”陈麓川也看着她,“你不是一直在躲我吗?”
林阅脸一热,下意识否认,“…没有,我可能就是这样的性格,有点不会跟人打交道。”
陈麓川顿了顿,一时也分不太清林阅这话是事实还是借口。
每每在他以为两人关系稍有些和缓的时候,林阅总会用客气疏离的态度否认他的认知;可当两人正儿八经单独相处时,她又比任何时候更容易接近。
陈麓川想了想,有些事儿还是得摊开来说,“五年级那事儿,我跟你道歉。小时候贪玩不懂事,一时着急才打扰你…还有那天,也不是有意要别你的车…”
林阅急忙打断他,“你不用跟我道歉,这都是小事儿,我从来没在意过。我不讨厌你,我…你这人挺好的。”
陈麓川笑了,“是么。”
林阅猛点头,此刻甚觉言语的力量微乎其微。
她恨不能将一颗心剖出来给他看,历数数载而来的斑驳心事,可此刻从嘴里吐出的,尽都浅薄苍白。
林阅抬眼看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个字在喉间滚了又滚,却最终又被自己生生咽下,“…谢谢你,不管是工作上的事,还是你送我回来,这回,还有上回…”
“没事,”陈麓川笑答,“你也帮过我,有来有往而已,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林阅费力笑了笑,“嗯。”
“好了,”陈麓川看着她,“进去吧,我走了。”
林阅点头,“注意安全。”
“嗯。晚安。”
“晚安。”
身影朝着电梯门去了,林阅打开门后立了好一会儿,方才进屋。
玄关处支了一个低矮的柜子,可坐着换鞋。她脱下靴子,却没立即换上拖鞋,坐在矮柜上发呆。
不得不说,方才与陈麓川的一番对话,让她心里燃起了一丛小小的火苗。
她想到了在归元寺数罗汉求的那支签,“毫厘驰千里,朝暮一念中”。
再不能这样下去了,战或退,她得尽快做个决定。

☆、第14章

青春正年华的高一时期,林阅也干过一些傻事儿。彼时班上流行叠星星,长长的彩色吸管,五分钱一根,买上五百二十根只要二十五块钱。一到下课时间,班里女生就将藏在桌屉里的吸管拿出来,一边聊天一边运指如飞。
林阅准备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叠一个放一个,预备把五百二十根塑料吸管编完了,就去找那人告白。
后来,班主任粗暴.干涉,刹住了叠星星这股“不正之风”,林阅的计划也跟着无疾而终。
再后来,文理分班,林阅不顾老师和父母的劝阻,一意孤行报了理科。从那时起,风花雪月多愁善感便渐渐离她而去,上课下课,脑袋里都塞满了分子式函数题受力分析遗传变异…好歹天道酬勤,高考那年逢上题目简单又发挥超常,最后成绩下来,比一本线高出四十分。
林阅七弯八拐,找人打听到了那人的志愿,便按照他的填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那年江城尚未真正实行平行志愿,如果一本的第一志愿没录上,就只能被刷去二本。以林阅的成绩,报考江大计算机系十分冒险。
为此何珊大发雷霆,直骂她缺心眼儿。连一贯不怎么干涉女儿做决定的林立明也出面劝导,让林阅考虑考虑中山或者厦大,一样的985、211,分数低些也更保险。
不管他们如何软硬兼施,林阅始终不为所动,她甚至做好了一旦掉档就复读一年的打算。
好在最后江大的提档线出来,林阅比那分数高了五分。
何珊每每提及此事都是心有余悸,也正是这事儿让她彻底见识到了自己女儿的性格:平日里看着闷声不吭,耳根子软,别人说两句好话就立场动摇,实际上极有主意。好比这几年,为了她的终身大事儿没少苦口婆心,可她就能不紧不慢,没事人一样。去年吵了次架,一声不响地就把房子买了,直到所有手续办妥了才知会家里。
上了大学的林阅,自然没少遭罪。课程进度跟不上,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最后也只能低空擦过。然而这还不是让林阅最难受的——那时候陈麓川正跟他异地恋的女友打得火热,一到放假就直奔另一城市。
陈麓川和他女友是高考结束那天在一起的。那天林阅鼓足了半辈子的勇气,揣上一封洋洋洒洒的千言情书,走去楼上,打算跟他告白。
刚刚解放的学生正站在走廊上往外扔书,纸片雪花似的飞舞。林阅去得巧,恰恰逢上了好戏开场——
教室门口围了一圈的人,将陈麓川与他们班的班花围在中间。
远远的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见在越来越激烈的起哄鼓掌声中,那个女生主动凑上去,踮起脚。顿时一阵怪叫。
林阅把那封信撕了,扬手一扔,纸屑混进了纷飞的书页和试卷之中。
大二下学期,陈麓川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林阅辗转打听,听说其实两人关系早有裂痕,只是迟迟未断——毕竟是初恋。好比女孩儿买的第一双高跟鞋,即便再不合脚,也总要忍痛凑合一阵。
林阅重燃希望,耐心等待合适的机会。
大三上学期,在耿浩然的组织下,班上一行十余人去上饶旅游。那时婺源刚刚成为热门的景点,无数大学生趋之若鹜。在婺源住宿的那天晚上,林阅做足了一切准备,出门去找人。
到了陈麓川的房间门口,正要抬手敲门,听见里面传来嬉笑的声音,似是耿浩然、孙磊他们三人在打扑克。
林阅踌躇,决定换个时间,打算走,听见耿浩然笑道:“…来来说回刚才这问题,老陈,你真不喜欢林阅?”
林阅心脏立时停跳一拍,屏住了呼吸。
陈麓川:“真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