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芙哑然失笑。
得了, 这一顿醋真算是白吃。
既坐下了,梁芙倒也未曾中途离场,陪着梁庵道将演讲听完。这一点倒是让梁庵道觉得受用,孩子越来越忙,尤其这几个月,在家吃一顿饭都是匆匆忙忙。
结束已到中午,梁芙起身,看见傅聿城也从后排站了起来,便说,“爸,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我没这闲工夫,还得回学校一趟。”
梁芙笑得狡黠,“所以您今天上午过来,就是专为了听傅聿城做报告?”
他不肯刚教训完小辈就坠了面子,“我是过来听日本交流学习成果的,跟谁做汇报有什么关系。”
梁芙笑说:“是是,您说得对。”
傅聿城也是通晓情理的人,和梁芙一道见梁庵道送去楼下停车场。
梁庵道自己开车过来的,临走前对梁芙说:“你有这个时间跑来跑去,也不晓得回去吃顿饭。”
“下周一定抽空回去。”
他瞥了傅聿城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了。情感归情感,道理归道理,归根结底,总不会盼着自己女儿离婚。
等梁庵道走了,两人进电梯,傅聿城问:“跟老师说了什么,这么快就把他哄好了?”
“我爸很好哄的,从小只要我一撒娇他就没辙。难的是我妈。”
傅聿城领教过,倒也没太担心,有种虱子多了不愁痒的淡定。电梯门阖上,他搂着她往厢轿上靠,“今晚留这儿?”
梁芙笑了,“饶了我吧,明天还有训练。”
他“嗯”一声,有点儿不以为意的意思,背过身面对监控摄像,挡住了她,低头去亲。
“能不能分场合……”梁芙低声地说,却也有些目光空濛。
“又没人。”索性就抱得更紧,听见“滴”的一声,方才松了手,不紧不慢地站定,却还握着她的手。
进来几个人,往里面挤。梁芙抬头,看见傅聿城嘴上沾了些口红。她憋笑,傅聿城自己却未觉。到了三楼,他就要这么出去,她赶紧两步跟上,将他往旁边一拉,在一人高的室内绿植旁,伸出指尖,将他唇上沾着红色抹去。
他这才注意到她口红都给蹭花了,似花开到三分败,反觉得秾艳,又是另外一种妩媚。便觉喉咙一紧,低了头凑到她耳边问:“……我能搬回去了吗?”
中午仍是自助餐。
乔麦和邵磊已经占好了座,远远朝着他俩招手。这两人好多年前在傅聿城的生日聚会上见过一次,如今也算“久别重逢”。
邵磊觉得乔麦一板一眼的挺有意思,总爱逗她。他这样三五不着的作风,很招乔麦讨厌,但他跟块牛皮糖似的,甩不掉。
得空的时候,邵磊私底下还跟傅聿城打趣乔麦,说:“你这个学妹从哪儿捡来的?年纪轻轻的一股老干部作风。”
傅聿城告诫:“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你别招惹她。”
邵磊嗤笑:“我招惹她?她没有一处长在我感兴趣的点上。”
傅聿城和梁芙端着盘子坐下,邵磊立即起哄让两人请客,“上回宰了我一瓶獭祭,这回你们怎么也得双倍请回来。我知道一家人均六百的烤肉店不错,小乔,回头跟我一起去啊。”
乔麦不喜他叫她“小乔”,抗议多次,无效,这时候埋头拿餐叉卷意面,很不想搭理他,“不去。”
“别客气,这是老傅应该做的。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等我微信联系。”微信号也是他强行要过去的。
梁芙笑问,“上回你看照片的那个女生,还要我介绍吗?我七月底有演出,那时候你有空的话,可以过去一趟。”
邵磊:“成。一定捧场。”
梁芙又问乔麦:“演出你想去看吗?我让人留票。”
乔麦有点儿受宠若惊,“好啊好啊。谢谢学姐。”
傅聿城看梁芙一眼,笑说:“师姐,你们这出舞剧是不是上座率不好,怎么你满世界赠票?”
“嫌我赠票多是吧?那你的我就不给你留了。”
邵磊和乔麦呼哧直笑,都挺乐见傅聿城吃瘪。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顾文宣过来了,给梁芙带了桶装汽油,拯救她在荒郊野外快抛锚了一天一夜的座驾,也顺便押送她回去排练。
顾文宣相当的义正辞严:“等演出结束了,你俩想怎么腻歪怎么腻歪,但现在不行!梁老师,时间不多了,你歇一天那感觉就没了。”
梁芙看傅聿城一眼,笑说:“怪我地位重要,团里离了我就不能运转了。”
顾文宣识时务地下电梯去地下停车场,给两人留出点儿卿卿我我的时间。
梁芙检查一遍,没落什么东西。打开提包,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塞进傅聿城手里,“你等论坛这边结束了,就直接回去吧。我现在一般要过了晚上十点才能从团里离开。”
傅聿城笑说:“这就让我搬回去?不用过渡?”
她闻言就要去夺钥匙,被他一闪躲开,钥匙揣进裤子口袋里,顺势捉住她手臂,把人环在怀中,手撑着桌沿,低头吻她很久才舍放开。
到周日下午,论坛结束,傅聿城提着行李箱,直接回家。
屋里沙发上散落些穿过没穿的衣服,地板上也落了尘,可见梁芙这一阵确实忙碌,全然没空收拾。
他有两天假期,也不急着回律所报道,反正无事,洗了衣服,又把家里打扫一遍。
取下阳台上晾干的衣服,叠好收进衣柜。
等将衣柜门打开,发现原是放他的衣物的那一半,仍然替他空着。他有所动容,低头笑了一声。
真是临时兴起的念头,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附近的超市里,对着琳琅满目的食材,无从下手。他记得梁芙爱吃一道奶油炖菜,于是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里,拿出手机,当场搜索做法。
食材齐备,走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花店,也就顺手买了一束洋桔梗。
到家,翻箱倒柜,找出梁芙收好很久不用的花瓶,装上净水,把那花插进去。
他自己倒不觉得饿,晚上看了一会儿书,整理一些资料,盘算着梁芙到家的时间,开始试做奶油炖菜。
纯新手,从开火开始摸索。家里这套厨具十分高级,他如小学生一样茫然,对着那许多的按键不知如何下手。
说明书早就扔了,于是只好上网搜索,好歹在网上商城找到了同样的款式,商品说明里贴心附有操作视频。
梁芙十点半左右到家,开门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吓得以为家里失火。
急忙忙往厨房奔去,看见傅聿城在那儿志得意满地摆弄东西。
梁芙这下更是震惊,“你……”
傅聿城也不回头,“洗个手可以吃饭了。”
梁芙放下东西,过去查看状况堪忧的厨房,那口柠檬黄的炖锅外表给熏得发黑,旁边垃圾桶里倾倒的东西更是十分可疑。
梁芙笑得不行,“……放过厨房不好吗?”
“这第三锅已经成功了,不信你试,一定好吃。”
梁芙去洗过手,先看见餐桌上摆放的洋桔梗,装在薄荷绿的透明花瓶里,很是好看。不管傅聿城强行下厨究竟成不成功,起码这束花是取悦到她了。
她踮着脚,背着手,走过去视察情况,傅聿城已经关了火,取碗来盛菜。她这才看清楚炖锅里的内容,单看外表是成功的,起码她能一眼看出那是奶油炖菜。
傅聿城打发她去拿碗盛饭,这一环也没掉链子,电饭锅里米饭虽然稍微软了一些,毕竟是熟的,能吃。
摆上桌的,便是一大碗奶油炖菜,两碗米饭。
梁芙问:“……就这一个菜?”
傅聿城沉默。
梁芙快笑出眼泪。
盛一碗奶油炖菜,拿汤匙舀着送进嘴里,坦白说和米饭一样只是能吃的程度,但她不忍打消他的积极性,便夸张点头,声调都提高三分,“很不错!”
男人,无论是什么性格的男人,被女人夸赞两句,总是免不了要飘飘然,直到他自己尝了一口,蹙眉,“这叫不错?”
梁芙看他蹙眉,哈哈大笑,“真的不错了,比我第一回下厨厉害。”
看他还是很受打击,便说:“下回师姐教你,保证你很快就能独当一面。”她愿意领受他的用心。
傅聿城神色这才缓和,起身要把东西收走,却让梁芙一拦,“哎哎,能吃的能吃的,我快饿死了,你别折腾了!”
吃过饭,把餐盘扔进洗碗机。
梁芙看冰箱里还有他买来的草莓,拎出来洗干净。
她其实很久没下厨了,很长时间这个家于她不过是个休息的地方,一个人在里面,从这一间房走到那一间房,总觉得这房子空旷又安静。
还是喜欢沙发有人,他燃一直烟,捏着遥控器,按数字径直调换到新闻频道。电视屏幕闪烁的光落在他脸上,听见什么惨然的新闻,他微微蹙眉,连烟也忘抽。
就像此刻。
她想,他在身边的时候,连水龙头里流水的声音都觉得是悦耳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爱他明月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吃很多饭看很多书 2个;之之、料见青山、Cheryl陈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陶子酱、神の少女 20瓶;歪歪楼 10瓶;黄小夕 5瓶;石钟山游子 2瓶;葡萄、不不不回头、34940886、冰凌菲、vivien28、看云识天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晚星送我(07)

梁芙端着洗净的草莓坐到傅聿城身旁。
她总是爱坐在沙发扶手上, 脚点着地,要做什么的时候, 能很方便地立即行动。如今也是。
傅聿城转头, 先是看见她细长的腿,因为过于白皙, 练功时撞出的、跌出的、擦出的伤口和淤青就显得十分明显。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不外如是。
梁芙抬脚, 拿脚尖轻轻地戳了傅聿城腰窝一下,他往旁避让,问她:“怎么了?”
“问你,那时候在巴厘岛,你想跟我好聚好散, 是真心的吗?”
“理智上当然是真心的。你要是觉得分开更好, 我一定成全你。可我看你好像对我余情未了。”
梁芙又踹他一下, 他衔着的烟扑簌往下落灰,“明显是你对我余情未了,又是晕车贴又是椰子汁……”
“我对朋友都挺好的, 不信你问乔麦。”
“你还提乔麦!”
她还要再踢,被他一把捏住脚踝, “够了啊——乔麦怎么了?”
“她喜欢你, 你不知道吗?那时候跟我说了你一通好话,听得我都想替她打你一顿。”
傅聿城沉默一霎,“……我对她的照顾没有任何过界的地方, 起码我绝对不会留着她送的任何东西,比如说丑得要命的挂饰。”
“……丑吗?”
“丑。”他笑说。
她伸出手,“那你还给我!”
他就势将她的手一捉,往自己跟前拽,紧跟把烟揿灭,抬头去吻她。她笑着去推,但其实抗拒的意思没有那样明显,有点儿半推半就。
那一盘草莓没吃完,被放在茶几上,他们从沙发辗转去了卧室。
结束之后,是被傅聿城抱着去浴室洗漱的。
等再回到卧室,躺在微凉的真丝的床单上,十分困倦,思绪涣散,像是躺在一片松软的沙地里,四面八方的流沙,都在拽着她往下陷落。
傅聿城紧跟着身侧躺下,身上一股须后水的气息。
她是真累得不行,微微睁眼都觉得困难,“我好困。”
傅聿城搂着她肩膀,“我看这一阵我还是先在杨铭那儿住着吧,等你演出结束我再搬回来。”
梁芙笑了:“为什么?”
他靠近,暗示的意味很明显,“……忍不住。”
“……也没让你忍。”
“已经是忍过的结果了。”念及她明日还要排练整天,很是克制,并没多折腾她。
“……”这下梁芙也觉得暂时不让他回来是个绝妙的主意。
她翻个身,笑说:“随便你,反正我今天要睡了,好困。”
傅聿城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晚安。”手没放开,搂了肩膀她一整夜。
早上梁芙醒来,傅聿城已经不在床上了,找一圈也没人。
她早上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总是匆匆忙忙。等从浴室洗漱出来,傅聿城回来了,拎着早餐。
她往脸上抹爽肤水,拍涂两下就急匆匆回卧室换衣服,“我没时间吃了!”
“我开车送你,你在车上吃。”
十五分钟后,梁芙坐在副驾驶上优哉游哉地喝着咖啡,看着认真开车的傅聿城,觉得有一人帮衬,真是轻松不少,“傅聿城,等我巡演场场爆满的时候,你辞了职给我当助理吧。”
“开多少工资?”
“包吃包住,你想要多少零花我都给你。”
“包睡吗?包睡我说不定能考虑一下。”他笑一声,转头看她。
梁芙往他手臂上打了一下。
牛角面包松软焦香,梁芙扯一截送到他嘴边,“你今天什么安排?”
“得回家一趟看看我妈。车我开走了,晚上我去接你。”
“你能天天去接我吗?”
“那得等你场场爆满之后啊。”他笑得很有点儿不正经。
这一阵密集排练,舞团的人到得都很早。梁芙拿上包,主动凑上去亲了傅聿城一下,这才下车。
石库门虚掩,有个形容猥琐的年轻男人,鬼鬼祟祟,在门口探头探脑。梁芙脚步一顿,“你找谁?”
那男的把头上的鸭舌帽往下一遮,躲着梁芙的视线,讪笑着走了。
梁芙觉得奇怪,进门之后把这事儿跟顾文宣说了。如今公演在即,顾文宣也怕有人闹事,便决定联系安保公司,雇几个安保人员过来。
傅聿城这两个月因在国外,很长时间没有回家。
中午临近吃饭的时候,他把车开回去,顺便在附近菜场买了些菜。赵卉上班的地方不远,中午一贯都会回家。
傅聿城刚把车开离菜场,便看见对面公交车站,赵卉正与一个中年男人一道走了过来。
那人清瘦,两鬓略有白发,穿着十分干净的衬衫,头发也似认认真真梳过。
赵卉与他隔了有一臂的距离,有点避嫌的意思,但因为隔得太远,说话时那男人又频频看她,显得十分不自然。
傅聿城想到那日家里多出一台洗碗机,赵卉态度的反常。恐怕现在这位就是正主了。傅聿城对他印象不差,看外表是很正派的人,送洗碗机,也知道体恤人。
开的这辆车红色涂装,十分显眼,赵卉也认识。傅聿城怕她撞见窘迫,急忙掉头将车开走。开到街对面很远的一条巷道里,傅聿城看见赵卉跟那个男人沿着路,慢慢地走进了小区里,仍是彼此隔得老远。
傅聿城打开车窗,点了支烟,静静坐会儿,还是决定暂时不上去打扰了。
倘若直接回去,赵卉肯定尴尬;倘若提前打了电话,而赵卉又没做好准备,肯定会将刚刚这人赶出门。
无论如何都十分不妥。
他只当是不知道,等哪天赵卉决定好了,再主动告诉他。
原路返回,去了一趟杨铭那儿,收拾了些东西,又把招租信息挂到网上,临走前,还得替杨铭找个好室友。
傅聿城觉得自己是挺闲不住的人,有了两天假期,却一点不知道怎么挥霍。
下午看了半天的书,等快到了晚上十点,傅聿城去舞团接人。到时他们排练还没结束,他径直上了二楼,练功房里门关着,独有一扇玻璃窗。
他便倚着那玻璃窗往里看,瞧见了极其刺激神经的一幕:大抵是合练到了最高、潮的一场,女主角在五位情人之间纠葛挣扎,所有痛苦、沉沦的情绪具化为舞蹈动作,虽则含蓄,仍然激情四射。
梁芙的表现力是毋庸置疑的,也因此极能引人入戏。
傅聿城笑了笑,觉得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连演员的醋都要吃。
约莫等了半小时,练功房打开,大汗淋漓的演员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是顾文宣和梁芙。
顾文宣笑说:“傅律师过来探班啊?”
“接人。”
“看见梁老师跳舞了吗,刺激不刺激?”
“还好,没认真看。”
顾文宣哈哈大笑。
梁芙跟傅聿城一块儿下楼,她衣服湿透,拿干毛巾擦了擦脸,让傅聿城去一楼等她,自己先去洗个澡。舞团是有淋浴间的,梁芙在这儿放了整套的洗漱用品,时常洗过澡洗过头了再回去,等车开到家,头发差不多也就干了。
傅聿城没在室内坐着,发现了楼前台阶处那块风风水宝地,坐下以后,看着对面小洋楼里的光,通过雕花铁艺的窗栅透出来,枇杷树在风里摇着叶子。
不知道等了多久,嗅到一阵湿润的清香,换过衣服的梁芙径直在他身旁坐下,肩上搭着干毛巾,发丝还在滴水。
他们安静地坐了片刻,傅聿城说:“我上回来找过你。”
“上回是哪回?”
“从巴厘岛回来之后不久。纱纱告诉我你没在,跟一个粉丝出去吃饭了。”傅聿城瞧一眼她,“那个把你十八岁的演出门票保留到现在的粉丝?”
“你说陆先生啊?不止,他之前给我在的芭蕾舞团捐了好几年的钱,我来顾文宣这儿也是他介绍的。”几乎是在故意试探傅聿城不高兴的临界点。
哪知他挑了挑眉,“你说这些不过会让我更膨胀。”比他富裕者有,地位高者有,她偏偏在他最一无所有的时候认定了他。
梁芙哈哈大笑,伸手要去捏他的脸,被他避过,“傅聿城,你好小气。”
再坐了一会儿,傅聿城捉着她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傅聿城并没回答,上了车也就径直往前开,约半小时,在一家日料店门口停下。
“这不是……”出国前,宰了邵磊一瓶清酒的地方。
这家店永远顾客盈门,店前凳子上坐着排号的人,赌在十二点打烊之前能吃上最后一摊的运气。
等下了车,却不是要进去吃饭,傅聿城牵着她,沿着门口那条路往前走。
街灯昏黄,沿街的绣球荚蒾已经谢了,只留墨绿叶子,夜色里瞧着是一种接近于黑的颜色,映着光的地方是亮着。
月亮倒仍是那一轮溶溶的月亮。
无声地走到了一段红砖墙前,就是那时候她奋力踮脚拍照的地方。
梁芙停下脚步,不觉就笑了。
傅聿城却没有笑,向前走一步,挡住了月光。她在他低头的昏朦里抬头,看见深邃狭长的一双眼。
于是那一晚仿佛回到眼前,她在短暂而漫长的沉默里艰于呼吸,想要退却的时候,他抓牢她的手臂,低头吻下。
抓着他衣襟的手,收紧又一分一分松开,她似一段芦苇,在避风的滩涂上舒展。心脏仍如那天鼓噪,却放心地让它缓缓落定。
许久,傅聿城地离开了她的唇,睁眼,看进她的眼底,决心将那一晚理应水到渠成,却又一时退却而导致的遗憾回收,“阿芙,我们和好吧。”
梁芙笑了,眉目三分春色,总与和煦明媚有关,“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再有两周就要完结了,一周正文收尾,一周写番外这样……

☆、尘缘一抹朱砂红(01)

舞团提前三天去剧院排练, 梁芙看见了周昙所言外墙上的广告招牌,确实巨大得让人咋舌。
顾文宣站在那广告牌下眯眼欣赏, 盛赞道:“我们舞团的脸面, 不错,就是图P得有点儿过度了。”
梁芙:“……”
“你瞪我做什么?我这是在夸你本人比照片好看。”
这天是借了正式演出的场地合团彩排, 要求与正式演出一样,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结果彩排状况十分不尽如人意,总在纱纱这一环掉链子。纱纱在剧里戏份不多但都很重要, 与梁芙以及顾文宣有几支双人舞蹈。
她是从来不需要操心的那个,以往的练习没有出过丝毫差错,今天却好几回进错拍,连着带也打乱了梁芙和顾文宣的节奏。
“停停停!”顾文宣喝止,他瞧了纱纱一眼, 到底按捺住满腹焦虑, “纱纱, 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十五分钟重新开始。”
纱纱没说话,自己到舞台边缘的台阶上坐下休息。她垂着头, 背对灯光,满脸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落, 却没动手去擦。
梁芙瞧了一眼, 去后台拿一瓶水,到她身侧坐下,拧开递给她, “怎么了,有心事?”
纱纱接过水瓶,喝了一口,下巴抵在瓶盖上,仍旧不开口。
“还是因为上台前紧张?”
“我没事。”她摇了一下头,嘴唇倔强地抿成一线。以她的性格,不想说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说的。
梁芙拍一拍她的手背,“那你自己坐一会儿。”
等彩排再次开始,纱纱低级错误没再犯,但整体表现只能算是差强人意。舞台晚上要演出,到点儿就得还给剧院,已经没有再度磨合的时间了。
梁芙收拾过东西去停车场,看见纱纱站在小巴车前跟顾文宣道歉,估计也是愧疚于自己拖了团队的后腿。
顾文宣训了两句,让她上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