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怀疑,他是不是根本三十年没做过激烈的表情。
以为他还要往下问,结果就这么几个连寒暄都算不上的问题之后,就再没同她说过什么了。等菜端上来,就完全只有苏南、陈知遇和顾佩瑜三人说话。陈震沉默坐着,沉默吃饭,沉默喝酒,既不对他们聊的话题感兴趣,也并不打算表现出兴趣。
古里古怪的一餐饭,就这样吃完了。
服务员收了桌子,拿上一壶茶。
“苏南,”陈知遇看一眼顾佩瑜和陈震,“斟两杯茶。”
苏南立即明白过来,提起茶壶,把两只白瓷的杯子斟上,先端起一杯,恭谨地递给陈震。
陈震顿一秒,接过了。
顾佩瑜笑意盈盈地接过来另一杯。
喝过,从旁边的包里掏出一封鼓鼓囊囊的红包,“给小辈的一点零花钱,不要嫌少,以后知遇的臭脾气,麻烦你多担待。”
苏南诚惶诚恐,手足无措地看向陈知遇。
陈知遇示意她接。
苏南赶紧接过来。沉甸甸的一封,压着手,估摸着一点也不少。
外面夜已经很静了,陈知遇将顾佩瑜背上车,让陈震开车小心,注意安全。
陈震睨他一眼,“没事多回去坐坐,别不着家。”
陈知遇点头应下,又看向后座的顾佩瑜,“妈,您早点休息。”
一旁的苏南乖觉地跟陈震和顾佩瑜都道了别。
等车开走了,苏南抱住陈知遇的腰,“陈老师,你爸是不是不满意我啊?”
“什么我爸…改口费白拿的?”陈知遇白她一眼,“他夸你公司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夸你本人?我长这么大,都没听他夸过我一句。”
苏南笑了,“…这么可怜啊,那我以后多夸夸你。”
“省了吧,你除了说我长得好看,还会说别的吗?肤浅。”
苏南眨眨眼,踮脚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
陈知遇差点呛住。
伸手捏她脸,低头沉声笑说:“…你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嗯?”
苏南不理他,去拆红包。
“多少张?”
“你自己数啊。”
苏南很老实地数起来,“一、二…”
两分钟后,“一百,一百零一。”
最后一张,是张簇新的一元纸币。
万里挑一。
她长这么大,还没收过这样大的红包,“好多啊…”
“没法退,这是礼数。你收着买糖吃。”
“吃出蛀牙…”
陈知遇拉开车门,“走吧,回家。”
到家已经十点了,苏南先洗澡,躺在床上,一边把红包拿出来,美滋滋地再数一遍,一遍等陈知遇。
数到第三十张…睡着了。
被陈知遇搡醒的,一睁眼,感觉自己额头上贴了什么东西,一摸,是钱。
再一看,陈知遇把她红包里的纸币给她盖了一身。
苏南:“…”
坐起来,“…你好幼稚啊!”
陈知遇闷笑一声,把一个信封塞进她手里,“生日快乐。赶紧睡吧。”
“你把我叫醒,就是为了说句生日快乐?!”
陈知遇挑眉。
苏南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把满床崭新崭新的纸币收拾好,然后就要去拆信封。
“不重要不紧急,现在别看了…睡觉。”
苏南瞅着他,笑说:“是不是情书啊?”
陈知遇板着脸,“你想得美。”
夺过来,往床边柜子上一扔,关了灯把她按进被子里,“睡觉!”
半夜,苏南醒了。
一旁陈知遇呼吸沉沉,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拿上信封和手机,用手机背光照着,悄无声息地出了卧室。
到书房,把灯打开,拆开信封。
一共三样东西。
首先是一份细致的体检报告,各项指标,一切正常。
然后是一张明信片,是拿她那日在南山的剪纸博物馆剪出的“福”字制作的,上面一行陈知遇手写的钢笔字,遒劲洒脱,行云流水:人生相知,如杏花遇雨,如浊酒遇歌。
最后,是四张纸的一封情书,同样是手写。
最后一句话,他写:
无非是多等你一些时日。
无非是把我沥尽浮华的年岁,时针再拨慢一些。
夜安静无声地淌过。
苏南捂着嘴,又赶紧去擦眼睛。
过了很久,情绪才平复下来。
把所有东西都归拢收拾好,又静悄悄地回到卧室,把信封放回原处,假装自己从来没看过。
她掀开被子重回到床上,大约是动静吵到了陈知遇,他翻了个身,手臂就习惯性地环过来,把她圈进怀里。
第46章
“求你将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我念诵着雅歌来希望你,我的好人。
——沈从文
·
时间仿佛被按了快进,一路飞快碾过苏南“好好感受最后半年学生生涯”的念头,拂冬迎春,又一路奔着初夏而去。
苏南旦城崇城两地往返,论文预答辩、实习、准备托业考试…一项一项奔忙,转眼就到了五月底。
5月10日,毕业论文答辩。
苏南是下午那组,中午没睡,在宿舍里把ppt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谙熟于心。
论文此前,也已经给陈知遇过了一遍又一遍,答辩老师能提什么问题,会提什么问题,陈知遇都跟她详细分析过了。
不怵,但也免不了紧张。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苏南收拾东西,和同一楼层的几个女生,一道往院办赶去。
在院办楼下,碰见了江鸣谦。
电梯一堆人等,江鸣谦干脆拉着她去走楼梯,边走边问她:“答辩准备得怎么样?”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苏南笑说,“涵姐跟我说了,你预答辩的时候,问题还是蛮多的。”
江鸣谦挠挠头,“没怎么花时间在这上面——今天过不了就过不了吧,我也不是非要这个文凭的。”
苏南一愣。
恰好到了两楼之前的平台,江鸣谦转过身来笑看着她,“成功的创业者,大学肄业不是标配吗?”
“…就为这样的理由?”
江鸣谦嘿嘿一笑,“我还是蛮洒脱的对吧?”
苏南脚步一顿,认真看他,“嗯。”
到了四楼,两人在江鸣谦要答辩的教室门口分道扬镳。
苏南:“还是祝你答辩通过。”
江鸣谦笑着摆了摆手,进去了。
答辩一共六个人,没人半小时时间。
苏南在公司被操练得多了,现今再上台前做题报,再不像以前那样容易紧张。
从缘起到背景,再到文献综述、研究方法、研究设计…研究结论和不足,一项一项,张弛有度,有条不紊。等说完就微微鞠了一躬,拿上笔等五位老师提问。
先是有人夸了两句她论文做得比较扎实,然后询问她深度访谈样本的选择标准,质疑她的样本是为了支持结论有意筛选过的,存在一定的偏差。另外几位老师,有人对她所选用的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是否完全适用于传播学研究提出了一些见解;有人让她再详细解释一下问卷设计的内在逻辑…
这几个问题,陈知遇预先都有点到过,也提点过应该怎么回答。
苏南就照着陈知遇提示的思路,结合自己的论文,一个一个应对过去。
等回答完毕,回到位上,才发觉自己满手的冷汗。
后面还有两个同学,一晃就结束了。
六个人和旁听的学生被请出教室,五位老师商量答辩结果。
十来分钟,门开了。
苏南深呼一口气,重回教室。
答辩组长捏着一张纸,扫视一圈:“经过我们讨论,最后决定,这次答辩,杨舒、刘景云…苏南这五位同学,通过后修改…”
四楼有个休息区,桌子沙发一应俱全。
暖黄色的夕阳光洋洋洒洒铺了一地,楼外两棵大树越发绿意森森。
这树,她以前在陈知遇的办公室里常看。
脚底有点儿发软,喜悦的感觉温热的潮水一样起起伏伏,浸得她心里有点满溢之后的懒散。
她把书包搁在瓷砖地板上,斜靠着窗,掏出手机来,给陈知遇打电话。
“怎么样…”
“陈老师,”橙黄翠绿,一齐涌入眼帘,“答辩通过了。”
那边顿了一下,一声轻笑,“我早知道了。”
“知道了你还问。”
“你这么笨,保不准恰恰就撞上那10%不过的可能。”
苏南不和他抬杠,总觉得去年在他眼前据守一隅心怀鬼胎的日子已经很远了,突然之间又历历在目。
“陈老师,谢谢你。”
这一句,郑而重之。
谢他倾囊相授,谢他春风化雨,谢他严格规训。
谢他虽有私心却无私举。
谢他让她看见了一位高校教授,在学术上应有的风骨。
*
走到院办门口,身后传来江鸣谦的声音:“苏南!”
苏南顿下脚步。
江鸣谦奔过来,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这样子一看就是过了。
苏南也替他高兴,“可惜啊,你当不成肄业的创业者了。”
江鸣谦哈哈大笑,“明天我们请涵姐吃饭吧,去年毕业的师兄师姐说,往年都是答辩结束了请谢师宴的。”
苏南点头,“那你张罗?”
“好啊。”
两个人往外走,互相聊了几句近况。
到校门口,苏南拒绝了江鸣谦吃晚饭的邀约:“先不吃了,我回去休息一下。”
江鸣谦笑说:“那行,我先去了。”
点头,转身要走,又被江鸣谦给喊住。
“那个…”江鸣谦挠挠头,“还没祝你新婚快乐。”
苏南静了片刻,笑说:“谢谢。”
江鸣谦看着她,眼里太多的欲言又止,然而沉默了数秒,又笑起来,一摆手,“…我去吃饭了!”
高大的影子,风一样的窜入人群之中,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
谢师宴,应届的都到齐了,还有几个在外实习的小师妹没赶回来。
林涵颇多感慨。她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苏南身上,“你们是我带的第二届。每年到这个时候,我都挺惆怅的,人来了又走,感觉自己也一年一年在变老…”
大家齐声说:“涵姐,你年轻着呢!”
林涵笑了一声,“以后天南地北,想再聚也不容易。无论什么时候,你们以后遇到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经过旦城,有时间也可以来我办公室坐坐。这话我每年都在说,今年也同样的送给你们——不论以后你们是取得巨大成功,还是只是芸芸众生寻常的一个,我都只有一个要求,清白为人,清白做事。”
所有人,垂首沉默。
林涵端起酒杯,笑说:“哎,每年都把气氛搞得这么伤感,我这个毛病真是改不掉——来来,喝点酒。这酒是姜医生专门帮忙挑的。”
“咦…”大家都红着眼,又笑出声,“又虐狗!”
吃完饭,大家在门口各自道别。
林涵喊住苏南。
“涵姐。”苏南乖乖地立在林涵面前。
“上一回,可能话说重了,”林涵看着她,“…这样的话,我做老师的可能不该说,但反正你已经算是毕业了,说句实话也无妨。你们这一届里面,我是最喜欢你的。我父母离婚早,小时候一直是跟爷爷奶奶生活,一个人背井离乡求学,在你身上,我能看到一股劲儿,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所以有时候,不免会拿自己的标准往你身上套。你是可以成就一番事业的人,所以不想你太早被情爱所牵绊——但是转念又想,个人有个人的路,我是研究女性主义的。女性主义的本质,不就是所有女性,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吗?”
苏南垂着头,“涵姐,我明白。”
林涵笑一笑,“非洲挺苦的,去了好好努力。年轻的时候,受一点苦其实没有什么坏处。”
苏南点头。
林涵拍拍她肩膀,“替我向陈知遇问声好…以后你们婚宴上,他欠我的酒,一杯都别想逃。”
隔日,苏南把宿舍还剩下的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一并打包寄往崇城,只留下了被褥和日常用品,留着毕业典礼和拍毕业照时回来住。
宿舍里弥漫着伤感的氛围,大家约定了过两周一起拍一组宿舍毕业照。
都各有去路,也不能耽误很久。
下午,苏南就乘高铁回崇城了。
陈知遇下班,一打开门,一股食物香味扑鼻而来。
他站门口体会了一下心里一时涌动的,不知名的情绪,换了鞋,直接往厨房去。
在水槽里洗个手,走到苏南身后。
苏南:“快了,还有一个菜。”
陈知遇没说话,伸手捏着她下巴,把她脑袋扳过来,亲了一下。
苏南推他:“菜要糊掉了。”
“这顿算什么,谢师宴?”
“也不是不可以这么说。”
陈知遇搂着她腰,“不觉得太寒酸了?”
“要怎么豪华?”
陈知遇眼里带点儿不太正经的笑意,“加点儿餐后甜点?”
苏南:“…”
“餐后甜点”,陈知遇吃了整整两个小时。
苏南累得不能动,话都快说不出来了,汗津津跟水里打捞出来一样,忍不住抱怨:“你体力怎么这么好!”
“这才哪到哪儿?你最近不都在跟着我锻炼吗,怎么没一点长进。”陈知遇摸过烟,点燃一支,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另一只手,缠着她的头发,绞了又松,松了又绞。
苏南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没扯动,就随他玩了。
躺着休息一会儿,气息喘匀了,抬眼看着他,“陈老师…”
陈知遇看她。
“我六月二十号毕业典礼,你会去看吗?”
“可能去不了。崇大也有毕业典礼,院里的学校的,也差不多是那个时间。”
苏南多少有点失望,但没表现出来,“哦。”
“想我去给你献花?我十年前就不干这种事了。”
“您最脱俗了。”苏南轻哼一声。
陈知遇笑一声,想一想她穿硕士服的样子。
…和只穿硕士服的样子。
第47章
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十岁,上帝也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
——朱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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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整个学校走了快一半的人,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骤然显出一种安静的隔膜。
苏南终于开始觉得自己不再属于这里。
约定的宿舍四人的毕业照,最终因为种种原因,也没有成行——好像是过了满盈的那一刻,再要团圆,一切都难了。
班级毕业照倒到照了。旦大不缺好景色,北边爬满爬山虎的钟楼,和被绿荫遮蔽的古建,就是拍摄毕业照的最佳背景。
但研究生,终不似本科一班子人情谊深厚。读本科时,大家刚认识时都是十八岁出头,虽然天南地北,然则各有赤子之心。等到了研究生,同学来处更复杂,过往经历迥异,要处出感情来,比之本科难上加难。好比苏南的几位室友,平日里约饭吃饭,但一旦不在学校了,十天半个月也想不起来发一条微信。苏南又是格外看重意气相投、交友在精不在多的人,是以三年下来,与班上同学来往并不密切,多数只是点头之交。
六月二十日,院毕业典礼;二十一日,校毕业典礼。
学位授予仪式在院里举办,校毕业典礼只有各院毕业片宣传和领导致辞。
苏南听说有些学校的学位授予,是全校一起举行的,几十个院齐聚一堂,排在最后上台的院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清晨八点,热气还没升起。北园草地上、钟楼下、礼堂前,处处都是穿着硕士服拍照的人。
苏南穿的硕士服,质量比旁边人高出了一大截。
是陈知遇送的。他说费了这么老大的劲毕了业,典礼就别穿学校替你们租的80块一套的了。
正跟着室友一起拍照,远远听见有人喊:“苏南!”
抬眼一看,草地那头,江鸣谦冲她招手。
江鸣谦个子高,学位服套在他身上显得短了一截,样子特滑稽。
到跟前,江鸣谦取下学位帽扇风,举了举自己带来的单反,笑说:“跟我合张影?”把自己手里的单反交给了同行的同学。
两个人,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
江鸣谦迈一步,与她肩膀挨着肩膀,伸出手臂,将她肩头一揽——没真的揽,握成拳头,虚虚地贴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动容,然而江鸣谦这样坦荡,自然不须她来什么客套的安慰。
江鸣谦笑说:“看镜头啊。”
苏南:“哦。”
对面男生拍了几张,递过来给他们看。
江鸣谦瞅了一眼,摸摸鼻子,“蛮好的。”
接过相机,冲苏南一摆手,“你接着拍,我去找我班上同学了。”
苏南心里生出一些感慨。
本科,尤其是研究生期间,爱情真的太速食了。最初她以为江鸣谦对她,也是像见过的多数男生那样,习惯性走几个套路,若能套上就开始,套不上迅速转移目标。
但不是。江鸣谦对着她有一种笨拙的真心,跟她在高中时才见过的那些笨蛋男生一样。
不管回应还是不能回应,她很感激这样一份“笨拙”。
九点,开始入场。整个报告厅,坐得满满当当,不少的学生家长也来出席了。
两个常在研会活跃的学生充当了主持人,十点,毕业典礼揭开帷幕。
研会贴心地准备了几个节目营造气氛,十点半,学位授予仪式正式开始。
两百多号人,一次上台八个人,点名,排队,上台,下台,有条不紊。
二十多分钟,苏南被点到名,把自己的书包,和研会发的小纪念品留在座位上,去讲台下右侧排队。队伍里排了三五分钟,终于轮到她。
台上第四人是林涵,她在第三位,错了一个,赶紧回头,央求后面的男生跟她换了一个位置。
庄重的音乐声里,她缓缓走上台,微微颔首,喉咙一时发梗,“涵姐。”
林涵与她目光相对,笑着替她把学位帽的帽穗从右边拨到左边,“恭喜你毕业啦。”
苏南说不出话来。
“要说的,谢师宴那天都说了。以后安身立命,谨记本心。”
苏南眼含泪光,点头。
接过林涵递来的学位证书,握手,转身。
苏南目光扫一圈,找自己的座位。
一张清峻的脸骤然闯入视线,她一愣,顿住。
就看见那人懒洋洋地从她的位上站起身,把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往她怀里一塞。
身边顿时响起惊讶的吸气声、尖叫声——
“陈老师!”
“是陈知遇!”
“原来…”
一阵接一阵的快门“咔擦”,半个报告厅的人,全都围拢了过来。
苏南这辈子,头一次这么万人瞩目。
怀里玫瑰馨香扑鼻,就让她想到那时她坐在办公室里,陈知遇把一束玫瑰掷于她桌前。
仿佛把一片冰心,投掷于她的玉壶。
陈知遇扬一扬眉,“恭喜你,毕业了。”
一把擭住还呆愣着的苏南的手腕,往自己跟前一带,连同人,连同花,连同代表了她三年岁月的学位证书,一并抱入怀里。
周遭一霎静默,紧接着响起越发响亮的呼声。
不知谁起头鼓了一下掌,整个报告厅里顿时掌声震耳欲聋。
苏南…已经傻掉了。
小女生的一点虚荣心,被这人用明天估计要在朋友圈里竞相转载的方式彻底满足。
她不敢抬头,脸埋在陈知遇怀里,“…你不是说不来吗。”
“…想一想,还是来吧。别人都有家属,你没家属,怪惨的。”声音带着笑,沉沉地贴着她耳朵。
“…他们还在看吗?”
“你要是想被他们看久一点,大可以再抱久一点。”
苏南挣扎着要离开,却被陈知遇给按住了。
“想好说什么了吗?”
苏南:“没…我应该说什么?”
陈知遇:“…我也没想好。”
苏南:“…”
“那就再抱十秒。”
十秒钟后,陈知遇松开苏南,捏着她的手,微笑,颔首…一句话也没说。
有人要过来合影,有人要上来采访,他全都摆手拒绝了,牵着苏南,在座位上坐下。
到底是研究生了,该有的素质还是有的,看他们无意多做曝光,都各自回到了自己位上。
好奇的窥探避免不了,就由他去了。
苏南这会儿还在一种刺激的迷离之中,“什么时候来的?”
“你刚上台,我刚到。”
他的到来引起了一小阵骚乱,有几个女生激动得要过来与他合影,他阻止了,伸出一指抵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适时的,用镜头捕捉到了自己的傻学生,憨直可爱,又眼角挂泪的笑容。
苏南抱着花,傻笑两声。
陈知遇挑眉,“满意了吧?”
“孙院长会不会要找你谈话啊…我已经可以猜到一会儿朋友圈的文章会怎么写了。”
陈知遇煞有介事:“当名人,就有这点苦恼,你要适应。”
很快学位授予仪式就结束了,研会又拿出两个小节目,在“放心去追,勇敢地去追,追一切我们,未完成的梦”的伤感歌声里,毕业典礼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