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要拆线头,自己去医院。”
“嗯。”
“有什么事,找你班主任。”
杨静撇了撇嘴,还是说:“嗯。”
“天冷了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嗯。”
杨启程顿了顿,拉开金杯驾驶座的车门,“那我走了,你回宿舍休息。”
“程哥,”杨静忙说,“那你跟缸子哥注意安全。”
“知道。”
“我等你回来…过年。”
杨启程看她一眼,躬身钻上了车,“回去吧。”
杨静点了点头,却站着没动。
车子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终于发动。
杨静退回一步,目光久久追随。
金杯很快驶远,像抹浅淡的飞灰,涂在发白的天色之中。
杨启程往后视镜里看了最后一眼。
小小的,一个黑点儿。
第10章 【增】(10)新岁
学期最后一天,像是笼子解了锁,所有人都按捺不住,一颗心早飞出去,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假期。
厉昀抱着一叠安全宣传家长知情书进教室,分给第一排的同学发下去,开始强调假期注意事项。
杨静没在听,把知情书拿在手里,折作几叠,看向窗外。
放假了,而她还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说是等杨启程回家过年,可她心里还有个执拗的念头:是他把她送走的,也得他把她接回去。
厉昀讲完了,最后强调:“值日小组留下做大扫除,其他同学可以回家了,路上注意安全。”
杨静回过神,那张纸被她叠作了一个飞机。
她抬眼,发现厉昀在看她,然而只是淡淡的一瞥,看不出有分毫的情绪。
厉昀转身出教室,杨静往纸飞机头上哈了口气,向着她的背影扔出去。
杨静回到宿舍,把一早收拾好的东西提上,往校门口走去。
这个时候,校园里除了洒扫的同学,已经不剩多少人了。
她走得磨磨蹭蹭,也不知道自己在拖延什么。怕是回到扁担巷,而杨启程还没从川藏回来?或是他回来了,却在屋里安然坐着?
渐而,她也觉得自己太小孩子气,他又不知道她今天放假,这么点儿路,还不会自己回去么。
然而快到校门口,她便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金杯。
杨静心脏微微抖了一下,紧跟着就柔软下来,立马勒紧了书包带子,拔腿奔过去。
快到跟前时,金杯的车门打开,杨启程从车上跳下来,嘴里叼着支烟,斜提着眼角看她,“怎么这么磨蹭。”
杨静停下,气喘吁吁,想要说话,先咧嘴笑了,“哥。”
缸子从驾驶座探过头来喊她:“杨静!”
“缸子哥。”
打完招呼,杨静又抬眼看杨启程。
他黑了很多,听说高原日照强烈,大约是因为晒的。其他倒是没变,连着身上那股子吊儿郎当的味儿也是原装进口。
还是她的程哥。
杨静又笑了。
杨启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掌,“傻。”嘴角那么勾了一下,像是笑了,但又不那么明显。他把杨静手里拎的两袋衣服接过来,打开后座门,给她放上去。
杨静卸书包,放在一旁,盯着杨启程的后脑勺,问道:“缸子哥,你们这趟顺利么?”
“顺利。开春再跑两趟,就等着你程哥飞黄腾达吧。”
缸子描述的这个金光闪闪的未来,杨静倒是不敢深想,只觉得顺利就好。
扁担巷仍跟往常一样,只是增添了浓重的年味儿。就连以前杨静顶讨厌的吆喝争吵,听来都是过年和谐的协奏。
409的房间让杨启程收拾过了,但收拾得很是潦草,细细一看,全是破绽。角落里的那张床垫还在,也整理过了,起码看着比整间屋子要体面得多。
屋里的桌上,多了盆金桔,叶子绿得滴翠,果子金灿灿的,放那儿就像是个彩头。
杨启程发现她在看,便说:“缸子送的。”
杨静浅浅一笑,“不是你买的么?”
“…老子有这么无聊?”
杨静放了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叠试卷,递给杨启程。
杨启程看她一眼。
“学习成果。”
杨启程把夹在指间的烟含在嘴里,接过试卷一张一张地翻:“语文,102;英语96;数学,80…”一张张念完,他开口,烟灰落在试卷上,“行啊,进步不小。”
杨静只看着他笑,“我说到做到的。”
杨启程把一叠试卷搁在手边的桌子上,“你以前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其实学一学,发现挺简单的,就是数学基础没打好。”
“72分及格?那不错了。”
杨静笑着,“下次过一百。”
杨启程哼笑一声,“口气不小。”
他抖了抖烟灰,问她:“恢复得怎么样?”
“还可以。”
“那什么的时候…还疼么?”
杨静多少有点不自在,“…还好,只有一点。”
“多锻炼。”
杨静应下。
杨启程坐在椅上,转了个身,从床边的一只行李袋中摸出个盒子,往杨静跟前一放。
杨静瞅了一眼,愣了愣。
“交了五百块话费,号码都给你存进去了,不准拿去教室用。”
似是怕那盒子烫手,杨静拿得小心翼翼,打开一看,里面一台手机,翻盖,粉红色,应该是专门替她挑的。
杨静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她把盖子翻开,屏幕的蓝光照进她眼里,“很贵吧?”
“还行。好好保管,不用锁柜子里。”
杨静点头,珍而重之地收好了。
年夜饭是在缸子家里吃的,缸子嫌他俩住的那地方太小,什么都支展不开。
缸子是单亲家庭,父亲去世以后,母亲改了嫁,又生了个儿子。缸子跟着奶奶过,每月从他妈那儿拿点儿钱,自打辍学以后,钱也不拿了,两人的一点儿联系,仅限于逢年过节打个电话。
三个人凑一起,怎么着都有种“天作之合”的意思。
杨静便小声说:“缸子哥,天作之合不是这么用的。”
“管它怎么用!就是这意思!”
“哦。”杨静小心地从一把扑克里抽出一个对子,结果缸子和杨启程连番出牌,管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两人一面嫌弃着杨静牌技烂,一面却还是不准她离场,听着电视里的相声儿,一直打到十二点。
缸子丢了一手的牌,奔去阳台看烟花。
杨启程便随手把他桌前的那把钱一扫,全塞给杨静,“你缸子哥给你的压岁钱。”
杨静笑了,“问过缸子哥的意见了吗?”
“他没有意见。”
轰鸣声中,缸子转过头看他俩,“还坐那儿干什么?腚黏板凳上了?快过来看!一会儿倒计时了!”
杨静很喜欢过年。
哪怕人再活得跟蝼蚁一样,也得为日子找个奔头。从前,也只在过年的时候,孙丽会对她和颜悦色些,有新衣服,有一顿好饭。好像所谓的新年,过了以后,日子也能跟着簇新簇新一样。
以前,杨静的奔头是长大,离开孙丽。
如今孙丽已经先一步走了,而她有了更多的奔头。
她抬头,看向杨启程。
在他背后,烟花一串一串地炸开,将天空照得发亮。
如今她盼望着日子能一天比一天好,缸子、她,还有杨启程,一天比一天好。
·
开春以后,杨启程和缸子又往川藏跑了数趟,渐渐摸出些门道,便计划着自己另起炉灶。
然而真开始了,才发觉这事儿远比他们想象得要艰难复杂。采购方早有熟悉的合作对象,他们两个愣头青,除了上门挨家挨家地推销,别无办法。前面就像是道铜墙铁壁,只得以肉身为武器,试试看能不能砸出一个洞来。
三月杨静过生日,杨启程跟缸子到处碰壁,忙得连喘口气儿的机会都没有,然而还是抽了点儿时间,去学校领杨静出来吃饭。
他买了个蛋糕提在手里,站在校门口等着杨静,总觉得拎着这粉嫩的蛋糕盒子娘俩儿兮兮的,但小姑娘大约都爱吃甜的,生日又只一年一次。
没等多久,杨静就混在一群放学的学生中出来了。
他真是一眼就看见她了,大约是因为她太瘦,身材跟个麻杆儿似的,校服穿她身上空荡荡的。比起去年收留她时,她高了好几寸,也不知道学校的饭菜里是不是掺了什么特殊的饲料,光管长个儿不管长胖。
杨静一看见他,脸上便露出笑容,脚步也跟着加快,连走带跑地到了门口,在门卫处登记签字。
她先冲他一笑,“哥,你怎么一回比一回黑。”
“健康,你懂个屁。以为都像你,脸上刷三层石灰粉。”
虽然是挤兑,可她还是觉得高兴,也只笑一笑,一句都不反驳。
两人找了个馆子吃饭,既然是过生日,当然得由着寿星点菜。
杨静也不客气,四个菜,全是自己爱吃,最后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过分了点儿,便又为杨启程多点了一道黄豆焖猪蹄。
“你吃得完?”
杨静抬眼瞟他,“可你让我点的。”
“我没让你浪费粮食。”杨启程嘴里这么说,却还是将菜单往服务员手里一塞,催促她快点上菜。
“吃不了带回去你跟缸子哥吃。”
“哦,吃你剩下的。”
杨静一笑,“我带回去也行。”
杨启程不跟她计较。
他觉得这段时间杨静笑得似乎多了些,再不像往常一样苦大仇深。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是该多笑,笑着好看。
吃饭时候,杨静问起杨启程生意上的事。
“没你事,瞎操心什么。”
杨静看着他,似乎想从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分辨出他到底辛苦不辛苦,“顺利么?”
杨启程也不多说,“还行。”
杨静埋头吃菜,“那你跟缸子哥注意多休息。”
杨启程没应,心里有些烦躁。
吃完饭,杨静打算把蛋糕分了,杨启程说,“我不吃,你带回去。”
杨静看他一眼,手指绞着缠在盒子上的缎带,一下把它扯开了。
杨启程看她一眼,倒也没阻止。
蛋糕不太大,杨静自己数了十四根蜡烛插上,伸手找杨启程要打火机。
杨启程摸了摸口袋,掏出来给替她一根一根点上了,然而嘴里还是抱怨,“点了还要吹,麻烦不麻烦?”
杨静笑了,“…哥,这是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吃蛋糕。”
杨启程愣了一下。
她偏着头,看着桌上那十四朵微弱的小火光,真真切切地笑着,眼里却有点儿凉。
孙丽巴不得自己从未生下过她这么一个赔钱的孽障,自然不会还想着给她过生日。常常是就随随便便地过去了,偶尔逢上孙丽心情好的时候,杨静能从她那儿多拿到五块钱的零花。
她捏着钱,在蛋糕店橱窗外眼巴巴地看了半天,那些漂亮的奶油缠成的花,她都买不起,最后一狠心,拿了一个雪媚娘。
都是甜的,吃起来,大约差别也不大。
杨静双手合十,许了个愿望。
愿望却是为跟杨启程许的:愿他能成功,再不要过这样灰头土脸的日子。
吹熄蜡烛,切下两块蛋糕,两人一人一块。
杨静拿叉子舀了点儿奶油,送进嘴里,满口的甜,细密又黏腻,和雪媚娘还是不一样的。
她吃两口就觉得腻了,然而还是舍不得放下叉子,最后舌尖似乎都丧失了味觉,只有甜,一股脑儿的甜。
杨启程只吃了一口,他实在受不了这玩意儿,但看杨静一块都要吃完,便觉得过生日买蛋糕终归是没错的。
“好吃么?”
杨静停了一下,牙齿咬着叉子,点了下头。
“剩下的你带回去跟同学分。”
杨静几下把手里这块吃完,把剩下的蛋糕又装回盒里。
杨启程站起身,招了招手喊服务员过来买单。
他一低头,瞧见手边没吃完的蛋糕,忽然拿手指蘸了点,抬起手臂就在她鼻子上抹了一道。
杨静呆愣着,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杨启程哼笑一声,掏出钱付账。
片刻,杨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己手指也沾上了黏糊糊的奶油。
她抽了纸巾,使劲擦了两下。
买完单,杨启程说:“走吧。”
说罢,目光稍稍一顿,定在她鼻尖上。
大约是擦得有点厉害,她鼻尖是红的,有点儿像哭过一样。
第11章 【增】(11)日光(上)
杨启程将杨静送回学校,看着她身影走出去一段,转身往自己车走去。
他站那儿,点了支烟,刚抽了两口,忽听身后有人叫他:“杨先生!”
杨启程回头,厉昀正朝他走过来。三月,她穿了件浅色齐脚踝的连衣裙,外面罩了件针织的开衫,头发束着,整个人的气质介于干练和温婉之间。
杨启程把烟捏在指间,稍稍站直了身体,“厉老师。”
厉昀笑了笑,“来找杨静么?”
“嗯,她今天生日。”
两个人站得稍有些距离,就像普通的学生家长和老师。
但厉昀总觉得,这距离有些近了,该再远点儿;可一方面,却又想再站近一点。
风把他指间的烟味送过来,她稍稍屏住呼吸,不那么认真地和他寒暄着。
有好一阵没见过他了,上次还是吃饭,他送她上出租车,她一直没敢回头看,到家了还觉得那烟味儿仍飘在鼻子跟前。
算来,也有好几个月了。
今天他似乎比上次晒黑了些,穿一件短款的黑色夹克,拿烟的姿势十分随意,眉目看着比上次更显深邃。
几句公事公办的话说完,一时就沉默下来。
厉昀看杨启程似有要走的意思,忽然问:“杨先生在做药材生意?”
杨启程一顿,看着她。
交浅言深了,然而…厉昀顾不得,只能一鼓作气,“我有个做保健产品的朋友,最近急缺一批药材。杨先生若有意向…”大抵还是难堪,话说了半截,咬着唇,把最后的半截咽下去。
她低头避开杨启程一时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的目光,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杨启程伸手接过,烟灰断了一截,跌在地上。
厉昀随着那截烟灰晃了晃神。
“谢谢。”杨启程往名片上看了一眼。
厉昀抬起头,笑意坦荡了些,“我朋友很急,周围人都惊动了,我也只能答应说替他多留心。我认识的人少,本来只是随口敷衍的,恰好碰见杨先生,就想起来了,原谅我这么唐突。”
杨启程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她。
厉昀这一番冠冕堂皇霎时又给击打得七零八落,她总觉得他这一眯眼有许多说不出的意味,无论哪一种,都带了点儿危险的意思。
“好,我会考虑。”
厉昀笑了笑,尽力收敛着自己的情绪,“我得回去上课了,回见。”
杨启程点了点头,“杨静还是麻烦厉老师多多照顾。”
厉昀不想听见这个名字,眉头微微地蹙了一下,但还是笑着,“应该的。”
她很快走进去,进门时才借机回了一下头,然而杨启程已经上了车,车窗关着,看不清楚。
·
杨启程转头就把那名片给扔了,仍和缸子四处去找购货商,一家家尝试,一家家碰壁,最后没想到还真让他们谈成两家。那一阵,杨启程和缸子频繁往返于旦城和川藏,忙得脚不沾地,但心里倒觉得踏实,日子似乎格外有奔头。
大半年下来,两人稳扎稳打,又谈成一家。那是家刚成立的厂子,什么都缺,一口气就下了个大单。这单要做成了,今年就可以关张数钱等过年了。
激动便容易冒进,两人没做太多考虑,手头的钱全扔进去,进了三车的货,然而等辛辛苦苦拉回来,下单的那厂厂长卷款潜逃了,厂门口聚了一堆要账的工人。
小十万的货,就这么砸在了手里,原有的那几家购货商根本消化不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缸子奶奶恰好这时候也病倒了,医院建议是立即手术。
如今钱全在租借的仓库里囤着,两人手里的现钱加起来上千都不到,经住院拿药一折腾,穷得恨不得要去大街上捡烟屁股抽,自然拿不出一分钱给老人做手术。
老人有点耳背了,要人扯着嗓子说话,她才能听见。她对自己得了什么病并不在乎,也不想开刀,拉着缸子的手,一径儿地说不想住院,想早点儿回去,家里杜鹃再不浇水都要死了。手背上青筋突出,像是饱经雨水冲刷的丘陵。
缸子就大声说,好,再住两天,做完检查咱们就回家。
最后,缸子回去给窗台上的杜鹃浇了水,开车去城南找他妈借钱。
晚上,缸子回来了。
杨启程给他开了门,摸过烟盒,把最后一支抽出来点燃:“怎么样?”
缸子一摸脸,声音是哑的,“…开不了这口。我坐车里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吃饭回来,有说有笑的…她现在日子过得好,我真开不了这个口,让她为难。 算了吧…我再想想办法。”
可是,现如今能用的办法,全在《刑法》里头写着。
杨启程咬着滤嘴,一时沉默。
缸子也没说话,垂头坐着,压力要是有形的,恐怕此刻压在他肩上的,得是泰山那级别。
最后,杨启程把剩下的烟猛地几口抽完,抄起床边椅子上外套站起身。
缸子看他,“去哪儿?”
杨启程一顿,“…去找办法。”
临着学校,有一家很安静的咖啡馆,店里东西比较贵,学生们不常来。
杨启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这店还在营业,才推门进去。
他临窗坐着,盯着外面。没等多久,就看见厉昀出现在街道的那端。
她里面穿了条深色的裙子,外面套着一件乳白色风衣,头发散着,手里抱着一本书。过马路时,十分认真地先看右边再看左边,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在默念交通规则。
杨启程被自己这想法逗得乐了一下,习惯性地去摸打火机,又想起烟抽完了,只得放回去。
厉昀推门进门,扬头四下看了看,看到杨启程了,脸上立马露出一个笑容,脚步轻快地向他走来。
厉昀把书放下,也没看菜单,直接点了杯奶茶。
她身上带了股寒气,大约是冷,往掌心里呵了口气。
两人还是先寒暄着,围绕杨静。
厉昀说杨静这大半年来进步很大,成绩能排进班级前十了,时常还能进前五;又说她性格还是有点孤僻,不太合群,课余时间都是看书,不怎么跟同学玩。
奶茶端上来,厉昀双手捧着捂了一会儿,笑了笑,问杨启程:“杨先生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杨启程心里多少有些难堪,他这人不大习惯求人帮忙,更不爱欠人人情。
路分正道歧途,他跟缸子好不容易把两条腿从原来那灰色的境地里拔。出来,不能再往回走。既然打定了主意走正道,就得接受走正道的规矩和约束。
“厉老师跟我提过,说有个做保健产品的朋友…”
厉昀即刻心领神会,笑说:“是,他最近又开了一条产品线,正在到处找供货商。”
她一接到电话,便猜到杨启程恐怕是有事相求。一见面,见他形容憔悴,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
杨启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试图分辨她这话是真是假。不至于次次这么巧,他要上楼,她手边恰好就有梯子。
“上回你给我的名片,我揣口袋里,洗衣服洗烂了。”
厉昀笑了笑,“是说杨先生怎么没有联系我那个朋友,害我还被我朋友骂了一顿,说我让他白高兴一场。”
这梯子,搭得太巧,让人走得舒服。
杨启程便说:“那厉老师,方不方便再给我一张?”
“再洗烂了呢?”厉昀笑了,掏出手机,“我直接给他打电话,帮你们约个会面的时间吧,好吗?”
三两句话,这事儿就定下来了。
杨启程便觉身上担子卸了一半,另一半,就是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上的人情。
从咖啡馆出去,杨启程将厉昀送至学校门口。
还是上晚自习的时间,校园里安安静静的。
厉昀问她:“进去看看杨静吗?”
杨启程眯眼往里看了一会儿,“算了,过两天来。”
厉昀趁着这会儿,偷偷地看他,赶在他视线转过来之前,又飞快地移开了。然而动静太大,还是让他抓到些蛛丝马迹。
她便有些窘迫,却也不只是窘迫,低头捋了捋发丝,轻声说:“我先进去了。”
杨启程点头。
厉昀没多说什么,最后看他一眼,走进校门。
她脚步轻快,因为知道下次见面应该不会耽搁太久。
仓库里那批货很快便销出去,拿到钱以后,缸子立即让医生安排手术。
缸子好奇杨启程是找到了什么办法,然而问了几次,杨启程都不肯说,他怕他是铤而走险,又去捞偏门,但看他平日里还是坦坦荡荡的,也不像是走了夜路怕见鬼。
他把杨启程的朋友网在心里排查一遍,没费什么功夫就有了答案。
手术很成功,缸子奶奶在医院了住了半个月,就回家休养去了。
杨启程寻了个时间,报恩。
他约了厉昀去旦河边一家餐馆吃饭,席上委婉提出要给她提供点儿金钱报酬。
厉昀暂时放了筷子,笑问杨启程:“杨先生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