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兰的话有理有据,可贺冲……她怎么能不相信贺冲?
她闭了闭眼,猛地一把推开了唐书兰,迈开脚步朝楼上奔去。
唐书兰低喝:“周茉!”
那身影没停,“咚咚咚”地消失在了二楼楼梯口。
唐书兰没跟上去,打算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周茉没接触过复杂的世事,不明白人心险恶。唐书兰认为自己不需要采取强硬手段棒打鸳鸯,方才这番对话,已足以让她动摇,让她幻想破灭,用不着多长时间,她自然而然就会放弃抵抗,重回正轨。
周茉进屋,甩上门,缀缓地蹲下身,抱住膝盖。唐书兰说的话,一句一句反复在她的脑中回荡。
她不愿去怀疑贺冲,但她也从未听贺冲说过那个所谓的姓秦的富家小姐的事。这件事应该不是子虚乌有,唐书兰不会生造一个人名出来,因为这样做太容易被揭穿了。
那么,贺冲真的隐瞒了事情的真相吗?
他既然可以隐瞒自己真实的职业,隐瞒和孙祁的事,是不是也有可能隐瞒了这件事?那天晚上他对她讲述的过往,就是全部的过往了吗?
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对他一无所知。
愤怒、痛苦……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眼泪落了下来,周茉紧咬着唇,抬手去抹,可是怎么也抹不干净。
她最终放弃,捂住嘴,低声抽泣。
周茉彻夜未眠,始终睡不着,脑袋里电钻搅弄似的疼。
六点刚过,她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洗了一把脸,下楼。
唐三正气定神闲地坐在餐桌旁吃早餐,似乎昨晚那番争吵从未发生过一般。
唐书兰说了声“早”,从篮子里央了两片面包,抹上点儿黄油,搁在盘中,又倒了一杯牛奶,一起递给周茉。
周茉在餐桌旁坐下,接过餐盘,哑声说了句“谢谢”。
她没冒口。尝不出来食物是什么味道,机械地咀嚼了两口,就搁下了刀叉。
唐书兰望着她,谈笑着说:“茉茉,我帮你跟学校请了假,你好好休息两天。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你放心,妈妈会陪你渡过这个难关的。”
周茉一惊:“不,我不需要休息……”
“听话,在妈妈面前就不用逞强了——对了,贺冲这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不择手段,恐怕他还会纠缠你,你的手机就暂时交给妈妈保管吧。
“可是我还要跟朋友……”
唐书兰打断了她:“朋友打来的电话,我会让你接的。”
周茉住了声,不再说话——唐书兰恐怕是铁了心要暂时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她现在的抗争没有任何作用。
贺冲足足有三天没跟周茉联系上。
从前倒也不是没发生过同样的事,可这回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多事之秋已经让他一筹莫展了,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周茉这边又生出波折。
这天下午,他接到王松的电话,对方说希望见面聊一聊。
傍晚时分,贺冲开车抵达“江湖道”。
拳馆已经打烊了,王松正拿着一块抹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器材。
贺冲打了声招呼,王松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他:“哟,看着挺狼狈的啊,混得这么惨了?
贺冲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喊我过来什么事?"
王松把抹布往栏杆上一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老贺,你现在情况肯定不大好,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连本带利……”
贺冲嘌了一眼:“你先收着吧,我现在不缺这点钱。”
“还打肿脸充胖子,你舅舅那破厂子一倒闭,孙公子再一施压,我看你在西城还怎么混下去。”
贺冲笑了笑:“那不就得仰仗王老板收留我,给我口饭吃——你们这儿的拳击教练一个月多少工资?
王松骂了他一句,又说道:“我是个爽快人,你要是需要帮什么忙,尽管跟我说。
贺冲心中中有所触动。他一路帮过许多人,被许多人辜负,但也被许多人铭记。
“放心,一定。
王松看了他一眼,神情犹豫:“还有一件事,老贺,我准备把这拳馆盘出去了。贺冲一愣:“为什么?亏了?
“亏到没亏,勉强回本吧。我爸身体不好,我打算回去,继承他的餐馆了。”
贺冲沉默了中笑道:“那不是挺好吗?
“抱歉了兄弟,你现在正在西难的时候我却要走了。“我说句实话,你在也帮不上什么忙。王松一拳砸了过来:“去你的。贺冲哈哈大笑。
片刻,贺冲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出去吃个晚饭,叫上韩老板,就当提前给你饯行了。
“成啊,去哪儿吃?
“城南老街,喝点儿酒,吃点儿卤煮。
王松笑骂:“你可真比韩渔还抠门。”
春寒料峭的夜晚,小店里热气腾腾。
贺冲和王松喝了几两酒后,韩渔才到。三人唤来老板,添酒加菜。
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可真到散席之时,他们仨仍不免心生感慨。几年前三人一块儿在南方打拼,又一块儿仓皇向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王松跟贺冲碰了碰杯:“放心,到时候你跟那个上回带去拳馆的小姑娘结婚,我一定回西城看你。
韩渔忍不住损道:“那怕是没那么一天了,老贺现在一穷二白的,还不知道得奋斗到哪辈子才娶得起周家小姐。”
“那就不管新娘到底是谁吧,我一定回来,给你包个大红包!”
贺冲笑骂一句:“那我要是真把这位周家小姐娶到手,还赶在你们娶人之前,你们是不是得跪下来叫我爷爷?”
王松喝道:“叫就叫,谁怕谁!”
韩渔跟着附和:“叫就叫,谁怕谁!”
“那行,我可都记住了。”
瞎扯了一阵,三人又聊起了正事。
王松问道:“老贺,现在你那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想出什么解决办法了吗?
贺冲把目前的状况向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总之就是,改装方案卡壳了,服装厂开了工的订单量太大,基本难以找到下家。
王松和韩渔目瞪口呆,王松说道:“那这不是要完犊子了吗?你咋还这么气定神闲?
贺冲笑着说:“着急上火有用吗?
韩渔说:“别的不说,我们冲哥这乐观主义精神我是真的佩服。”
贺冲:“过奖过奖。”
王松问:“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韩老板姿色尚可,以女装色诱孙公子,吹吹枕边风,说不准能帮上忙……”
韩渔:“滚!”
王松叹了口气:“真没办法了?”
贺冲淡然道:“人各有命,自求多福吧。真到了要去扫大街的地步,你俩还能不赏我一口饭吃?
“要是真沦落到了那种地步,你还想娶小茉莉?做梦吧你。”
贺冲笑了笑,看向韩渔:“韩老板,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直觉,我下半辈子,只可能跟周荣在一起。”
韩渔“嘘”了一声:“行了啊,你少灌点儿黄汤,一喝酒就肉麻兮兮的,搞得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三人边喝边聊,到晚上九点方散。
去门外等车时,三人见马路对面有辆车正在打双闪。
韩渔得意地说:“我女朋友来接我了。”
王松鄙视地“哼”了一声。
韩渔冲着对面招了招手,片刻,叶茵茵从那辆车上下来了,穿过卫路走到几人面前。韩渔把叶茵茵一楼,向王松介绍:“认识一下,这是我家属。
王松笑着说:“幸会幸会。
几人寒暄了一阵,贺冲趁机向叶茵茵询问关于周茉的消息。
谁知叶茵茵也联系不上周茉:“茉茉已经三天没来学校了,你不知道吗?我给她打过电话,是她妈妈接的,二话不说就把我骂了一通。”
贺冲一惊:“她请假了吗?”
“我问过系里的老师,说是请了,请的病假——贺冲,你去她家看看吧,我真的要担心死了。
贺冲沉吟片刻,最后还是担心的情绪战胜了其他,他不再瞻前顾后,打了个车,直接去了周家。
夜里刮着料峭的风,但贺冲喝了酒,身上发热,精神也很亢奋。
他拨了周家的对讲机,等了片刻,里面传来唐书兰的声音:“你好,请问哪位?
“贺冲。
他还没说明来意,“咔”的一声,大门开了。
贺冲一时惊讶,骤然反应过来——他跟周茉的事,怕是已经被她父母知道了,所以她才会被禁足。
他快步朝周家走去,心情跟去顾家谈判的那天颇为相似,说不上善与悲,只有儿分愤慨和几分颇觉世事荒诞之感。
周家的门开着,门内唐书兰穿戴齐整,化了精致的妆,似是料到他会来一般。
唐书兰的目光光里满是鄙夷——贺冲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没休息好,胡子也没刮,整个人带着儿分颓唐,站在周家金暑辉煌的客厅里,可谓是格格不人。
贺冲的神色分外平次:“听说周茉生病了,我过来看一看。”
唐书兰站得离他有些远,似是生怕离得近了,便会染上什么细菌一般:“趁这机会,正好跟你把话说清楚——茉茉以后不会再见你了。”
“是你的意思,还是周茉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也是周莱的意思。
“既然是周茉的意思,让她自己跟我说。”
唐书兰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客气。”
“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不见到她,我不会走。
唐书兰似是料到他会这样说,看也没看他一眼,冲着楼上喊道:“茉茉!”
片刻后,那上面传来脚步声,贺冲立即抬头看去。
周茉扶着扶手,站在离二楼楼梯口四五阶的楼梯上,向这边望了过来。她穿着一条灰色的绒裙,披着头发,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茉茉,你自己和他说。”
周茉微微垂下眼,与贺冲的视线相对。
两人的视线交会了一瞬,极其短暂,又似极其漫长。
周茉看起来很平静:“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贺冲的心脏收缩了一下,他一时间既觉歉疚,又觉心疼——不难想象这几天她在家里经历了怎样的诘问与责骂,而他竟对此一无所知。
“周茉,我……”
唐书兰打断了他:“没听明白茉茉的话吗?”
贺冲看着周茉:“这是你的本意吗?”
周茉一言不发,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转身准备离开。
贺冲蓦地朝楼梯疾步走去。
唐书兰反应不及,想拦已拦不住,低喝:“你干什么,信不信我报警了!”
贺冲往上走了几步,在与周茉隔着三四级台阶的地方停了下来。
周茉抓着栏杆,微微抿唇,与他对视。她想说的话很多,可一句也没说出口。
贺冲的目光深邃如渊,他凝望着她,低声问道:“周茉,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的本意?”
周茉搭在栏杆上的手收紧了,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片刻后,她低下头,避开贺冲的目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罢,她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她脚步不稳,摇摇晃晃的,差点儿把自已绊倒。
贺冲立在原地,久久未动,身体站得笔直。
唐书兰抱着手臂,神情高傲:“她的态度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周家不像顾家那样不识礼数,不至于将客人拒之门外。但主人大方,客人也得有自知之明。请回吧,以后请不要再纠缠我的宝贝女儿了,否则……”
贺冲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掀了掀眼皮,扫了唐书兰一眼,就迈开脚步,一言不发地下了楼梯,向门口走去。
门一合上,唐书兰便立即唤来保姆打扫卫生,她自己走上楼,敲了敲周茉的房门:“茉茉。”
周茉把门打开:“什么事?”
唐书兰很是满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能体谅妈妈的良苦用心,妈妈很高兴。你想不想出去玩一玩,散散心?”
周茉摇了摇头:“我想上学。”
唐书兰犹豫了片刻,最终笑道:“好,明天去上学吧。”
周茉又说:“我的手机……”
“贺冲肯定还会骚扰你,你的手机,就先由妈妈继续保管吧。”
唐书兰如一个大获全胜的将军,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周茉关上门,立即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她希望能在通往大门口去的那条路上:看见贺冲的身影,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然而等了又等,也没见有人经过。
她大失所望,退后一步,刚准备关上窗户,忽然听见前方夜色中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口哨声。
周茉心脏一紧,立马探出头向外看。
栅栏外的草丛前,一星烟火忽明忽灭,映出了一个轮廓模糊的身影,她能隐约看见贺冲正仰着头,凝视着楼的窗户。
周茉心潮翻涌,差点没忍住叫出声。
她看见贺冲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她,又将手指合拢,手握成拳,紧紧地抵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周茉眼前顿时模糊了。
片刻后,那打火机的光灭了,点燃的烟火闪了闪,也灭了。
隔着黑暗,隔着寒风,他们遥遥相望。
第十章 破局
第二天上午,叶茵茵在教室里看见周茉时,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
她赶紧抱着包,到周茉身旁的座位坐下,悄声问道:“茉茉?”
周茉戴着口罩,轻声说:“是我。茵茵,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想跟韩渔见个面,我有件事想问问他。”
叶茵茵忙点头,她抓住周茉的手,关切地问道:“茉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跟贺冲的事被我妈发现了,她派了人监视我。”
叶茵茵差点儿失声尖叫:“不会吧!”
“所以我最近都没法跟贺冲见面。明天下午,我会去院里的画室画画,你把韩渔带到院办的茶室里,我在那里等他。”
“贺冲呢,不能让他来学校吗?”
周茉摇摇头,她抓着叶茵茵的手,走到教室窗前,指了指对面蹲在草地上,正密切注视着教室后门的一个男人:“那是我妈雇来监视我的,这样的人不止一个,起码有三个,只要贺冲跟我进了同一栋楼,他们就会立刻向我妈报告。”
叶茵茵觉得匪夷所思:“你是她女儿啊,为什么她搞得跟监视间谍一样?”
周茉苦笑。
两人重新回到座位上,叶茵茵问道:“你打算一直这样吗?”
“暂时先顺着我妈吧,等过一阵她放松警惕了,我再做打算。”
“电话呢?也不能打?
周茉沉默了一瞬:“一旦听见他的声音,我就会依赖他。但是这件事,除了我,谁也解决不了。”
叶茵菌心中五味杂陈:“那你要不要我给他带个话?
周莱思素片刻,忽地从自己的包里掏出速写本,翻到空白页,“唰唰”写下两个字,然后把本子一合,递给叶茵茵:“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叶茵茵内心生出一股正义感,她接过速写本小心地收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周茉心里一暖。
片刻后,她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说:“茵茵,我妈骂你的那些话,你千万不要当真,那绝对不是我的意思。
叶茵茵摆摆手:“我从来没往心里去,我是跟你做朋友,又不是跟你妈做朋友。”
周茉笑了笑,忽地探过身去,伸手抱住了叶茵茵。
叶茵茵简直受宠若惊:“哎呀,茉茉,我消受不起呀。”
叶茵茵把活带到后,第二天下午,韩渔准时来赴约了。
院办茶室环境幽静,时常会有学生来此处自习或者进行“头脑风暴”,今日也不例外。周茉和韩渔坐在茶室的一角,不大会受到干扰。
周茉的时间不多,她直接开门见山:“韩老板,我想问问你,贺冲以前是不是跟一个姓秦的高家小姐谈过恋爱?
“这……”韩渔顿时支支吾吾起来,“这事儿你要不还是问贺冲本人吧……
周茉摇摇头:“我暂时没法见他。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我妈说贺冲拿这场恋爱当跳板所以后来飞黄腾达了,我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
韩渔冷笑了一声:“现在这年头,这些有钱人就会正大光明地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老贺当年被姓秦的害得还不够惨吗?”
周茉一愣。
韩渔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老贺以前出过车祸吗?”
“知道,他和我说过。”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为什么会出车祸?
“他说是意外……”
“当然不是意外,”韩渔打断了她,“当时秦家的人找了贺冲很多次,让他以后不准再跟秦希来往。老贺这人的性格你也了解,他认定的事,那必然是撞上南墙也不会回头。秦家的人想给他一个教训,就买通了他车队里的人,在他的车子上动了手脚。”
周茉倒吸口凉气。
“出事之后,秦家小姐连面都没露,两人就这么不了了之地分手了。前年吧,她好像跟个加拿大人结婚了。”韩渔颇为愤慨,“老贺为人厚道,甚少在背后说人是非,他不告诉你他与秦希的事,自然有他的想法。可真没想到,老贺不发声,倒有人迫不及待往他身上泼脏水。”
周莱听得心里难受板了,然而她又庆幸,自己最终选择了相信贺冲。
于她而言。贺冲永远是那个雨雾之中带着一束红玫瑰参加葬礼的不速之客,以一种望不讲理又不合时宜的浪漫,深深地击中了她的心。
如果过于相信他是一种天真,那她心甘情愿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
韩渔接着说道:“我说这话不是针对你,其实我始终不大赞成贺冲和你的事。他已经在富家小姐手上栽过一回了,何必再自讨苦吃呢?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能说对你们两人之间的差距视而不见,差距就真的不存在。赞冲也对我说过,他有时候真觉得自己高攀了,他想给你最好的,可时常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周茉眼眶一热:“他给我的,已经是最好的了。”
韩渔看了她一眼,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周茉看起来神色憔悴,显然也因为这件事饱受折磨,她既然能主动积极地找他了解情况那就说明她肯定跟秦希不是一路人,他没必要这么咄咄逼人。
“老贺对你还是没话说的,他得罪了孙祁,他舅舅的服装厂也出了事,这些全是火烧眉毛的烂摊子,可他从来不把这些压力在你面前表现出来。在这方面,老贺有点传统,或者说有点大男子主义。”
“我明白了。”周茉低头,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贺冲舅舅服装厂的事,情况严重吗?
“能不能解决还真不好说。开厂子的钱基本上全是贺冲自己掏的,盈利分文不取,就当是孝敬他舅舅的。最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乱,搞得很多跟厂子合作多年的伙伴纷纷违约,可是原料都进了,工人也都开工了,继续做得亏钱,停工也得亏钱。
“能找人接手吗?
“你能想到的事,贺冲当然也能想到。可那是好多家的订单,一般人根本接手不了。
周茉沉默了。
“老贺正在想办法,”韩渔叹了口气,“希望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谈话结束,韩渔最后说道:“贺冲性格硬,他豁出去的时候,连命都能不要。可一旦心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送走了韩渔,周茉回到酒室。她靠窗站着,反复回想韩准说过的话,心绪难平。
临近下课时,她拿定了主意,径直去了办公室找姜叶。
韩渔受叶茵茵之托,带着周茉的速写本,去雁南镇找贺冲。
林星河在学校做论文预答辩,车场只有贺冲一个人在。此时他穿了件毛衣,钻到了车底下,正在把拆得只剩下空壳的车的零件一点一点安装回去。
韩渔跷着腿在对面板凳上坐下:”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修车?”
“那不然我跳楼去?”
韩渔揶揄的话反倒说不出口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你先出来,我有东西给你,不对,周茉有东西给你。”
贺冲一愣,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从车底下爬了出来,摘了手套,去水池那儿洗了手,顺道用冷水抹了一把脸。
韩渔从袋子里拿出速写本递给他:“这是周茉委托茵茵转交给你的。”
贺冲接过速写本,韩渔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说道:“我先走了,看你还没跳楼我就放心了。
送走了韩渔,贺冲到工作台前坐下,翻开了速写本。
他一页一页往后看,前面画的都是神色各异的陌生人,偶尔画了几张叶茵茵,到后面,出现了那两张他曾见过的速写。
继续往后看,贺冲愣了,他停顿了一瞬,“唰唰”往后翻,速写本上画的是他,还是他,仍旧是他……连续多页,都是他。而页脚的落款日期,就是两人没见面的这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