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墨省过来,知道他是先来了这里,将东西存放在传达室了。
她将杯里的红糖水喝完了,起身去浴室洗脸。镜子里的人黑眼圈似有脸盆般大小,衬得脸更加憔悴苍白毫无血色。她觉得此刻自己说不出的难看,却又死盯着看了片刻,然后旋开水龙头,接了捧水,浇到脸上。
洗完以后出来,望见陆岐然正翘腿坐在她方才喝水时坐的位置上。程如墨看他一眼,“我去睡会儿,你自便。”
她走进卧室背对着门躺下了,不过片刻,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陆岐然脚步渐渐靠近,在她床边停了下来。
程如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缓缓翻过身来。
卧室窗帘只开了一线,陆岐然的脸隐在晦暗之中,表情全然看不分明。他便这样居高临下地看她,看得她忐忑心惊。
过了片刻,听见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喑哑,仿佛陈了一夜茶水,“你凭什么擅作决定?”
程如墨一怔,正要开口,陆岐然往前一步,她床边坐了下来。
程如墨感觉床陷下去分许,此刻距离近了,能清楚看见他眉峰紧蹙,眼中情绪复杂难辨。她敛了目光,低声说:“这肉上的钩子好比达摩克利斯之剑,除掉了不正遂了你的心意?”
下一瞬,她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攫住了,她痛得低叫一声,抬头再看陆岐然,却霎时被他眉宇间骇人的怒气惊住。
“你凭什么擅作决定?”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极冷。
程如墨张了张口,皱紧眉头,“你放开,我疼。”
这样僵持了许久,陆岐然最终收了手。程如墨握住被捏得几乎腕骨尽碎的手,静了许久,淡淡开口:“黄体酮缺乏导致自然流产,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到。那个时候我正出血不止,等不到你做决定。”
她解释完,也不看陆岐然表情,接着往下说,声音渐渐带了几分冷硬,“既然是稀里糊涂来的,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去吧。也好,反正是名不正言不顺。我这人有时候特别固执,自己不去轻易尝试一回绝不轻言放弃。小时候有次跟堂哥出去玩,看他从山上一个斜坡上往下跑,我觉得好玩,也想学他。他不让,说我不会控制力度。后来我一个人偷偷去了那山上,顺着坡往下跑。跑到一半我便发现不对——刹不住自己的脚步。最后我撞上块石头,才停了下来。”
她伸手指了指头顶,“头给石头撞破了,去医院缝了三针。要问我后不后悔,肯定是后悔的。但如果不试,我永远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
程如墨抬头看着陆岐然,“你不是想问我图你什么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第22章 自食其果(五)
“我爸和我妈刚刚完婚就从瑜城到江城来工作,我在老家读了两年小学,三年级转过来。那时候农民工哪像现在这样值钱,我爸学过木匠,赚得虽比提灰桶的小工好些,但也只恰恰够一家三口的花销。”程如墨将脸埋进被子里,声音隔着布料传出来,沉闷钝重,“所以读小学那时候,看见别的小姑娘玩什么我都想要。芭比娃娃,贵点儿的雪糕,特好看的白纱蓬蓬裙,当时流行的背带裙…我父母哪懂这些,觉得我能吃饱穿暖就行。后来上了初中,上了高中,身边的同学换手机,换mp3…我没有一次找家里开口要过钱。我穷吗?和那些吃穿都成问题的人比起来,我当然不穷。但吃饱穿暖只是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而在这以上的一切,二十岁之前,我基本处于一种极度匮乏的状态。”
“别说我虚荣,十几岁的小姑娘谁不虚荣?只是有人有本钱虚荣,有人只能把这些物质的虚荣用其他途径发泄出来。好比我强求自己每次语文考试必须是全班第一,我必须比那些只知道穿衣打扮谈恋爱的小姑娘学识渊博…所以我特讨厌那时候的自己,明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使劲装得清高不凡目下无尘。 后来我上了大学,可以自己赚外快了,也有了些许稿费。”
她将脸从被子里露出来,直愣愣盯着陆岐然,“你知道我第一次打工的钱拿来干了什么吗?”
陆岐然没说话。
程如墨缓缓开口,“我买了个芭比娃娃。”
陆岐然顿时一怔。
“我花了几乎一年的时间,将童年和青春期时候那些艳羡很久的东西体验了大半。但是过了那时间那年龄,又因期待太高,所有事情尝试起来,都像是在吃过期食物,除了一股子防腐剂的味道,再没有其他。一切都与记忆中截然不同,但我就跟嗑药上瘾的人一样停不下来,那段时间整个人偏执得几乎病态。后来我知道了一个词语,叫做‘过度代偿’。”
程如墨说得累了,稍稍闭了闭眼,停了下来。这些心情积压已久,这会儿说出来,心里竟然股摧枯拉朽般的痛快。过了良久,她复又睁开眼睛,看着陆岐然,声音极其平静,“我从大二开始喜欢你,直到毕业后数年。你就好比当年我在橱窗外看到的高价巧克力,如今有了机会,我无法压抑自己去尝一尝的冲动。说白了,我对你没什么好图的,所有这一切,我只是为了弥补自己的未完成情节。”
陆岐然紧紧盯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空间很静,空气仿佛带着重量一般,让程如墨眉每呼吸一次,便觉得心口又重了几分,她抬起手臂盖住了眼睛,觉得累,又觉得疼。
不知过了多久,陆岐然声音响起来,平和的语调,声音却有些哑:“你图我什么我都认了,你告诉我,这块巧克力过没过期,吃起来什么滋味?”
程如墨一怔,下一秒手突然叫陆岐然握住。
他手劲很大,此刻程如墨让他攥着,竟有种无处可逃的错觉,她笑了一声,“哪有不过期的巧克力?不过期也早化了几百年了。你没吃过融化的巧克力吗?黏黏糊糊沾一手,恶心死了。”
陆岐然不为所动。
程如墨想将他手挣开,试了试没成功,便由他这么攥着,继续说:“你这人责任感重,我非常清楚。但这事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上床是我自愿的,意外怀孕也是我活该。至于孩子流了,反正师出无名…”
“谁说师出无名,”陆岐然开口截断她的话,“我之所以过来,就是为了跟你商量这事儿。”
程如墨怔了数秒,笑了笑,“商量结婚的事?即便这孩子没流产,三个月就得显怀。三个月能把婚礼筹备出来?说什么大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陆岐然反问。
程如墨想了一下,还真没有。便叹了口气,说:“好吧,即便结婚了,今后打算怎么办?咱俩分居两地,牛郎织女似的。你上一趟回来孩子刚刚会爬,下一趟回来就能劈叉跳芭蕾了。异地恋还能玩玩浪漫,异地婚姻就只是浪费了。浪费时间浪费金钱浪费感情。说句不好听的,生理问题怎么解决?就指望着一周回来打一炮,早起接着赶高铁?再说句不好听的,房子怎么解决?我自己肯定是买不起的,总不能孩子生下来就跟我挤在现在这破屋子里吧?别觉得我谈钱谈房子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都奔三了,还差点就结婚了,再怎么风花雪月,也早被现实从月亮上一炮轰下来了。这些问题一样都解决不了,拿什么结婚?”
陆岐然打算开口,程如墨却挥了挥手示意他别打岔,“即便这些问题都能解决,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她望着陆岐然,“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气性高,尤其眼里容不得砂子。你来跟我商量结婚的事,手腕上还带着前女友送的手表,你觉得妥当吗?”
陆岐然一愣,往自己腕上看了一眼。
程如墨趁机挣开他的手,“这表虽是浪琴所有系列里头最低端的,但也不便宜了。况且她送给你的时候还没工作,就靠着做兼职攒下来。”她叹了口气,敛了目光,缓缓转过身去,声音渐低,“你最该结婚的人不是我,是跟了你八年的叶嘉。”
静了片刻,背后陆岐然声音响起来,“第一,我只是习惯了这手表,继续戴着没有任何其他意思。第二,一旦要跟你结婚,你上述所说的所有问题都不会是问题,我都会解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程如墨等了等,没有听见第三点。 她突然觉得难受,抬起手来紧紧捂住眼睛。
却听陆岐然说:“你转过来。”
程如墨不理。
“转过来。”
程如墨依然不理。
陆岐然叹了口气,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手掰开,“你给个回应。”
程如墨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狠狠咬了咬嘴唇,“我能有什么回应,”她突然伸手将放在一边的手机拿过来,打开通讯录,哽咽着说,“我一开始就不该这么做,现在已经付出代价了。我虽然错了,但现在还有机会更正,”她手指停在陆岐然的名字上,“就这样吧,我放过你,你也别有负罪感,我们以后别联系了。”
她将陆岐然的号码删掉,删了短信,清了通话记录。又打开微信和qq,将他的号码也一并删除了。
陆岐然看不下去了,伸手去抢手机,“你别胡闹。”
“我没胡闹。”程如墨紧攥着手机不让他夺过去,飞快删完了。
“嗯,”陆岐然望着她,似笑非笑,“还有微信群qq群你怎么不一起删了?只要想加不随时可以加回来?”
闻言,程如墨立即又把微信打开,这会儿陆岐然飞快伸手一把夺过去,揣进风衣口袋里,“先没收了。”
“你给我!”
“你现在情绪激动,我不跟你说。你想吃什么?”
程如墨冷笑一声,“我情绪平静得很。随便你没收,我明天就去办张新卡。”
“我知道你公司地址和住址。”
“那我辞职,搬家。”
“气性不小,能耐不大,”陆岐然微一挑眉,站起身,“想吃什么?”
“我不吃,你快滚。”程如墨瞪着他。
“有本事你杀了我把我拖出去,想吃什么?皮蛋瘦肉粥,金丝南瓜粥,薏米红豆粥,意大利红烩汤,大酱汤,银耳莲子汤…”
程如墨本来是意志坚定打算抗争到底的,听见陆岐然报菜名,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她早起就没吃早饭,遭了一通罪,此刻嘴里淡出鸟来,肚子也在唱空城计。
陆岐然瞧见她的反应,笑了笑,“还是羊汤粉吧,咱们学校外面那家。”
程如墨郁闷地别过脸去,低声说,“加个土豆饼…两个。”
——
陆岐然出门以后,程如墨很快就睡过去了。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脸上贴了个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她觉得舒服,伸手握紧了,突然耳边听见一个带笑的声音:“这么舍不得我?”
程如墨顿时惊醒,睁眼看见陆岐然正弯腰看着她,手贴在她脸上,而她将他手握得死紧。
程如墨立即将他的手甩开了,“我梦见正吃着蹄髈呢,结果是你,扫兴。”
陆岐然一笑,也懒得理她的嘲讽,往她背后垫了个枕头,将她扶起来。他把方便碗揭开了,往底下垫了一叠餐巾纸,递到她手里,“小心烫。”
江城大学外这家卖羊汤粉的出了名的好吃,当时程如墨每次去都得排队,短则半小时长则一小时。后来上班了,工作地点和大学方向相反,来去都不方便。算来,也快有一年多没吃过了。
程如墨早就饿了,吃得狼吞虎咽。眼角余光瞧见陆岐然正似笑非笑看着她,她立即说:“怎么了,嫌我吃相丑?那你赶快转过脸去别看。”
陆岐然笑笑,没说话,在她旁边坐下了开始吃,“刚刚在店里碰见以前教统计学的老师了。”
程如墨一顿,“我都不记得是谁了。”
“他还记得你,说你那时候每节课下了都要找他问问题。”
程如墨有些微妙的难堪,她这人数学差得一塌糊涂。幸运的是高考那年数学不难,分数还过得去,其他科目凑了凑分,好歹考上了江城大学。
选专业时特地打听清楚了,选了个不用上高数的科目。结果高数不上,统计学却还是要上,算来还是跟数学缘分未尽。那时候是大二,她那点数学知识早丢爪洼国去了。每次上课听得异常痛苦,什么t分数z分数就没分清过。又怕挂科,无奈只得每堂课下了单独去问。
“人总这么讨厌,非将别人的不好记得一清二楚,还生怕别人不知道,逢人就说。”
陆岐然微摇了摇头,“他提起你是因为你好学,和其他没什么关系,”顿了顿,又说,“你有时候就是太敏感,非要曲解别人的意思。”
程如墨不说话,低头吃粉,过了半晌才不悦地说:“你别教训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买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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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自食其果(六)
吃完以后,陆岐然将东西收拾干净了,进来看见程如墨正把笔记本搁在被子上看着网页,立即上前将其抄起来,“辐射大,这几天先别玩。”
“那把手机给我。”
“手机也别玩。”
“那把你手机给我。”
“给了你把你号码删了我帮我退群了怎么办?”陆岐然看着她,“也不给。”
程如墨不乐意了,“那我干躺着啊?”
“睡觉。”
“睡不着,刚醒。”她皱了皱眉,“我想看书。”
陆岐然立即问,“看什么?”
程如墨看他一眼,促狭说着,“最好是专业性的,譬如指导人怎么杀人分尸的,怎么下毒不被发现的,怎么伪造不在场证明的。”
陆岐然想了几秒,“…你是说《名侦探柯南》?”
将陆岐然打发出去买书了,程如墨又将笔记本拿过来,玩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还是又关上放回去了。
这次陆岐然回来得挺快,不过半小时就拎着只袋子回来了。他从里面拿出一本书,程如墨看了一眼封面,京极夏彦的《不如去死》。她忍不住一笑,“哟,这就是你现在心里的写照吧。”虽这么说着,还是接了过来。
她望见袋子里似乎还有几本,立即问:“还买了了什么?”
陆岐然将袋子捏紧了,“没什么,自己买的。”
“还不给人看了,肯定心里有鬼。”他越不给她看,她就越好奇,作势要从床上下来去抢。
陆岐然立即一把将摁住了,“你躺好。”
“那你给我看看。”
“不给你看。”
“给我!”
陆岐然没理他,将塑料袋塞进自己行李袋里。
程如墨白他一眼,“肯定是什么《花花公子》《男人装》,或者什么黄|色小说。男人不都看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嗯,我不但看,我还会实践。”
程如墨顿时给噎住了,气鼓鼓地将《不如去死》拿起来,翻到中间。
陆岐然好奇:“你怎么不从头开始看?”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陆岐然一笑,将她笔记本拿起来,到桌子前面坐下了,拉开了窗帘,说:“我还点工作要处理,你有什么事就喊我。”
室内明亮起来,程如墨眯了眯眼,假装没听见,没理他。
陆岐然背对着她,很快打开了电脑,不一会儿响起一阵敲键盘的声音。程如墨抬头看去,他身影逆着光,周身似乎是给镶了层细细的毛边,让她想伸手去轻轻触摸一下。
程如墨失神了一会儿,方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书上。
不知看了多久,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敲门声,程如墨吓了一跳,陆岐然先她一步反应过来,起身去客厅开了门。
门外站着严子月。
严子月一惊,“陆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陆岐然没说话,侧身让她进来。
严子月进来边换拖鞋边往里面看了一眼,“我姐睡了?”
“没有。”陆岐然摇头。
严子月走到房里,望见程如墨病怏怏的模样,惊讶道:“你怎么啦?生病啦?”她将身上背着的一只墨绿色漆皮的背包放下来,在程如墨床边蹲下,“没事吧?”
程如墨瞥她一眼,“放心,死不了。”
严子月一笑,将背包拿过来,“我等会儿有个聚会,出门早了。聚会地点在这附近,所以我过来打发下时间。”
她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程如墨扫了一眼,却是一怔——那是台新的苹果macbook air,“你什么时候换的电脑?”
“上周末。”严子月将电脑打开。
“谁给你买的?”程如墨声音冷下来。
“反正不是让你买的,你操什么心,自然有人愿意给我买。”
程如墨脸色一沉,“严子月,年轻漂亮是资本,但不是让你拿来跟人钱色交易的。”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严子月噌地站起来,“谁钱色交易了?我男朋友愿意给我买难道我要拦着他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她将程如墨瞥了一眼,“明明拿得工资也不低啊,抠抠搜搜的,也不嫌穷酸。”
程如墨不想理她,“你给我滚出去。”
“我就不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了?”
程如墨气得发抖,当即就要从床上起来撵人,陆岐然上前来将她按住了,转过身对严子月说:“严小姐,你表姐现在不舒服,你下次过来拜访吧。”
他声音平静沉稳,却隐隐带着让人不敢反抗的气势。
严子月往后退了一步,打量他一眼,似乎是在权衡利弊。几秒钟后,她“嘁”了一声,将电脑塞回包里,“这么小点地方,以为谁稀罕来。”
陆岐然看着她,淡淡说:“慢走不送。”
严子月气鼓鼓地将包背起来,走出卧室。
“你别生气。”陆岐然拍了拍程如墨肩膀,有些话想问,犹豫了片刻,还是没问。
程如墨冷哼一声,“以后她吃亏了最好别到处去哭,空长得这么漂亮,脑子却是个鱼缸。”
过了半分钟,程如墨突然问:“没听见开门的声音啊,她还没走?”
话音刚落下,外面突然传来严子月讥诮的声音:“我是说你怎么了,原来是打胎了啊。”
程如墨脸色一变,下一秒便看见严子月手里捏着张纸片走进来了,“你人流都做过了,好意思教训我?孩子是谁的?”严子月看了一眼陆岐然,又立即摇了摇头,“肯定不是他的,否则你打什么胎呢,直接结婚就好了。”她想了想,突然轻蔑一笑,“我知道了,齐简堂的吧?他不肯娶你,所以你只能打胎了?陆哥哥好气量啊,专程过来当接盘侠。”
程如墨抄起枕头朝严子月扔过去,“严子月,你说话放尊重点。”
“啊呀我说,是谁不尊重了?是你先说的我钱色交易吧,我即使钱色交易,也没交易出个孩子出来啊…”
陆岐然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严子月手臂,将她往外带。
“你放手!信不信我喊了啊!”
陆岐然不为所动,将她带出了卧室,反手将卧室门关上,任凭严子月挣扎,也没松手,直到将她带到了客厅门口。
陆岐然刚一放手,严子月就将自己的手腕握紧,皱眉说:“你怎么这么大力气啊,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陆岐然紧拧着眉,神色严肃,“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希望你别出去乱说。”
“自己不检点还不让别人说,够清高的啊。”严子月故意抬高了声音。
“你随便说!”卧室里传来程如墨的声音,“你以为我怕你!”
“说就说!你看姨夫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陆岐然表情看着依然十分平静,他伸手打开了客厅门,说:“你回去吧。”
“啧啧,真够死心塌地的。你听我一句劝,她跟齐简堂不清不楚好久了,你真要跟她在一起,千万提防别让她给你带绿帽子。”
“出去。”陆岐然冷声说。
严子月翻了个白眼,大步跨出去伸手将门使劲一带,“嘭”地一声巨响,房间复又安静下来。
陆岐然立即走进卧室,见程如墨手枕在膝盖上,脸埋在臂间。他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对不起,这事儿是我的错。”
“你错什么,”程如墨声音哽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那我是共犯。”
程如墨半晌没说话,末了才从极细碎压抑的哭声里传来沙哑的声音:“我说真的,我们别联系了。本来就是六年前的前尘往事,现在试也试过了,亏也吃过了,再这么下去也没意思。你这样的,也不缺个把两个炮|友,但我是真的得为自己打算了。”
陆岐然静了数秒,沉声说,“那你把我打算进去。”
程如墨动作一顿,说:“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想法,看我流产了,觉得你有责任。你这人道德感强,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可结婚是要过一辈子的,你能靠着现在这点愧疚感撑到几时?过个一两年,你觉得不甘心了,要跟我离婚,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