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经过附近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沿路商铺的橱窗里都作圣诞装饰,宁樨看见一家店门口冬青编成的花环,很喜欢那样热闹的配色。
路是堵的,温岭远便抽空朝向她那边看一眼,以为她看中了人家橱窗里那只快要超过两米的毛绒熊,便问:“想要?”
宁樨点了一下头,片刻才讷讷地追问一句,“想要什么?”
温岭远笑了,“我是在问你呢。”
“你指的是什么?”
温岭远便朝着那橱窗所在的方向,扬一下下巴,“喏。”
“哇,我有这么幼稚?”
温岭远笑着,不想与她论辩,因为倘若搬出她的皮卡丘家居服和爱心牙膏作为论据,她直接就输了。
车子开到路口的时候,才听宁樨喃喃地说了一句:“……不过说实话,还挺可爱的。”
温岭远哑然失笑。
去机场的这一段路足够长,他们便有许多时间闲聊,譬如率先展望一下宁樨的寒假应当怎样度过。
温岭远问道:“我记得,你去年暑假拿的驾照?后来上过路吗?”
“我住得离学校那么近,走路就能到,再说,我也没有车。”
她看温岭远仿佛若有所思,急忙说道:“你千万不要想着送我一台车,虽然我知道你送得起。但是,你送我车,我就只能送房作为回报了,我可送不起。”
温岭远笑了一声,并不否认自己动过一瞬间的念头,因为前一阵南川嚷着要预先挑一部车,作为最后半年冲刺高考的目标,他便陪着去了一次车展,看见一台新发售的mini,西瓜红色,直觉宁樨一定会喜欢。
抵达机场之后,宁樨办完值机,还余下一些时间,足够他们好好道别。
她即便比温岭远更大胆,也无法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坦然与他拥吻,因此只是拥抱,脸埋进他敞开的大衣里,趁他不备,偷亲一下。
温岭远一直看着宁樨的身影越过了安检口的那道门,方才往回走。
开车折返的路上,宁樨发来通知他自己登机的消息。而这个时候,温岭远即将开到一个路口,直行是去青杏堂,而左转则会回到公寓。
他鬼使神差地提前开入左转向车道,开回到此前经过的那个橱窗,买下了那只两米高的毛绒熊,它将他车子的后座塞得毫无间隙。
在抵达公寓,将其搬运上楼的时候,温岭远感觉自己真是幼稚得不行。
一定是被她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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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01)
宁樨结束实习回到南城的那天,温岭远并没有前来接机,他有事出差去了,要两天后才能回来。
前来接机的是早已放假的苏昱清,开着家里的车,捎带上了苏雨浓。
宁樨和苏雨浓快有半年没见,没想到她又换了造型,一头头发染成了浅绿色。
在车上的时候,宁樨就一直在研究她的头发,“这种鲜艳的颜色不会容易掉吗?”
“会啊,之前要更绿一点,现在已经有点偏黄了。”
宁樨拉一拉着她发尾烫出来的卷,一松手,头发又弹回去,“为什么要选绿色?想要生活过得去?”
“这句话苏昱清也问过,你知道他的下场是什么吗?”苏雨浓警告地睨她一眼。
宁樨立即闭嘴,做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坐在驾驶座上的苏昱清,因为宁樨的吃瘪笑了一回,方才问道:“宁樨,你跟温岭远不打算请我们吃顿饭吗?”
“请啊,你想吃什么。”
苏昱清报了一家人均1500元的日料店。
“想都不要想。”
“又不要你付钱。”
“温岭远的钱不是我的钱吗?”
苏昱清和苏雨浓纷纷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宁樨不以为意,“有本事你们也赶紧找一个。”
苏昱清的回应还是一贯的臭屁,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云云。
苏雨浓的反应,则反常许多,有些不安地看了苏昱清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中午,三人一起吃了一顿饭,而后苏昱清将宁樨送回了家,苏雨浓则跟宁樨一起,因为有话想跟她说。
宁樨舟车劳顿之后有些疲惫,准备等下睡午觉,就先去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
苏雨浓趴在床上玩手机,她微博十多万的粉丝,四五百的关注,还加了好几个千人的画手大群,和若干小群,稍微远离一下手机,就要错过好多八卦。
宁樨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护肤品,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涂搽保湿的爽肤水和乳液,同时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苏雨浓收起手机,换成了坐姿,这个动作显示出她要说的事情应当有些重要:“……有个男生,在追我。”
宁樨一愣,“然后呢?”
“我不知道要不要答应他。他人很好,长得也蛮帅的,性格很温柔,也很尊重我……”
宁樨在心里把苏昱清痛骂了一遍,然后才问:“你犹豫的原因是?”
“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
“不用想了,不知道喜不喜欢,那一定就是不喜欢。”
“真的吗?”苏雨浓神情困惑,“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他给我一种确定感。”
宁樨很肯定,她犹豫的原因一定不仅仅只是因为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然而,她不可能越俎代庖,去替苏昱清这个怂包表白,只能说着:“虽然不该提到这个人渣,可是,你想一想曾经对姚占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心情?”
苏雨浓低落地叹了一口气,身体往前栽去,还是盘着腿的,额头却抵在床上,让宁樨差一点赞叹她身体柔韧性可真好。
宁樨留苏雨浓在家里吃过晚饭,约定好了明天一起去博物馆看一个主题展览,而后叫家里司机开车将她送回。
苏雨浓走后,宁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给苏昱清打了一个电话,劈头盖脸道:“这半年你都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下午小雨跟我说,有人跟她告白了,她在犹豫要不要答应。”
在她说前一句的时候,苏昱清似乎还打算辩解,听见后一句,直接倒吸一口凉气,“……真的?”
“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啊,告白好不好?”
“那你怎么不替我问问,她对我是什么想法?”
宁樨快给他气死,“我都替你问好了,你自己做什么?要不要到时候恋爱我也替你谈啊。”
“如果她不答应,我们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这么老套的台词,让宁樨听得火气更大,“说得好像她答应了别人,你跟她还能做朋友一样。”
苏昱清有些烦躁:“好了好了,你别吼,我再想想。”
宁樨直接将电话挂了。
不过片刻,她给温岭远打去视频电话。
背景显示他在酒店的房间,他穿着西装,正在摘下脖子上所佩戴的参会证。
他说着:“我换一下衣服。”而后便将手机摄像头朝向了天花板。
宁樨在这边托着腮,将苏昱清的苏雨浓的事告诉给了温岭远,想听一听他的想法。
温岭远说:“越在意就越谨慎,这很正常,你没有过这种心情?”
经他提醒,宁樨才想起来,自己是有过的,越想赢越不能洒脱。只是她很好奇,“那当时是什么促使你跟我坦白?”
“当害怕失去的心情,比渴望得到更强烈的时候。”
宁樨笑了笑,“那这件事的结果,你要不要跟我赌一下?”
“我对他们都不算了解,胜面太小。”
“我们就赌苏昱清什么时候告白好了,大于一个月,小于一个月,你选哪个?”
“我选你选剩下的。”
“你严肃一点。”
画面晃动一下,温岭远重新出现于屏幕之中,他换上了酒店的浴袍,笑着对她说道:“那我选小于吧。”
“正好,我想选大于,以我对苏昱清的了解,他一年半都没有告白,估计也不会急在一时。”
温岭远是无所谓结果的,“赌一点什么?”
“我有一个很好的主意,但是我怕你不敢赌。”
“如果这是激将法的话,你成功了。”
宁樨有些得意,“谁输了,谁求婚,并且,要在不小于十个人的场合,好不好?”
温岭远笑了,“你有没有想过,我已经赢了。”
宁樨听得有一点糊涂。
温岭远便解释道:“你打算和我结婚,我不是已经赢了吗?”
宁樨抿着唇笑了笑,无妨让他也得意一下。
第二天上午十点,宁樨按时抵达和苏雨浓约定的地点,苏昱清也在,可能是苏雨浓将他喊出来的。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别扭,都臭着脸,互相不和对方说话,只和宁樨交谈,连带着宁樨都不敢随便开口。
看展之前,苏雨浓去了一趟洗手间,宁樨趁机问苏昱清:“你俩吵架啦?”
苏昱清叹一声气:“我昨天问她,是不是有人在追她,她回我一句‘关你屁事’。”
“活该。”
苏昱清似乎一点脾气也无,根本不想替自己辩驳。
宁樨想到昨天晚上温岭远同她说的,觉得还是应该劝说两句,“你总想确定了小雨的心思再做进一步的打算,但是,感情这件事上不必太有好胜心。”
苏昱清低垂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心里去。
宁樨叹声气,看不下去他这样惨然,只好说:“好吧好吧,我找时机问一下小雨对你的看法?”
沉默了片刻,苏昱清突然抹了一把脸,“不,不用。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找她说清楚。”
宁樨简直目瞪口呆,不是很懂男生的想法为什么能变得这么突然,“……她还在洗手间呢!”
苏昱清不说话,快步朝着洗手间走去。
他等在门口,苏雨浓出来的一瞬间,他便将其手臂一拽,拉着她朝着大门口奔跑而去。苏雨浓不明所以,一路质询,却也没能阻止他的脚步。
就这样,两人于视野中消失。
宁樨:“……”
自己是不是输得太快了?
等了快十分钟,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宁樨决定自己先去看展。她专门带了单反相机,那么重地背过来,总要使它发挥一点作用。
这个展,以“蛇”为主题,汇集了古今中外各类与蛇有关的雕塑、绘画、器物、服饰等等。
最后一个展厅,是BVLGARI提供的所有以蛇元素为灵感的珠宝。
展示柜里,一件红蓝宝石镶嵌的蛇形项链,吸引宁樨的目光。
正在手动对焦的时候,身后有人喊她:“宁樨?”
宁樨立即转过头去,却没有想到,不远处站着的居然是钟映。
她穿着一件白色长款的羽绒服,里面搭配浅咖色的毛线裙,如果说和上一回所见有什么变化的话,就是头发剪短了,只及耳后。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挽着一个男人的手。男人长了一张典型的欧洲人的脸,高鼻梁,深眼窝,灰蓝色的眼睛。或许是意大利人,不能一眼判定。
宁樨打声招呼:“你好。”
钟映看着她,笑了笑说:“能不能占用你一点时间,我想和你聊两句。”
☆、立春(02)
宁樨并不觉得自己与钟映有什么可谈的, 但是对方在提出要求之后留出了一个漫长的停顿,便显得这个邀请诚意十足。况且,她仔细考虑过, 她与温岭远在一起的事, 理应只有一只手就能数出来的人知道,所以, 钟映肯定不是要跟她聊这件事。
展厅出去之后便是供人休息的长椅, 宁樨否决了与她坐下聊的提议, 因为对与不熟悉的人比肩而坐的形式很不适从。
她们就走到廊下去,正对着博物馆的前厅,那位外国男士自动避让,率先去取车。
宁樨将装进衣服口袋里的镜头盖拿出来,低头重新盖上。即使觉察到了钟映打量的目光,她亦不会去先开这个口。真的与她无话可说。
好在钟映开门见山:“我和岭远分手的事,你应当知道?”
宁樨以眼神告诉她这是一句废话。她对钟映去姓叫名有一些不满, 但没有急吼吼地纠正。
钟映便接着说道:“闹到最后伤了体面,我始终有所愧疚。只是我与他划定界限老死不会往来了, 也传达不了一句道歉。所以,说我越俎代庖也罢, 就是想告诉你,温岭远心里是有你的,你们现在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往,如能修成正果,我祝福你们。”
宁樨听闻此言简直骇然。
她读高中时的那点混不吝, 在认识温岭远之后早已统统被磨平,不然以她三四年前的爆裂性格,这时候都要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听听这话多有趣,表面展现一个前度的大度和释然,实则是在影射她和温岭远在他们上一段关系存续期间私相授受。她简直是在杀人诛心。
宁樨笑了声,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发火的,发火了就输了,“钟小姐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还是故意阴阳怪气地恶心我?”
钟映纤细的眉毛微微一拧,“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真心实意?”
“所以,你觉得我是你和温岭远关系破灭的原因?”
“岭远不这么觉得。”
潜台词是,温岭远不承认。
宁樨偏着头端详着她,直至她在这样的审视之下不自在了,才开口笑说:“我刚刚有点生气,不过现在完全不气了。我甚至原本有一点介意着你的存在,现在也不介意了。谁这一生,不会错爱过一两个毫不心意相通的人呢?只是替温岭远感到有一些不值得,他曾经愿意承诺婚姻的人,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吝于给他。”
钟映到底有一些被她戳到痛脚,脸上有些失色,话语也尖锐几分,“即便温岭远是清白的,你为什么能将自己摘得干净?你没喜欢过他?”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在这里辩论样子蛮难看的?考虑到阅历深浅,或许你要更难看一点。”宁樨始终笑着,并且认为自己这样笑眯眯解决一切事情的城府,一定是被温岭远所影响,“……世界上喜欢温岭远的人不止我一个,你都要赶尽杀绝的话,杀得过来吗?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因为喜欢着温岭远,所以希望他幸福,也一度真心盼望他与你白头偕老。”
“我与他已成过往,倒不必再拿这些话刺我。”
“既然都是过往了,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做那个交托温岭远终身的人呢?即便我跟他在一起,那也一定不是因为你的交托,你的祝福,而是因为我的坚持,和温岭远的清醒。”
钟映扬了扬眉,“听你的语气,已经在一起了?”
她是坚持,要给温岭远扣一顶精神出轨的帽子了。
宁樨笑了,“钟小姐,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说的所有的话,只会让我觉得,你对温岭远仍旧耿耿于怀。你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要耿耿于怀呢?我不太明白。”
“你凭什么断言我没有爱过他?”
“你爱他的话,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他呢?”
到这里,钟映终于无言以对。
清算战果,或许算是宁樨小胜。不算大胜是因为,她心情十分惨淡,为自己,也为温岭远。
她找一个要去和朋友汇合的理由,率先离开了,只是并没有去找苏昱清和苏雨浓,打个车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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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苏昱清和苏雨浓,全然不同于这边的愁云惨淡。
直至到了博物馆外,建筑体的侧面,穿着厚底靴子的苏雨浓实在跑不动了,使劲一掼苏昱清的手臂,“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苏昱清于微微喘息之时,睁着眼睛凝视她,“一会儿说‘关我屁事’,一会儿说我‘发神经’,怎么,在你这儿就没有一句形容我的好话?”
苏雨浓嘟囔,“因为你就不配。”
“谁配?追你的那人配吗?”
苏雨浓又给他煽起怒火,当下板起脸要往回走。
手臂却被苏昱清一把攫住,“别走,有话跟你说呢。”
“有屁快放。”
苏昱清笑了声,指一指她白色羊绒大衣里很好看的连衣裙,又指一指她今日编作单股辫子,戴一顶贝雷帽的发型,“穿得可爱,长得可爱,就是一张嘴,成天不说人话。”
“你把我带出来,就是专门挤兑我的?”苏雨浓莫名烦躁,他这个人,惯常一番话说不到重点,让人着急。
“不是,我是想说……”本来是一口气的事,说了点儿插科打诨的,气氛就好似不对了,苏昱清挠挠头,“……吃冰淇淋吗?”他望见前面有一家甜品店。
“……谁大冬天的吃冰淇淋?”
“就要冬天吃,不容易化。”说着,拽着她的手臂往那边走。
苏雨浓一边说着“不去,要跟樨樨看展”,一边还是“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走了。
苏雨浓端一杯草莓牛乳沙冰,和苏昱清爬上博物馆隔壁的,科技馆前方的高高台阶。
他们并肩坐下之后,苏昱清转头盯着苏雨浓看了片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哪里见面。”
“记得,在电玩城,樨樨带来一个傻大个。”
“傻大个”有片刻无语,“……也没那么差吧?”
苏雨浓不答,专心致志地拿勺子舀盛着那山似的一座沙冰。
苏昱清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倘若,错过了今天,他兴许一辈子都没勇气告白了。送她回学校的路上,一起去鸟不拉屎的艺术区看画展的公交车上,辗转于他和她学校之间的地铁上,全场只他们两人的深夜电影院里……每一次,天时地利的好时机,都被他错过。
总归,这种浪费不会被一次又一次原谅吧?倘若这一回,旁人的追求只是让她动摇犹豫,下一回呢?
苏昱清突然站起身,吓得苏雨浓一跳,转头疑惑看他。
他说:“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打游戏太狠,我好像有点近视。我往下走,看看,能不能看清楚你包上的字。”她背的那一只包,印着品牌的logo。
对于苏昱清的发疯,苏雨浓早就见怪不怪,但还是将包拿到身前,使他能够一眼看到。
苏昱清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走出去快三十四阶,转过身来。
苏雨浓大声喊道:“走太远了吧!我连你的脸都看不清了!”
他穿一件黑色的中长款,带帽子的羽绒服,收脚式的运动裤,裤缝两道白杠,脚下是黑色的中帮匡威帆布鞋,寒风里高瘦挺拔的一道身影,被距离模糊了英俊的五官。在她们面前,总贱兮兮且有点怂的模样,可始终有种少年感的骄矜,她是知道的,他们学校,多少女生喜欢他。
风把沉默吹散得更沉默,苏雨浓捏着勺子,不敢说话。
似乎有整整一分钟过去,苏昱清终于说了句,“哎,好像真看不清楚。”
说着,就要提步往回走。
他这样泄气式的表现,使她高悬的期待也一下踩空,只好低下头去,掩饰失望,挖一勺沙冰送进嘴里,凉到她眼眶一红。
而就在这时。
“苏雨浓!”
嗓子炸膛的一句喊,震得苏雨浓手里的小勺子一下子跌进沙冰碗里。
她呆愣着抬起头,才发现他并没有走回来,不过往上迈了一阶就站在原地了,肩膀略向着一侧倾斜,隔着轻雾弥散的晦暗天光看着她。而后,他闭上眼,有些破釜沉舟的——
“我喜欢你!”
被自己喜欢的人表白会哭是常态吗?苏雨浓不知道,反正她是哭了,撑着额头,眼泪一颗一颗地掉进沙冰碗。
苏昱清愣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到她跟前,手指撑着地面,脑袋凑去她面前,手足无措地,“……不是,不想答应我也不至于哭吧?”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替她擦眼泪。
苏雨浓舀一勺沙冰送到他嘴边,“吃吗?”
他不说话地看着她,还在等一个回答。
苏雨浓手指一松,继而伸出去,将他衣领一拽。也不过就图个形式上的掌控感,因为他其实,近到已经不能再近,头一伸就能碰上他的唇。是温热的。
苏昱清整个吓傻,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看见她睫毛微颤,伸手把她手里的东西都拿下来,放在身侧的台阶上,而后将她搂入怀中,低下头去,拿发颤的嘴唇去碰她的,不得其法、只凭本能地啮咬。
苏雨浓整个人都在打颤,这时候,却不合适宜地想到,好像,跟宁樨放过大话,做不到就要被她拿出来打脸。
延伸而起的幻想使她脸红成一片,只是悄无声息地攥紧了苏昱清的衣襟。
打脸就打脸吧,反正,她肯定是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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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是往家开的,只是宁樨临时改变目的地,去了温岭远的公寓。
她不知道,他不在的话,自己单独过去是不是合适。但是,既然录了她的指纹,又说这是他们的家,总归不算冒昧的。
指纹贴上去,“嘀”一声响,她推一推门把手,打开了,放下心来。
正欲去鞋架上找拖鞋,一抬头却看见,客厅沙发旁边,放着硕大一个毛绒熊。
愕然,继而哑然失笑。
茶几上摆上了地毯,电视也已经安装上,旁边一棵半人高的琴叶榕,苍绿而舒阔的叶片,冬日里一股令人感动的蓬勃生机。
确实,似家的感觉。
宁樨坐在地毯上,给温岭远发去一条消息,她觉得不用隐瞒,况且,心里的这阵郁结,还非要跟温岭远聊一聊才能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