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险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真蠢。”
“我妈确实是在当招待所的服务员时跟陈守河认识的。”周险将烟夹在指间,在缭绕升起的薄烟中缓声开口。
衣锦还乡的陈守河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的婚姻,当时为了往上爬,不得不娶一个显贵却不爱的女人。在渡河镇的招待所里,他对那个迎春花一样娇嫩的姑娘一见钟情,罔顾自己已有家室,百般诱哄。姑娘不答应,他便使了一些手段,让姑娘重病的父亲无处投医。
姑娘迫于无奈,不得不从。陈守河很喜欢她柔和乖顺的性子,有意金屋藏娇,却最终被家里的正室发现。陈守河便编排说是姑娘主动勾引她,成功将自己摘了出去。后来姑娘诞下一子,陈守河背着家里正室让人给姑娘送了一笔钱,但这笔钱被送钱之人私吞大半,到了姑娘母子手里之时,只剩少得可怜的一个零头。
陈守河自认为做了妥善安置,便从一时的愧疚中走了出去。而姑娘却带着自己的非婚生子,过得艰苦潦倒。
她的样貌在闭塞的渡河镇里数一数二,却因被人坏了名声,再无人敢娶。有些人觊觎美色,屡次上门调戏,她横眉冷目拒之门外,这些人吃了闭门羹,自然不好意思灰溜溜回去,便编排了一些下流言辞,恶意诋毁。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久而久之,受害者却渐渐被流言塑造成了娼。妇浪。货,成为幸灾乐祸的众人调笑的谈资。

第20章 渡河(20)

周险说完,将手里的烟掐了,见许棠神色默默,伸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拍,“走,跟我上楼去看看。”
上面是间阁楼,脚一踩上去便扬起一阵灰尘,许棠呛得咳嗽一声,忽觉有丝状的东西黏上脸颊,她伸手抹了一把,果真是蜘蛛网。
阁楼只有一扇极小的气窗,也已经变形打不开了。周险用力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两只蜡烛点燃。他将头顶上的蛛网拂掉,脱下身上的外套垫在床板上,“坐。”
许棠依言坐下,打量四周。气窗底下放着一张书桌,左边有个柜子挨墙放着。说是柜子,其实也不过就几片木板钉了一下。
周险将书桌的抽屉挨个打开,找出当年搬家时没有带走的东西。桌上烛光摇曳,映得他侧脸轮廓比平日柔和。
“我一闯祸我妈就把我赶上来,她在底下看着不让我出去。”抽屉里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塑料打火机,生锈的小刀,起子钳子…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周险都拿了出来,扔在桌面上。
许棠没说话,心想要是按照周险闯祸的次数,恐怕他一年泰半时间都得呆在这逼仄的阁楼上。她看着桌上乱七八糟的旧物,忽注意到一个怀表样的东西,伸出手指勾了过来,打开表盖,往里看了一眼,却是一愣。里面是周险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她穿一件鹅黄色的毛衣,披着头发,微微侧着头,笑得温柔明媚。许棠默默看了一会,伸手拉了拉周险的手臂。
周险扭头疑惑看她,许棠不说话,将怀表放进他手里。
周险朝怀表看了一眼,立时沉默下去。过了片刻,他敛了目光,将怀表揣进裤子口袋里。
很快抽屉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周险筛了一遍,见没再漏下什么重要的东西,又一股脑儿重新放了回去。
烛光轻轻摇曳,许棠坐在床板上静静看着周险,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定,“周险,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周险将书桌下的凳子抽出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翘腿坐下,“难产大出血,险些没生出来的意思。你又为什么叫许海棠?”
“…我不叫许海棠。”
周险笑了一声。
“我外公我给起的,他年轻时候读书多,喜欢苏轼的诗词。苏轼有首诗叫做《海棠》,‘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她说完,抬头朝着桌上的蜡烛看了一眼,又看向周险,心脏处好似陡然高涨的潮水淹了上来。她不由放缓了呼吸。
周险也在看她。她素净的小脸让微弱的烛光映出一抹浅红,眼睛里含着流转的微光。周险呼吸一滞,探过身体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凑近吻了上去。
初时极轻极缓,吻了片刻周险撬开齿关探舌进去,一把将她腰掐住,往自己怀里带,两人呼吸顿时乱了。周险越吻越凶,到最后甚有几分要将她吃下去的架势。许棠双臂环着他脖子,双腿发软,呼吸全滞在喉间,舌头被周险吮得疼痛发麻。
周险手沿着许棠的腰一路往上,在她胸前狠狠揉了几把。灼热呼吸蒸汽似的喷在颈间,刀子似的硬物紧抵着她的大腿,她往旁挪了挪,却叫周险箍得更紧。
正在此时,窗外忽然响起一声闷雷,许棠惊得身体一震,大梦方醒般伸手去推周险胸膛。周险将她手臂箍住,紧盯着她汪了泓清水似的眼睛,“你还得为我做一件事。”
许棠声音细弱一线,想问他什么事,却死死发不出声音,只觉心如擂鼓,仿佛要从嗓子口里蹦出来。
周险一口轻咬住她的嘴唇,大掌掀了上衣一把覆上去,“许海棠,我要你等我!”
窗外骤雨急落,噼里啪啦打在气窗玻璃上,烛光一阵摇晃,将熄未熄,许棠被压在周险的外套上,上面是他山岳似的身躯,他的气息紧紧缠绕密不透风,仿佛结了张牢不可破的网。
许棠在断了线的呼吸中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人俊朗深邃的眉眼。数年循规蹈矩,刻意将这股冲动牢牢束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中。如今一日困缚打破天坼地裂,她窥见自己从未停息的灵魂,即便那火光是危险的末路,也要不管不顾迎头上前!
周险紧握住她一用力便似要折断的细腰,重重撞了进去。
许棠霎时疼得低叫出声,手指死死扣住周险背上的肌肉,瞪大眼睛看着上方。周险脸上的汗滴落在她额上,他俯下。身亲吻她发白的嘴唇,手掌在她紧绷的背上轻轻抚摸,随即缓缓运动,将千钧之力推入深处。
窗外雨声轰隆,呼吸交缠不休不止。
周险退出来,许棠忽觉大腿一热,随即一切缓缓停了下来,周险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低头看着她微微喘息。许棠神情几许惝恍,周险吻她眉心,“许海棠,等我。”
许棠不说话,伸手将他汗津津的背环住。
“我要你当我的女人,”周险顿了一下,“一辈子当我的女人。”
雨声渐歇,周险仍舍不得放开她,将她抱在怀里,手掌腻在她光滑的背上,一边轻抚一边和她说话:“你什么时候开始打算从我这儿打听郑叔的消息?”
“方举让我陪他吃烧烤的时候。”
周险低笑,“你藏着水果刀做什么?”
“留着自保。”许棠看他一眼。
“水果刀上有他指纹有什么用?渡河镇这么一个破地方,谁给你检测指纹,读成书呆子了吧?”
许棠不服气,“大不了我朝自己身上捅一刀。”
周险将她脑袋一拍,“蠢。”
许棠不说话,沉默一会儿,抬头看着周险,“周险,你是不是好人?”
周险见她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不由失笑,“你觉得我是不是好人?”
“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周险静了数秒,神色微敛,“穿警服的人是方举的哥哥方擎,出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许棠脑子转得飞快,“所以方举确实是卧底?”
周险眉峰微蹙,没有直接回答,“好不容易捏住了郑叔把柄,车翻了,功亏一篑。”
许棠眼皮一跳,“郑叔到底在运什么东西?”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周险看着她,眉目间一股狠厉之色“欠你的人,欠我的人,总有一天…”
许棠几分心惊肉跳,抬眼静静看着他,万千担忧尽付于一句话:“周险,我等你,但你不能让我等不到你。”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许棠便出发去市里,因走得急,镯子和衣服最终没机会还给周险。
皮卡沿着盘山公路朝县里驶去,驶出去十多分钟,拐过一个弯,忽从前面小路中冲出十余辆摩托车,头灯乱闪,聚光灯似的照过来。
司机吓得猛踩刹车,却见摩托车在路上整齐排成一排。
坐在副驾驶上的许棠也吓了一跳,紧抚着胸口,抬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了车队正中的周险。她放缓了呼吸,眼眶温热,隔着车窗玻璃,与周险遥遥相望。
熹光初露,天高地远,群山岑寂。
这样持续了三分钟,方举吹了声口哨,车队拧了油门,往两侧一闪,在中间让了一条道路。
司机松了口气,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许棠打开车窗,紧紧盯着窗外那人,一个瞬间,两人错身而过。
许棠朝后望,车灯越来越远,渐渐成了一个点,消失在视野之中。

第21章 枝川(01)

四年中,许棠并非一次都未见过周险。有一年大雪封山,许棠过完年返校,往鹿山县去的路上出了一起车祸,她坐的大巴堵在车流之中,几小时望不到头。
后来车流渐渐疏通,往返车道错车之时,许棠在反方向的车队之中忽然注意到了一头夺目的红色头发。方举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正在指挥一辆轿车倒车。许棠往驾驶座上看去,一眼便看见了正打着方向盘的周险。
他穿一件黑色大衣,眉目较之以往更显硬朗。许棠隔着脏兮兮的玻璃看了他五分钟,直到大巴顺利驶了出去,周险始终没有转过头来。
当年盟誓言犹在耳,四年之后,这人终于越过重重阻隔,到了她面前。
周险滚烫的呼吸一阵一阵喷在她脸上,他大掌粗粝,一边亲吻一边掀了她上衣伸进去狠捏一把,许棠吃痛,当年往事走马灯似的飞闪,惊喜感慨重重交织,到最后反化作一股心酸的恨意,她想也不想,张开牙齿朝着周险的嘴唇咬下去。
周险动作立时停了下来,退开寸许拿灼热的眸子直视她,“怎么,亲都亲不得了?”
许棠脚底发软,紧攥着他的衣服领口,“你怎么不去亲孙小姐?”
“哪个孙小姐?”
“当年的小痞子就要成了鹿山地产大亨的东床快婿,你说哪个孙小姐?”
周险低笑一声,忍不住逗她,“你做大,她做小,行不行?”
许棠顿时一阵胡乱挣扎,周险将她箍得紧紧,“许海棠,我让你等我,就决不负你!”说罢一手掌着她的腰,再次低头含住她的唇。烟味与血腥气相互纠缠,许棠便觉自己整个人都仿佛正在燃烧。周险摘了手套,一手揉搓她胸前起伏的曲线,一手朝下探去,将她紧紧攫住。
许棠身体一缩,扭身去躲,却让他扣得更紧。钢铁似的硬物紧紧抵在她腿间,她双颊烧得几欲泣血。 他仿佛崇峻陡峭的山峰,而她被紧紧困缚于坚硬粗粝的岩石之间。
周险扯了遮蔽,将她往上一托,挺身极速压迫而入。她一直压抑于唇舌间的呼吸立时乱了,低叫一声,霎时打破了黑夜的暗流涌动。
仿佛激流自崇山峻岭间飞流而下,挟了千军万马的力量,冲过贫瘠狂野,一路奔腾入海,冲击陡峭巨岩,荡起遮天蔽日般的浪涛。
许棠似要生生被这不遗余力的进攻撞击得躯体尽散,在神思浩荡中用断了线似的声音低声哀求告饶,周险却仍节节进击毫不心软,愈发加快了力道,最终稍稍退出,用全身之力,朝内最后重重一击!
一时天地静了,许棠目光涣散,过了半晌方从胸膛里推出一声绵长的呼吸。
周险在她光洁的肩上印下一吻,抱她去沙发上坐好,点了一支烟,慢慢抽着。
许棠整个蜷在他怀里,过了许久,渐渐平息下来。她欲起身去将蜡烛点燃,周险却收紧了双臂,“我再抱一会儿。”
四下寂静黑暗,她与他体温相贴肌体相触,再没有其他,可以成为两人的阻隔。
前所未有的安定宁静,直到许棠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许棠尴尬,“我,我没吃晚饭。”她伸手推了推周险的胸膛,从沙发上站起来,将衣服穿好,“我去煮面,你吃不吃?”
周险“嗯”了一声。
许棠端着点燃的蜡烛走进厨房,将蜡烛放在一个背风的位置,随即打开燃气灶,一边烧水,一边开了水龙头开始清洗番茄和小白菜。
正丢了一把挂面进去,周险走过来,抱臂倚着门框望着她:“你现在这工作不好。”
许棠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做什么工作。”
“我知道的多了。”周险悠悠闲闲接着说,“市场部追你的那人,也不好。”
许棠登时明白过来,“…你调查我?”
“我总得对我的女人了如指掌。”
许棠无语,锅里面已经熟了,她关了火,找了两只大碗捞起来,周险过来帮忙端,许棠往他左手上扫了一眼,顿时一惊:“你的手…”
他左手手背上一道扭曲虬结红肿的疤痕,从无名指和中指之间的缝隙,一直蜿蜒至手掌边缘,隐约可见线缝过的痕迹,仿佛一条蜈蚣攀沿其上。
方才两人缠绵之时四下黑暗,许棠未曾注意,如今见到,顿觉心惊肉跳,“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周险瞥了一眼,淡淡说:“我跟方举要脱离组织,骁哥不高兴,砍了一刀。”
许棠手指颤悠悠地捧住他的左手,将他手翻了过来,这才发现这伤口贯穿了整个手掌——可见当时小指与无名指以及小部分手掌被完全斩了下来,又重新接了回去。
“那现在…痊愈了吗?”许棠看着这狰狞的疤痕,只觉脊背发凉。
“还行,变天的时候会痒,”周险将手抽回来,“看了怕,你别看了。”
许棠不说话,忽上前一步将他抱住。周险抚了抚她的背,过了一会儿,“许海棠。”
“嗯?”
“面要烂了。”
许棠:“…”
吃完面,许棠烧水洗澡,两人回卧室躺下。躺了一会儿,许棠忽觉得有什么东西渐渐硬了起来。周险从背后伸手将她腰一环,往自己怀里一揽,模拟那时的动作,恶意朝着她股间一顶。
许棠羞愤,伸出手肘往后击,周险闷笑一声,贴着她耳廓问:“许海棠,既然你还没睡着,我们来交。配。”
“…你懂不懂这个词是形容动物的?”许棠抓狂。
“一样的。”周险低声一笑,右手绕到前方,探了下去。
许棠呼吸立时乱了,身体一缩,下意识并拢双腿,周险却将其分得更开。
过了片刻,将她整个翻过来,衣服推高,俯身下去。过了一会儿,周险又低声开口,“还是这么小。”
许棠抓起旁边枕头往他背上一打,“你闭嘴!”
周险低声笑说,“好,我闭嘴,”话音刚落,猝不及防地往前一顶。
许棠一口气霎时滞在喉间,尚未吐出,周险已箍住她的腰,疾风骤雨般开始挞伐。
因为之前有了一次,这次周险持续了很久。到最后许棠已体力不支,在周险愈战愈勇的攻伐之下,瘫软成了一摊水。
到凌晨时周险方停了下来,揽住她亲了一会儿,很快沉入睡眠。许棠睡前抓住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明早得去买药。
——
第二天邻近正午许棠才醒,窗户开了一线,周险赤。身站在窗前抽烟。许棠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你怎么不穿衣服?!”
周险转身,许棠立即将脸别过去。周险笑了一声,叼着烟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扳她的脑袋,“又不是没看过。”
许棠死死不肯转过来,“你快把衣服穿上。”
周险低笑,也不为难她了。将自己衣服捞过来穿上,说:“起床吧,方举开车过来了。”
许棠这才转过头来,“去哪儿?”
周险看她一眼,“剪彩。”
许棠在洗漱的时候,周险就在她屋子里乱逛,时不时发表一句评论。
“这顶吊得真丑。”
“你卧室墙壁居然是屎黄色的。”
许棠懒得理他,她发现四年不见,这人比以前嘴贱了不止一点半点。
很快收拾妥当,周险攥住她的手往外走,许棠扭头往里看了一眼,“你的手套…”
“你不怕,我还戴什么。”
许棠愣了一下。
很快到了小区门口,前方一辆奔驰车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男人钻了出来,朝着她大声打招呼:“嫂子!”
许棠定睛一看,惊讶道:“方举?”
方举头发染回了黑色,理一个清爽的圆寸,穿着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十分的人模狗样。许棠正要赞叹两句,忽看见他搭在车门上的手上戴了个很粗的翡翠扳指,立时又将话咽了下去。
车子轧着满城枯叶一路往东驶去,最后停在了一家酒店前面。许棠刚刚钻出车门,红地毯两旁穿着大红旗袍的迎宾小姐,和酒店门口一排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忽齐刷刷朝着许棠鞠了一躬,高声喊道:“老板娘!”

第22章 枝川(02)

许棠被这阵仗吓得不轻,一眼看去,酒店门口悬了个大红条幅:热烈庆祝周府海棠酒店正式开张!许棠正疑惑这“周府海棠”是什么,抬头一看,招牌上赫然“周府海棠”四个大字。
方举凑过来,举起大拇指朝着招牌一指,“这名字起得好吧,嫂子?”
许棠没摸清楚状况,不由扭头去看周险,“这是…”
周险捏了她的手往前走,“我开的。”
许棠看着眼前气派的门面,仍是难以置信,方举跟在后面解释:“今天开始,我们就正式到市里来发展了,嫂子你在这儿待了四年,可要多多介绍经验啊。”
说话间许棠已经跟着周险走了进去,里面上下两层,装修得金碧辉煌,几十号桌子上都坐满了人,服务员看茶倒水忙得脚不沾地。许棠跟周险刚一进去,里面的人齐刷刷转头打招呼:“险哥!嫂子!”
许棠被这整齐的吼声炸得脑袋发蒙,疑心自己再次回到了当年渡河镇的那栋房子。但一眼看去,喝茶聊天人一水儿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跟方举似的人模狗样。
陆续过来几个人跟周险和方举确认流程,不一会儿开张典礼正式开始。司仪开始上去讲话,下面噼里啪啦一阵鼓掌。
许棠跟着周险在靠近舞台的贵宾席上坐下,席上的七八个人正襟危坐,面前都放着铭牌。许棠朝着铭牌扫一眼,上面好几个名字在枝川市都是如雷贯耳。许棠暗自震惊,周险这四年风生水起她是有所耳闻的,但风生水起到这种程度,她万万不敢想象。
“现在,让我们有请新棠物流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方举先生上台致辞!”
司仪打断许棠的胡思乱想,她立即收回目光,见方举正了正衣领,在鼓掌声中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上舞台。
许棠联想到他之前那一头红发,要是配合他今天这神态,倒活似一只鸡冠挺立的大公鸡。
“…我想你们一定好奇我们酒店为什么要起‘周府海棠’这个名字,这要从我们老板和老板娘的传奇爱情开始讲起了。话说当年我们老板娘豆蔻年华,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遇到了我们身世坎坷的老板,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许棠听得既觉好笑又觉羞耻,伸手扯了扯周险的衣袖,掩面问道:“…能把他轰下来吗?”
十分钟后,方举终于讲完下来,刚一落座便冲着许棠一笑,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嫂子,我讲得怎么样?”
许棠不忍心打消他的积极性,“…还行…挺有煽动性的。”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上去讲话,最后终于到了剪彩仪式。周险攥着许棠的手和一众嘉宾一起走上舞台。礼仪小姐牵上红轴带,用盘子端了剪刀上来。嘉宾人手一把剪刀,到许棠这里却是少了一把。礼仪小姐正要返身去拿,周险却摆了摆了摆手,将剪刀递进许棠手里,然后包住了许棠的手。
许棠心脏立时停跳一拍,周险大掌温热,稳稳握着她的手,仿佛狂涛怒澜中掌着船舶的舵。激昂的背景音乐中,周险便这样掌着许棠手,“咔擦”一声,和台上嘉宾一起剪断了红绸带。
开业典礼结束之后,宴会正式开始。
席上方举妙语连珠,嘉宾席笑语不绝。周险喝酒豪爽,话依然不多,只在关键性决策性问题上替方举回答一声。毕竟是应酬饭,自然不能随心所欲。
散了席,周险和方举将嘉宾送走,回来方举立即嚷道:“喝了一肚子水,菜都没吃几口,险哥我们开个包厢,点个火锅,慢慢吃?”
周险低头看着许棠,“你吃饱没有?”
“还好。”
“还好那就是没饱——走,吃火锅。”拉了她的手臂朝二楼走去。
锅底刚刚煮沸,包厢门忽被打开,一人走了进来,笑说:“不好意思,来晚了。”方举往旁边挪了挪,给这人让了一个位子。
许棠自他进门之时就一直盯着他,待他落座,终于想起来这人是小伍。他也穿一身挺括的西装,身上的憨厚气质褪了不少,显出另一种沉稳。小伍也认出许棠,连声跟她打招呼。
方举推了盘牛肉下锅,“嫂子,今天险哥喊你过来,除了让你剪彩,还有件事。”
“什么事?”
方举从地上捞起四瓶啤酒打开,往四人面前各放了一瓶,“险哥和我都没有管理酒店的经验,所以想把酒店交给你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