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时常有材料不够的事情发生,仓管又不能二十四小时留守,只能提前把钥匙借给项目负责人,项目负责人没时间,就委派其他人拿钥匙去取。这样过了好多手的结果就是,后来做季度核算,真实库存和数据记录相差甚远,一笔彻头彻尾的糊涂账。且有些物件丢失了、损毁了,全都找不到负责的人。
唐舜尧为此专门完善管理制度,让每个项目组提前估算用料,一次性出库,非仓储部门的,任何人不得借用仓库钥匙。
沈渔不想唐舜尧为她破这个例。
她是唐舜尧手下的老员工,两人另有一层校友关系,她不想让人觉得她因此有所倚仗,藐视规则。
她把其中的厉害关系分析给陆明潼听,心里实有一种崩溃之感。
平常或许没这么容易失去冷静,但她实在太累了,白天肚子痛了整天,一晚上又只睡了一个小时,且后续还得统筹摄影、司仪和跟妆,得到今天下午婚礼结束才能消停。
她抱着双臂,眼下乌青,脸色惨白,看起来比这纸糊的灯笼还要不如。
陆明潼看她片刻,俯身查看地上压坏的几个灯笼,坏得彻底,确实已经无法复原了。
他另找一个完整的过来,拿手机拍了张照,问沈渔借车钥匙,让她先叫施工队把其他的都挂上,留出空缺位置,他去想办法找。
沈渔将信将疑地交过钥匙,“天都还没亮,你怎么想办法……”
陆明潼只说一句“先试试”,便走了。
沈渔已做好了最坏打算,倘若八点陆明潼还不回来,就只能麻烦唐舜尧,回头会议上她再做自我检讨。
她整理一下情绪,指挥施工队继续。
天色大亮,快近七点半的时候,陆明潼打来电话,叫沈渔派个人下去负一楼的停车场帮忙拿灯笼。
这边的装饰工作已在收尾,团队的其他人也已到场布置桌椅、桌卡、小装饰品等。
沈渔自己下楼去取。
负一楼,她看见陆明潼站在后备厢旁边。
沈渔走过去,好奇他是不是真的神通广大弄来了灯笼。
陆明潼往她面前一挡,“你答应把这件事算作欠我的人情,我就把灯笼给你。”
“……你这是趁火打劫。”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陆明潼笑了声,他白皙的脸上都是汗,发梢也是湿的,人似水中打捞出来,眉眼却洗净一样,更显清炯。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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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事却起了雾(06)
陆明潼弄来的这八个灯笼,一解燃眉之急。
事实上灯笼样式不全与他们用的这批一样,但挂在非焦点区,再拿花挡一挡,也不大能看得出。
沈渔追问之下,陆明潼交代了这几个灯笼的来历:
他有位朋友是自己开摄影工作室的,前几天,他在朋友圈刷到她发的一组古风风格的客片,背景里恰有这样的灯笼。
他试着给这位朋友打了个电话,所幸她的私人号码二十四小时开机。
大清早的,天都还没亮透,她老公开车送她去工作室拿灯笼。她老公是位中医医师,自己经营一家中医馆,在南城还挺有名。平常很温文一个人,这回为他扰人清梦这件事,绵里藏针地挤兑了两句。
陆明潼总结:总之是欠了好大一个人情。
沈渔笑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位已经结婚的女性朋友?”
“你不知道的多。”陆明潼语气淡淡。
“……德性。”
施工队收了尾,沈渔验收之后他们就先撤出了。
这边厢,找供应商预订的蜜桃雪山玫瑰、圆叶尤加利、银莲花、恩齐安多姆绣球花等花材已经送达,花艺师已在装饰签到区域。
其他同事正熟练给圆桌铺上桌布,给竹节椅缠上花束与薄纱……
整个场地,已有唯美、浪漫之感。
沈渔自己一边在宴会厅监督进度,一边通过电话远程关注摄影团队和接亲队伍的接洽情况。
陆明潼买来了咖啡和早餐。
她头昏脑涨的,没什么胃口,草草咬了两口手握三明治,灌下大半的热美式续命。
到后来,她实在没了四下走动的精力,就缩在椅子上,看到不对的地方,把人喊到跟前来指点。
她今回才深有体会,陆明潼说得对,她这种不放心他人,抓大不放小的办事风格,确实容易把自己累死。
好在,一切顺利,赶在宾客即将到来之前,场地布置妥当,一切基本符合效果图,除了那鱼目混珠的八个灯笼。
后面的事,沈渔就不用怎么操心了,工作室的摄影、司仪和化妆师都是专业的,且与她磨合过多次,尤其这回,跟妆的还是严冬冬。
他们工作人员有专门的一个休息室,沈渔撤到那里面去休息。没沙发,只有几张欧式的圆背椅,她坐下,脑袋趴在桌上
陆明潼看她实在难受得很,“你不如提前回去休息。”
“不行,万一出了什么计划外的状况,我还得做决定。”
陆明潼扫她一眼,出去了。
沈渔也没问他去做什么,趴了会儿,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但让早上喝下去的咖啡|因吊着,毫无睡意。她有种人是砧板上一块死肉,叫钝刀拉锯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打开,陆明潼回来了。
他走过来,径直提她的手臂,“走。”
“去哪?”
“楼上给你开了间房,你去休息,有什么事我叫你。”
“你钱烧得慌吗?”
“走不走?不走我扛你上去……”
“你除了威胁我,还会干什么?”
“还会真的把你扛起来。”他准备伸手,言出必行的架势。
沈渔忙说,“……我自己走!”
乘坐电梯的时候,沈渔不自觉地裹紧了外套,人有点发冷的感觉。
等进了卧房,往沙发上一躺,才想起,包忘了拿,那里面放着她的卫生巾。
她躺在那里,像条脱水已久的咸鱼,半晌,生不如死地爬起来。
陆明潼扫她一眼,“干什么?”
“我包落在楼下了。”
“我去拿……”
“我自己去……”她的坚持力不从心,被陆明潼轻轻一堆就又整个瘫下去。
陆明潼见不惯她这样好像受不得他一点帮助的模样,冷声说:“难受就好好待着。”
沈渔脸埋在沙发扶手上,听见他走出去,关上了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些无谓的坚持有没有意义。
陆明潼轻易让她变成那个有愧疚感的人,无法心安理得支使他做任何事,哪怕有“助理”这一层身份。
她与陆明潼之间,始终有一线纠葛,是从混沌年岁里,恨与妥协之中提炼而出的羁绊。
绝非爱情。
这使她下不了与他彻底决裂的决心。
她心口闷闷地想着,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很不好。
趁还有点气力,沈渔又给摄影、灯光、场控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打了电话,不厌其烦地再交代一遍注意事项。
没多久,陆明潼把她的提包,还有她那个宛如哆啦A梦次元袋的帆布包都拿了上来。
沈渔爬起来,有气无力,“我要去洗个澡。”
陆明潼正在捣鼓她的折叠热水壶,叮嘱:“你喝了咖啡,又熬了夜,别泡澡,淋浴也别用太烫的水,小心猝死。”
就前半句听着还挺熨帖,“……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吗?”
沈渔拿温水冲了个澡,没精力折腾头发,严严实实地裹上酒店提供的睡衣,幽魂一样地飘出来。
这时候陆明潼还在,穿睡衣不妥当,可是那身脏衣服实在不想再穿回去。
她掀开被子,一头栽下去,仍然不忘叮嘱陆明潼,倘若来了工作电话,一定要叫醒她。
终究,热水澡战胜了咖啡|因,她躺下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
陆明潼起身,将遮光的窗帘拉得不留一线缝隙,又关上了灯。
整个房间昏蒙蒙的,像在夜里。
他去冲了个凉,回到沙发上,架着腿坐下。跟着熬一宿,也有些疲乏,抱着双臂,不知不觉开始打盹。
猛然间,被茶几上嗡嗡振动的,沈渔的手机吵醒。
拿起一看,却是陈蓟州打过来的。
他冷眼瞧着,既不接,也不掐断,任它在手里跳振。陈蓟州挂了,片刻,又拨第二次。还是不接,那边便偃旗息鼓了。
但没过一会儿,陈蓟州接连发来好几条微信消息。
他不知道解锁密码,知道了也不会看。等沈渔睡醒了自己解决吧。
之后,又来几个电话,都是找沈渔汇报工作的,一切如常进行,没出任何差错。
再到后来,该是宾客入场,婚礼即将开始,大家各司其职,电话没再打过来。
陆明潼也在这种不打扰中,倒头睡去。
下午,才又来了一个电话,严冬冬的,通知中午的仪式和宴会顺利结束了。
场地现在还不能拆,留待新娘晚上再宴宾客。及至晚宴开始,整个团队有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严冬冬问:“你跟沈渔姐在一起吗?一中午没看见你们。”
“她不太舒服,在客房休息。”
“……这儿最便宜的房间也要八百一天呢。”严冬冬感叹一声,又问,要不要一起去吃中饭。
陆明潼往床上看一眼,沈渔还在呼呼大睡,便让严冬冬自己先去吃。
下午四点左右,陆明潼醒来,有些饿,点了两份外卖。
他去床边喊沈渔起床,没听见回答,便伸手隔着被子推一推她肩膀,“吃点东西再睡。”
他浑然像在推一团没有生命的物体。
愣了下,打开床头灯,拉开被子,却见一张红透的脸,手掌碰一碰,热度惊人。
“沈渔……”陆明潼轻轻拍打她额头,没有得到反应。她仿佛冷极了,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打摆子。
陆明潼当即给严冬冬打电话,叫她到楼上来一趟。
他关掉空调,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透进外面新鲜的空气。
窗外仍是晴晃晃的天空,太阳照花人眼。
从沈渔包里翻出身份证件和车钥匙,连同她的手机一块儿揣入自己口袋。
他等得心急如焚,严冬冬才姗姗来迟,进门便急急确认:“沈渔姐发烧了?”
他点头,“你帮她换一下衣服,我带她去诊所输液。”
说着,自己带上了门,走去走廊里回避。
严冬冬不得不对陆明潼另眼相看,这种时候,他还记得男女大防,毫不唐突冒犯。
她不敢怠慢,找到沈渔脱下的那身衣服,帮她换上。
沈渔神志不清,完全不配合,让她累出一身的汗。
好歹是穿好了,开门叫陆明潼进来。
陆明潼试着把人背上,但攀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总往下滑,最后干脆直接打横抱起。
严冬冬跟他一块儿下楼,帮他摁了负一层,“你一个人能行吗?”她确实没空陪他们一起去,马上就要给新娘子补妆换造型了。
“可以。”
他整个人惶惶不定的,似根本无心听她说话。
严冬冬还是安抚两句,说剩下的就是拆除工作,和施工队也是联系好的,不用着急,她会让组里的其他人帮忙。
“嗯。”陆明潼紧盯着跳动的楼层指示,过了半晌,似才想起来,又同她道一声“谢谢”。
严冬冬打量着陆明潼。
有句话不合时宜,她也不会对任何讲——不偏不倚地说,她可从没有在陈蓟州脸上,看过这般对沈渔心无旁骛的神色。
严冬冬帮着将沈渔送进车里就走了,让陆明潼有事给她打电话。
沈渔整个没筋骨似的歪靠在副驾驶上,陆明潼给她扣上安全带,停留一瞬,伸出手去,碰了碰烧红的脸颊。
可能因为他手是凉的,她无意识地依过来。
陆明潼眸色沉暗地看她片刻,淡淡地嘲一句:“这时候倒知道要依靠我,你男朋友呢?”伸手,不留情地一推,她脑袋朝另一侧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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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渔有一段记忆是断片的,清醒的时候,人躺在一张病床上,手背上插着针,顶上挂着输液袋。
不远处,陆明潼抱着双臂,坐在塑料椅子上。因穿一件深色上衣,让头顶白光照着,脸上呈现一种不带血色的苍白。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但他双眼是阖上的。
沈渔试着唤一声,“陆明潼……”
他立即睁开眼,没什么情绪地看她片刻,才动了一下。
他起身走过来,拿起搁在柜面上的水银温度计,甩几下,递给她,自己背过身去。
沈渔将温度计夹在腋下。
人掏空一样的疲软,但中午睡觉时那种哪里都不对劲的难受是没有了。她出了一身的汗,即便不量,也知道自己烧已经退了,浑身皮肤是微凉的。
“几点了?”
“七点。”
“酒店那边……”
“放心,没了你照样出不了岔子。”
陆明潼靠着柜子,一副懒搭理她的模样,抬手拿输液袋去看还剩多少。
这时候,沈渔感觉到枕头下在振动,似乎是她的手机。
没等她伸手,陆明潼摸了出来,看一眼,神色更冷,直接把手机甩到她手边。
沈渔拿起一看,陈蓟州打来的。
接通,陈蓟州劈头盖脸地问:“你怎么一整天不接我电话?”
沈渔愣一下,“我……”
他语气中有按捺而下的焦躁,“找你有急事,发了微信,你也不回。”
“什么事?”
“你明天有时间吗?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陆明潼离得近,对面说了什么他大概能听清。没待沈渔回答,他径直夺过手机,“她没空。”
“……你是谁?”
“我是她助理。”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管你是谁,她没空 。”
沈渔神情尴尬,低声说:“陆明潼,把手机给我吧。”
陆明潼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病容憔悴,眼里有疲倦之色。
陆明潼抿紧了唇,递回手机。
沈渔接过,轻声问:“……有什么事,你说。”
“我妈明天要去门诊做个小手术,你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陪她去一下?”他一派恳求的语气,“我实在抽不出空回来。”
“……你该知道明天是工作日。”
“我知道。沈渔,拜托你了。”
沈渔叹了声气,“好吧。我联系一下阿姨。”
电话挂断的瞬间,陆明潼猛地向床边柜子踹了一脚,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愤怒之色。
诊所医生被惊动,急忙过来查看,呵斥道:“还有病人!安静点!”
陆明潼眼中阴郁沉冷,骇得沈渔不敢轻易说话。
他失望至极的语气:“……他没有其他朋友,其他亲戚?轮到你一个还没过门的女朋友上赶着献殷勤?”
她低声求他,等会再说吧,至少等她打完了药水,出去说。
陆明潼不再出声,然而那目光就足够杀死她一千次。
她沈渔何曾对谁低过头?当年那件事,她愤怒刚烈到恨不能拖所有人跟她一起去死。
他心心念念的人,追逐多年的人,不敢造次的人,为此不惜自我流放的人。
放在心尖呵护的人,转头,对另一个男人忍气吞声。
方才,医生落针扎她手背静脉,他都得偏过眼,不忍心看。
他刚把她从病里捞出来,她自己都没好透,却要去伺候另一个人的病!
陆明潼怄心到待不下去了,临走前撂下一句话:“……你别不信,我真敢掐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PS.
本章开头提到的摄影师朋友和她的中医老公,自然就是……
PPS.
提前防喷,沈渔的想法和打算后面会解释,相信我就继续看吧。
不过,她所追求的不值得的,确实不值得。
这章算是吹响分手的冲锋号……
后面我就闭嘴不啰嗦了,大家看文就好,但是别急,这是个慢热的文。
☆、少年心事却起了雾(07)
沈渔和陈蓟州的关系,起源于她一位本科同学的婚礼。他是男方那边的宾客,不算太近的亲戚。
那场婚礼葛瑶也去了,把能端得上台面的单身男女拉了一个群。没过多久,她的土豪老公投资的一家餐酒吧开张,她在群里不要钱似的赠送试营业免费试吃资格。
沈渔跟葛瑶的交情,不可能不去捧场。
那场试吃会浑然一个相亲现场,大家互相不认识,但有葛瑶一环扣一环的活动安排,倒不觉得尴尬。
沈渔就这么认识了陈蓟州。
场子里闹哄哄的,灯光乱闪,他却静定得如同置身之外。
因他座位离自己近,沈渔多观察了两眼。
清爽周正的模样,神情三分拘谨。她无端认定他是个理工科男。
满场那些随时都能来一段才艺展示的社交达人,让沈渔觉得闹腾,提不起兴致。她闲得无聊,便主动跟陈蓟州搭讪,问他,是不是学理科的。
他笑了笑说,有那么明显吗?
那时候他已在首都读博,趁着暑假回来休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什么,实话说,沈渔已经记不清了。散场时,她没加陈蓟州的微信,因为心底里排斥相亲这种形式。
但回去之后,陈蓟州通过那个群,主动添加了她的微信。
加上了也没聊过,直到过了十来天,快接近两周的时候,陈蓟州给她发来消息,某一部电影要去南城理工大学做路演,问她有没有兴趣。
那时沈渔刚刚忙完了一阵,正好想找点娱乐活动放松一下,就答应了一起去参加。
没什么波澜的,互相熟悉起来。
陈蓟州身上有一种沉静的气质,大事小事轻易不会让他失去主张。
大抵因为他是单亲家庭,且家境一般,造就他目标感和执行力都很强的性格。他高考发挥失常,只念了一个很一般的本科学校。但通过考研考博,一步一步晋升。他现如今读博的那所高校,虽然仅仅是211,但学科含金量高。倘能顺利毕业,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他常对她说,家庭给不了他太多助力,凡事只能靠自己。人生于他,是有进无退的搏斗。
沈渔觉得,陈蓟州能让她静下来,迈入稳步规划自己生活的另一个阶段。
后来,在一起之后,沈渔也发现了陈蓟州身上的一些缺点。
比如,她自成了他的女朋友之后,他就彻底将她划分为自己人,有需要叫她帮忙的地方,便不太会客气委婉;相应的,要是她拒绝了,他也不会挂在心上。
再比如,思维方式是典型的理工科男,注重内容大于形式,不懂浪漫,任何事情都是有一说一;自然,也不会愿意揣测和担待女生那些曲折的心思。
他是这样一种人:你生病了,他会带你去看医生拿药,遵照医嘱照料,直到你病症全消;但在听见你咳嗽的时候,他不会想到,要替你关上窗外的冷风。
在一起之后,沈渔和陈蓟州自得请葛瑶吃一顿做媒饭。
事后葛瑶的评价是,“你俩像一对老夫老妻”。她解释,不是褒义也不是贬义,就一个中性的评价。如果,你所求的就是一段衣食无虞、细水长流的婚姻生活,陈蓟州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前提是,你也得是个大大咧咧,不计较细节的人。
最后,她问,沈渔,你是吗?你忍得下那些小事累积的意难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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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渔输完液,喊来护士拔针。
落地时,还有些头重脚轻。
她走出诊所,预备打车回酒店时,看见自己那台polo停在路边,而陆明潼倚着车窗,明显是在等她。
七点半,刚刚黑透的天色,路灯洒一段澄黄光芒落在他身上,街景都潦草粗陋,独独他是深刻而明晰的。
沈渔顿了顿,走过去,轻声地说:“我以为你走了。”
陆明潼冷淡地瞥她一眼,转个身准备去拉车门。
沈渔当即上前一步,抓住他手臂,问:“你不饿吗?”
陆明潼低头往自己手臂看一眼,再抬头看她,她已是气焰全无的样子,脸上挂着笑,好像方才的争吵全没发生一样。
沈渔笑说:“走吧,我请你吃抄手。”
“你别来这套。”
“那吃豚骨拉面?蟹黄汤包?汽锅鸡?……”
都是他爱吃的。
不知道是因为她明显求和的姿态,还是她能一溜说出他喜爱的食物,不带重样,他气立刻消了大半,“……你耍什么花招?”
“那就蟹黄汤包?附近就有一家,不远。”
她拖着他的手臂,往前拽,同时催促,“走吧。”
陆明潼被她拖拽得踉跄了一步,最后便自暴自弃地跟她走了。他在心里唾弃自己。
那家店开车十分钟即到。
沈渔给他点了一屉汤包,给自己点了一碗粥。高烧退后,喉咙里发苦,没什么胃口。
对面,陆明潼倒是不客气,一口一个。
沈渔手托腮看他快吃完,再度出声:“还生气吗?”
陆明潼理都不理她。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肯定不爱听。”
“那你别说……”
“你希望,我们就这样一直别别扭扭下去?”
陆明潼手一顿。
他其实怕极了沈渔不跟他抬杠,倘若他说什么都不能使她生气,不过是因为,他已经触及到,她绝对不会再为他后退半分的界线了。
沈渔声音沉缓:“我这么说,不是在替陈蓟州说好话。今年年初,我大病了一场,陈蓟州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三四天。还有他妈妈,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就怕我吃不习惯。撇开我和他的关系不谈,即便到时候我和他不一定能成,单说他妈妈,照料我的这份人情,我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