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不再观望上官逸的反应,只偏头寻至彦慕,彦慕温善的目光投来,镇定了她此时微乱的心绪。
“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话,是面向彦慕而言,满是诚意。彦慕心头一颤,尽是深意的迎向楼明傲的注目,喉间微颤,发不出一个音。他该怎么回应她,她现下看着疲惫极了,她是真的能撑住吗?!
“你可以求朕。”
上官逸波澜不惊的出声,只楼明傲不动半寸,仿佛他对了空气说话。楼明傲依然注目于彦慕,笑意轻柔,出言很轻:“不可以吗?彦大将军?!”
彦慕被这四字狠狠刺痛,于他记忆中楼明傲从未开口向自己求过一分,今日他看着无助的她,心下衍生出无尽的惆怅,隐隐的痛,隐隐的怨。
上官逸神色再无半丝笑意,双眉蹙至不能再紧,眼瞳深处凛冽之意无所遮掩,凝了半刻,复出声:“司徒夫人,你求彦卿,他同要看朕的脸色。朕不明白,你何苦呢?!”
楼明傲闻言只是微微转向上官,浅笑依然:“皇上要的不是求,只是羞辱我。”
“朕贵为天子,做何为难你?!”
“我求了,你就会应吗?”
楼明傲傲然扬视,二人的目光于瞬间撞击,他们二人曾经这般相视过千万次,第一次于上阳殿,身为公主伴读的楼明傲也是此般顶撞了身为皇子的上官。最后一次,长清宫中,二人亦是此般冷冷的相视。眼神就是这样一种东西,烙印于尘往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你既不求,又怎知为哪般?!”
楼明傲紧咬的牙根微微松了,那几个字颤抖于唇边,终是咽了口水要脱出。忽听身后男声喑哑低落——“不要求。”
楼明傲回身见步步趋近的司徒,脚下一软,便也随着迎上,一手扶过司徒的手,满是责难道:“就知道你死不了,这会又能走能说了。司徒并未垂首理会,只目光须臾不离上官。二人同走至上官身前,司徒才垂头,反捉了楼明傲的手,五指相握,出言温缓:“这世上有些人…是至死不能求的。”
楼明傲下意识回首看了面无表情的上官,复应上司徒的注视,释然的笑意由眼中流出:“是,是至死不能求。”
上官逸,于夏明初,便是至死不能求。
司徒右手依然放至腰间,只左手紧楼明傲的手一颤,费力地挤出几分笑意,他并不习惯露笑,所以眼下这个模样倒是有三两分的滑稽。
“夫人聪慧。”含笑夸赞的言语听到楼明傲耳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试探性的看向他的伤处,掩在他的手下看不出任何,越过司徒半个身子却清晰看到沿路的血迹。双手落至司徒的右手,不敢触及半分,笑意一寸寸冷凝在唇际。
他竟是拔出了断剑,是真的宁死也不肯屈服于九五之尊。
“请太医!”这三个字自上官逸口中蹦出。
夫妻二人并未做任何反应,上官逸索性迈下台阶,步至二人身前,冷漠的声音中夹杂莫名的兴奋:“司徒远,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在其他人手中。”只有他才能决定他的生死…
馥兰斋
静静燃起了几束薰烟,是杜若的清香,与这书堂的满室文气并无突兀。楼明傲指落于书阁之间,快速的滑过。另一旁的书阁前显出彦慕半张脸,声音温和:“文心斋,倒是有几分味道。”
楼明傲于另一端寻着他的身影望过去,忙回了道:“来时的船上即是看过的,他那个人看书比喝茶快。”
彦慕随放了手边的书于阁间,另一手端着几本书记绕过阁子,回到案前。楼明傲亦随着绕出,翻看着彦慕所选的书目,每本书都是翻开扫个三两眼,尽力回想着司徒的书阁间是否摆过。彦慕仰头注目于楼明傲,只每一次望她,都无奈收不回视线。
“这三本就好了。”楼明傲静静笑了,言语轻快,“谅他醒了来,也没有那么多精力。”
彦慕微微点头,问及司徒:“他还未醒吗?”
“就让他睡几刻吧。施了针又用药,倒是费体力。”
“他有你,实乃幸哉。”
楼明傲歪了头,迎上的彦慕的目光,触及到那份深意,忍不住轻描淡写了道:“只怕不幸还未到。”
彦慕收回了目光,略显局促的垂头,握笔的手缓缓放了笔于书案上。
“今日…他竟笑了。”彦慕突然说出此番话,意义深远。
楼明傲随着一愣,思绪微乱,终被窗外的冷风吹醒,悻悻道:“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对我笑,只是…有些别扭。他其实从来不会夸人,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永远是满脸的不关己事。我改了他山庄的布局,他就算走错了门院也不吭一声;我堆金山,要银子,他也面无表情的送上银库的钥匙;我抢她女人的灵芝雪莲,他只会变戏法再多弄出几枝存货;我与人斗琴呛死了他小妾,他照旧来我屋吃我的饭;我揽生意张罗他小房们再嫁,他也是让我少些昧心银子。我想就连我有朝一日要杀人放火,他也不会说什么吧。”
彦慕亦随着扬了笑意,只是眼眉中的清朗瞬间湮没,他怔怔的仰头,对上楼明傲:“你从前并不会弹琴。”
楼明傲并无惊讶慌张,更无掩饰之意,半回了身透着窗户望向东稍间——司徒和霍静相谈甚欢的场面,连他们朗朗的笑声都时不时飘入这件书斋。楼明傲浅浅一笑,抬步关了窗,再转身迎向彦慕,似乎已隔了大半个世界。
“是,从前的我并不会弹琴,只是今日不同了,我亦不是那个方日听你一曲高山流水即五迷三道的楼明傲了。”
第二十一章 真相
“为什么…不等我…”彦慕定定的望着她,眼神中有痛意,仿佛将他遗忘,将他背叛的人是她。
“今日不同往昔了,不是吗?”她微微一笑,躲过他灼热的目光。
“怎么不同?!”他紧紧咬了牙道,满目挣扎的痛意,“我一直在坚持,险些回不来。可是一想起你还在等我,就拼劲最后一口气回来,与人斗与天争,只因为…无数次告诉自己你在等我…可你却连一眼也不看我,还极力掩饰成一个我不曾认识的楼明傲。我想过要放手,成全你的选择。只是现在的你真的幸福吗?为什么每一次,无论你笑得多灿烂,眼底的痛意总是不经掩饰的流出;又为什么每一次注目,我都要深深陷入好久,久到那目光能填补我好几日的思念;世间人放不下贪欲权欲,于我只是一个‘情’字。”
楼明傲仰目以对身前的男人,她想…楼明傲定是等了的,她守在春闺两载足不出户,只是她等来了京都郊外的一纸婚书,等到了彦府百口人的恨意,等到了彦傅满语的羞辱。一个尽身罪孽的女人,她可以等来灾难,等到赎罪,但绝对不是幸福。
彦慕眼中的灼热渐渐散了去,微微吐了一口气,“那个时候…你是爱我的,对吗?”
艰难的点头,迎上他苦苦的笑意,楼明傲终究说不出一个字。心底在痛,是什么迅速的裂开,那一刻,她不是夏明初,亦不是楼明傲,只是一个被深深爱恋和痛恨着的女人。
“那么…现在呢…”
楼明傲猛然定住,此刻,彦慕眼中的她竟是无比的惊慌。
他紧紧地皱了眉,“…爱他吗…”
“我爱过你。”深深吸足了口气,终于有勇气出言,“或者说是…她楼明傲真的爱过你,至今仍狠狠爱着,爱到连我都不能抗拒这份深情,压抑这般痛楚。只是现下,物是人非这四个字却是最好的证明。”
“我不懂。”彦慕定定说出这三个字。
“你有什么不懂?!”楼明傲微微摇了头,“不懂我打马牌,不懂我弹琴,不懂我的字…甚至不懂你心心念念的女人为什么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或者你早该懂了,自我写给予儿信上的字,你就应该看得明了。不是不懂,是不愿不肯不敢。你很脆弱,脆弱到不能轻易接受她早已离开的真相。”
彦慕前所未有的平静,不出一声,连着眼瞳都没有焦点,他望着不知名的方向,完全看不出心中所想。
楼明傲半个身子倚在窗板上,呼吸很艰难,尽力做到言语平静,不牵动任何情感:“你总是一遍又一遍的纠结她弃你叛你,为什么不去想…她已然离开了你?!你是细致入微,只一个眼神都能认出予儿的变化,偏偏是什么遮了你的目,让你辨不出是她还是我?!”
彦慕半个身子几乎撑不出,扶着身后的椅子猛然坐下,楼明傲只听了那一声“嘭”,心中又惊又痛。彦慕紧紧阖了目,楼明傲自手上脱下那支玉镯子,递到案前,“我想你该认的这个,我在她的记忆里读到…似乎这是你送给她的诺言,镯子的背后是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那镯子本不是什么稀世珍品,楼明傲亦三番两次想脱了去,只是每一次镯子离腕,心里都泛起说不来的酸痛。时间久了,她才明白,这个身子离不开它。就像现在,脱下镯子的自己,满是慌乱和空虚。
彦慕怔怔的抬眼,眼珠子僵硬的移到案前,费力地握上那枚镯子,微微摸索着内壁那曾经亲手刻上的名字,“彦慕”,内壁的字一定被摩挲过千万次,刻印已经圆润,不像从前那般咯手,她一直这样摩挲着吗?!
楼明傲再不做言,忍下一切不知名的痛意,准身推门而出。只手落于门板的瞬间,泪,忽闪而下。其实她并没有理由悲伤,只是此时…由深处涌动而出的悲伤蔓延开来。
她勉强跑出了几步,一路亭台楼榭,脚下的步子越发匆忙。身后那间斋院的男人,再不敢看他半眼。本是一个人的痛,如今却成生三人的无力承受。却忍不住撞了身前的人,慌乱之间抬目正看见彦傅冷下的半张脸。他对她,从来都没有半分看得起。
彦傅注意到楼明傲未拭干的泪,又打量了她来时的方向,反倒生了讥讽的嘲意。只是看在司徒夫人的脸面上,并未出声点明。嘲讽的扬了笑意,反让出了道,自己侧身立于廊口,“司徒夫人,请吧。”言语上虽敬称了夫人,还是从心底狠狠骂了句“婊子”。
楼明傲故作镇定地迈出几步,本想平静的以掩饰而过,只走出去三步之远,忽又回了身子,望着靛蓝色的长袍背影,出声唤道:“大公子,等一等。”说罢,即抬步走上。
彦傅不屑的回了身,一句又何贵干还未来得及脱口而出,楼明傲已然出手而来,响亮地一记耳光落于侧脸。好半天反映不过来,只睁大了双眼看着面色依然平静的楼明傲,怔怔的说不出话。
楼明傲倒是真平静,反倒是方才的惊慌乱意于此瞬间荡然无存,心下犹如一池静水,掀不起半分波浪。与彦傅对视了半刻,气势不减半分,甚至不用言语,只是眼神的交流,即能说出心中所想。而彦傅出于理亏和司徒的家世,只有干瞪眼的份。
楼明傲自袖中抽出一绢帕子,擦了擦方才“行凶”的手。用罢随手扔在彦傅脚下,不动声色地回身走自己的路,全然不顾身后七尺大男儿的脸色。
彦傅断没受过这等窝囊气,望着楼明傲的背影,眼珠子越瞪越大。对面楼廊中现出蝴蝶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的身影,她由始自终观望了廊中的一切,半扬了笑意,声音漫过庭院中的花池,落于对面的廊子里——“大公子,何必把眼珠子瞪那么大,安不回去可就不好了。”说着,眼神冷下去,瞟了一眼走到廊道尽头消逝在耳门中的楼明傲,声音又起,“这一巴掌…只是你一年前该得的,实不该愤懑委屈。”
第二十二章
永逸四年 凌霄楼
“笑话,凭什么要把你的名字带在腕子上。”女人故作了清冷恬淡,只眼中夹杂的甜蜜欣喜无可遁形,只捏了手里的青丝玉镯对上烛光细细探寻着。
男人反捏了自己裙间的环佩于手中细细把玩着,手指微微摩挲着那刻上去的“傲”字,摇扇浅笑了言:“我也是把你带在腰间,带着就不会走丢了。”
伊时,烛暖灯红,女人眉眼清淡,有丝丝在骨的孤傲,男子是风华绝代,温雅才情。
今时,空留凌霄子阁,灯灭音散,只余冷酒照单影。
夜幕深垂,新月如钩。树影落于夜色之中,浓到化不开。七凤轻轻推开紧闭的屋门,屋里的人临窗而坐,桌前只酒壶一支,盏杯三两。男人的目光落于杯中,寂冷如霜,他竟是看着杯中冷酒发呆。
七凤走至屋中,幽幽的点上了灯火,衬出了满屋的寂然,灯火跳跃着,更是映出桌前彦慕一脸的病容。
七凤惨淡一笑,临着彦慕坐了下去,寻了一支空酒杯,满上冷酒,端至唇边,细细闻着:“今日,四公子再问我什么,七凤不会再含糊其辞了,四公子想问我什么?!”
唯有七凤寂寂之音荡于室中,而后是长久死寂的沉默,七凤明白事已至此,他已经不需要再知道什么,索性深吸了口气,缓缓出声:“四公子曾经问过我明傲是个怎样的人,我告诉过您,她是从不会说谎的人,所以您应该相信她,无论发生了什么。您真的做到了吗?当所有人都怀疑她叛您弃您的时候,就连我也犹豫之时,您是否坚持了?!”
临窗的身影一颤,举杯的男人依旧冷寂。
半扇窗户大开,单薄空冷的景州夜色尽收眼底,七凤伸手握住一缕瑟瑟的夜风,“明傲她第一次说谎,是说四公子你不知进取,终日浪荡于烟酒红伶之间。可她心底实则是多么仰慕你的才情卓识,只嘴上从来都不肯让自己软下半分。大公子说的对,您这般的人,我们配不起,我们何德何能,更脏不起你们的名声。”
彦慕五指紧紧相扣,微微颤着看上七凤,这内室中的灯火不亮,他只觉得七凤一双深眸染着戾色。七凤缓缓迎上他的目光,笑容疲惫:“这世间如此忠烈的女子少有了,我差人打探才知,那丫头自新婚之时就重伤在身告了危,那以后…便不再是她了吧。可我知道,她早就死了,死在大公子那番羞辱之言下。是,你们这等名门望族我们是连一个脚趾头都配不起。她若真是爱你,干脆白绫一条以示决然,要真有那般勇气,你彦家的祠堂倒是能留她侍妻的位置了?!她真是做了…还是做了…可我却觉得不值。我以为…你四公子,彦大将军足以保护自己的女人,是我高估您了。”七凤言中难掩悲恸,只泪落化作无声。
彦慕终于出声,只声音微弱到听不出:“是我累了她。”
七凤满面的泪痕淡去,凝视着窗前之人不动分毫,眼底闪过脆弱而复杂的感情,唇边的微笑渐渐由苍白化为透明:“是那丫头没有这个福气。”
景州首贵之彦府向来戒备森严,御驾亲临,护卫更是比平日多出了三四倍。楼明傲借着内室间的光安安静静数着一路行囊中的银票,拨弄起算盘,声音清脆。床上的人由这声音扰醒,微微抬了目,隔着帷幕看着外室女人的身影。璃儿守在司徒床头,见司徒醒转,忙冲着外间惊喜的唤了声:“主上醒了来。”
楼明傲笔下记了笔账,顿了半刻,只轻松了道:“我还有两笔账,你让他再睡一下。差人把太医叫来,给他摆个脉。”
璃儿应了便去召郎中,楼明傲依然坐的稳,规规矩矩算好了账,收好簿子。披了长袍,几步入了内间,掀了帷幕,对上司徒的目光,开口第一话便是:“我祭文都写好了,相公怎么还是醒过来了?!”
司徒脸色一冷:“什么文?!”
楼明傲忙掩饰了笑:“祝君康健文。”
司徒并不去跟她计较,只抬手触到她鬓间,动作轻柔:“吓到你了?!”
不及答,门外余太医由下人引着入内,楼明傲反退到一旁,坐等太医把脉。太医并未说什么,无非是那些话,换了方子交由璃儿去制备就匆忙而出。楼明傲不大满意他这应付人的态度,闷声道:“余太医,这大晚上的,你赶个什么?!”
余太医只道:“夫人,这会子东厢间大主子也犯了痼疾,我们一干人正忙得焦头烂额。司徒庄主既已醒转,想来安心调养定不会有大问题,夫人不要太心急了。”
楼明傲转着茶盏,自是明白令太医胆战心惊的“大主子”是什么人,嘴上便不再坚持。由着太医退下,自己移到床边,看着半卧着的司徒一乐:“大主子在,你就显然不受待见了。”
司徒只微微上扬了唇角,声音不重:“我哪里争得来待见。”
楼明傲轻轻掀了他的衫衣,细细打量了包扎的伤势,只是问:“还痛吗?”
“痛得麻了。”司徒微微阖了眼,还是觉得有些疲惫。
楼明傲点了头,搬了枕头到床尾,推推床上的人:“你挪挪成不?我困极了。”
司徒微皱了眉头:“我身上没气力。”
楼明傲暗道你司徒远也有今天?!索性越过他翻到他床内侧,自己竖了枕头,半卧着,侧着身子看司徒。欣赏了好半晌,突然笑道:“其实…那天寺庙里睡得很舒服。”
司徒轻阖了眼,不动声色:“你想法慧了?!”
“你怎么知道?!”
“看不出你同佛这般投缘。”
楼明傲愣了许久,伸了手在空中划了个圈子,声音不缓不急:“不是同佛,是同法慧。开始的时候是奔着化解我的劫难去的,可是…自我见他第一眼就叹为观止了,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能笑得那般干净,毫无芥蒂,仿佛就是人最真最善的一面。我同他讲啊,相公是冬瓜,彦慕是南瓜,现在觉得…法慧他应该是北瓜。”
“西瓜呢?!”这一声,倒是问中了要处。
楼明傲呆看了良久,喉间渐渐干了,泛着隐隐的痛,忽然面上嬉笑了两下。凑到司徒眼前,轻轻落下一记吻,调皮道:“既是说了瞒则一生,你还问。乖。”
司徒本是阖着眼的,被唇间的轻吻激得浑身一僵,一睁眼直对上楼明傲此刻清澈异常的眸子,从前他只觉得那深处藏了太多复杂,只今日看,反倒轻透了。
“冬瓜是不是又蠢又笨的意思?!”
楼明傲笑痛了肚子,忙接了道:“冬瓜还养颜。能吃能用。”
司徒眉眼一颤,只看着眼前的女人并不吱声。楼明傲笑着笑着也安静下来:“楼明傲的事情都弄干净了,从前那些恩怨,我又有意要放开。存了心只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当家主母,这样不好吗?”
她的话依然亦真亦幻,只是司徒现在倒觉得很是受听,复阖了眼,沉沉睡去。楼明傲见说明了意思,也放下了枕头,翻到另一面打算睡下。手边突然一紧,微微的冷意袭来,自己的手竟是被司徒攥了去。依然是五指紧扣,一如当日在彦府大门外的纠缠。心下无味杂陈,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暖阁中休养了三两日,司徒即能下地,只是楼明傲多不会由着他乱走动。大半的时光,都是她在他床前支张小案子,由着他看书写字。这一日赶上日头正好,楼明傲起了心去院落里逛逛,一连住了几日还不得机会转转所谓民间小王府的“彦家大宅”,怕他日回去再没有这个机会了。把这意思说给司徒听,他倒也不拒绝,只是言:“你趁着最后的日子逛逛也好。”
楼明傲知他定不会在此常住,嘴上也不再问,只是满脸欣喜地给他穿衣带袍。二人也不带随从,出了屋即由着廊子走下去。楼明傲习惯性的死死掺着司徒的臂弯,压下他整个步调。
“相公,你说我们京城的宅院有没有彦府大。”
“…”
“相公为什么不答?其实小家小院,我也不会嫌弃的,大不了多遣散些家奴女人吧。”
“三倍。”
“什么三倍?”
“大概是彦府的三倍。”
楼明傲半天没合拢嘴,脚下步子慢了下来,司徒不得以还要拖着她前进。
“相公,那是多少银子啊。”
“没算过。”
“你真的在名下写我的名字?!”
“…”
“确定是楼明傲三个字不假?!”
司徒忽停了步子,微微看了大惊小怪的女人一眼:“想改吗?”
“不改不改,死也不改。”楼明傲掺司徒更紧,忽然明白了自己做了这个当家主母不是一点利也捞不着的,似乎什么宅院商铺都能揽至名下,邪恶的念头忽闪,“相公,你是中原首富,那我算不算得上第二富?”
“算得上第三。”
楼明傲忙瞪了眼,气势不减:“哪个第二,我灭了他!”
“天子。”司徒也不急,悠悠脱口。
楼明傲立马回了头,半仰了目探看冷日,感叹道:“今日春光明媚,柔风万里啊。”
司徒微微扬了笑,不知为什么,近来,他的笑是越发多了。楼明傲猛得回了神,司徒来不及掩,正被她逮到了笑意,又惊又喜道:“相公,我就说嘛,这笑也是要一点点练出来的。那日你笑得实在滑稽,今天这个…还算看的过去。”说罢掂脚拉下他半个身子,落于司徒额前一记轻吻,占了便宜还卖个乖:“当作奖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