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方是垂钓式老式灯泡,从灯泡渗透出来的是南瓜色的灯光。
在南瓜色灯光下,嘉澍哥哥在看他,用一种很安静很安静的目光。
也许,某年某月某日,在这个地方,在南瓜色的灯光下,阿蓁姐姐也坐在这个餐桌前,等着嘉澍哥哥给她做甜鸡蛋饼,林子岩想。
嘉澍哥哥做起饭来还真是像模像样,等他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小乔姐姐,小乔姐姐肯定很羡慕,嘉澍哥哥的甜鸡饼肯定不是谁能轻易尝到的。
嘉澍哥哥回头来看他了,咧嘴笑,嘉澍哥哥回过头去了。
果然嘉澍哥哥很喜欢他来着,做甜鸡蛋饼时还不时回头看他,爸爸给他做甜鸡蛋饼时可没老是回头看他,看看,嘉澍哥哥又回过头来看他了。
笑得更加起劲。
再之后,嘉澍哥哥看着他发呆,再之后,厨房弥漫着食物烧焦的味道。
嘉澍哥哥关掉火,来到他面前,摘下他脸上的眼镜,用餐纸把涂在镜框周围的深色颜料擦拭得干干净净。
那天晚上,林子岩没吃到嘉澍哥哥做的甜鸡蛋饼,那天晚上,林子岩去睡觉的时候嘉澍哥哥就坐在院子里,等林子岩起床时嘉澍哥哥还坐在院子里。
离开红土城时已经是黄昏时间。
还不到两天时间,林子岩已经喜欢上了这里,嘉澍哥哥带他到河边钓鱼,带他去看向日葵花田,这是林子岩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一片向日葵花田,金灿灿的一片都把他看呆了。
车子行驶在前往车站途中,那座由赤红色和金黄色组成的城市越来越远。
“嘉澍哥哥,我们还会回到这里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房子卖掉了。”
因为房子卖掉,再回到这里就没有地方住了,林子岩心里觉得有点可惜,车子行驶了一大段,林子岩大叫了一声“抽屉钥匙。”
今天光顾着玩,都把找抽屉钥匙的事情忘了。
开车把他们送到车站的还是之前来接他们的那位黑衣男子,今天他穿的是白色衣服,于是他就变成穿白色衣服的先生。
林子岩用不是太熟练的法语询问白色衣服先生:“先生,那家杂货店还会不会开?”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林子岩心里乐开了花。
这样一来,等他长大到可以背着背包独自旅行时,再来到这里依然可以吃到地道薰衣草冰淇淋。
林子岩吃到最为地道的薰衣草冰淇淋来自于一个叫胡西昂的小镇,小镇位于普罗旺斯大区,小镇到处是红色泥土和金黄色向日葵花田。
在胡西昂小镇,林子岩和嘉澍哥哥一起送走了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杂货店店主,至于另外一位…
“我现在已经想不起这个人的名字了。”嘉澍哥哥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说。
好长一会时间过去。
“我一个人送他们,就太孤独了。”嘉澍哥哥又说出这样一句话。
“多出了我之后,就不孤独了吗?”林子岩问。
嘉澍哥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了他好长一会时间,说出:“林子岩,以后嘉澍哥哥会很忙,忙到…没时间陪你玩。”
车窗外,风景飞逝。
十几岁的孩子因为他的一句话垂下头,从连嘉澍这个角度看,那个叫林子岩的孩子和另外一个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最像的也只是那个推眼镜的动作。
在遗忘一个人之前,先要遗忘地是,这个人的名字。
细细看着眼前名字叫做林子岩的孩子。
林子岩喜欢垂下头,另外一个人总是把头仰得高高的,现在,连那副土气的眼镜也没有了,这样就更不像了。
果然,一旦让思维冷静下来,这个世界事与物的轮廓就会变成异常清晰,清晰到什么程度呢?
清晰到你可以冷眼旁观:呵,你都干出什么样的蠢事。
抵达尼斯已是夜幕降临,那个孩子坐着巫延吉的车离开,连一句再见也没留下,显然是生气了。
站立在夜幕之下,连嘉澍脸朝西边,那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他还需要面对无数次太阳升起,总有一天,某天清晨一觉醒来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学会了遗忘。
那个叫做林馥蓁的港口,终将变成了连嘉澍灵魂的栖息地。
也许,某天,他会打开车门,和夜幕下的流浪汉说一段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叫连嘉澍,女孩叫林馥蓁。
连钊诚生日正好是周日,连嘉澍是周日下午三点钟才回到南法。
和他同行的是性格温柔的东洋姑娘小野莎莉,他未来女友的人选之一。
“莎莉是温柔纯真的姑娘。”总是有人告诉他,“莎莉的姑父不久前被任命为诺贝尔生物委员会成员。”总是有人提醒他。
二十岁,连嘉澍内心也许会对诸如此类的唠叨嗤之以鼻,二十五岁,温柔纯真的东洋女孩变成一个选项。
小野家族在日本政坛鼎鼎有名,爸爸叔叔是执政党内阁成员。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如果不是她\\他,是谁都无所谓。
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莎莉是温柔纯真的姑娘,这位温柔纯真的姑娘最大的优点是话不多,从伦敦到尼斯他们之间的对话时间加起来绝对不会超过三分钟。
“是不是?其实你心里另有心上人,你的心上人目前只能请得起你吃汉堡,所以,你的爸爸你的妈妈你的亲戚,你的朋友们都给予了你建议,于是,你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坐在你面前的家伙。”于是他问她。
东洋女孩涨红着一张脸:“不,不是的,我只是怕打扰到你的思考。”
看,她在说这话时连耳垂都红了。
是有那么一点点可爱,不是吗?
按照往年惯例,合家欢是少不了的,那是一个大家族友好团结伟大的最好象征。
除了连钊诚两任妻子因为年事高无法胜任长途飞行,他的伯父伯母姑妈姑父堂兄堂姐表姐表兄们都来了,连钊诚的老朋友们也都来了。
几十口大家族拥抱寒暄,聊一聊小时候的事情,互相交换一下现状,打成一片,面对镜头露齿笑。
在各种各样的其乐融融中夜幕降临。
他的大堂兄三年前结婚了,娶了一位印尼姑娘。
以前常在公共场合上调侃他“拉琴的”人带着他妻子和两岁的孩子来到他面前,嘉澍叫得无比热络。
连圣杰来了,刚刚和瑞士银行家二女儿完成订婚仪式的连圣耀也来了,当连圣耀带着他的未婚妻来到面前时,连嘉澍连招呼也懒得打了,值得一提的是,他也就稍微夸奖一下银行家千金的美貌,连圣耀的脸色一下子变成猪肝酱色。
连钊诚生日晚宴八点开始。
七点时分,宾客就陆陆续续到来,三伯父承担了接待嘉宾任务。
晚宴采用半露天形式,一半座位处于智能顶棚所在,一半座位处于露天位置所在,白色圆桌里三层外三层沿着二十个座位的主餐桌排列。
服务人员的身影在各个座位缝隙穿行,佣人忙着装点场内饰物,远道而来的厨师不时间会出来检查他的助手有没有把他精心烹制的食物按照他的意愿摆放。
身着华服的嘉宾姿态优雅,在司仪的引导下陆陆续续往着临时帐篷,挨着帐篷地是临时料理自助餐餐厅。
七点十五分,连嘉澍回到房间换衣服。
七点三十分,换完衣服,一脚踏出房间门,连嘉澍就看到在他房间对面草坪上来回度步的南茜。
连嘉澍想象过和林馥蓁重逢时的场景:当天所在城市;当天所置身的环境;当天所面临的天气;以何种面貌?以何种状态?以何种的心情?
一次次像冬日里头的浮尘,隐隐约约,虚虚实实。
但以下关于连嘉澍和林馥蓁的重逢方式,并没有出现在他的想象中。
连嘉澍也拒绝那样的重逢方式。
游园惊梦
七点十五分, 连嘉澍摆脱了一直在和他套近乎的伯父伯母堂兄堂姐一干人等, 回房间换衣服。
七点三十分,换完衣服,一脚踏出房间门连嘉澍就看到正在他房间对面草坪上来回度步的南茜。
聒噪的德国姑娘又怎么了?一看就知道那是专门在等他。
从前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德国姑娘现在已然能以一副“我对这个家庭忠心耿耿,无时无刻在维护着这个家庭的利益名声, 我和这个家庭的小主人有很好的交情。”姿态出现在新来的佣人面前。
现在还有点时间, 另外一扇门房门紧闭,那是他女伴的房间,忙着拍照他差点把她给忘了,辛亏科恩的提醒。
为了参加爷爷的生日会, 温柔的东洋女孩和学校请了假, 还让人从日本专程带来手工和服。
他们约好七点四十分前往生日会现场。
现在还有点时间,手靠在走廊栏杆上,捡起一颗植物果,植物果朝埋头行走的南茜扔去。
南茜停下脚步, 侧过脸来,片刻, 才移动脚步。
往他靠近的脚步显得有点迟疑, 停在他面前,抬头, 看着他。
夜幕刚刚降临, 半轮月亮就迫不及待爬上夜空, 树木屋顶在淡淡月色下朦朦胧胧的, 九月初地中海海风凉快干爽, 连嘉澍的心情还算不错。
不错到他可以好脾气询问家里的佣人找他有什么事情,即使她已经支支吾吾老半天了。
连嘉澍看了下表,时间差不多了。
“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
“连…连先生,我…我好像看到…看到一位熟人,就打了一个照面,我再回头去看时又…又不像了,等我追上去时就不…就不见了,然后我一直在想是不是,给我…给我的感觉是像的,可…可背影一点…一点也不想。”
连嘉澍耐心把德国姑娘的话听完。
“南茜,你想表达什么?”问。
“我…我…”
我,我,我,他这是犯无聊才在一位说话都不利索的人身上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这位熟人以前和你有过一段?你至今对他旧情难忘?想凭着你和我的交情让我帮你?就因为你房间抽屉里放着某个人送你的一双耳环?”连嘉澍忽然间极度不耐烦了起来,提高声音,“南茜,信不信?就因为那双耳环,你一不小心就变成被解雇的对象。”
南茜走了,离开时脚步比兔子还快。
看着南茜离开的背影,连嘉澍感觉自己似乎又要陷入发呆的状况了。
发呆、沉溺、沉溺、再沉溺,一直没完没了。
他可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沉浸在一段似是而非的年少情感当中。
呼出一口气,眼睛强行从那抹远去的背影调离,回过头。
小野家的千金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站在距离他三步左右所在,脸色有点白。
“被吓到了?”轻飘飘问着。
“没…没有。”平静的声音似乎在证实她说的话,“只是,你在说你佣人说话时好像和平常不一样,我…我没别的意思,相反,你在说你佣人时…也很有魅力,是…是另外一种魅力。”
这是一个适合犯结巴的夜晚吗?怎么所有人说话都不利索。
以及,他也只不过和小野家的千金约会过两次,她就轻而易举地说出“你在说你佣人时和平常不一样。”
往前一步,笑着说:“你很了解我吗?”
东洋女孩迅速垂下头:“我…我常常看有关于你的报道,不知不觉,你…你在我心里就变得很熟悉。”
还在犯结巴呢。
再往前一步,轻声叫了一句“莎莉”,因为距离近,连嘉澍很清楚看到那句“莎莉”所引发的效应。
耳垂又红了。
只是这会,泛红的耳垂一点也不可爱了,辛亏,和服颜色很讨喜,是会让人心思为之沉淀的米白色。
“小野莎莉,我不喜欢和一直会犯结巴的女孩交往。”他低声告诉她。
七点五十分,在某种忽发心态驱使下,连嘉澍觉得带穿着漂亮和服的东洋女孩去看他们家的园林花园茶园,它们在朦胧的夜色下美极了。
反正生日会由三伯父主持,他的堂兄堂姐们会为他找出完美的晚到理由。
东洋女孩很安静地跟着他,脚踩在小径的脚步很轻很轻,和服长长的袖摆从草尖上擦过,声响细细的。
那声响让连嘉澍有些恍惚,恍惚间拉起不时间因为走路而磕碰在一起的手,被裹在手掌心里的手软软的,很温顺。
放慢脚步,迎着从树枝缝隙渗透出来的淡淡月色,停在园林一角。
庭院光线和月光交汇在一起,连嘉澍回过头去,怎么…怎么一切又变成另外一种模样。
还是旅途后遗症,都多久了还在没完没了着,他都烦了。
烦了,麻木了。
那阵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着,一阵又一阵的,像谁的声音在愤怒抗议着。
他们所在方位为凹陷所在,哪里来这么大的风。
连嘉澍低头看了那双手,那双手呈现出十指紧扣的状态。
稍微一发力,她就陷落于他怀里。
每一缕思维都传达着,特属于女性的柔美之感。
在某种意念的驱使下,连嘉澍低头吻住了怀里的女孩。
现在,他吻的女孩是父亲叔叔都是内阁成员的小野莎莉,在唇压上小野莎莉的唇时连嘉澍还在关心着风的消息。
风停歇了,但谁家屋檐下的风铃还在叮叮当当着。
看来,他真的得抽个时间去拜访他当心理医生的朋友,好好听一番唠叨。
在叮叮当当的风铃声中,他放开怀里的人。
“刚刚有人在看我们。”她低声告诉他。
问:“在哪里?”
那只手指向一个地方。
顺着小野莎莉的手指方向,连嘉澍看到那棵苹果树,苹果树下空无一物,也许在苹果树树另外一端也说不定,毕竟偷看别人接吻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往左边移动几步,苹果树下的另外一段就毫无遮挡地呈现在他面前,空空的。
苹果树位于丘陵上端位置,两人高的丘陵除了那棵苹果树其余都是草坪,草坪也空无一物。
莫非,幻像就像流行疾病,会因为接吻而起到传播作用?
摇头,笑。
“刚刚在苹果树下真的有人,你一放开我,那个人一闪就不见了。”语气有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那应该是家里的佣人。”拉起小野莎莉的手。
走了几步,连嘉澍就听到“咕——”的一声,制造出这个声响的人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于是他安慰她,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响,末了,补上一句:“她也是女孩子。”
“她是谁?”
她是谁啊?
自然不能告知小野家的千金,这个人今天也来参加爷爷的生日宴会。
方绿乔今晚也来了,昔日中餐馆的小时工现在是巴黎时尚界的冉冉升起的新星,她的奋斗史是一部励志大片,她和连氏实业首席执勤官的友情也被人们津津乐道。
假装很认真地去思考。
然后,以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说出,抱歉,我一时间想不起她的名字。
话音刚落。
又是“咕”的一声。
小野莎莉嘴巴睁开老半天才一口气说出:和服是束腰设计,我没吃晚餐。
没犯结巴吗,好姑娘,有记住他的话。
捏了捏她下巴:“在这里等我,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可以补充热量又不会妨碍到束腰设计美感的食物。”
那间窗户贴着彩色玻璃纸的屋子他们管它叫糖果屋,和厨房餐厅隔着一个走道,独立设计,咋看像被丢在草地上的大音乐盒,开始它仅限于满足人们的视觉享受,后来丹麦来的厨师会把一些甜品糖果存放在这里,因为色彩斑斓的窗纸很像糖果纸,它就变成了糖果屋。
偶尔,连嘉澍会在半夜偷偷打开糖果屋的门,因为有人半夜饿了,想吃甜品。
为什么在自己家里拿食物还得用偷偷来描述,那是因为想吃甜品的人说了,偷来的东西味道更棒。
少时,总是免不了回想起来让人无地自容的傻事情,这也算之一吧。
糖果屋应该还有若干甜品,爷爷是一名甜品爱好者。
除了按时把甜品存放进去,按时取出甜品,这个色彩斑斓的“大音乐盒”在这个住宅毫无存在感,此时,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它。
周遭一个人也没有。
放轻脚步,轻轻打开糖果屋门,再轻轻关上门。
等到那扇门严严实实合上。
后知后觉,连嘉澍才想起这是他的家,小野莎莉不是那个人,更没有那个人的奇怪癖好。
习惯们总是很讨厌。
呼出一口气,手往着开关,在指尖即将触到开关时,宛如遭遇来自于希伯来语的刺骨寒流。
微光中,有一抹人影立于窗前。
即使不开灯他也是能找到吃的东西,手悄无声息垂落,脚步放得更轻。
凭着记忆连嘉澍往存储巧克力的橱柜走去,成功让自己打开橱柜门时不发出一点声音,如记忆里的那样,连嘉澍成功找到巧克力。
说不定小野家的千金不喜欢吃巧克力,那就换成糖果吧。
放糖果的橱柜摆放在靠窗位置,连嘉澍来到靠窗位置所在,手在摸索着,眼睛却往着一个方向瞧。
糖果屋里的光线全部来自于彩色玻璃窗的折射,红黄青绿紫,五彩斑斓的光线晕开铺展交汇,在沉沉暮色衬托下像一张深色的网。
立于窗前的那抹人似乎被那张网困住,一动也不动着。
要不要吓她一跳呢?
幻像总是很不经吓,笔掉落在地上小小的声响足以让幻像如烟般消失。
手指骨节轻轻敲在橱柜上。
“咚——”
那么轻的一声,没跑呢,没像烟一般消失呢。
那就让她自生自灭吧,耸肩。
对了,他还得找出糖果来,不再去理会立于窗前的那抹身影,连嘉澍轻轻打开橱柜,存储糖果的所在他没记错位置。
依稀间,连嘉澍听到轻柔的衣料和空气触碰时的轻微响动,手快得跟什么似的,快速横向,手掌在空中就像猎人行走中的箭。
下一秒,他抓到她,确切一点来说,是抓到了那抹立于窗前的人影。
隔着一层衣物他扣住她的手腕。
很安静很安静。
“生气了?还是坐不住了?”扬起嘴角,“知道我卖掉你的房子;知道我不再和你玩捉迷藏游戏;知道和我心理医生的朋友已经预约了时间;知道我开始向往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所以,就开始坐不住了,所以,就以这样的方式给我尝一点甜头?”
很安静很安静。
光阴的声响在流动着,滴答滴答滴答。
微光中,两人都低着头。
风起,风吹动树枝,树枝上植物果子被大力甩到玻璃窗上,发出脆生生的声响。
被拽住的手腕开始挣扎。
这是被说中心思后恼羞成怒的表现?稍微加大点力道,就只敢加大一点点,就深怕着再大一点的话,就会把她的手腕折断。
古老的集市流传着的那些似是而非的事物中——
据说,年轻的灵魂很脆弱。
她得需要花多少的力气才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她一出现,他就对她冷言冷语的。
“好了,好了。”轻声呵出,“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怎么还在挣扎?就不怕…
她不怕,可他怕,怕极了,就像那个有着十级海风的夜晚。
心里叹了一口气。
松开手,揽她入怀。
做出安静的示意。
无奈说出:“要是你不高兴的话,房子不卖了,只要你喜欢,陪你玩捉迷藏游戏也没什么,也不去见我那位心理医生的朋友了。”
这一次,不是幻像,手触到地是结结实实的物体,这个物体一如往昔,软软的暖暖的,这个物体有手有脚会挣扎。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凝望着五彩斑斓的玻璃纸,低低的说出。
“如果小画眉喜欢玩捉迷藏,小法兰西陪她玩多久都没关系,不能拥有正常人的生活也没关系,只要小画眉哪里也不去,就像现在一样,好好待在小法兰西身边,只要能抱到就可以可。”
“能抱到,能看到,能听到我想说给你听的话,那就可以了。”
只是呢…
怀里的人还在挣扎着。
他都这么说了,她怎么还在挣扎。
而且,挣扎力道比起之前更加强烈,这挣扎的力道让他的心都有些慌了,到底为什么呢,到底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对了,对了,安抚着怀里的人,不敢大力去拥抱,频频和她保证:别怕,别怕,我不会开灯的,我保证不会开灯的。
古老的集市还流传着——
太过于年轻的灵魂也害怕光,一触到光就灰灰湮灭。
一触到光就会灰灰湮灭。
忽然而至的念头让他快速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怕她被贴在窗户上彩色纸反光吓到,他把她藏密在最为黑暗的角落。
即使,是黑暗角落还是不安全的。
用自己的身体紧紧盖住她。
还在,还在呢。
大大松下了一口气。
低声。
“小画眉,没有一点光,一点点光亮也没有了,别怕,以后谁也伤害不你,有我在呢,有小法兰西在呢。”
五分钟后,问连嘉澍对于发生在这个框架里的行为作何评价。
蠢!
从打开糖果屋的门到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简直是——
蠢得不可原谅!
游园惊梦(03)
糖果屋除了彩色窗纸反光,一丝一毫的亮光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