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途》作者:明开夜合
我心里下过一场雪
他与她相爱,
是不被原谅,
也不被祝福的流途。
注:洁癖党慎入。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遥,丁卓 ┃ 配角: ┃ 其它:明开夜合
第1章 (01)苦夏
《流途》
文/明开夜合
2016年6月28日
明日入梅。
邹城闷在潮热的空气里,到深夜也没凉快下来。老旧的空调不顶用,犯了痨病的老牛一样哼哧哼哧,半天吐不出两口冷气。
厚厚一本行测摊在桌上,只做了两页纸。
孟遥心里烦躁,坐在椅上,弓着腰去够帘子后面床边上的空调遥控,又使劲摁了几下。
她找了支木簪子,把头发绾起来,坐着发了一会儿呆,重新拿起笔。
桌上电话一振。
孟遥怕吵醒妹妹,赶紧接起来,掩上门去客厅。
苏曼真打来的,喊她出去喝酒。
一看时间,十一点半了。
苏曼真声音醉醺醺,孟瑶有些不放心,挂了电话,回房间换衣服。
孟瑜拉开布帘,声音迷迷糊糊,“姐?”
“没事,”孟遥把头发从T恤的领子里拉出来,拿上钱包钥匙,摁了台灯,“我出去接一下曼真。”
喝醉了,人沉,挂在肩上直往下滑。
孟遥累出一身汗,走过两条街,到了苏曼真家门口。
苏曼真嘴里冒胡话,抱着她不断喊“遥遥”。
孟遥苦笑,一手搂着她腰,一手敲门。
半晌,没人应。
孟遥从苏曼真包里摸出钥匙开门,搀她进卧室躺下,替她脱了外衣外裤,打开空调。待温度降下来,抖开空调被,盖上。
孟遥怕她口渴,倒了杯清水,放在床边柜子上。
坐了一会儿,正要走,苏曼真手机响了一声。
孟遥拿过来看了一眼,瞥见“丁卓”两个字,就又把手机放回去。
孟遥摇了摇她手臂,“我先回去了,你要是口渴,水在这儿,醒了给丁卓回个短信。”
苏曼真嘟哝着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见了。
孟遥把台灯拧暗一点儿,给她带上门走了。
闷热,没有一丝风。
孟遥额上背上汗珠扑簌簌往下落,心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苏曼真家住在柳条河边,朝北的窗户一推开就能望见河水。
经过三道桥的时候,孟遥往柳条河里看了一眼。
一轮惨白的月亮映在黑沉沉的水里,边缘晕开了。
孟遥加快了脚步,路灯光越过树枝,将她身影拖出不规则的影子。
到家,孟遥又冲了个凉。
还想再刷会儿题,却是如何也看不进去了。
她平常不这样,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绪不宁。
孟遥关了台灯,去床上躺下。
孟瑜翻了个身,嘟囔,“曼真姐回去了?”
“嗯。”
孟瑜打了个呵欠,往里让了让。
孟遥侧躺下,脸枕着手掌。
书桌上电脑电源线接头上有指示灯,电充满了,散发着一点儿幽绿的光。
孟遥看了一会儿,伸手拉上布帘。
睡到半夜,被热醒了。
孟遥一头的汗,伸手去摸枕头旁边的空调遥控。
按了两下,没反应。
她掀开布帘看了一眼,电源接头的绿光熄灭了。
孟瑜也醒了,“怎么这么热。”
孟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翻身下床,把窗户打开,外面起了一点儿风,缓缓地吹进来,时有时无。
孟遥从抽屉里找出把扇子,递给孟瑜,“估计是保险丝烧坏了。”
她拿手机照明,又去外婆的房间看了一眼。外婆睡得踏实,并没有醒。
她打开窗户,点了盘蚊香,放在床边上。
去电闸那儿看了一眼,没跳闸。隔壁和对面同样一片黑暗,看来是真停电了。
孟遥回到床上,孟瑜扇子盖在胸前,又已经睡着了。
孟遥躺下,睡不着。
胸口憋闷,一股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她拿起扇子,慢慢地摇。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空调“滴”的一声,笔记本电源指示灯也跟着亮起来。
孟遥重新打开两间房的空调,倒了杯水喝,重回到床上躺下。
闭眼干躺了很久,总算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思绪飘散前,她听见外面遥遥的,传来几声狗吠。
清早,被雨水噼里啪啦浇在玻璃窗的声音吵醒。
孟遥起床,往外看了一眼,暴雨如注,整个世界都被笼在白花花的雨幕之中。
洗漱完毕,去厨房做早饭。
正在等油煎热,忽听见“砰砰砰”砸门的声音。
孟遥赶紧关了液化气灶过去开门
母亲王丽梅浑身湿透,将门板一推,目光落在孟遥脸上,停了一下,大喘着粗气:“…曼真出事了…”
到下午,雨还没停。
柳条河河水暴涨,地势低洼的路段已经被水淹没。
孟遥身上湿透的衣服被体温熨得半干,贴着肌肤,又沉又冷。
王丽梅送走了警察,把孟遥从椅子上搀起来,“…快去换件衣服。”
孟遥抬头,目光幽沉茫然。
早上一接到消息,她伞也没打,一头冲进雨中。
道路湿滑,在路上跌了一跤,顾不上,爬起来继续跑。
到时,苏家门口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孟遥远远听见里面凄厉的哭声,身体一震。
直到那时候,一直被她刻意封闭的知觉才苏醒过来。
耳中,听见有人议论:
清早,住河岸边的邻居家听见打雷声,起床收衣服,一推开窗,望见被越发密集的雨点敲出层层涟漪的河水里,浮着一抹刺目的红色。
邻居定睛看了片刻,认出那是条红裙。
再看,那浮在河面上的,不是水草,是一头黑色长发…
·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雨声潇潇,一半拍在玻璃窗上,一半从半开的窗户飘进来。
孟家住在一栋破旧居民楼的一楼,两室一厅。两间卧室一北一南,南面那间面积大采光好,外婆和母亲王丽梅在住。北面这间逼仄背阳,孟遥和妹妹住,一到阴雨天气,地面回潮,阴暗潮湿,白天都得开灯。
“姐…”孟瑜立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
孟遥站在窗前,一道清瘦的影子,和昏暗融为一体。
孟遥回神。
孟瑜打开灯,瞧见窗前的书桌被雨打湿了一大片,“怎么不关窗。”她走过去关上窗,拿起一旁堆叠的纸箱子上的抹布,把桌面擦干净,“妈刚才打电话,让我们现在过去帮忙。”
天快黑了,沿河人家灯火渐次亮起来。
雨水浇在雨衣上,沙沙作响,姐妹两人又加快了脚步。
苏家是一栋三层小楼,带个院子。
还没到,就看见门前支起了雨棚,檐下挂起了白灯笼。
孟遥瞧着夜色中那一排被雨雾晕开的白灯笼,心里一刺。
两人走到檐下,脱下雨披,跺了跺雨靴的水,把伞收起来立在墙边。
夜风发凉,吹着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灯光照得雨丝发亮,前方雨棚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孟遥眯了眯眼。
孟瑜轻轻一推她胳膊,“是不是丁卓哥?”
孟遥没答,过了一会儿,那人朝着两人走过来了。
孟瑜赶忙一挥手,“丁卓哥!”
那人也朝她挥了挥手。
他身上衬衫让雨水浸成深沉的黑色,身上一阵潮湿的水汽。
发上眉上也沾着水,一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孟遥声音有点发干,打了声招呼,又说:“回来了。”
丁卓点一点头。
三人都沉默下来。
半晌,丁卓摸了摸口袋,摸出包烟。他看了看,似乎是在确定打没打湿,而后又摸出打火机,按了两下,把含进嘴里的烟点燃了,沉沉地吸了一口,“…怎么发生的?”
孟遥心口发堵,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出话来,“…曼真昨晚上喝醉了,半夜停电,她估计觉得热,去河里游泳…”
孟遥喉咙哽住。
丁卓手指夹着烟,立在那儿久久没动,孤孑的一道影子拖在台阶上,雨丝一阵阵飘在他背后。
孟遥心里越发觉得沉甸甸,像是棉絮沾了水,堵在那儿。她别过头,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
一阵风刮过来,腾起一阵青烟,烟灰落在丁卓脚边上。
许久,他哑声说:“进去吧。”
院子里也搭起雨棚,牵上了电线,几盏昏黄的白炽灯泡,底下立着几张桌子,几条凳子。雨水从雨棚顶上一股一股流下来,在水泥地上浇出雨花。
一楼客厅里坐得满满当当,孟遥认不全,只看出有几个是苏家的亲戚。
三人在玄关处张望片刻,没在人群里瞧见苏曼真的父母。
孟遥正准备给母亲王丽梅打个电话,旁边卧室门一开,苏曼真妈妈陈素月从里面走出来。
陈素月穿着件黑色的针织开衫,神情枯槁,两眼红肿,只剩两条细缝。
她往玄关望了一眼,脚步一顿,声音顿时哽咽,“小丁…”
丁卓赶紧走上前去。
陈素月一把抱住丁卓,嚎啕大哭,“小丁啊…曼真…曼真…”
丁卓紧抿着唇,一语不发,手掌按在陈素月背上,双目低垂,眼中茫茫,似是大雾弥漫。
第2章 (02)葬礼
苏曼真父亲苏钦德是邹城康复医院的副院长,因此苏家在邹城算得上是有头有脸。邹城地方小,平常哪家丢了狗,都能在地方晚报上占个豆腐块,如今出了淹死人的大新闻,当然迅速成了大家饭桌上嚼了又嚼的谈资。
小报记者来门口堵了几回,都被平日态度温和谦恭的苏钦德轰出去了。这些记者吃了闭门羹,转头就去报纸上添油加醋一通乱写,不过一桩普通的意外溺水事故,却被人杜撰成了罗生门。
“你陈阿姨身体平常本来就不好,现在又要听这些编排。苏家就曼真这么一个孩子,走了,现在连个主心骨都没有…”王丽梅说一句,抹一把眼泪,“你说,这些人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孟遥没说话,手里一把韭菜,快要被她掐得七零八落。
吃过晚饭,苏家亲戚商量好了治丧事宜,到深夜,灵堂就布置起来了。
家里只有外婆一人,孟瑜吃过晚饭就回去了。孟遥和王丽梅回到家,已是凌晨两点。
只睡了三小时,孟遥就起床了,和王丽梅简单洗漱,赶去苏家。
连日的雨,温度降了许多,吹来的风带着清寒。
五点天还是暗的,只有路灯亮着,未褪尽的黑暗伴着微雨,沿途石榴花落了,一地的残红。
这路,孟遥和曼真以前常走。
苏家灯火通明,灵堂里已有人守着。
孟遥一踏进去,就看见立在灯下的丁卓。
他似乎还穿着昨天那件衣服,一手插在裤袋,背挺得笔直。
孟遥将目光投向前方。
灵堂正中立了幅苏曼真的大幅照片,照片中的她仍是巧笑倩兮。
那是幅艺术照,挂在曼真的卧室里,也是她生前最喜欢的照片。以曼真的性格,大约也不希望死后供人瞻仰的最后一面,是死板呆滞的登记照。
孟遥凝望着照片,心中隐痛立时潮水一样漫上来。
天亮,苏曼真初中、高中和大学的同学和老师,陆陆续续的前来吊唁。
雨时下时停,天一直没见放晴。
到中午,孟遥正在帮忙汇总吊唁的名单,丁卓走过来。
孟遥抬头看他。
“我出去一趟,”丁卓沉声说,“如果曼真同学来了,麻烦你接待一下。”
孟遥点头。
丁卓走到门口,拿了两柄伞,迎着小雨出去了。
约莫半个小时,丁卓连同另外一人回来了。
来者是苏曼真的恩师,姓冯,在旦城美术学院油画系任教,他腿脚不便,听闻爱徒讣告,还是立即赶了过来。
丁卓收起伞,搀着冯老师,迈上台阶。
冯老师费力拄着拐杖,跨出一步,缓缓拖着另一条使不上力的腿。
一旁曼真的妈妈陈素月看见了,赶紧迎上去。
她手里攥着条手帕,眼睛红肿,这会儿上去握住了冯老师的手,只说出两字就又开始哽咽。
冯老师拍了拍她的手背,长叹一声,“苏夫人,节哀…”
苏钦德也上来同冯老师握了握手,“天气不好,您过来费心了。”
冯老师叹气,“怎能不来见曼真最后一面。前阵子她还说,同小丁订婚了,回头要请我吃饭,转眼…”
陈素月一声呜咽,将头抵靠在丈夫肩上。
丁卓扶着冯老师,往曼真的棺前放了一束白菊。
冯老师两手使劲撑在拐杖上,凝望着曼真的照片,良久无言。
陈素月手里一张手帕已经湿透,这会儿见此情景,又忍不住拭泪,时而掩嘴咳嗽。
“阿姨,”孟遥走上前去,伸手虚虚地去扶陈素月的手臂,“您要是累了就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吧。”
陈素月没说话,帕子遮着嘴唇,手臂轻轻一扭,躲开了。
孟遥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半晌,她收回手。
苏钦德倒是冲她很淡地笑了一下,“这几天也是辛苦你了。”
孟遥垂着目光,“应该的。”
“小孟呢?没看见她。”
“和我妈在一起。”
便又沉默下去。
过了一会儿,孟瑜过来喊孟遥帮忙,孟遥向苏钦德点一点头,跟孟瑜去后面。
这晚,直到忙到凌晨一点,孟遥才跟王丽梅回到自己家里。
累,却没有一点睡意。
孟遥冲了个澡,坐在椅上,呆坐着,也不知道自己在看着哪儿,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头发还滴着水,身前背后衣服洇湿一大片。
许久,孟遥轻轻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三个硬壳的笔记本。高中时候,曼真提议两人写交换日记,这一写就写了三大本。
翻开一本,只读了两行,眼前一片模糊。
门外响起脚步声。
孟遥赶紧放了笔记本,手指在纸上晕开的水渍上使劲擦了两下,合上本子起身打开门。
是外婆起夜。
外婆睡眼惺忪,看她一眼,“遥遥,还没睡啊?”
孟遥摇了摇头,“您睡吧,我头发干了就睡。”
外婆叹了声气。
等外婆上完厕所,孟遥在客厅沙发上闷头坐下。
身后的窗上,雨水滴答滴答,敲出单调的节奏。
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方才一瞥之下,曼真在日记里写的话:遥遥,我总相信,到七老八十的时候,我们还能化好妆一块儿出去喝下午茶。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盲目地笃定着,可能是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吧。
——当个约定,你要践诺,我也必不违约。
·
两天后出殡,天终于放晴。
孟遥坐在车上,被地上积水反射的晴光晃得眼睛发疼。心脏像是被人剜掉了,只剩下一个敲着便有回音的,空荡荡的胸腔。
车队将遗体送去殡仪馆,告别之后,便要送入火化。
这是曼真出事以后,孟遥第一次看见她的遗体。
陈素月扶着棺材哭得气吞声断,耳旁哀恸之声此起彼伏。
孟遥眼里噙泪,呆望着棺材中已然阴阳两隔的挚友,想哭而不敢,怕一落泪,这事就真成了定局。
时间到,盖棺。
已快要哭得休克的陈素月被丈夫抱在怀里,细瘦手指攥着衣襟,一声一声凄喊:“曼真…”
棺盖合上。
心里像是被人放了一记冷枪,孟遥泪流满面——
曼真,你说的,我践诺,你也必不违约。
骨灰安葬后的第二天,烈日当头,前几天的雨恍如一场梦。
苏家灵堂撤了,打扫干净。
有人搭了梯子去摘檐下的灯笼,孟遥立在台阶下,抬头去看。
那人摘下灯笼,便直接往地上一扔。
纸糊的灯笼,一下便摔破了,露出里面竹篾的骨架。
孟遥站了片刻,上前将灯笼捡起来。
“没用了,扔了吧。”
孟遥低头,往手里的灯笼看了一眼,“还是留着吧。”
孟遥提着摔破的灯笼回家,经过三道桥的时候,在桥上停下脚步。
桥下河水缓流,映着日光,波光潋滟。
曼真水性很好,孟遥的游泳还是曼真教的。
以前夏天热,在河边纳凉,曼真一猛子扎进水里,一口气游到视野尽头,又游回来,见她还坐在岸边犹犹豫豫,忍不住嘲笑:遥遥,水里没鳄鱼!
然而,善骑者坠于马,善泳者溺于水。
“孟遥。”前方忽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孟遥抬头,桥那头站着丁卓。他穿着白衣黑裤,手里提着一只行李袋。
孟遥也没往前,就站在原地,“要走了?”
丁卓点头。
“冯教授走了吗?”
“上午送走了。”
丁卓目光在她手里提着的灯笼上扫了一眼。
“听我妈说,你要回来考公务员?”
“孟瑜明年要高考了,外婆身体差,离不开人。”
丁卓顿了一下,把行李袋搁在地上,“陈阿姨那儿,能不能拜托你多照看。科室忙,我实在再请不出更多假了。”
孟遥点头。
“冯老师说准备给曼真办一个画展,筹备好了,如果你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
“好。”
虽有曼真这一层关系,但两人也没有太多的交情,站了一会儿,实在无话可说,丁卓提起行李袋,“赶火车,我先走了。”
孟遥点一点头。
丁卓沿着河岸走了,孟遥收回目光,仍旧看着桥下。
站了一会儿,日头晒得人眼花,孟遥过桥往家走。
走出去约莫五百米,忽见丁卓正站在河岸的护栏边上。
他略微弓着腰,手肘撑着栏杆,嘴里衔着烟,目光落在岸下的河面上。
行人来来往往,有人骑着自行车从他身后略过,留下一串清脆的”叮铃“声。
风吹起,白色衬衫背后鼓起来,又一下贴上去。
他就维持着动作,一动不动,仿佛有一堵墙,把他与世界隔开。
孟遥也站着没动,手里灯笼被微风吹着晃了一下,七零八落的白色油纸哗哗作响。
她转过头,将目光投向静静流淌的河水,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她觉得,同样也有一堵墙,砌在她的四周。
她出不去,也不会有人进得来。
第3章 (03)探病
日子一天天的过,一晃到了七月中旬。
一天王丽梅下班回来,告诉孟遥陈素月生病了。
孟遥惊讶,“上周还好好的,怎么病了?”
王丽梅叹了口气,“曼真走了她就没高兴过…我听保姆说,她每天就只吃两口饭,这样能不病吗?”
吃过晚饭,孟遥买了一个西瓜,去医院里探望陈素月。
陈素月住在高级病房,清净人少。孟遥敲门进去,她正歪靠在床上,电视开着,放的却是个吵吵嚷嚷的购物节目。
“阿姨。”
陈素月很淡地“嗯”了一声。
孟遥把西瓜放在一旁柜子上,“您好些了吗?”
陈素月目光定在电视屏幕上,语气仍是不咸不淡,“还好。”
“给您带了个西瓜,已经切好了,您要是嘴里没味,拿两块尝尝。”孟遥看了看空调,开得有点低,拿遥控调高了两度。
陈素月忽说,“这样挺好的,别调了。”
孟遥一怔,急忙道歉,“温度太低,我是怕您又感冒了。”
陈素月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过了头。
孟遥心里发堵,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无所适从地陪着看了二十分钟电视。
期间,她屡次想开口同陈素月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被自己咽回去。
终于坐不下去,孟遥起身告辞:“阿姨,那我先回去了,您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陈素月表情平淡,好像并没有听见。
孟遥走出病房,轻轻阖上门。
走廊干净安静,几无人声,孟遥听见自己低低地叹了口气。
走到楼梯口,恰与上来的苏钦德撞上。
孟遥立住脚步,“叔叔。”
“大孟,”苏钦德笑了笑,“去过病房了?”
经过这件事,苏钦德也一夜之间就显出老态,这会儿两鬓白发让日光灯一照,终于也是藏不住了。
“嗯,这两天家里有点事,早该过去看看的。”
“没事,你阿姨她…”苏钦德叹了一声。
孟遥嘴唇动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不管怎么说,分量都太轻。
“你回去吧,我去病房看看…”苏钦德笑了一下,“左不过每天给点儿葡萄糖,还是输得起的。”
他估计是想开个玩笑,然而两人都没能笑出来。
孟遥离开医院,走着走着,又去了河边。
柳条河自西向东,贯穿了整个邹城,怎么绕着走,都是绕不开。
夜里的柳条河全然不似白天那样碧波浅浅,月光灯光碎在河水里,却衬得没光的地方越发显得暗,像是巨兽大张的嘴,或是深渊的入口。
孟遥被自己这联想弄得浑身不适,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远离河岸。
河流缓慢,灯火轻轻晃动。
孟遥视线被牵引着,定定地看了许久。
第二天,孟遥亲自熬了汤,给陈素月送去。
她在帝都工作过四年,为了省钱,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下厨房,没有刻意,厨艺也就这么慢慢地磨出来了。
但她自己早就尝不出来自己做的东西好不好吃,吃了四年,怎样都是一个味道。孟瑜倒是喜欢,总说她做饭比王丽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