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萤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想再听,起身,从左边的过道偷偷离场了。
教室里没人,门也锁着。她一个人,晃去了操场,翻上双杠,静静地坐在上面。
四下安静,抬头能看见天上散落着几颗星,孤零零的。
渐渐有人从报告厅里走出来,想是已经散场了。
方萤又等了十来分钟,回去教室。在走廊里就听人议论刚刚的比赛:
“蒋西池好帅!”
“好可惜没拿第一…”
“顾雨罗即兴演讲虽然低了一点,但是才艺展示分很高…”
“话说,我听说散场的时候,三班有个女生跑去跟蒋西池表白了…”
方萤一怔。
推开教室门,里面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万紫琳抱着孔贞贞低声安慰,魏明拦住了蒋西池的去路,“你把话说清楚。”
蒋西池淡漠地瞥他一眼,“我已经说清楚了。”
“贞贞哪里不好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了不起,觉得别人都配不上你?“
“我说过这种话吗?”
那边孔贞贞吸着鼻子,低声劝阻:“魏明!”
“贞贞,他这个人不识好歹,我今天一定要给你讨个说法…”
孔贞贞声音里带着哭腔:“魏明!”
僵持一阵,魏明低哼一声让开了路,“蒋西池,咱们走着瞧!”
蒋西池把包往肩上一挎,绕过魏明往前走。
抬头一看,方萤正站在门口,顿了顿,“我去车棚等你。”
那边,孔贞贞闻言,惊讶地转头看向方萤和蒋西池。
待蒋西池走了,魏明把火力转向了方萤,“阿萤,你跟蒋西池一块儿回家?”
方萤不那么在意人际交往的这些方面,但也知道这时候不应该说“是”。
她沉默着,魏明自己就当她是默认了,“你这样不厚道吧?你明明知道贞贞对他是什么态度。”
方萤有点儿烦,“我先认识的蒋西池。”
魏明表情复杂,“你的意思是,你也对蒋西池…”
“我有这个意思吗?”
“那就是蒋西池…”
“可能吗?”方萤不耐烦地打断他,“蒋西池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啊,傻姑娘。
·
屈居亚军蒋西池。


第10章 风波
蒋西池在车棚那儿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方萤从教学楼里出来,她两手攥着书包带子,耷拉着肩膀,有些无精打采,快走近时,才抬起头来向他打了声招呼。
“怎么了?”
“没…”方萤蹲下身去给自行车开锁,“听说你没得第一?”
蒋西池顿一下,“你没看到最后?”
方萤打了个哈哈,“…你才艺展示结束我就没看了。”
两人推着车,往校外走,蒋西池解释:“顾雨罗才艺分比较高,她是冠军。”
方萤撇撇嘴,“老师什么眼光。”
“没事,一样的。”蒋西池打开书包拉链,把刚到手的亚军小奖杯递给她。
“给我?”
“嗯。”
方萤笑了,“给我干什么,这个又不能吃。”却还是接过去,在手里掂了掂,塞进自己书包里。
七点多,比平常晚了些,又比初二初三上晚自习的早了些。
方萤不想这么早回去,提议一起去吃东西。她带着蒋西池穿街过巷,到了临近科技大学的一条小吃街,找到一家看着比较干净的粉面馆,把车停在店前。
进店,抬头端详挂在墙上的塑料板上的菜单,“我要一碗素拉面,你要什么…”
蒋西池瞟一眼,“两碗牛肉拉面。”见方萤面有难色,又补充道,“我请你。”
方萤一笑,拖出凳子坐下,掰开一双筷子,相互摩擦上面的毛刺,看着蒋西池说:“…我以后会有钱的。其实我已经攒了一些钱了,但是不能用。”
“你攒钱做什么?”
方萤肘部撑在桌子上,手托着腮,“当然是离开这儿啊。”
蒋西池抬眼看她,“去哪?”
方萤耸耸肩,“去哪儿都行,只要不在荞花巷,不在墨城…”
她视线不知道落在哪一处,神情怅惘又期盼。
蒋西池一时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片刻,他手伸进包里,掏出一个MP3,插上耳机,递给方萤。
方萤接过耳机,塞进耳朵,听见里面传来“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天就飘着”的歌声,惊喜问:“你有MP3啊?怎么以前没看你用过。”
“…才买的。”
上周,蒋家平终于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准备过来拜访拜访他外公外婆,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毫不犹豫,说要一个MP3。隔天蒋家平过来,就给他买了一台MP3,一部“小灵通”。
蒋西池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部新的“小灵通”,从书包里掏出来,捣鼓了一下,问方萤:“你家电话号码是多少?”
“嗯?你说什么?”
蒋西池把她戴着的耳机摘了一只下来,“你家电话号码是多少?”
方萤笑笑,垂眼,“我家没电话。”
蒋西池怔了怔,但也没说什么,抄出本子,往上面写了个号码,撕下纸递给方萤,“这是我的号码,有事可以打给我。”
方萤瞟了瞟,收起来,又继续去研究蒋西池MP3里的歌。最后发现,除了几首Westlife的,其他全是周杰伦的。
“…原来你也喜欢周杰伦啊?”
蒋西池:“…”
看一眼她,什么也没说。
吃过拉面,沿着河提,两人骑车回家。
方萤把蒋西池的MP3揣在口袋里,戴了一只耳机,留着另一只耳朵和蒋西池聊天,“你为什么拒绝孔贞贞。”
蒋西池皱了皱眉,“不喜欢…”
“她挺漂亮的…”
蒋西池不作声。
方萤转过头来看他,“你喜欢什么样的?顾雨罗那种?男生都喜欢顾雨罗。”
蒋西池语气有点不耐烦了,“不知道。”
方萤愣了一下,抿唇,收了声,不再说话,把另一只耳机也塞进耳朵里,只闷头听歌骑车。
蒋西池意识到自己态度有点不好,想着要跟她道声歉,但骑了一路,没找着机会。
到桥头,方萤摘下耳机,把MP3递换给他。
他刚要说句“你留着吧”,忽听旁边宵夜摊子上,有人抬高了声音说:“今儿老方家那口子又犯病了吧?”
另一人接腔,“可不是么,我听人说,好大动静啊!屋里叮铃哐啷的,估计又是在砸东西…”
“难为老方了,摊上这么一个人…”
方萤脸色一变,车头拐个弯,飞快往荞花东巷骑去。
蒋西池有点不放心,正要跟过去,却见方萤回头,厉声道:“你别跟过来!”
脚下一慢,车子差点儿栽倒,赶紧脚点地停住。踌躇片刻,他心一横,到底是好奇心盖过其他,一磴踏板,跟上前。
隔了十来米,他看见方萤跳下车,把车一扔,破破烂烂的自行车哐一声摔在地上,轮子空转了几下,偃旗息鼓。
方萤摸出钥匙开了锁,一下把门踹开,片刻,门“嘭”地一声摔上了。
他在原地站立片刻,停了车,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方萤的家,用“破败”已不足以形容。门上油漆都剥落了,几扇破窗户,拿黑布糊着,里面没透出一丁点儿的光。
他走到窗前,打算找出条缝往里看,忽听窗户后面传来一声巨响,不知道是什么摔碎在了地上,紧接着便听方萤高喊:“…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一阵阵闷响,夹杂着方萤语愈喊愈烈的骂声。
蒋西池听得眼皮子直跳,然而他什么也看不见,不晓得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方妈妈“发病”又究竟有多严重。
踌躇半刻,他走到门前。
正准备举拳敲门,身后传来一道女声:“你是吴奶奶家的小外孙吧?”
蒋西池回头。
一个大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他一把拽回路中间,“你快回去!赶紧的!别管这家的闲事!”
大妈孔武有力,拽得他趔趄一步。
“不是有人病了吗,怎么不送医院…”
“哎哟,”大妈把她往巷外推,“脑子里的病,送医院能管用吗?你赶紧回去,别给自己惹麻烦!”
大妈的架势,恐怕是不会让他往方家靠近一步。蒋西池无法,只得骑上自行车,过桥,回西巷自己家里。
吴应蓉问他吃过晚饭没有,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提着书包回自己房间。
把窗户打开了,往河对岸看。然而除了一窗昏暗的灯光,什么也看不见。
开门到了廊下,拾级而下,到了河沿上。然而还是隔得远了,对面门窗紧闭,听不到一点儿动静。
“阿池!”
蒋西池赶紧应一声,几步上了台阶,回到屋内。
吴应蓉端了一碗粥过来,“大晚上的,你去河边干什么?”
蒋西池垂头,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没…我去试试河水冷不冷。”
吴应蓉笑说:“还想下河去游戏啊?霜降都过了,天冷,别下河了,免得感冒。”
“…嗯。”
吴应蓉就坐在他对面,笑吟吟问:“今天口语大赛,结果怎么样啊?”
“亚军…”蒋西池一顿,“我去给您找荣誉证书。”
吴应蓉摆手,“不用!”像是怕外孙没得冠军不高兴,还特意安慰了两句。
蒋西池还记挂着河对岸的事,“外婆…”他抬头看一眼吴应蓉,“对面方家…方志强的老婆,得病很长时间了?”
“有好些年了吧,”吴应蓉想了想,“怕有三四个年头了…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事儿了?”
“听说今天又犯病了…”
吴应蓉叹声气,“也是造孽,好端端的一个家…”
喝完粥,蒋西池洗了个澡回到自己房间。什么事都没心思做,靠着窗户,盯着河对岸。
正考虑着怎么过去探一探情况,忽听书包里“小灵通”响起来。赶紧翻出来一看,一个本地的号码。
他有所预感,一接通,果然是方萤发颤的声音:“…蒋西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蒋西池扯了一个要给河对岸同班同学送数学课本的谎,出了门。不疾不徐地走了十来米之后,他飞跑起来,踏着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两分钟内,到了桥头。
方萤又换上了那副口罩帽子的装束,靠着桥柱蹲着,听见他喊了一声,才抬起头来。
“你…”
方萤缓缓地站起身,两手插在衣袋里,微微有点佝偻着背,“…谢谢你。”
“你借钱做什么?”
方萤微蹙着眉,“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你先告诉我,到底做什么?”
“…非要说了才能借给我?”
“是。”
“…买药。”口罩后的声音含糊不清。
“什么药?治…精神病的?”
方萤霍地抬起头,眼神愠怒,“我妈没病!”
作者有话要说:热心公民蒋西池。


第11章 执言
蒋西池从没见方萤这样生气过,像是瞬间被戳中逆鳞一样。他心里早已有自己的判断,这么一问只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测。
沉默片刻,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封,递给方萤。
方萤拿衣袖笼着的手背擦了擦眼睛,接过掂了掂,有点厚,揭开抽出三张,剩下的又递还回去。
她把三张纸币紧攥入手,闷声说了句:“谢谢。”
蒋西池脱口而出:“去哪儿买?我陪你去。”
方萤不做声,踌躇片刻,转过身去。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叠在夜色下,六尺河潺潺的流水声中。
走了五百多米,到“六尺大药房”门口,方萤停下脚步,“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蒋西池看她一眼,点点头。
他就站在药房外静等着,不知所想,心里有种情绪野草一样滋长,偏偏又捋不清楚。
四五分钟后,方萤提着一只塑料袋子走了出来,她见他目光看过去,把袋子往身后一藏,“走吧。”
又到了桥头,方萤顿足:“谢谢…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需要帮忙吗?我送你回…”
“不用!”方萤急忙阻止,“不用了…你别跟过来。”这一回的语气里,带一点哀求。
他看她一眼,片刻,点点头,“…你在家如果需要帮忙,可以在河对岸喊我——河水很冷,你别游过来。”
方萤轻笑了一声,“喊你名字?”
蒋西池想了想,“…喊周杰伦吧。”
方萤这下彻底笑出来,片刻,又郑重地道了声谢,往东巷走去。
蒋西池看着方萤身影不见了,准备回家,脚却是往药房的方向去的。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医生,逢人便笑,“小朋友,需要点儿什么药。”
蒋西池走到他跟前,往背后整齐码放的架子看了一眼,“刚才过来买药的…”
“阿萤是吧?”
蒋西池点头,“我是她同学…她说,可能有点不够,让我再帮她买一点。”
老医生低头瞅着他,笑意慈祥,心里跟明镜似的,“药是我开的,肯定够。都是止痛消炎的药,一次也不能多吃,你说是吧?”
蒋西池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老医生敛了笑,语重心长道:“阿萤不容易,你当同学的,在学校多帮帮他。”
“方萤家里…是什么情况?您知道吗?”
老医生又恢复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这你得自己去问阿萤,她信我,让我不说,那我就不能说。”
·
距这一次的“发病”之后,方萤家里似乎消停了一阵。
天渐冷,白天越来越短,学校缩短了中午休息的时间,下午则提前半小时放学。方萤中午要回家,下午一放学就不见踪影,只有早上那一会儿时间,两人才有空单独待着。
寒冬腊月的天气,呵气成冰。
蒋西池推着车子到桥头,方萤正等在包子摊前,打了个呵欠,对他说了句:“早。”
“早。”
方萤头发长长了些,发尾给睡弯了。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口袋,掏出三百块钱递过来,“谢谢。”
蒋西池瞥了一眼,“…到学校再给我吧。”
“现在给,学校给,有什么差别吗?”
蒋西池憋了一会儿,“…学校可以洗手。”
方萤哈哈大笑,“你买早餐不碰钱哦?“
“我一次性给了两百,让他记账,慢慢扣…“
方萤快笑疯了。
到学校,在教室门口,方萤与今天值日的孔贞贞迎头撞上。孔贞贞不自在,嘴唇动了动,没说出打招呼的话来,错身出门拍粉笔擦去了。
经过上回的“表白事件”,魏明他们几个,跟方萤就稍稍有点疏远了,碰到了仍然会打招呼,但不会再找过来玩。
方萤却仿佛丝毫没放在心上,仍然是下课睡觉,上课发呆。
期末考试临近,升入初中的第一场期末考试,关系着寒假是否过得安生,大家自然不敢懈怠,埋头苦读。
第一堂课是数学。
冬天天气冷,大家不开窗,都闷在教室里,闷出一股腌抹布的味儿。
张军拍一拍手,“打起精神!打起精神!坐窗户旁边的把窗户打开,透透气,里面这么闷,你们不缺氧啊?”
大家拖拖拉拉的,把窗户打开。冷风四面八方地窜进来,大家立时被吹清醒了。
“这堂课,我带着大家把这学期的知识点都过一遍,速度有点快,大家跟上节奏…”张军一翻开备课本,便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玫红色的,带白蕾丝的…
三角内裤。
全长哗然。前排的目瞪口呆,后排的交头接耳。
张军气得脸一会儿绿,一会儿红,猛一拍桌子:“谁干的!”
大家噤声,垂着头憋笑。
“翻了天了!到底谁干的!给我主动站起来!我看你们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目无师长,扰乱课堂纪律!”
大家都不说话。
“好,不承认是吧——全班起立!”
稀稀拉拉的声音。
“既然没人承认,大家就一起罚站,站到有人承认为止——你们记住,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你们一锅汤!”
张军目光环视一周,忽瞥见最后一排,方萤还安然不动地坐着。
“方萤,你给我站起来!”
方萤扫他一眼,“又不是我干的,我凭什么站?”
“不是你干的?我看就是你干的吧!”张军一拍桌子,双腿弹出去,几步到她桌前,猛拽着她胳膊,从位上拖了出来。
方萤脸色立刻就变了,双臂使劲挣扎,“放开!”
张军将她扭到走廊,往讲台上拖。
“我操你大爷!放开!”
“你骂什么?你再骂一句?我看你是无法无天了!你真以为我治不了你是不是!”
十三岁女生,相对于成年男子,力量之悬殊,可谓蚍蜉撼树。
方萤死挣也无法脱身,想也没想,低头就朝张军手上咬去。张军未防,手背厉痛,猛地一甩。
方萤被他甩得退后一步,踉跄一下,站稳。
身体前倾,狠盯着他。
那气势,像头作困兽之斗的孤狼。
蒋西池心脏像是被扯了一下,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张老师…”
张军目光扫过来。
“没证据是方萤做的,您这样体罚学生…”
“体罚?我体罚她了吗?”张军挥一挥被方萤咬出牙印的手,“她不体罚我就不错了!”
“要期末考试了,您让全班无缘无故罚站浪费时间,也是不合适的。”
好学生的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张军瞪着方萤站了一会儿,拂袖而去,“你们自习!”
大家稀稀拉拉地坐了下来,继续交头接耳,教室里跟个锅炉似的沸腾。
范之扬维持纪律:“安静!安静!”
蒋西池看着方萤。
她独自一人站在走廊里,全身戒备,仍是战争的姿态。
他突然想,这样的“战争”,她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回,才能那样反应敏捷。
四周有同学在议论:
“肯定是方萤干的吧?她跟张军一贯不对盘…”
“说实话,你们不觉得还挺爽的吗,所有老师里面我最讨厌张军…”
“那她自己又不敢承认,让我们一块儿罚站…”
方萤慢慢走回座位上,拉开椅子,往桌上一趴。
蒋西池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从书包里掏出MP3,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很冷,冰坨一样。
方萤像是被惊吓了一样,飞速地抬起头,一看是蒋西池,才卸下戒备。
蒋西池把MP3塞到她手里,什么也没说话。
她眼眶是红的,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片刻,她哑声说了句谢谢,把耳机往耳朵里一塞,头埋进双臂之间。
蒋西池彻底看不进去书,铅笔捏在手里,半天没落下一笔。
方才那一刻,方萤出于本能的拼死抵抗,像是形成了一个漩涡,把他也波及其中。
闭了闭眼,一种难以遏制的恶心之感翻上喉头。
他丢了笔,站起身。
教室外寒风阵阵,他去卫生间拿冷水洗了把脸,又回到教室。扯了张纸,刷刷写了一行字,塞给方萤,自己抄了本书,走出门去。
临近期末,体育课也停了,偌大的操场空无一人。
蒋西池在上回那巨大的铁牌子后面坐了片刻,方萤也过来。
她在已经枯黄的草上坐下,分了一只耳机给他。
“而生命对每个人都不公平,也没道理,只能扑向泥泞,迎向那阵骤雨,由不得你…”(《逆鳞》)
天空高而远,荒寂又空旷,阵阵回旋的风穿堂而过,略过他们耳畔。
许久许久,才听见方萤轻轻说了一句:“蒋西池。”
“嗯。”
“你干嘛帮我出头啊?”
“…嗯。”
“…傻不傻。”
作者有话要说:仗义执言蒋西池。


第12章 期末
“傻不傻”,后果会如何这些事,蒋西池一概没想过,他只是单纯的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方萤似乎觉得冷,把身上并不厚实的外套裹得紧紧,“阿池——我能叫你阿池吗?”
“嗯。”
方萤扯了一根草,缠在手指上,绞紧又松开,“你想没想过,长大以后会去哪儿?”
蒋西池看着她。她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脸上,眼睛明亮和清澈。
像寒夜里的孤月。
“…帝都吧。”
“我想生活在可以看见水和船的地方。”她看蒋西池手里有书和铅笔,凑拢过去,把书翻到最后一页,在上面画上房子,阳台,小人,一望无际的海,和散落的白帆…
她手被冻僵了,但一笔一划,从未有过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