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冉看着他的表情,抿嘴忍了忍:“嗯。”

然后她上楼回家,刚打开门,不料客厅的灯却大亮着。季冉被惊得怔了两秒,忽而又瞧见沙发上坐着个人,正淡淡地转头向她瞥来,没什么表情地说:“哟,你可回来了?”
“你——”季冉压了压惊,还是很诧然:“你怎么进来的?”
沈昱城抓起沙发上的一串钥匙,仍然盯着不知所云的电视广告。钥匙铃铃铃地响了几声,清脆的很刺耳,但怎么也比不了他的声音凉薄:“现在这是我的房子,钥匙是房东给我的,你说我是怎么进来的。”
她又被他的话和语气惊了一下,想起昨日他开的玩笑,却想不到他说的是真的,并且效率还这么高。季冉呆在门口静了片刻,突然冷冷地发笑道:“这里现在变成你的房子了,敢情是我不应该进来了。”
沈昱城比她更冷地说:“只怕是你现在有了更好的去处,看不上这里了吧?”

季冉顿时觉得他莫名其妙又不可理喻,想来是因为今晚他事多劳累,在医院照顾了刘子惜一晚,便回来找她的晦气。只是她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干脆呆在医院算了,要来这里和她两看生厌。本来她就一口郁结的气没完全舒缓下来,现在更觉得忍无可忍。在这个大都市她只有这里这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但如今似乎怎么也呆不下去了。
季冉觉得口干舌燥,便不再理他,目若旁人地穿到小厅,拿杯子倒了杯水,热水壶里的水像是刚烧开的。刚才穿过客厅时她还闻到咖啡的味道,真是奇怪又让人好笑,这人什么时候喜欢喝她家这些不值钱的速溶咖啡了?
她端着水杯去卧室收拾东西,当然不可能一下把所有东西都拾掇干净,只能打开衣橱随意挑拣几件衣服。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个地方总是好的。

她的右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力道很重,掐得她生疼。季冉只晃一晃神,那人立刻欺身一步,她便被抵在床和衣橱相夹的角落里。

“你干嘛?收拾东西想走?”沈昱城扯着嘴角,却根本不觉得他在笑,冷冰冰的一双眼睛盯着她说:“该不会你们陈经理还在楼下等着你?上司下属深夜幽会,这是你们公司特有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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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冉只怔了一瞬,而后使劲把手往回抽,却是像一条被他捏了七寸的蛇一样动弹不得,只能像突然爆发了似的大声斥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你到底想我怎么样?这是你的地盘,你那么尊贵,我哪敢还在你眼前晃?我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吗?!”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又冷静又自持,几乎可以说是淡漠。眼下沈昱城着实被她的反应惊得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两分,却仍是握着她,僵硬而不明意味地说:“你惹不起?你——你都已经惹了我这么久了。”

“我什么时候惹你,我什么时候惹你?!”她崩溃地大声重复着,声音模糊不清,甚至有些颤抖,像是喉间哽咽:“你心里只有你的好妹妹,我算个什么东西敢去惹你,你放开我!”

季冉再一使力终于几乎把手抽出来,那人却又像突然地反应过来,重新果决地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拽。一来一回,季冉水杯里的热水终于洒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洒到她短裙下面那一截裸^露的小腿上。她一瞬间只觉得好疼,疼得腿上全部失了力气,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杯子首先从她手中脱落,啪啦一声,碎了一地。等她跌倒的时候,碎片正好划在了脚踝上,很快,那道痕迹上便浅浅地溢出丝丝缕缕的血红。
四周沉静了足有五秒,沈昱城都被她的力量带得往下倒,维持着一个不上不下的姿势。季冉抱着腿看着腿上逐渐红肿起来的一片皮肤,咬牙忍了忍,总归还是疼得掉了两滴眼泪,也再没有力气挣开他的手。她既觉得刺痛,也觉得火辣辣地痛,不清楚到底是哪种痛感更强烈一些,却总之都是痛,没有什么差别了。

面前的人这时候突然蹲下,二话不说,抱起她就来往洗手间的方向快步疾走。季冉是直到冰凉的自来水淋在自己腿上时才又终于有了些知觉,微微转脸看着他,沈昱城垂着头,眉心深锁,半声不响。除此之外,她再看不出他有什么别的表情,更不知他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沉甸甸的声音才混杂在单调的水流声中响起来:“还疼吗?”
季冉抿了抿唇,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水很冰,再冲下去你要感冒了。”沈昱城扶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轻微颤抖,仍是没有等到回应,便自己关了水咀,又把她抱下来,抱回了房间里。

屋子里还是满地狼藉,季冉又看着他去外面找了烫伤膏和创可贴进来,冷笑了声,盯着他说:“原来我也有这么好福气的一天,你还是别过来了。”
沈昱城顿了一下,没有理她,垂着眼睛兀自揭了一个创可贴,坐到床沿捏住她的脚脖子。季冉想要踢开,却被他连另一条腿也按住。

面前的人那样看着她,似有些生气,却也无奈地说:“你先别闹了行不行,你怎么也是这样的小孩子脾气?”
“那你以为我是什么脾气?!”她听到他话中的那个“也是”,更加气愤地说:“只有你妹妹的小孩子脾气是天真无邪,我不管怎么样都是无理取闹了?既然你没耐心受不了,还不快点滚出去!”
沈昱城嘴唇动了动,像是隔了好久才想出应对之词,抿着唇角无赖一般地说:“我从来没拿你和她比过…这是我家,你让我滚到哪儿去?”看她又似气急了要起身,连忙补充说:“你也别想走,你当我这儿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低头帮她贴上伤口,又去拧开那管烫伤膏,季冉趁着这个当口想要起身逃开,却被沈昱城一把捞回去,这次他整个人都压下来,低沉沉的嗓音就在她面前,他僵着一张脸威胁说:“你还想跑,你以为你受伤了我就真的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他的尾音被他自己吞掉,显得有些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她眼圈全部红起来,眼泪落到旁边的枕巾里,猝不及防。沈昱城怔了一下,回过神时眼帘也垂下来,然后慢慢地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里,轻叹了好几声,终于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低缓飘渺,像是无奈又无力,季冉能听清,却又不怎么真切:“你的腿不疼吗?你不疼我都替你疼了,万一留下伤疤怎么办?其实…其实你能跟我发发脾气也好,否则你总是平时那个样子,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你能不能等一下再发火,就一下?”

季冉终于不再动弹,倒不是被他说的话镇住,而是真的没力气了。她甚至连他的话都听得晕晕乎乎,干脆闭起了眼睛,眼眶里还残留的那几滴水花也顺便被挤了出去。她感觉到有人擦掉她溢出来的眼泪,沿着她的泪痕轻轻吻了吻,嘴唇又像不舍得似的在她眉心和鼻尖都逗留了一下。然后覆在她身上的力量终于撤去,清凉而柔软的触感打着圈抚在她火烫的小腿上。之前他从没有什么动作能比现在更轻柔,她闭着双眼,鼻头又开始发酸。

沈昱城按揉的动作不知持续了多久,似乎只要停下就会打破这一片刻的和谐。后来或许是看她纹丝不动,他才终于停了手中的动作,却又很快在她旁边躺下环住她的腰,像是怕他一松手她就会跑掉。

“好了,害你被烫伤割伤是我的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要同他计较的何止这些小事,她也更没心情同他开玩笑。季冉闭紧双眼不吭声,旁边的人也再没有言语。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自己都进入了梦境,沈昱城才终于再度开口说话:“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同我说话。我明天一早就要去出差,一周以后才能回来…你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把这事说清楚,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_+本章未完…更得慢了,原因是:1,作者加班 2,作者加班 3,作者加班…555555~~~~
谢谢投霸王票的姑娘,老身眼神不好现在才看到,谢谢谢谢~~~
第二十三章
季冉以腿伤的理由请了几天的假,或许都是因为那些混乱不清的事情,弄得最近她的状态很不好,不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只想倒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好几次她被脸上湿嗒嗒的触感弄醒,睁开眼睛发现是那只雪纳瑞伏在自己身边,满脸殷切地将她望着。最近毛毛不知为何格外粘人,日日夜夜都赖在她旁边,季冉之前觉得它可爱,现在或许是因为迁怒,渐渐连这只狗她也觉得很不顺眼,愤恼之下把它赶出了自己的房间,再用力摔门,任凭它在外面不停地用爪子抓挠,发出很可怜的哼哼声也不管不顾。

周六那天有人按门铃,她没想到会是陈竟。

“听说我的员工受伤了,所以来慰问一下。”他微笑着这么说,手上还捧了束菖蒲花,夹着满天星,温馨又漂亮。
季冉接过,闻着那个淡淡的香气:“谢谢,你太客气了。”
“没什么,我刚才恰好去医院看望我一个伯母,同样的花就买了两束,你不介意吧?”
她怎么会介意呢,但还是一边把花拿去花瓶里插好,一边开玩笑道:“你怎么那么实诚?你应当说这是专门给我选的,这样我会觉得你真心关怀下属,也会更感激你一点。”
陈竟顿了一下,眯眼看她,不明所以地说:“感激?我要你感激干什么?”

因为那时已经快到傍晚,季冉意思意思地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本来只是客套,谁想陈竟却一口答应,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哑了几秒都没说话。他看她反应不对,问:“怎么了?”
季冉只好老实承认:“家里没什么菜,我本来想下面条随便凑合一下就算了。”
陈竟也愣了一瞬,一秒后笑得前仰后合,腰都直不起来。她觉得真是万分窘迫,提议道:“不然我叫酒店外卖。”
陈竟笑说:“算了,我开车去旁边超市买,很快。”

他买回来的东西够她一个星期的量,季冉已经在想要不要算给他钱,可陈竟又捞起袖子自己去了厨房,她惊讶地跟过去:“你干什么?”
他无论表情和动作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做饭。”
季冉像被哽住,片刻后伸手想推开他:“还是我来吧,你是客…”
“你不是受伤了么?”话未说完已被陈竟打断,他指着她一蹦一蹦的腿,眉眼间又挑了点笑:“该不会是你觉得我做出来的东西连你家的狗都不吃?”

季冉即便怀疑也不敢真的这么说,帮忙打打下手之后就被人推出去客厅。她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本想消磨时间,却没想到连那么一小会儿都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后来感觉有人碰她,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面前的人半蹲在沙发前,皱着眉心看着她的伤口,指尖的温度触在她的小腿肚上,有一点点暖意。

“怎么弄的,这么严重?”
他的动作和目光都让她感觉不自在,季冉把腿往回缩:“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算太严重。”
“还不严重?”陈竟仰头看着她,下巴的线条绷起来:“你不是连走路都走不了了吗?”
季冉连忙摇头:“没有不是的,那是因为脚踝上也被划了一下,太用力的话会疼所以…”

她突然止住不再往下说,因为眼前的人脸色变得很沉很重。她终于觉得气氛不对,却只是低下头不再看他,坚持道:“我真的没事。”
沉默很久,陈竟站起身,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说:“先吃饭吧。”

季冉先去给毛毛盛了些狗粮,它哼了一声,爪子推了推面前的碗,一副没胃口的样子。她不知道动物是否也会像人一样闹脾气,或者是吃那些吃腻了,又去盛了些饭菜给它,它却仍是不领情。

季冉回到餐桌边,陈竟正在给她盛汤。太过安静的空气愈发诡异,她暗暗打量他的神情,干笑了一下,打破沉寂说:“你做的东西,我家的狗真的不吃。”
这样的玩笑简直突兀,但还好他似乎没放在心上,把手中的汤递给她,眼角总算恢复了一点笑:“那是它不识货,你来尝尝。”

晚饭最终在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氛围里结束,季冉想要假装若无其事,却总有些惴惴不安。这些菜原本是做得很好的,如果在平时,她一定会吃惊地赞扬陈竟一番,现在却小心翼翼,生怕她一句话说得不好,就会挑开危险的话题。
好在直到陈竟告别,那些令季冉担忧和尴尬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只是离开时叮嘱她一句不要让伤口沾水,又笑笑说:“开心一些。”
季冉在脑海里怔了一下,点头笑应,又目送陈竟离开。她看着陈竟的背影想,这个人外表俊朗,体贴周到,能力强家世好,如果他要去参加什么相亲节目,简直可以逼近满分,又怎么可能对她有别的意思。

夜晚无事可做,季冉很早就爬上床,拿过床头一旁的手机,发现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沈昱城这几日给她来过许多次电话,她一开始不愿接,直接摁掉,后来连摁都懒得摁,干脆调成静音,让他一直打个够。
季冉不愿去回想那晚的一切,她素来对自己的自控力是有把握的,那天却像得了失心疯。她想,如果时光能够倒退的话,她一定不会那样失控。她在那人面前也只剩下尊严而已了,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她一定不会说出那些像怨妇一样的话来,而是摆一副漫不在乎的姿态给他看。
然而她又不能控制地回想那个人的每句话每个动作,妄想从中找过一些什么来说服自己。她清晰记得沈昱城把她揽进结实又柔软的胸膛,深锁眉心问她还疼不疼,柔缓地亲吻她的眼泪,记得他最后说,都是我的错,等我回来,我们把这些都说清楚。

季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电话拨回去的,听着彩铃声时才慌乱地在心底想着开场白,到底是要心平气和地问你打我电话那么多次干什么,还是要气急败坏地警告他不许再打过来?
她还没有想好就已经有人接起,季冉只觉得心口咯噔跳了一下,正欲开口,那边却响起了一个兀然的女声。
轻松愉快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气息,几乎能让季冉想到那张原本憔悴发白的脸上现出的眉目飞扬的灿烂模样。那人说:“您好,您是哪位?沈昱城去洗澡了,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季冉握住电话一阵,指尖好像有些使不上力,只好把手机放下,平静地按了挂断键。她躺在黑暗里看着对面墙上的挂着的壁画,好像歪了一点,怎么看怎么让她难受。她犹豫了几秒,忽然起身,搬了个椅子站上去,想要把那幅画挪正过来。
她拨弄一阵,觉得应该已经足够满意,便从椅子上下来。右脚率先着地,却忘记脚踝上有伤,疼得她倒退一步,却又碰到床尾,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下跌,坚硬的边角撞到她的腰,顿时让她连冷汗都冒出来。

季冉扶着腰坐在地上,她皱着眉睁开眼睛,不知为何身体里像有一股热流不断地外涌。她怔怔地看着红色的液体慢慢渗透她的裤子,从她双腿间一点一点往外蔓延,在发白和发冷的月光底下,凝成一片异样的形状。

她很奇怪,为什么在她似乎还没明白那究竟是什么的时候,眼泪就已经簌簌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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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日子过得晕晕乎乎,连上一次生理期的时间都已全然忘记。或许是因为地板的冰凉透过薄薄的衣料一直往心口上渗,她明明身上已经没什么痛感了,四肢却还在不自觉地发颤。季冉抹了一把脸,撑着床沿努力地站起来,混乱之中还有一丝清醒,知道要拿病历,拿钱包,拿医疗卡,拿上家门钥匙。她去卫生间简单冲洗并换上干净的衣服,抬头看镜子的时候,觉得已经不认识里面的自己。

季冉一路想过很多种可能,可当那个有着奇怪触感的机器从她腹上被拿走之后,她还是听到医生清清冷冷地说:“是自然流产,子宫里面不干净,现在做手术可以吗?”

她猛然觉得晕眩和眼花,甚至觉得这个声音很不真实。季冉用手指攥住床沿,闭上眼睛抿紧嘴巴,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轻轻地问:“没有了?”她的声音沙哑无力,仿佛不是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她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医生静了一阵,似乎早已见怪不怪,自然地安抚说:“你别担心,刮宫危险性很小,麻醉以后也不会很痛,术后好好调养,不会影响以后受孕的。你那么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她听着一字一句空落落地飘进耳朵里,良久,闭着眼微不可查地点头,眼泪也终于掉出来。

整个手术的过程其实只有十多分钟,不知为何季冉觉得比任何时刻都要漫长。手术灯太过刺眼,刺得她眉心很痛,只能死闭着眼睛,咬紧下唇一声不吭。她的手心全是汗,明明不应有任何感觉的,可她又能那么清晰地觉察到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从自己身体里被割走,刻骨剜心一样。她好像还听见脑子里有人在哭,嗡嗡嗡嗡的声音,持续不断。季冉想,也许就是那个小生命,他实在太过委屈,还没有任何人觉察到他的存在,连自己的母亲也没有,他就已经要同这个世界诀别。
她默默无声地流泪,在心里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手术结束半个小时后,护士过来询问她有没有亲戚,有没有朋友,要住院休息两天还是马上就走。季冉张了张口,嘴里发涩,她想起来她没有带手机,即使带了,也不知道要打给谁。这样的事情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甚至希望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她全身脱力,实在走不动了,最后决定在医院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离开。季冉躺在病房里,挂了一瓶不知道是葡萄糖还是什么营养水,麻药的效果渐渐褪去,她觉得越来越痛,她还隐约听到有人在门外叹气:“好可怜,又是一个自己来的,现在的男人真靠不住…”

季冉闭着眼睛想,为什么要提醒她呢?如果不是她们提起,她一定不会去想象那个已经离开的孩子长大后应有的模样,是男孩还是女孩,是像父亲还是母亲,会不会像那个人一样有高挺的鼻梁和完美的唇线。她绝不会主动和那个人提起这件事情,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知晓曾经有这么一个生命的存在。可她却也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他知晓了,会不会也有一点点的难过和遗憾呢?哪怕只有一点点。

季冉像是做了一整晚的梦,醒过来的时候全身发软,已经是第二天晨午时分。从来没有一个梦境比她昨晚的梦更加清晰,也没有任何梦境比那个更想让她忘记。
她同护士道谢,去找医生开了消炎药,又听了很多叮嘱,什么事项要注意什么时候要来复诊,她一直在机械地点头答应。后来去拿药的时候季冉又似乎听见有人在她身后叫了声季小姐,她不知自己有没有听错,或者她神思恍惚,那声音并不是在叫她,总之不管怎样她都不想遇到任何熟人,急忙低下头,匆匆举步离开。

但她的运气真的不够好,又或者说她某个人的缘分实在太好?季冉刚刚走到医院大门,居然看到昨天那个人从旁边的走道上走过来。

陈竟也有些讶异,看着她发白的脸:“你怎么在这里,生病了?”
季冉想了想,“没事,来拿烫伤的药膏…你呢,你没事吧?”
“我来看我伯母,她刚做完手术,需要人照顾…昨天是不是同你说过?”陈竟低头扫了眼她手上一大袋的东西,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什么。
她现在真的很害怕听到手术这类冰冷的字眼,勉强扯出个苦笑:“哦,那…那我先走了。”
陈竟仔细观察她的脸色,一秒后说:“我也正好要走,顺路送你。”

一路很是安静,如果是平时,她可能还可以找些话题,今天却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到家以后,季冉同陈竟道别,下车后车里的人又叫了她一声,可她没有听见。

她回到家里,卧房地板上还残留着一片她昨晚没有来得及清理的血迹。淡淡的腥味让她发晕和反胃,季冉扶着墙站了一阵,强忍着去卫生间门后拿拖把。她伸手去拽,却觉得拖把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把门拉开一看,那只黑白花色的雪纳瑞正趴在那个角落里。
季冉没好气地说:“毛毛,起来。”
它没有动。
季冉又用脚轻轻碰了碰它,它却依然没动,她在刹那间闪过一个什么念头,心里一慌,连忙蹲□用手去摸它,却只触到了一片僵硬和冰冷。

她之前从未养过狗,却也不知从哪里听说过,狗在知道自己要死去的时候会格外粘人,那是它对主人最后的道别,然后它就找一个家里最隐蔽的角落,悄然无声地离开。

季冉把手收回来,静静地蹲在地上,忘了自己原本要干什么,现在应该要干什么。各种错乱的画面不断在她眼前回放,她眼睛干涩,嗓子干涸,似乎已经哭不出来,神智却快要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