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跟着起身,捏着衬衫看着周险,“我能不能在你们客厅沙发上睡一晚?我家里亲戚肯定已经睡了。”
周险看她一眼,没说话,径直朝走向门口,将卷闸门拉了上去。
里面人正吵吵嚷嚷喝得兴奋,周险瞟了一眼,忽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倒了茶几。上面七倒八歪的酒瓶子和餐盘霎时碎了,残羹冷炙和酒水淌了一地。
大家顿时噤了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望着周险上了楼,方举说“散了散了,去睡觉”,方才三三两两地散场了。
许棠最终没睡沙发,方举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房间窗户对着鹿山县绵延起伏的山脉,群山静寂,相对无言。她睡不着,坐在窗台上吹风,心里想着自己的初吻,起伏难定。
她想到之前在赵老板书店里看书时看到的一句话:爱若是一时欢愉而非恒久贞静,宁愿生发之初就高傲拒绝。
也不知是否成年之后就开始懵懂感知世间情爱愁苦,但对于刚满十八岁的许棠而言,一往无前的勇气之外,心里生出另一种悲哀——选择周险这样一个人证道,岂非缘木求鱼?
第10章 渡河(10)
第二天许棠起得很早,本打算拜托方举送她,但看整栋楼悄无声响,便决定自己走回去。
早上七点尚且凉爽,往镇上去的路上寥无人烟。许棠走了十五分钟,总算望见白练似的渡河,不由加快了脚步。
又转过一个弯,身后忽响起一阵熟悉的“突突突”的声音。许棠吓了一跳,回头望去,视线里一辆摩托车极速驶来,车上那人似乎挟着股怒气,一路过来气势迫人,到跟前时许棠已被压迫得不自觉屏住呼吸。
周险一个急刹停在许棠面前,车轮在水泥路上刮出刺耳声响,他一把揪住许棠胳膊,横眉怒视:“上车。”
许棠拒绝的话已到了嘴边,看见周险表情立即咽下去,乖乖上车坐好。
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到了桥边,许棠大声说:“我就在这儿下!”
周险不知听没听见,继续往前开,许棠又大喊一声,摩托车这才降了速,缓缓停在桥头。许棠飞快下车,又朝四周扫了几眼,幸而时间尚早,街上只有寥寥几个人。
周险抽了支烟出来,也不点燃,叼在嘴里,冷眼看着许棠的动作。
许棠确定视线之内并无认识的人之后,转过头来打算跟周险道谢,却一眼对上他略带戏谑的目光,“之前倒没看你这么谨慎。”
许棠有些微妙的难堪,张了张口,最终沉默。
周险盯着她看片刻,忽从摩托车上下来,一把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贴着她耳廓低声说:“许海棠,我本以为你胆子不小…” 他话音低沉,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廓,许棠不由缩了缩脖子。
话说了半截,剩下的半截不言自明。
周险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低笑一声,将她头转过来,低头在她嘴上啄了一口,随即松手上车,拧紧油门,掉转车头,朝着来路飞驰而去。
许棠站在摩托车屁股喷出的废气中,久久没动。
回到家里时亲戚们正在洗漱,许母拎着开水壶往塑料盆里倒热水,望见许棠了,说:“刚才禾花过来,问你过两天跟不跟她去鹿山水库捉鱼。”
许棠想了想,“还有谁去?”
“就她,问你和许杨去不去。”
“许杨去吗?”
“他还没起床,你自己去问。”
许棠放了包进去许杨房间,他正在地上的凉席上睡得四仰八叉。许棠拿脚踢了一下,许杨哼哼两声,没动。
许棠坐下来拧他耳朵,许杨不耐烦地将她手一把挥开,“干嘛?”
“去不去鹿山水库。”
“不去。”
许棠见他实在睡兴正酣,也就不打扰了,站起来打算出去,许杨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姐,我问你个事。”
“什么?”
许杨神色复杂,“昨晚你真去你同学家里了?”
许棠心里警铃大作,姐弟俩眼观鼻鼻观心,一时之前都转了千万个念头。许棠伸手将门掩上,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知道多少?”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
许棠沉思片刻,“昨晚周险给我过生日。”
许杨惊讶,“你们真在搞对象?”
许棠连忙摇头,“没有。”
许杨看着她,“姐,我劝你还是别…你知道妈的脾气。”
许棠垂眸,“我知道,我不会的。”
许杨似乎有些不忍,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其实我觉得险哥人还不错,只是…”
许棠“嗯”了一声。
许杨叹气,“他蝴蝶刀还在我这儿呢。”
“你收着吧,”许棠手握上门把,“我跟你说的话别告诉妈。”
——
许棠照旧摆摊,这天晚上衣服刚一挂上架子,便看见从人潮中涌出来四五个头发迥异的男人,各自手上都挽着一个年轻姑娘。
许棠立即警惕起来,手暗暗捏紧了装钱的小包。这一行人过来,旁边摊上的人都有避让之意,一时讨价还价之声停息,四下安静得诡异。
这一行人左看右看,最终停在许棠的摊子前面。许棠深深呼吸,面上神情仍是镇定,“看一看有没有喜欢的。”
话音刚落,那几个年轻姑娘便都在架子上翻找起来,各自挑了一套比划了一下,彼此之间问了问意见,便付钱走了。
许棠松了口气,旁边一个摊主笑说:“许妹儿,看来你这摊子出名了呀!”
许棠笑了笑,没搭腔。
谁知刚刚消停下来,过了半个小时,又来了一拨人,也都跟刚刚一样,什么话都不说,年轻姑娘挑了衣服付钱就走。
短短两小时来了四拨,将许棠架子上挂着的衣服一扫而空。到最后旁边摆摊的人也都不怕了,看见人过来便互相交头接耳。许棠听见一些议论,渐渐沉了脸色。
她飞快收摊,骑着三轮过桥往巷子里去,眼看远近无人,许棠小心翼翼从小包里掏出手机,调出周险的号码拨过去。
响了好几声才接通,那边吵吵嚷嚷,许棠强忍怒气,深吸一口气,“周险,你什么意思?”
周险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意思?”
“你要收保护费直说就行,一拨拨派人过来捣乱,是不是成心不让我做生意?”
那边静了一会儿,周险说,“你等等。”
接着,许棠便听见周险扯高了嗓子喊:“方举!”
过了一会儿,电话移交到方举手里,方举连声道歉:“嫂子对不起,险哥让我照顾一下你的摊子,我想弟媳们反正是要买衣服,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许棠又好气又好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让他们今后别过来了,要过来让你的‘弟媳们’单独来就行。”
方举忙不迭称“是”,又问:“嫂子收摊了吗?”
“收了。”
“要不过来陪险哥吃小龙虾?”
“不…”
“就来喝杯啤酒,这里好几个兄弟都没见过嫂子…”
方举话没说完,周险将电话收回去,低声问:“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许棠咬了咬唇,“我不来了,明天要去鹿山水库,得提前收东西。”
周险静了一下,“去干什么?”
“捉鱼。”
周险“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许棠听着骤然响起的忙音,怔了一下。她收起电话,放进包里,慢慢踩着车往家里去。
——
鹿山水库在渡河镇往鹿山县方向二十四公里处,蒋禾花舅舅在水库附近开了家农家餐馆,每年暑假来鹿山水库避暑的游客不少,餐馆忙不过来,便让禾花过去帮忙。
头顶太阳灼烈,许棠从一辆江淮的小皮卡上跳下来,没走出多远便热出一身汗。许杨背着两人的行李,擦了擦脑门上的大汗,“要是有辆摩托车就好了。”
蒋禾花笑嘻嘻说:“小痞子才骑摩托车,许杨哥你今后买个大奔。”
许棠忍俊不禁,“禾花,你知道什么是大奔吗?”
蒋禾花头高高扬起,“知道!奔腾嘛!”
走了约二十分钟,终于到了蒋禾花舅舅家的农家乐。临近饭点,忙得不可开交。许棠三人也不废话,放了行李就开始帮忙。一直忙到下午两点,三人吃了顿便饭,这才消停下来。
蒋舅舅肚子滚圆,笑容一团和气,拿把蒲扇一边扇风一边擦汗,“下午让禾花带你们去捉鱼,水库那边凉快。”
下午三人到了水库,高高的堤坝下河流清澈,越往下游树越多,到最后两岸绿树如荫,遮出一片透骨清凉。许杨按捺不住,立即脱了鞋下水,沿着流水走了一段路,沿路掰开岩石搜索,过了一会儿忽转过身来,举起右手,扬眉一笑:“晚上吃螃蟹!”
蒋禾花立即提着水桶去接螃蟹,“许杨哥你真厉害!”
许棠看许杨首战告捷,也来了兴致,跟着下了水。水流清澈,水底游鱼清晰可见,许棠试了几次,渐渐摸到捉鱼诀窍,动作越来越娴熟。
三人捉一会儿歇一会,一下午捉了大半桶鱼。眼看太阳快要落山,估摸着餐馆又要忙起来了,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蒋禾花正在穿鞋,抬头忽看见前方树林顶端飘起一阵浓烟,她惊叫出声:“那是什么?!”
许棠许杨立即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那里依稀是鹿山伐木场所在之处。许棠心惊,立即穿好鞋往回跑,“快去报警,失火了!”
第11章 渡河(11)
许棠和禾花跑在前面,许杨拎着桶紧随其后,十分钟后三人跑到路边,伸手拦车。此处附近没有小卖部,离蒋舅舅的餐馆也有些距离。
经过一下午的暴晒,水泥路面热浪滚滚,仿佛刚刚烧开的锅底,三人拦了好几次都无人停车,眼看西边方向伐木场浓烟越来越大,仿佛一根巨柱直冲云天,许棠顾及不了许多,擦了一把汗,拔腿就往前跑。
许杨嘱咐蒋禾花:“你看着桶!”说完也朝着伐木场方向跑去。
跑出去不过三四百米,身后忽传来一阵“突突突”的轰鸣,许棠立即停步回头,望见周险和方举正骑着摩托飞驰而来。她往路中间靠了靠,伸手急招,两辆摩托停了下来,方举惊讶看着许棠,“嫂子,你怎么在这里?”
许棠顾不得解释许多,“伐木场失火了,载我过去看看!”
周险看她一眼,“上车。”
方举载着许杨走在后面,扯高嗓子安慰许棠:“真失火了他们伐木场自己会报警的,嫂子你别着急!”
摩托开过去不过十分钟,伐木场已经围了一圈人,四人挤进去,已有七八人拎着水桶救火,一根碗口粗的塑料软管接上水龙头,正对准着火点猛冲。
眼看火势已得到控制,许棠不由松了口气。
又过了约莫十分钟,火终于完全熄灭。着火的是个很小的棚子,堆的是刚砍下来的湿柏,是以浓烟虽然吓人,火情却并不严重。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许棠打算跟周险道歉,扭头一看,却发现本站在自己右后方的人此刻已经不见了,立时愣了一下。
方举笑说:“险哥上厕所去了,让我们先去停车的地方等他。”
三人站在树荫底下一边乘凉一边等着周险,许棠问:“你们今天去县里了?”
方举点头:“帮骁哥办点事。”
自见到周险和方举起,许杨就满腹狐疑,此刻见许棠与方举言谈熟络,更是好奇。许棠早注意到了许杨探询的目光,只能始终硬着头皮假装不知。
过了片刻,周险回来了,他嘴里含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看了许棠一眼说:“先送你回去。”
摩托车拐了几个弯,很快到了方才许棠和许杨上车的地方,许棠视线往前一扫,登时一惊:路边只有一只翻倒的塑料红桶,鱼滚了一地。
两人下车直奔路边,十多只鱼张大了嘴,挤在浅浅的一摊水里疯狂摆尾,远近哪里还有蒋禾花的身影。
周险蹙眉看了一眼,飞快跨上摩托,低喝:“上车!”
摩托一阵疾驰,往前开了五分钟,拐入树林中的一条小路。两侧树枝飞速擦过小腿肚,许棠不知道被什么植物划破了皮,伤口一阵发痒,然而她顾不得许多,伸手使劲挠了一把,又立即集中注意力凝视前方。
很快眼前出现三四栋平房,周险和方举停了车,翻身下去。
“嫂子,你跟许小弟就在这等着,我和险哥进去找人。”
许棠声音颤抖,“我跟你们去…”
“许海棠,别添乱,”周险伸手按住她后脑勺,让她目光与自己对视,“这是郑叔的地盘。”
“可是你们…”
许棠额发被汗水浸湿,粘在白皙的额头上,被高热熏得通红的脸上现出前所未有的慌乱,周险拿指腹拨了拨她的头发,手指紧贴着她的额头,低声说:“没事,在这等着。”
他声音沉稳目光坚定,许棠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周险和方举大步朝里走去,许棠蹲在树丛中,借着草木掩映,伸长了脖子密切注视前方动静。周险和方举进了卷闸门旁边的一道侧门,很快门合了起来,平房前空地上再没半个人影。
许杨同样着急,不由攥住许棠的手,“姐,险哥他们会不会有事?”
许棠内心焦灼,听到许杨问题便又多了一层恐慌,然而她还是强撑着说:“不会有事的。”倒不知是在安慰许杨还是在安慰自己。
太阳西斜,天色渐渐暗沉,越来越盛的慌乱烧得许棠再也按捺不住,正打算卯足勇气冲出去时,侧门忽然打开了。许棠忙从地上跳起,睁大眼睛看着周险和方举走了出来,方举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依稀便是蒋禾花。
许棠不由屏住呼吸,攥紧拳头等着三人走到跟前。
蒋禾花一看见许棠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从方举背上滑下来一把抱住了许棠,放声大哭。
由不得她们继续逗留,方举催促几人赶快上车。
摩托踏着愈发昏沉的天色,一路疾驰,餐馆的灯火远远的出现在视野之中。
蒋舅舅早已坐立难安,拿了手电准备出去找人,此刻见将许棠三人终于出现,长舒一口气,随即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许棠稍微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蒋舅舅气过之后便也罢了,虽看不惯方举和周险一身痞气,但两人说到底还是救了禾花,便炒了几个菜,留两人吃饭。
桌子支在院子里,从水库那方吹来的风渐渐驱散了暑热。许棠惊魂甫定,此刻才觉饿得发慌,也不顾及形象,一阵狼吞虎咽。再看其他几人,除了周险,俱是如此。
蒋舅舅体贴地开了两瓶冰镇啤酒,散席时,方举的已经喝完了,周险的不过才下去一半。
许棠帮忙收了桌子,出来时望见周险正坐在水池子旁的一块大石头上抽烟。许棠走过去喊了一声,周险回头看她一眼,又转过头去。
许棠在他旁边坐下,转头看他,“怎么了?”
周险摇头,吸了口烟,目光往她身上扫了一眼,忽定在她腿上:“怎么回事?”
许棠顺着他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小腿上有一条蜿蜒干涸的血迹,一直延伸到脚踝。
“哦,没事。”
周险忽地掐了烟站起身,将水龙头扭开,而后蹲下|身,轻轻将她小腿握住。
许棠怔住,看着他接了捧水,缓缓擦洗自己腿上的血迹。他掌心粗粝带着薄茧,动作却无比轻缓,仿佛握在手里的是件易碎的艺术品。
片刻后,周险站起身,说:“手。”
许棠神色怔愣,半晌没回应,周险伸手在她额上轻轻拍了一掌,“发什么呆,”说着径直将她手拉了过来,就着水龙头清凉的水轻轻冲洗着指甲缝。
许棠这才发现自己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她微微抬眼,望见夜色中周险深邃俊朗的眉眼,心里忽涨潮似的起起落落。
半山上灯火稀疏,抬眼便能望见漫天星斗,许棠挨着周险复又在大石上坐下来,“今天谢谢你。”
周险“嗯”了一声。
许棠又问:“你是怎么把禾花救出来的?”
周险沉默了一瞬,“几个人打算绑了蒋禾花讹钱,自作主张而已,不是郑叔的意思。”
许棠松了口气,“那就好。”
正说着话,那边忽响起禾花声音:“谁稀罕你救了?!”
许棠抬眼望去,见方举正笑嘻嘻坐在台阶上,蒋禾花叉腰与他对峙,活像只炸毛的猫。方举觉察到许棠的注视了,立即转过头朝着许棠摇了摇手,“嫂子!”
蒋禾花又炸了起来:“你不要脸!许棠姐才不是你嫂子!”
方举存心逗她:“是不是又不是你说了算,你的许棠姐喜欢险哥,险哥也喜欢你的许棠姐,他们互相乐意,你管得着吗?”
“呸!许棠姐可是名牌大学生,怎么可能喜欢你们这种小痞子!”
“你的命还是小痞子救的呢。”
“你…”
“我什么我,不信你自己问你许棠姐,喜不喜欢我们险哥?”
蒋禾花闻言飞快转过头来问她:“许棠姐,你不喜欢对吧?”
话音落下,周险的目光顿了顿,随即定在脸上。
许棠心里一慌,“我…”
周险目光刺探意味渐深,带着阵让她只想遁地而逃的压迫;而蒋禾花微扬着下巴,眼神明亮,仿佛对她的答案充满了信心。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流逝,许棠攥紧了手,嗓子口仿佛塞着一团棉花,让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正僵持着,门内忽传来许杨的声音:“姐,我洗完了!”
许棠若释重负,逃也似的从大石上站起来,朝着许杨飞奔而去。
第12章 渡河(12)
许杨伸手将她拉进门里,厕所门前亮了盏昏黄小灯,照得他脸上表情一片昏惑。许棠刚刚落定的心便又高悬起来,支吾说道:“许杨…”
许杨拧眉看她:“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周险。”
他这回没喊“险哥”,仍带着稚嫩的脸上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严肃,许棠抬头看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小了自己四岁的弟弟竟如此之高,让她不由感觉到些许压迫。
“周险人不坏…”许棠最终开口,辩驳却殊为苍白。
“这一点我知道,可他不适合当你男朋友。”
许棠低头,脚尖轻轻踢着面前的水泥地,“我也没想当他女朋友。”
“那你离他远点。”
“…他救了禾花。”
“总有别的办法感谢他,你离他远点。”
许棠不说话了。
昏黄灯光下她低垂着头,耷拉着肩膀,一直斗志昂扬的身影显出几分让人不忍的脆弱。
许杨不由伸出手去,想要按上她的肩膀。许棠却微微往旁一侧,避开了。她抬头看着许杨,清亮的眸子里一股一往无前的倔强,“许杨,有时候你明知道火很危险,但因为它明亮温暖,你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咬了咬唇,“在烧到手指之前,我…我还想再试一试。”
“你会把自己搭进去。”
“那你帮我揍他行不行?”许棠笑了笑。
许杨紧抿着唇不说话。
“又或者,其实过不了多久我就对他没兴趣了,等我去了市里…”
许杨沉默良久,“你自己注意分寸。”
许棠正要再说话,忽听见外面一阵引擎的轰鸣,震得房子都仿佛抖了一抖,她立即将门打开——场地前面路上停了一圈的摩托车,刺目的头灯乱闪,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蒋禾花吓得已不自觉靠到了方举身侧,周险从大石上站了起来,站直了身体与车队对峙。
许棠顾不得许多,飞快跑向周险,刚跑出去几步,周险扭头喝道:“滚回去!”
许棠不由顿下脚步,看着周险朝方举一招手,两人飞快奔向停靠的摩托车,翻身上车,两脚支地,一拧油门,车子一个摆尾,朝着包围圈的侧翼飞速驶去。
其他摩托车立时朝着两人围过去,许棠心惊肉跳,只看着周险和方举在不断围拢的摩托车里穿梭,轮胎在地上擦出一阵阵刺耳的声响,夜空里灯光乱闪,仿佛一柄柄利剑刺破天幕。
眼看着所有摩托车都渐渐离开视野范围,朝着鹿山县方向去了,耳畔犹自留有震天的轰鸣。吓得腿软的蒋禾花回过神来,立即朝门里冲。许棠一把将她拉住,“不能打电话!”
蒋禾花瞪大了眼睛看着许棠,“许棠姐,你是不是想包庇周险?你是不是真的像红毛说的喜欢他?”
“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
蒋禾花扭着身体挣扎,意图摆脱许棠的桎梏,许棠加了几分力道,将她抓得更紧。蒋禾花一时脸涨得通红,眼看挣脱不过,忽迅速退后一口咬上许棠的手臂。
许棠呼痛,疼得眼前一黑,却仍是死抓着未曾放开。
蒋禾花惊讶,渐渐松了口,抬头望着许棠。
许棠疼得额上冒冷汗,望着手臂上一圈血糊糊的牙印,咬牙说道:“禾花,算我求你,别打这个电话。”
“你打算怎么办?”许杨忽然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