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子脑袋炸疼,倒还算清醒,伸手将杨启程一拦,“咱别喝了,回去吧。”
杨启程将他手推开,空了手里这一杯,接着去拿。
“我认输了行吗,我是王八养的——行了行了,下次再喝吧。”缸子劈手把他手里杯子夺下来,抓住他胳膊,往上提。
杨启程手肘猛得一拐,一下便挣开了。
缸子差点一个趔趄,恼了,“你他妈差不多得了,真打算把命折这里啊?生意谈成了是高兴的事儿,你别他妈喝死了乐极生悲——走走走,你再不回去厉昀该催了。”
听到这句话,杨启程动作停住。
“嗨,还是怕老婆么!”缸子趁机将他扶起来,搀着他,踉踉跄跄往外走。
拦了辆出租,缸子将杨启程先送回家。
厉昀一开门,一股浓重的酒味儿直冲鼻腔,她皱眉将杨启程扶住,立时,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来,一时差点没站稳。
缸子舌头木了,说话不利索,“老杨,我…我给送回来了。”
厉昀赶紧道谢,又嘱咐缸子回去注意安全。
关上门,厉昀将杨启程扶去沙发。
刚一松手,杨启程便一下栽倒在上。
厉昀将他两条腿搬上去,又把鞋脱了下来。
正要起身,手臂忽被人抓住,下一瞬,便被杨启程一把一拉,身体一歪,跪倒在地,半个身体伏在了沙发上。
耳旁,响起一声笑。
厉昀有些恼火,“就不能少喝一点儿?”
她撑着沙发边沿直起身,转头看了杨启程一眼,却一下怔住——他的眼神,仿佛两片轻薄的刀刃一样锋利,哪里有一点醉酒的样子?
“你…”
杨启程抓着她手臂的手掌紧了几分,目光与她直视,似笑非笑,“厉昀…”
厉昀看着这笑,顿觉心慌,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却又仿佛被什么东西逼迫着,不敢转开。
杨启程仍是保持着这表情,“你很有能耐。”
厉昀心里一个咯噔,后背僵硬,挺得笔直,“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杨启程笑了一声,“没什么意思。”
厉昀咬着牙,扭动手腕,想要将他挣开,“下回少喝点。”
杨启程松了手,她赶紧站起来,拎着他的鞋子走到门口。
她脚步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抬起手臂,盖住了眼睛。
许久,一动未动,像是死了一样。
·
厉昀整夜惶惶,睡得极不安稳。
凌晨五点,从一个噩梦中醒过来,再没了睡意。
她套了外套,蹑手蹑脚起床,将隔壁副卧推开一条缝,往里看了一眼。
杨启程呼吸沉沉。
她关上门,去沙发地上拾起昨晚上好不容易帮他脱下来的衣服,将所有口袋都翻过来,烟盒、打火机、零钱、发/票…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她又将手机拿过来。
昨晚没充电,手机只剩下百分之十的电。
输入密码,解锁,短信和通话记录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信息——即便有,恐怕也是删干净了。
厉昀强打起精神,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下去晨跑,回来洗澡,做早餐。
等到七点,她又去副卧看了一眼,杨启程仍没醒来。
她拿上自己手机,去洗手间,给王悦拨了个电话。
王悦对于缸子昨晚喝多了这事,也是一通抱怨,她打着呵欠,问厉昀有什么事。
“缸子昨晚回家,有说什么吗?”
王悦疑惑,“没说什么啊,他喝醉了话多,絮絮叨叨的,我也没全听进去。”
“有没有提跟杨启程有关的事?”
“就说他今晚酒喝太狠了,别的没什么。”
厉昀沉吟,道了声谢,挂了电话。
过了半小时,厉昀听见副卧房门打开的声音。
她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体,从茶几上端起热牛奶,喝了一口,目光却不自觉朝杨启程瞥去。
杨启程神情如常,打了个呵欠,对她说了声“早”。
“早。”
杨启程也没看她,往浴室走去。
片刻,里面响起哗哗的声音。
厉昀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听着水声,却片刻不敢放松。
十五分钟,杨启程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走进卧室。
五分钟后,杨启程换好衣服出来。
厉昀看他一眼,“早餐在桌上。”
杨启程点头,去卧室拿了块干毛巾,擦了擦头发,把毛巾搭在餐桌旁椅背上,坐下吃饭。
一切,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厉昀一颗心反倒悬得更紧,暗暗深吸一口气,又端起牛奶喝了一小口,平静地说:“昨天怎么想起去喝酒了?”
“合同签了,缸子高兴,陪他。”
“以后,提前跟我说一声。”
杨启程转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好。”
厉昀不敢看他,眼角余光瞥见他正低头专心吃早餐。
可方才这似若无物的一瞥,仿佛还停在她脸上,让她如芒在背。
第36章 (36)风雪(上)
合同签下,订金到账,新机器紧接着组装起来。一个月后,新的生产线投入使用,缸子每日去厂里视察,听着机器转动的声音,极其陶醉,“老杨,你觉不觉得这声音,特别像ATM出钞的声音。”
杨启程答像个屁。
缸子不跟他一般见识,“你这人,就是活得拧巴,一点儿不懂享受生活的乐趣。”
乐趣?
杨启程仍旧过着和平日一般无二的生活,不觉得这操蛋一样平淡的日子,还能有什么乐趣。
天倒是越发冷了,郊区工厂的烟囱把灰白的烟雾喷向天空,跟云的颜色一模一样。
北风刮了几天,大约是要下雪了。
·
清晨,整个城市尚在沉睡的时候,杨静忽听见一声惊呼:“下雪啦!”
一时间,宿舍都醒了。
六个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北方人,年年大雪,早已司空见惯。一派南方人,以往冬天落点儿雪子都要声张半天。
杨静和韩梦是后一派。
韩梦已经迫不及待地起床了,往身上披了件羽绒服,几下从上面的床上爬下去,跑去窗边,一下推开——“好大的雪啊!”
冷风夹杂雪花猛灌进来,有室友嚷道:“冷死了!快关上啊!”
韩梦咯咯直笑,虽然冻得哆哆嗦嗦,还是又多看了几眼,才依依不舍地关窗。
杨静正要起床,枕头旁手机一震,是陈骏发来的信息:下雪了。
杨静:嗯。
陈骏:下午出来看电影吧。
风雪弥漫。
杨静戴着帽子站在路牙上,灰色羊毛围巾裹住了半张脸,羽绒服拉链拉得严严实实,双手戴着一双厚实的毛线手套,即便如此,仍然觉得寒风夹杂着雪花往衣里钻。
等了片刻,陈骏从地铁站里出来。
他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戴着过生日时,杨静送他的那条围巾。
这学期,两人课都更多,基本一周见三次面,特别忙的时候,一周兴许只能见上一次。
对于这个频率,杨静觉得很好,能维持感情,又不至于影响彼此的生活和学习。
她性格有些凉薄,很多事意识不到,只能尽力去做。
陈骏喜欢出去玩,她每周周末尽量陪他,已将帝都,连同周边玩了个大概。
对于她这种喜欢安静和独处的性格,在外奔波其实很累。
但有些事,不能因为累就不去做。
半年多下来,和陈骏的相处,算的上是舒服愉快。
陈骏注意到她目光正定在围巾上,笑了一下,“好看吗?”
杨静笑一笑,点头,“我送的,你说呢?”
陈骏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挽住了她的手。
杨静低头看了一眼,“你没戴手套?”
陈骏咧嘴一笑,“所以你得牵紧了,帮我取暖。”
电影院正上映的,两人都不大感兴趣,辗转去了附近一家私人影院。
老板递过来IPAD让他们选片,杨静没什么想法,问陈骏:“看什么?”
陈骏沉吟,“给你看看我的女神。”
杨静笑了,“谁?”
陈骏点了几下,“《蒂凡尼的早餐》,看过吗?”
杨静摇头。
陈骏把IPAD还给老板,“这部。”
影厅很小,只有四个座位。沙发很舒适,杨静一坐下去,便感觉似有睡意袭来。
灯光关了,投影亮起来。
低缓悠扬的音乐,清晨雾蓝色的街道上,一辆黄色出租车停在蒂凡尼的橱窗前…
电影节奏很慢,看了一会儿,杨静打了个呵欠。
陈骏转头看她,“困?”
“还好。”杨静坐起来些,打起精神。
室内暖气很足,没撑多久,便觉眼皮越发沉重。
舒缓的歌声里,杨静头缓缓歪向一边,阖上眼睛。
散乱不成章法的梦里,歌声似乎还在继续
Wherever you're goin‘, I'm goin'your way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不知过了多久,杨静腿一动,醒过来。
荧幕白色幽淡的光,照着陈骏的轮廓。
“醒了?”
“嗯,”杨静保持着头靠在他肩上的姿势,没有动,“抱歉,昨天睡得太晚了。”
“熬夜?”
“上午有随堂,昨晚复习了一下。”
陈骏肩膀有些酸,却没舍得动,他侧了一下头,呼吸间,杨静发上的清香更加明显。
“还看么?”
杨静往屏幕上看了一眼,发现剧情居然还能接上,“看吧,挺贵的,不看不是浪费了么。”
陈骏笑了一声,目光停在她脸上。
荧幕上一点光线映在她脸上,显出一种怅然的柔和,仿佛清晨略带着水汽的微风。
过了片刻,他伸出手掌,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稀薄的光线里,两个人呼吸挨得很近。
静默一瞬,陈骏手指把她额前几缕垂下的发丝轻轻地捋到耳后,然后,缓缓地低下头,在她嘴唇上,很轻地碰了一下。
电影放完,雪已经停了,两个人沿着街道往前走,找地方吃饭。
冬天黑得很早,但今天因为下雪的缘故,天色反倒比平常亮一些。
灰白天空尽头,高大的建筑顶上,絮状乌云压得很低。
杨静和陈骏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城市的灯光亮起来,暖黄色的光映着雪景,空间弥散着一种静谧的温柔。
“电影,你觉得好看吗?”
“还好,”杨静笑了笑,“很理想化。”
大约只有奥黛丽·赫本,才能把一个应召女郎演出一种清纯的气质。
陈骏怔了一下,他是真没想到这一点或许会无意间冒犯杨静,急忙道歉。
杨静摇头,低声说:“没什么。我妈做过什么,是事实,没什么好遮掩的。”
脚步踩着地上干净的积雪,几乎没有任何声响,杨静转了话题,“电影里那首歌叫什么?”
“《Moon River》。”
“你会唱吗?”
陈骏点头。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Oh, dream maker,you heart breaker…”
高中时候,陈骏坐她后面,做题时也喜欢哼歌。
他声音低沉,但音色并不显得老成,总之十分的好听。
有时候,杨静做题做得疲惫不堪,也会悄悄地把椅子往后面挪一点儿,听他唱会儿歌,接着做。
冷杉的叶上积了雪,风吹过时,簌簌地往下落。
杨静躲避未及,恰有些落在她头顶。
陈骏住了声,笑了一下,伸手替她拍下来。
杨静就站在那儿,微低着头,神情前所未有的乖顺。
陈骏立时停下来,几分怔忡,手缓缓向下,碰了碰她被风吹得几分泛红的脸颊。
他手指很冷,杨静微微地躲了一下。
然后随即,陈骏的手指再次碰上去。杨静眨了一下眼,没动。
风声,雪从树梢坠下的落地声,沉缓压抑的呼吸声…
陈骏觉得自己心脏陡然满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他深深呼吸,沉暗的目光看着杨静,声音黯哑,有点难以抑制的发抖:“今天,不回去了吧?”
第37章 (37)风雪(下)
杨静脑中空白了一下,像是风雪漫漶,思绪被风一下吹散,抓不住。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觉察到自己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一路过去,她手被陈骏牵着,有汗,不知道她的,还是他的。
这个时候,什么话都不该说,这微妙的气氛是一只气球,说一句话漏一阵气。
所以陈骏没开口,她低头跟着他,也没开口。
进房间,陈骏转了一圈,检查门窗,暖气。
杨静坐在靠窗那侧的床边,低着头。
陈骏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无措地站了一瞬,又取下来穿上,“我下去买点吃的。”
他打开门,飞快地走了。
杨静仍旧坐在那儿,没有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她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窗上一片模糊的雾气,她伸出手掌,擦了一下。外面,灯火很远。玻璃上倒映着她的脸,安静苍白。她头轻轻地靠上去,听见外面极为细微的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响起两声敲门声,杨静回过神来。
她走过去,往猫眼里看了一下,打开门。
一股清冷寒气扑过来,陈骏微低着头,目光没有看她。
他走进房间,把塑料袋搁在柜子上,脱下围巾和外套挂起来,“袋子里有热奶茶。”
杨静“嗯”了一声。
沉默一霎,陈骏往浴室走去。
杨静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奶茶,插/上吸管。
只是喝了两口,又陷入一种茫然的怔忡。
许久,陈骏洗完澡出来,仍是没有看她,径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打个电话。”
杨静点一点头,看着陈骏走到了窗边,背对她。
她呆坐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哦,该轮到她洗澡了。
浴室里蒸汽还未散去,有一股洗发水和沐浴露浓烈的香精味。
镜子被雾气罩着,也是一片的模糊。
杨静旋开水龙头,没注意是冷是热,手伸过去,被冷得刺骨的冰水狠狠地冻了一下。
她身体跟着一缩,愣了一瞬,干脆接了捧冷水,往脸上一浇。
她伸手去擦镜子上的雾气,镜子里露出自己的一双眼睛。
她盯着看。
清醒的么?
洗完澡,又在浴室吹干了头发,杨静打开门,走出去。
陈骏还在打电话,似乎和实验有关,她没听懂。
站了片刻,杨静掀开床上的被子,背对着陈骏躺下。
房间里暖气很足,她刚洗过澡,此刻脑袋仿佛陷于一种闷热的混沌,索性放弃了思考。
不知过了过久,她听见陈骏说了一句,“好,再见。”
空间立时安静下来,片刻,陈骏低哑的声音问:“睡了吗?”
杨静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陈骏是不是看见了。
又是一片寂静。
随后,她听见细微的脚步声,而后“啪”的一声轻响,房间明亮的大灯和廊灯灭了,只剩下旁边一盏橙黄色的床灯。
而后,被子被掀开,身侧微微沉下去。
漫长的静默。
“睡了吗?”
杨静摇头。
下一瞬,一双手臂从身后伸过来,将她轻轻一揽,温热的呼吸在头顶,“转过来。”
杨静顿了一下,转身。
幽洸的灯光,照着他的眼睛。
短暂而漫长的对视,陈骏低下头,吻住她。
风声仿佛大了,然而这房间如此安静,理应听不到任何外面的声响。
她突然无措,心里是没有着落的慌张。
热,混乱,陌生。
身体和四肢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可却又仿佛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更灵敏。
她被完整地抱着,像一只舟,紧紧停靠于另一只的舟的一旁。
浮浮荡荡,想要靠岸。
她抓住了陈骏的手臂。
陈骏看着她,眉心有汗。
他哑声说:“别怕。”
杨静眨了一下眼,手指松开了些。
陈骏低头,把最细密温柔的吻落在她额上和鼻尖。
而后,他靠近她,一点点用力。
杨静蹙眉。
陈骏立即停下动作,“疼吗?”
杨静轻咬着唇,摇头。
停了一下,继续。
顿感的脑中一霎被些微尖利的疼痛撕开,她狠狠咬住唇,差点呼痛。
难以抑制的慌张一下攫住了她,像是一个人骤然被丢在黑夜的荒野,本能地恐惧。
然而四下都是黑暗,往哪里逃呢?
“杨静?”陈骏哑声喊她,“是不是疼?”
她茫茫然摇了一下头,忽然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声音轻得一出口就要飘散,“没事…”
又停了一下,更重的力度被贯入。
杨静脑中霎时一片空白,疼痛要将她劈作两半。
眼前似是漫上来一层粘稠的橙红,夕阳的热尚未褪去,光似是半流质的,将她的视线和呼吸都拢住。凉席上,孙丽咧开艳丽的唇,冲她笑了一下。
她顿觉毛骨悚然,即刻想逃,然而又立时被另一种克制压住。
她紧咬着唇,手掌仍旧死死地盖在陈骏的眼上。
仿佛深渊,而她只能下坠。
终于,到底了。
陈骏暂时停下,喘了口气,一下拉开她的手掌,低下头去温柔地吻她。
他舌尖尝到了一点咸味,愣了一下。
抬头,如水一样的灯光下,她清澈的眼里,有泪。
陈骏顿时慌了,然而还没说话,杨静手臂攀上来,生涩地凑上自己的唇。
陈骏受到激励,手指捏住她的下颔,热烈地亲吻。
灯光照在陈骏眼里,像一星小小的火光。
她静静看着这一点火光,终于丢了手,解开锚,纵浪。
岸越来越远。
仿佛再也没有停靠的那一刻了。
·
热。
陈骏松开手,起身从一旁拿过一瓶水,拧开,递给杨静。
杨静坐起来一点,接过水瓶,慢慢地喝了几口。
等她喝完,陈骏也就着瓶子喝了小半瓶,搁在柜子上,穿上浴衣,走去窗边。
他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又下雪了。”
杨静“嗯”了一声。
帝都的冬天很长,雪停停下下,总要好久才会彻底放晴。
陈骏站了一会儿,又回到床上,伸手,将她圈在怀里。
经过了此刻,他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彻底不一样了。
柔和的灯光下,她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像流动的月光。
眼睛也是同样,一泓清水,静而深。
他想,当她用这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她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她,哪怕是他的命。
他抓了几缕头发,绕在指上,“你几号考完试?”
“一月中旬吧。”
“今年回旦城吗?”
杨静沉默了。
陈骏看着她,“回我家过年。”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杨静撇下目光,“我有点怕。”
陈骏笑了,“怎么了,怕我爸妈不喜欢你?”
杨静点一点头。
“放心,我妈成天唠叨,说你看你同学,高中都早恋过四五回了,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交女朋友。”
杨静淡笑,“大么?”
“她着急嘛,怕我…”
“嗯?”
陈骏尴尬笑了笑,“怕我是同性恋。”
杨静忍俊不禁。
“所以你得跟我回去,不然她要带我去医院找心理医生了。”他把杨静的手拿过来,轻轻握住,“我爸妈性格都很好,从来不会为难别人。”
杨静点头,“我相信,看你就知道了。”
“那还担心什么?实在不行,我带你私奔。”
杨静笑了,“你跟他们提过我吗?”
“提过。”
“怎么说我的?”
陈骏笑看着她,“我平常怎么夸你,就怎么跟他们说的。”
“那太夸张了,他们会觉得货不对板。”
“是物超所值。”
杨静笑说:“说不过你。”
陈骏看她一眼,“那就是答应了?”
杨静略一沉吟,点头。
陈骏轻轻地叹一口气,凑近,嘴唇温柔地碰了一下她的头顶,“你知道吗?”
“什么?”
“现在,哪怕让我去死,我都愿意。”
杨静轻轻摇头,“不要说死。”
陈骏轻声一笑,把她的手抓过来,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我不说死,陪着你,直到你离开我的那一天。”
第38章 (38)风暴(上)
风雪同样席卷了旦城,十年难得一遇的降雪,大半个城市北风肆虐,天际翻滚着暗云,即便是正午十分,也是天色暗淡,似电影里末日的前兆。
厉昀把乐乐放在自己父母家里,开车去公司找杨启程。
抵达公司,厉昀先问前台:“杨总在吗?”
“在呢,杨总一直在办公室。”
厉昀道了声谢,直接奔楼上。
敲门,等了片刻,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厉昀顿了顿,拧开门把手。
里面乌烟瘴气,桌上摆满了文件,杨启程叼着烟,手里正翻着一份。
厉昀火气腾地蹿起,按捺着,冷声说,“你电话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