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天气预报,温礼安上完夜班刚好是飓风登录的时间点,要是在他回来路上遇到点什么…
呼出一口气,温礼安一看就是不会干傻事的人,会干傻事情的人是君浣,梁鳕如是对自己说。
咽到口中的水是冰凉的,触了触杯子,也是冰凉一片,不对啊,她刚刚明明烧了水,又把烧开的水倒进杯子里。
拿着“烧开”的水梁鳕哑然失笑,开水壶里的水和杯子里的水一样冰凉,她压根没打开电炉开关。
都是这鬼天气的错,拍拍自己的头,打开电炉开关,刚烧好水,就停电了。
一次次在心里咒骂这鬼天气,就是这鬼天气害得她心不在焉。
点上蜡烛,水杯的水温度刚刚好,双手握着杯子梁鳕来到窗前,窗外漆黑一片,远远望去,一时之间分不清天际所在的波纹到底是云层还是山峦。
蜡烛就只剩下一小节,那印在窗户玻璃的香蕉叶子一左一右分开,在这不见一丝风的暴风前奏乍看像天使的翅膀。
不过,这天使的翅膀是黑色的。
黑色的天使羽翼印在窗户上,一动也不动,缓缓伸手,会不会触到绒绒的羽毛?会不会幻化成黑色的烟雨?在烟雨中魔鬼是不是真有一张血盆大口——
“咚咚”敲门声响起。
梁鳕吓了一跳,缩回手,急急忙忙跑到门前,问了一声:谁?
门外熟悉的声音让梁鳕大大松下一口气,停电了温礼安自然不需要呆在修理厂加班。
这样也好,每当飓风来临前梁鳕都觉得自己是奇怪的,如果多一个人的话她也许就变得正常了。
打开门。
温礼安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便利店的购物袋。
购物袋是大号的,看了购物袋一眼梁鳕心里开始数落起自己的不是来,飓风来临前第一要素就是囤积食物饮用水,便利店她倒是去了,只是她只记得梁女士。
关上门,背对门脸朝着温礼安,让自己的脸呈现在烛光能照到的所在,以便于他能看到自己的笑容,那笑容看上去像极了在感激。
屋顶是温礼安加固的、香蕉支架是温礼安弄的、便利店也是温礼安去的。
这样的温礼安一定会让塔娅过上好日子的,嘴里堆着笑,笑着:“温礼安,我开始有点羡慕…”
梁鳕脸朝着烛光,温礼安背对着烛光,房子很小,那么小的空间还硬硬是隔出了洗浴间,仅剩下的那点空间还摆着桌子,双人沙发,做饭的灶台。
能空出来的活动空间仅仅只剩下了一丁点,那一丁点还要容纳两个人,那么小的一丁点,只要这两个人谁的气息稍微大一点的话另外一个人就可以感觉到。
那打在梁鳕脸上的气息使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消失不见,擦了擦额头,指尖触到了薄薄的汗渍。
这鬼天气。
“羡慕什么?”脸处于阴影处的人声线黯哑。
羡慕什么?梁鳕回过神来,“羡慕塔娅啊”这话听着理所当然吧,只是梁鳕没把它说出来。
低下头,抿着嘴,移动脚步,那挡在她面前的身影也跟着她移动,随着那小半步,温礼安的半边脸呈现在烛光里头。
“温礼安,你快让…”抬起头,接下来的话就这样被生生遏制住。
是因为这鬼天气吗?是因为这鬼天气让那一直以来都很安静的目光变得如此的灼烈,而且那目光似乎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顺着温礼安的目光,直接落入眼中的是雪白一片,背心裙领口为开叉绑带设计,勒紧时可以让胸部轮廓浑圆挺翘,松开时又是另外一番滋味,此时,细细的丝带懒懒垂落在两侧,主人把它们忘了,没系上的领口开叉处呈现出地从锁骨往下,光滑且洁白,烛光让每一寸裸.露出来的无所遁形,顺着烛光那道沟一直往下延伸,从最初的浅淡到深幽。
小小的需要凝神细看的小粉红点儿隐隐约约埋在皮肤表层之下,那小小的粉红点儿像被镶在上等的白玉里头,让人忍不住猜想着刨开那层,那粉粉的小点儿会不会变成颗鲜艳夺目的朱砂,跃然于眼前,灼灼气息打在那颗被包裹住的朱砂上,那气息似乎要把铺在那高耸之处薄薄的丝质布料镀上一层热,那层热穿过衣料无处不在,变成从毛孔处源源不断渗透出来的汗渍,眨眼间,浅色丝质布料变成了沾到水的餐巾,以最紧密的角度把那具躯体所有的凸点呈现出来,一切无可遁形,那忘系上的领口带子,那忘了穿的胸衣,和忘了开电磁炉的开水如出一辙。
这鬼天气。
在这鬼天气里头,那细细的汗绵绵密密如赶集般,从鬓角处渗透顺着颈部往下,沿着那道沟——这鬼天气!还有这住在哈德良区的小子,为什么还不把目光移开呢?
梁鳕以为从口中叫出的那声“温礼安”可以把整个屋顶掀,可事实上它小得可怜,楚楚可怜着模样。
明明,她用的力气很大。
楚楚可怜的声音在说着“把脸转过去。”回应她地是购物袋掉落在地上的闷闷声响。
在那声响中梁鳕回过神来,手急急忙忙地去找领口处的丝带,谁知越急就越干不好事情,丝带太细了,而此时此刻心里紧张导致于她手指不灵活,背心裙是梁鳕从福利机构拿来的,欧美人尺寸本来就偏大,那一折腾导致从领口处裸.露出来的部位更大,而随着她这一折腾那道落在她胸前的视线更灼。
这鬼天气,很容易让人犯蠢的,细细密密的汗瞬间变成豆大汗珠,好不容易,找到那该死的领口丝带,手刚刚拽住。
蠕动着嘴唇,那句听起来应该会凶巴巴的“温礼安,你要干什么”就是怎么也无法从舌尖跳脱出来,变成一串警告。
就这样,梁鳕眼巴巴看着丝带从她指缝绕开掉落,眼巴巴看着温礼安单凭着一只手就让自己两只手呈交叉状,被举到头顶,他的身影挡住了烛光,她只能任凭他的手从领口处进入,那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纤维烙出他手掌的轮廓,那手正在做出去握住状,握住收紧。
在不见一丝风的夜晚,在窄小的空间里响起的那声“啪”清亮又干脆,手垂落,温礼安左边脸颊上多了一个五掌印。
系好领口丝带,梁鳕打开门。
沿着小溪的道路梁鳕已经很熟悉了,从山脉和天际处交接所在时不时闪出亮光,那亮光以一种战斧式的凌厉姿态往着梁鳕头顶上劈落,直把那具包裹在宽大睡衣下的躯体吓得频频发抖,可梁鳕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抹了抹脸,也不知道手掌处凉凉的液体是泪水还是汗水,借着天际的亮光脚步快速移动着,心里开始碎碎念开来。
打在温礼安脸上的那巴掌一定很疼,对比温礼安对她做出的也好像没亏多少,也不是没被看过,扮兔女郎时比今晚还要露得多,问题是…问题是,温礼安不仅看过而且摸过,也只不过是一个胎记而已,有什么稀奇的,就当是他加固屋顶,去了便利店的报酬,还有,让她免费住在这个房子的报酬。
脚步越快,只是思想并没有在加快的脚步声停歇下来,相反它慢悠悠地就像是一名醉汉,眯着眼睛在找寻着,最终停在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上,那手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自于修理厂一名学徒的手,修长的手指把几缕贴在她锁骨处的发丝拿开,让它们服服帖帖地别于耳后,轻轻触了触头发主人的耳垂,指尖沿着颈部一路往下,往下,再往下一点,就到了。
也只不过是一个胎记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
只是,它停留在上面的时间有点久而已,久得她…久得她就像一名得了热病的病人。
可知道,那一刻的她羞愧、恼怒、不安、她没什么错,犯错的人可是温礼安,她没必要跑。
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紧握拳头,回过头去。
温礼安站在距离她三步左右距离所在,天际处亮光又是一闪,那亮光让他那张脸看着比起平日还要白上些许。
亮光一闪而过,周遭恢复黑暗,那黑暗又沉又厚。
黑暗中,脚步踩在草尖上,轻轻往着她移动,另一拨轻轻踩在草尖上脚步却在倒退“梁鳕”那声音又涩又低,“滚!”那声音恼怒中又捎带着可怜兮兮的痕迹。
在黑暗中凝视着逐渐朝着自己逼近的身影,一边倒退着,梁鳕知道那颗月桂树的所在方位,找到了那颗月桂,背贴在月桂树树干上,手试探性握住横伸出来的枝丫,嗯,还可以,她要把这枝丫狠狠往温礼安脸上抽。
混蛋,这次我可没喝得醉醺醺的,这次我可没向你投怀送抱。
咬牙,用力,成年男性拇指般大小的月桂枝成功被梁鳕握在手上,把所有力量都聚集在手指上,月桂枝往前一挥,目光随着月桂枝末梢。
那想象中恶狠狠朝着温礼安脸上抽的月桂也仿佛周遭事物,被某种神秘力量凝固,无数萤火虫如那场下在暗夜中的雪,晕黄的路灯把白色雪花是淡黄色的,纷纷扬扬。
每一片雪花都带着淡淡光圈,从眼前飞过。
那躲避飓风的小家伙们一定是被月桂枝离开树梢的声响所惊吓到,一下,打开它们的灯笼,漫无目的往着夜空飞窜。
可是,这些小家伙们知不知道,它们的忽然出现让那站在河岸上的女孩在瞬间丢了魂魄。
小家伙们可知道,在漫天萤火中那站在河岸上的男孩,就像是她童年时代做过最为华丽的梦,把大海螺放在耳边,神明会通过海风告诉你,珍珠放在哪里。
河岸上的男孩在移动着脚步,指向男孩的月桂抖了抖,男孩再靠近,月桂枝掉落在草丛上。
天际处,下一道光亮起,漫天的萤火失去了它们的魔力。
背紧紧贴在树上,再一次,梁鳕眼睁睁任凭着那道气息朝着她逼近,手下意识间想去挥动月桂枝,却发现手里头已然空空如也。
“温…”唇被堵住,和上次在溪水中的温柔缱绻不一样,这次卷住她舌尖的极具掠夺,最初像那莽撞的孩童,孩童有很好的悟性,很快地从试探到深入。
到底,那频频踢出去的脚是何时变成踮起的?到底,那因为感觉到侵犯而紧绷着的身体是何时抖动开的?到底那想叱喝的发音是如何变成一串一串喘息的?梁鳕不得而知。
就像那尾溺水的鱼,在唇舌交缠中一个劲儿地想往上,往上,在彼此将失去呼吸的前一秒他放开了她,舌尖被吮得发麻,肺活量前所未有,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那抹身影,那身影也在微微颤抖着。
从天际直扑下来的风调动一树的月桂,哗——在“哗”的一声中,似乎有人揭走那个凝固住这个世界的封印,眨眼间,一条条的风束如那九尾狐的尾巴,铺天盖地。
拔腿,迎着风,沿着来时的路,奔跑中树枝勾住她的裙摆,咬牙,一拉她听到撕裂的声响,裙摆硬生生被开了一道裂缝,奔跑中,一边的背心裙从肩膀上滑落,拉起再滑落,索性不去管它。
逆向的风把她梳在背后的头发往前面赶,一半头发遮住她大半部分脸,她不敢去拨开它们,就生怕那一个动作就被背后的脚步追赶,他腿长,即使她用跑的他用走的,她也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抓住她。
不能让他抓到她啊。
在这样的鬼天气里她总是会变得特别奇怪。
终于,她看到那扇门,心里高兴极了,只要跑进那扇门里就会没事,终于手触到那扇门了,手一伸,用尽力气:“吱哑”一声。
随着那声响,心放下,只是为什么那扇门比往日里头的任何时间都不听话,转过头,门和门槛间挡着一只半旧的耐克鞋,目光往上,从嘴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温礼安,不要…”一边说着一边加大关门力度。
装可怜也没有,那修长的身影如此轻而易举地闪进门里。
门合上的声音又沉又重,出于本能,背部贴在门上,那可是这个空间唯一和外界取得联系的途径。
外面狂风大作,蜡烛只剩下那么一点,那光亮宛如老人回光返照时,在那光亮中,那遮住半边脸的头发、那因为背心吊带滑落所裸.露出的浑圆肩膀,被树枝勾破的裂口直接来到腰际,裂口处露出了深紫色蕾丝,而他的目光就聚焦在那深紫色的蕾丝处。
贴在门板上,梁鳕一动也不敢动,就生怕一动,那已经被风吹干的裙子会像一片叶子般轻飘飘掉落下来,可是她不动他就以为她是好欺负的,他修长的手指触到裂口处的蕾丝。
睁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声音已经没有任何作用,那就眼睛吧,眼睛直勾勾地在表达着:温礼安,把手拿走。然而,适得其反,那双手沿着蕾丝往上再途径小腹,眼睛还在直勾勾地:温礼安,你敢,我发誓你要是再往上移动一寸我会杀了你。
再一次,适得其反,绝望中,脚拼命去踢他,然而她怎么想也想不到那踢向他的脚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因为…它们就像饿了几天几天,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咬牙,再提——那可是君浣口中“最漂亮,最懂事的”礼安。
君浣,君浣呵,在心里唠叨着,然而这个名字却在用牙齿缔造出来的酥麻中逐渐远去,在他抬起头来看她时,手轻轻在他脸拍了一下。
混蛋,这是给你的教训。
“梁鳕。”那唤她名字的声线沙涩低哑。
手再轻轻拍了他一下,这次是左边脸颊,左边脸颊上还印着她给他的巴掌印,渐渐地那巴掌印随着最后的一缕烛光沉入黑暗中。
手从他脸上滑落。
起风了,窗外电闪雷鸣。
下一道闪电来临时,在亮光中她看到投递在墙上的那对男女以类似于被钉在墙上的十字架模样呈现着。
一时之间,痴了,目光胶在墙上。
在细细碎碎的女声中,湛蓝的天空、白色的浮云、一望无际的绿色稻田、隐藏在稻田间细且绵长的赤色小道,小道两旁边不知名的小黄花随风摇摆,浅色裙摆从小黄花上擦过。
少年放慢自行车车速,远远地他以为在田埂上行走的年轻女孩身上那件连衣裙是浅色的,驶近一看才知道那是淡蓝色碎花裙,裙子长度及到膝盖,初夏微风一吹,裙摆往上掀——
别开眼睛,用力瞪着脚踏车板,大雨过后,路面坑坑洼洼聚满水,车轮溅起水花,那水花含着黄色泥浆。
自行车飞快地越过那道身影,在拐弯处,从空中掉落的小石子砸在自行车后座上,和那声响一起坠落地还有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坏小子,我的裙子招你惹你了?!
真泼辣。
不过她的长相总是让人无法把她和“泼辣”这类字眼联系在一起,偶尔她生气时旁人想必会在心里想着:错的人一定不是她,错得人肯定是别人。
她有一双天生无辜的眼睛。
当晚,少年做了一个梦,梦里依然是初夏时分,湛蓝天空上依然白云朵朵,小路两边依然繁花盛开,只是细且绵长的赤色小路上已经不见少年和女孩的身影,而那辆惹祸的自行车孤零零躺在路上,和自行车一起躺在路上的还有一只浅色凉鞋。
蓝天下,绿色稻田一望无际,有那么一小块稻田被压出小小一块空地,那块空地好巧不巧,刚好是一张双人凉席位置,被压在“绿色凉席”上的女孩一只脚□□,另外一只脚松松垮垮挂着一只凉鞋,当凉鞋从脚上掉落时女孩停止了挣扎,任凭着那压在她身上的男孩为所欲为。
风起,一望无际的绿色稻田一浪越过一浪,涌向遥远的天空尽头,天空尽头是蓝天,蓝天上朵朵浮云。
夜里,少年被热醒,另外一张床上睡着金色卷发的小男孩,那是家最小的弟弟小查理。
轻手轻脚从床上离开,院子有浇灌角豆的专用蓄水池,他大约在蓄水池里呆了差不多十分钟。
换上干净衣服回到床上,打开手电筒,用被单蒙住手电筒亮光,手电筒照在纸张上,手握着笔,笔尖放在纸张上,闭上眼睛。
蓝天、麦浪、模糊不清女人的脸、以及被卷到小腹处的裙摆、还有从裙摆处露出来白皙均匀的腿、往死里拉直的脚趾头。
握紧笔——在麦浪声中——笔尖在纸上飞快运行,纸张上多了一行行他连回看都不敢的言语,字体为淡蓝色,横着的是她展开的算手,弯曲地是她紧紧缠住他腰的腿,圆圈是…快速关掉手电筒,闭上眼睛,手背遮挡在纸上上。
天还没有亮透,他把从作业本撕下来的纸张放在河面上,看着写在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体在河水中化开,跟着河水流向不知名所在。
只是,那些随着小河流水不知所踪的字体却一直印在他的心中,连同那梦里的女人一样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此时,窗外狂风骤雨,一切,一切宛如某年某个初夏那个蒙太奇般的夜晚:那稻田上掉落一只凉鞋的女孩眨眼间就来到了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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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要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后面温礼安的那段和16章相互呼应~大家要是回去看那段会更有感觉。


第36章 蒙太奇

那场被命名为“海高斯”的飓风如期在吕宋岛登陆,在肆虐了整整六个个小时之后转向越南。
飓风过后,一派狼藉,天使城为重灾区,河道堵塞、部分房屋屋顶被掀翻、七十二小时才能恢复部分通电。
天使城所有娱乐场所贴出告示:歇业一个礼拜。
飓风过后往往是天使城大萧条时期,蚊虫滋生出的卫生环境让游客们望而却步。
梁鳕的学校因处于飓风中心成为天使城受灾严重区域之一,教学楼屋顶被掀翻,部分围墙倒塌,河水倒灌进教室里。
由此,学校开学时间推迟十天。
连续两天梁鳕都在学校帮忙,白天清理从河道被冲到学校操场的杂物,晚上给修屋顶的工匠帮忙打手。
连续两天晚上,梁鳕都在琳达办公室沙发过夜。
第三天晚上,屋顶补休工作基本完成。
第四天,黄昏,琳达把一条干净毛巾递给梁鳕,又给了镜子,镜子之后是口红。
看着那支口红,梁鳕敛眉。
见梁鳕不动,琳达笑嘻嘻说着:“门卫说他很漂亮,我也觉得他很漂亮。”
门卫还说,今天已经是那漂亮男孩第四次出现了。
“我猜他是来接你回去。”琳达拉住梁鳕,“跟他回去吧。”
一脸茫然,做思考状:“我可以确信我不认识什么漂亮男孩。”
“梁鳕…”
似乎又想起什么,梁鳕说:“会不会是找梅芙。”
梅芙是学校另外一名女学生,她现在也在学校帮忙,这位可是学校最能招蜂引蝶的姑娘。
“我觉得他不像是找梅芙的,找梅芙的男孩都…”琳达似乎在努力寻找适合形容找梅芙的那些男孩们的形象,“都…都特别奇怪,而且一看就知道他们找的一定是梅芙,而现在在门口的那位一看就不像找梅芙的,现在学校有两位女生,剩下的那位就是你,我觉得他是来找你的。”
什么话?做出对手指状:“我确定我不认识什么漂亮男孩,而且不漂亮的男孩我也不认识。”
梁鳕成功地让琳达往梅芙所在区域走去。
琳达给的镜子还拿在梁鳕的手上,在琳达转过身去时,印在镜子里的那张脸如变戏法般,前一秒还一脸茫然下一秒麻木薄凉。
手挡住镜子里的脸。
抬头仰望天空,飓风后的天空如水洗般,如果印在生活中的那些痕迹也能像这方天空一样就好了,梁鳕想。
她的人生因为那场叫做“海高斯”的飓风现在变得一团糟。
不,也许在她住进位于小溪附近的房子就开始变得一团糟了起来。
就不应该贪图小便宜,梁鳕恼怒扯着自己的头发。
“再扯下去就变成光头了。”左侧传来低低温温的声音。
木着脸,木然移动脚步。
“梁鳕。”
这忽然的呼唤让她脚步差一点收住了。
“梁鳕,回去吧。”
前面就是琳达的办公室,打开办公室门,上锁,脚步移动到东南方向的窗前,拉上窗帘,再移动到西北方向的窗前,目触到窗外的身影,手抖了一下。
没有经过任何停留,窗帘拉得结结实实不留一点缝隙。
靠在墙上,梁鳕闭上眼睛。
眼睛一闭上,一场场一幕幕:那从窗外折射进来的光投递在床上那对男女身上,女孩头枕在男孩臂弯上,深色被单一半横在他们腰间一半掉落到地上,没被被单遮住的部位不着片缕。
起身,穿上衣服,打开门,飓风过后,门外一片狼藉,她站在那里,费力地想着,一边想脚步一边沿着道路。
在那家药店门口站了片刻,咬牙大力拍打药店大门,从睡眼惺忪的药店老板手中接过药,梁鳕来到了避难所,在避难所的饮水区接了点水,吃完药她在那位正在呼呼大睡的女人身边躺下。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女人正在看着她,她和她说妈妈我来接你回去。
把梁姝接回家说了一句我到学校去看看,再然后她就呆在学校没有离开,这一切都是那鬼天气的错。
真的是鬼天气的错吗?
转过身,头抵在墙上,又是一场场一幕幕:
大雨过后,风停歇下来,窗外还是漆黑一片,流水声哗啦啦的,在那哗啦啦的流水中一直有细细碎碎的女声持续伴随着,她怎么也解释不了下半夜的那次,在他身体第二次覆盖上她时,她甚至于连推开他的尝试都没有,在清晨的微光里头,她看到他背上肩膀处的抓痕,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模样,那陷进他皮肤表层里的指尖,那拼命扯直的脚趾头…
疯了,魔了。
头抵在墙上,恼怒间,一次次磕碰着,以此来化解心里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