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手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就要落泪。
心疼他一脸倦容还大半夜风尘仆仆赶回来,心疼他连口饭都没时间吃…是真的不担心,不信陈知遇会在这件事情上让他受委屈。
“可以说吗?我想听。”
陈知遇一笑,“真要听?跟泼皮打架没什么两样。”
一碗鸡蛋蔬菜面,陈知遇呼噜呼噜就吃完了,抽支烟,漱过口,躺在床上,抱着苏南,跟她讲这一整天的经历。
早上七点直奔程宛家里,两家父母除顾佩瑜之外,合力先把两人抨击一顿,软硬兼施舌灿莲花声泪俱下,三人配合得当滴水不漏,绝对是活这么大陈知遇受过的最高规格的待遇。
该骂的,该苦心教育的都做了,到这份上,陈知遇跟程宛硬抗,长辈的也的确是没办法。
接着就两家父母互相道歉,一人说自家女儿有心理疾病,拖累了你家儿子这么多年;一人说自家儿子做事不知分寸婚姻大事当儿戏,没尽到该尽的责任…
事已成定局,两家的场面话都说完了,各家把各家孩子领回去,关上门来,继续批斗。
陈知遇想今天反正已经这样了,趁机把苏南的事儿也抖落出来。
这下,陈震气得差点厥过去,直骂他枉为人师,勾引女学生,衣冠禽兽,道貌岸然,寡廉鲜耻,简直丢尽了陈家的脸面!
最后,搬出多年没用的“家法”。
苏南忙问:“什么家法?”
陈知遇苦笑,“说出来丢人…”
堂堂崇城大学副教授,老宅太爷爷遗像前,跪了八个小时。
整整的。
“还有吗?”
“没了。”
“真的?你不要骗我。”
“…背上还挨了一下,我太爷爷的拐杖抽的。”
苏南立马去扒他衣服。
陈知遇真是臊得慌,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又怕她担心,赶紧抓着她手,想着怎么样也要把这事给混过去,嘴上就有点儿口不择言,冒出些有意轻佻的浑话:“宝贝儿宝贝儿,别,今儿累,来不了…”
苏南没动了。
一会儿,他听见一声抽泣。
赶紧去捉她手,往自己怀里按,“…你想看就看吧,别笑我就成。”
今儿真是,师威扫地。
苏南模糊着眼睛,把他衣服掀起来。
红肿的一条印,从肩膀斜到腰间,衬着他很白的皮肤,特别明显。
是真的下了狠手抽的。
她手指碰了一下,又飞快缩回去,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疼吗?”
“疼什么,这么大人了。”
“要不要上点儿药…我去翻翻我的…”
“别翻了…”陈知遇抓住她的手,“你现在老老实实陪我睡一觉,比什么药都管用。”
“你…你不是来不了…”
陈知遇一拍她脑袋,板着脸:“单纯睡觉!”
心满意足地把人抱进怀里,看她不动了,往她发里深深地嗅了一下。
不是小孩子了,什么家法不家法的,他要是不照做,陈震六十多的人,能拿他怎么样?
然而就是遵守下来了,不想以后,陈震拿这个再去卡苏南。
小时候,陈震说,知遇,你要是负不了责,就别揽事儿。
跪在地上,跟照片里的太爷爷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他想:
苏南啊苏南,为了把你这个“事儿”负责到底,我这辈子挨的最重的一顿家法,就是为你了。
第32章
刚刚好,看见你幸福的样子,于是幸福着你的幸福。
——村上春树
·
第二天一大早,程宛过来慰问。
说是慰问,但什么也没提,空着手来,看陈知遇一脸憔悴,还使劲嘲笑了两句。
公寓靠窗放着一个实木的吧台桌,程宛就翘腿坐在高脚凳上,看一眼苏南,又看一眼陈知遇,一支烟夹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抽。
“苏南,你工作找着没?”
“还没。”
程宛一挑眉,“要不跟我干呗,我自立门户,你给我当个小助理。我规划,你执行。”
陈知遇端着水杯从书房出来,脚步一顿,“让我的学生给你当助理?”
“怎么了?还舍不得?跟我少说年薪20万啊。”
“你当人民公仆这么多年,攒的钱够20万这个数吗?”
程宛笑,“老陈,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一点,凡事太精明。”
苏南问她:“…自立门户?”
“嗯,”程宛把放在吧台桌上的小碟子拿过来弹烟灰,“都这样了,我也混不下去了。继续待着继续给我爸添堵。有些事儿,看上去很美,进去一看,都是一泡糟污。”
她喜欢权力,但不喜欢弄权。
规矩做派她都懂,不但懂,还深谙于心。但懂,与做,是两回事。
名利场上,人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看别人看自己都跟看猴戏一样。可还是得把这猴子猴孙给演下去,演着演着,有一天兴许就能熬上猴大王。往后呢?往后还有如来神掌。
“准备做什么?”
“要不往破胡同里开个酒吧?做什么都行,”她手指捏了下眉心,“再不济跟谷老板混吧。”
陈知遇看她一眼,“你先休息一阵。”
程宛笑一笑,“对不起啊老陈,没法替你打江山,跟没法给你守江山了。”
她把烟掐灭了,从高脚凳上跳下来,一拍苏南肩膀,“这次是真交给你了。别看他比你大,拧巴,还倔。我要不是打小跟他一起长大,真受不了他这脾气。”
程宛勾起自己搁在桌上的小包,“其实今天是过来给你送钥匙的,”从包里面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本来以为丢了,结果昨天在沙发缝里发现了。还有…”她顿了一下,看了看陈知遇,“你让我帮忙联系的事儿,有眉目了,你自己清点一下吧。”
陈知遇点头,“多谢。”
程宛又瞅一眼苏南,上扬的眼角似笑非笑,忽地伸手,手指尖划过她颈侧的一处,“走了,你俩保重身体!”
陈知遇:“…”
门合上了,苏南不自觉地拿手掌碰了一下脖子。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陈知遇盯着她。
片刻,苏南才注意他复杂的目光,忙说,“没被她掰弯!”
苏南去卧室洗漱,陈知遇去厨房煎蛋。
崇城十月末的时节,不下雨的时候,很是舒服,天还未冷,早晚空气里带一点沾着水雾的清寒。到正午阳光极好,校园里银杏叶落一地,极能让人感叹生命之一生一灭,都是壮丽。
陈知遇瞧着厨房窗外一角黄叶,骤生的文艺思绪还刚只起了个头,就听见浴室里苏南“啊”了一声。
赶忙关了火走去,“怎么了?”
苏南扭着脖子,往镜子里看,“…你什么时候弄的。”
一道清清楚楚的吻痕。
难怪方才程宛瞅她的眼神那么暧昧。
陈知遇似笑非笑,“我哪儿知道。”
她把头发放下来,试着看能不能完全挡住,“我周一还要去面试。”
“周一就消了。”
苏南将信将疑。
“真的。不信再试试…”
钻入浴室门,把她往洗脸台上一压,双臂环抱住腰,扳过她的头来深吻。手指有点儿凉,往里探。
苏南给捏的“嘶”一声,伸手去推他,“…昨晚还同情你呢。”
陈知遇闷笑,随她怎么说,抱着揉着过了一下瘾,这才松开她。
这一回在胸口。那一片皮肤极白,都能看见底下淡蓝色毛细血管的白。
吻痕就在那儿,深红的一抹。
苏南往镜子里看一身,伸手把他往外推。
脸烧透了。
自打两个人彻底把最后一层界限也打破之后,陈知遇就发现苏南对他态度里,总算没了一直以来的恭谨。
开始拿他当男人,再不是图谋不轨道貌岸然的男老师。
既然有这种奇效,以后还得多实践。
他笑着替她整了整领子,转身出去了。
周末,苏南把这段时间以来面试遇到的种种情况都跟陈知遇说了,虚心地请他帮忙分析情况。
“p司管培生的终面没过,你问过原因吗?”
陈知遇瞥一眼苏南,见她目光闪烁,心下了然,“你要想后续面试成功,就别在这种事儿上在乎面子。发一封邮件过去,问问原因。如果对方愿意回复,你以后就能对症下药。”说着,将电脑屏幕一转。
苏南愣着。
“现在就发。”
她在撰写英语邮件的时候,陈知遇抽空瞄了两眼,还行,虽然不怎么地道,但没什么语法错误。
苏南写完,看一眼陈知遇,“这样行吗?”
陈知遇接过笔记本,替她改了一两句,点击发送。
然后,翻出一份mbti测试题(迈尔斯布里格斯类型指标测试题):“做一做这个。”
“93道…”苏南看一眼陈知遇,“有用吗?”
“你先做。”
数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陈知遇拿过来看,“istj(内向、实感、思维、判断),挺准的。”
苏南凑过去看测试报告的描述,“工作缜密,讲求实际,传统,谨小慎微,一旦做出决定,很难动摇和沮丧…冷静的外表下,有强烈却很少表露的反应。”
陈知遇一拍她脑袋,“你学会计比你学新闻传播合适多了。”
“我数学差啊…”苏南摸着触控板往下滑,看了看后面的职业推荐,“保险精算师、税务经纪人…”顿时沮丧,把电脑一推,脑袋埋进手臂,“陈老师,我不找工作了,你养我吧!”
陈知遇笑一声,“你说的?”
苏南急忙摆头,“不不不…我瞎说的。”哀嚎一声,又打起精神来继续看分析报告。
“叮”的一声,右下角弹出一封邮件。
苏南惊讶,“p司周末都不放假?”
立即点开了邮件。
陈知遇观察她的表情,“怎么回复的?”
“说我……”苏南飞快浏览,捕捉关键词,“…unambitious…”
“勤勉,缺乏野心。”陈知遇把电脑一合,“这评价很客观。”
他拿过一张空白的a4纸,把她求职过岗位一一写下来,提炼每个职业需要的性格特质,最后帮她总结,“你投的batw这几个岗位,都要求很强的领导能力。这不是你的优势,”他拿笔在旁边写了几个字,“你的优势在于,能够从复杂、繁琐、枯燥的事情之中找出内在逻辑,所以…”
抬眼一看,苏南盯着白纸,发呆。
执笔敲她脑袋,“想什么呢!认真听!”
“陈老师…你写字真好看。”
陈知遇:“…”
苏南忙说:“您继续说!”
“…”陈知遇在自己刚写的那几个关键词上划了一道,“所以,你适合做的是偏技术的、执行类的岗位。”
“我技术也不怎么样…”
“难得你有自知之明,”陈知遇瞥她一眼,“不过,我还是替你说句公道话,你学起来很快,就是以前没花心思。”
“…以前那些又不是你的教的。”
“…”陈知遇忍无可忍了,“我时间这么宝贵,替你分析这么幼稚的事。是不是诚心想听,不听我们趁早去做点别的!”
苏南无辜地看他,“诚心啊。”
陈知遇:“…”
耐着性子,把几句带刺的话憋回去,继续帮她分析。
做完了职业规划,又开始和苏南一起挑选校招的企业。
“工作地点,广州,过;深圳,过;天津,过…”
苏南:“…”
“青岛,过…”
“陈老师,”苏南忍不住打断他,“…条件定这么严苛,我真的就找不到工作了。”
陈知遇不为所动,“崇城自诩国际化大都市?就这些水平的公司也好意思出来校招。”
苏南默默地,继续筛着校招启事。
忽然,鼠标一顿。
“h司,工作地点,崇城…解决方案工程师…”
苏南眼睛一亮,“陈老师,你看这个!”
陈知遇瞥一眼,“投。”
又着手帮忙修改简历,等忙完,一下午时间就过去了。
苏南伸个懒腰,“陈老师,谢谢你。”
陈知遇挑眉,“哪个老师教你的,谢谢只用口头上说一说?”
苏南瞥他:“那…”
陈知遇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夕阳光斜照进来,将他白衬衫染出点稠润的调子。
逆光。眉目清俊。
苏南心痒,沿着地毯爬过去,到他跟前,凑过去亲他一下,小声问:“可以了吗?”
陈知遇捉住她手腕,推开小方桌,往地毯一压,“不可以。”
很温柔绵长的吻,跟第一回一样的,单纯不带什么别的意味,大约也是觉得此时此刻的夕阳太好。
苏南有点儿神色恍惚,微微睁眼,“陈老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他。
“嗯。”他应一声,声音沉而微醺。
心里好像有根簧片,拨动一下,奏出很清脆的声音。
第33章
33
你所完成的尊贵将照射我,我也拿出同质尊贵荣耀你,两情既已相悦,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简媜
·
苏南过了几天很清闲的日子。
和陈知遇住到一起之后,她才发现他是真的很忙。
有课的早上,陈知遇七点就要起床,也不容许她睡懒觉,把她拖起来,在她还迷迷瞪瞪的时候,把牙刷往她手里一塞:“这么懒,趁早给我搬出去!”
苏南就吓醒了,刷完牙,手在水龙头下淋一淋,洗干净了,还没干的时候,就拿手去挠他脖子。
当然没得逞。他像是教训自家乱拿糖果偷嘴的外甥女一样,抓着她的手,打两下,“别给我裹乱。”
他换衣服的时候,她去帮忙煎蛋。他习惯了早上火腿、吐司、煎蛋和牛奶,主要是因为方便又卫生。
没有早课,也是七点起床,但对苏南会宽容一些——会在跑完十公里之后,再回到公寓叫醒她。
下午如果有课,他就直接在学校教职工餐厅吃中饭;没课,会开车回来,在家自己弄,或者出去吃。槭城也在江南的地界,菜式清淡,偏甜,苏南小时候和苏静给苏母分担家务,学过几个家常菜,还是可以唬一唬人,尤其是一道板栗烧肉。
深秋是板栗成熟的时节,能从市场上买到特别好的板栗。第一回让陈知遇买一点板栗回来,他以为是她要吃,就买了校门口卖的糖炒板栗。香,甜,拿到手里还是热的。
陈知遇有一点嫌弃,说校门口排上那么多人,都是跟风。
苏南立即剥开一粒塞进他嘴里,看他咀嚼了两下,笑问:“是跟风吗?”
陈知遇:“…”
苏南更得意了,“陈老师,做出一个结论,需要提出假设,调查或实验,再验证假设。你这个论断没有一点数据支持…”
陈知遇瞅着她,“你这么厉害,调查研究方法得了多少分?”
苏南闭嘴了,低头剥板栗。
那天中午,那一袋板栗,他们吃完了。饭,也没做。
第二次,特意强调了要生板栗。等菜端上来,陈知遇筷子下意识地就先去夹了一粒板栗。
瞅见对面苏南冲他笑,不紧不慢地说:“我在验证假设。”
汁收得特别好,红烧肉肥而不腻,板栗香而不涩,相得益彰。
没注意,半盘子都吃完了,也不好意思不给个好评:“你还是有优点的。”
苏南哼一声,懒得理他。
吃饭次数多了,陈知遇发现了一个秘密:“你是不是就只会六道菜?”
苏南:“…”
“一天三道,一共就20种不重复的组合方式…”
苏南起身夺过他面前的盘子:“那您就不要吃了!”
每周三下午,院里雷打不动地开例会,教学任务,学生工作,内容无聊,大同小异。
陈知遇开会的时候,玩手机,跟她聊天:
——“加强学生思想建设?你们那污秽的思想,拿84消毒水漂一道都不一定能建设回来。”
——“严查学生到课率?爱到不到,少到一人,我就能少看一颗空空如也的愚蠢头颅。”
——“开展活泼有趣的学生活动…校园广场舞?”
苏南:“陈老师!您好好开会!”
手机消停一会儿,又来一条消息。
“当老师没意思…我装病回来吧。”
苏南:“…您忍忍!”
这个人幼稚起来的时候,简直要让人怀疑他的年龄。
如果没有课,又不用开会,陈知遇多半还会被各种事情缠住,要么是指点学生杂志投稿,要么是更新课题研究进度,要么给门下的研究生指派点儿任务,要么接受学生运营的微信公众号的采访…
一直到下班时间,他才有相对比较完整的时间,带她出去吃饭,看夜景,或者在家追漫画,以及…纯粹腻着。
到晚上,工作日的情况下,他一般不会做到底。但是,“做”之外的套路却花样百出,简直让苏南防不胜防。一段日子下来,她脸皮比原来也厚一些了,不会动不动脸红害羞,有时候,甚至会在他早起的早上,故意地,去碰一碰他胯间…看他赶时间不能拿她怎么样,心里特别乐——当然一般晚上的下场也会比较惨。
有一次,洗过澡以后,他坐在床上,一边翻漫画,一边嚼了两粒曼妥思的薄荷糖——这也是他不为人知的爱好。
嚼着嚼着,他忽然一顿,“这糖挺凉的…”
抬眼,看向她。
苏南给他盯得背上发毛,下意识要逃。
来不及了。
他把漫画一合,攥住她手腕,翻个身,分开她的腿。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他很乐意用一切的办法让她控制不了自己。然而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那个薄荷糖,真的很凉。
很短的时间,剧烈的感受就渐渐涌上来。她很难受,手掌轻推他的额头去阻止。没用。他就是故意的。
很快,她身体震了一下。眼前白茫茫的,缓缓眨了眨眼,睫毛被纯粹生理原因泛起的泪水浸湿。
他总算爬上来,手掌贴着她温度骤然升起来的脸颊,把鼻尖和额头上冒出来的汗芽擦掉,盯着她促狭一笑。
苏南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眼睛,“你…变态!”
陈知遇笑:“嗯,我变态。”

苏南投的h司,很快有了音讯,让她周一去崇城的一个星级酒店面试。
苏南喜出望外,预备等陈知遇回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傍晚,听见开门声。
苏南从书房出来,一个“陈”字还没说出口,瞧见他脸色沉沉,忙问:“怎么了?”
陈知遇蹬了鞋,扯开领带,往沙发上一扔,自己往靠背一倒,揉揉眉心,“帮我拿一罐啤酒。”
苏南的脚趾正在慢慢长出来,没那么疼了,但是痒,走路比以前方便了些。
去冰箱翻出罐喜力,递到陈知遇手边。
陈知遇揭开喝了大半,喘口气,“今天出了上学期研究生一门专业选修课的成绩,我挂了一个人。她三次点名两次没到,平常作业也漏交了一次,期末的小论文,被查出来大段抄袭——查重我亲自做的。”
苏南一愣。
“她来我办公室哭,说忙于实习不能兼顾,明年要申国外的大学,让我无论如何让她过。”
苏南:“…您没这个义务的。”
陈知遇神色烦躁,“有次给一个本科生给了58分。他过来求我,再多给他2分。我把他试卷找出来,又给他标准答案,让他自己算一算卷面分数。算完他就不说话了。他卷面不到40,我标准降到海平面以下都拉不上及格线。”
苏南给陈知遇当过两学期助教,外面都说他要求严苛,挂科率高,但她帮忙批改过作业和论文以后才知道,不是陈知遇要求严,是其他老师放水太过了。
国内学术界本来就乌烟瘴气,文科专业尤其如此,论文互相抄袭,观点陈陈相因,学者培养“近亲繁殖”…不大的圈子,仔细一抖落全是狗屁倒灶。
苏南就知道,旦大去年有一位女讲师,学术能力十分出众,曾在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东京大学访问学习,ssci和cssci上论文也发表过多篇,然而就因为性格乖僻,曾与院长起过争执,两次评副教授职称都没通过,后来只能愤而出走。
顶头的学者不作为,学生也自然有样学样。上行下效,严进宽出,最后放出去一批能力不过关,花架子却学了十成十的“文学学士”,国内整个新闻业界沆瀣一气,与此脱不了干系——苏南本科时候,就听院里有个老师,专门用一节课教学生以后当了记者,怎么经营灰色收入。堂堂高校老师教未来的新闻工作者这种不入流的东西,邵飘萍泉下有知,恐怕再要痛陈“呜呼!”
苏南看着陈知遇:“实习和学习两手好处都要抓,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您没做错什么…”
陈知遇冷哼一声,“这学生有本事,看我不改口,又喊来家长继续去找院长。哭哭啼啼,让学校把她这门课直接撤掉,她再补修一门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