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摇摇头,一五一十地交代:“陆恒…哦,就是那个宇恒老板的儿子,他要出国了,所以我跟他吃了个饭。”
顾林昔又低头翻了一页杂志,毫不在意地应了声:“出国?去多久?”
我说:“两三年吧。”
他哼哼地轻笑起来:“那敢情好,等他回来,孩子都快能打酱油了。”
我愣了一下:“哈?什么?”
“…什么什么?”顾林昔又沉浸在杂志中一会才抬起头,蹙了蹙眉,然后把杂志随手丢到一边,拉着我的胳膊过去,双手环住我的腰,抬起脸咪咪笑说:“没什么…想你了。”
我紧张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酒精中毒了啊?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也会撒娇啊?”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却越发地把脸在我身前蹭了蹭,像被黑茶附身了一样嗅来嗅去的。我把手放在他头发上,静了一会儿,狐疑地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舅舅欺负你了?”
“没有,他对我客气得很,黄鼠狼给鸡拜年,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他把头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微醺的缘故,他每句话都说得慢条斯理,眼睛也雾气蒙蒙,叫人看不清楚。我还想说些什么,他却抬起手扳住我脖子让我低下头,自己抬起头来吮了吮我的下唇,闭着眼睛,压低声音道:“快去洗澡,我等你。”
然而,等我洗完澡出来,我发现卧房的灯已经被顾林昔关掉,只剩床头的一盏台灯,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只是眉头微蹙,应该是睡不踏实。之前我偷偷跟祁肖打听过,他说顾林昔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因为他母亲疗养院晚上的看护人员少,他不放心,所以一般都自己守夜,直到天亮了才会去睡。但是白天的时候总有工作上的事情要找他,所以久而久之他就一点睡眠障碍,不光晚上睡不着,还睡得很浅,风吹草动都会叫他醒过来。这几个月据我观察,他晚上应该是能睡的了,但是的确还很容易醒。
我爬上床的时候他果然又醒了,我把台灯关掉,顾林昔侧过身来揽了我一把,半阖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道:“怎么把灯关了,你不是害怕么。”
“不怕。”我帮他把被子拉了拉,他又贴着我耳朵嘟囔:“今天困了,请个假,可以么?”
我无奈地道:“请什么假啊,你明明都已经透支掉一个月的了。”
他低声笑起来,呼吸轻缓而绵长,又抱了抱我,懵懵懂懂地说:“嗯…那快睡,明天还要带你去个地方。”
我本来还以为他是要带我去哪里约会,然而第二天早上,顾林昔从衣橱里找出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给我,出门的时候,又找了双平底的靴子给我穿,说:“要上山,走山路,怕你累。”
我有些不确定地道:“我们去哪里啊?”
“扫墓。”他说。
车子往城北的郊外开了近一个小时,中途还下了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上山的路虽是水泥石阶铺的,周围的泥却还是被雨水打松,漫到了石阶上来。雨后的山林郁郁青青,安静得能听见每滴水滴砸在地上的声音。顾林昔把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拉着我两个人一路慢慢上山。二十来分钟后,我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坡地上看见了几个坟冢,白白的一片横在茫茫山林之间。走近看时,有一处墓碑明显是新近才立的。我看着那上面的文字,跟顾林昔说:“这是你回来以后,给你妈妈立的碑吗?”
“嗯。”他应声道:“在外面漂泊那么久,总要让她落叶归根。”
我噢了一声,漫漫四望,另外还有四个墓,顾林昔走到最靠右侧的那个墓前,把带上来的一捧花摆在墓碑边。我跟着他走过去,隔着几步的距离,我看见墓碑上的三个字,顿了顿步子,听到他自言自语地道:“时间过得那么快,都十一年了,偲颐。”
顾林昔侧过脸,看我还停在原地,就抬了抬手让我过去,我走近两步,他握住我的手:“你的祭日,我带阿琰来看看你。”
我看着那个墓碑默默无言,他又站着感怀伤逝了一阵子,然后松开我,自己弯腰低头去拔掉一些墓边的小杂草。他的腿伤近来总算愈渐好转,我看他这样老是要弓着膝盖,就跑过去想要帮他的忙。然而才刚刚低头拔第一束草,我就不小心被叶子锋利的边刃划了手心,瞬间的刺痛让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顾林昔听见声音,停下来走到我面前,摊开我手心一看,殷红色从一道长长的口子里溢出来。
他啧了声,又皱起眉叹口气:“乖乖站着不就好了。”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他又道:“包里带纸巾和水了么?”
我点了点头,顾林昔就拉我到旁边一处干净的石阶上坐下,自己蹲在地上,从包里拿出矿泉水给我冲了冲,然后把纸巾铺开,绕成长条状裹了我手心一圈,然后把我的手指绻回来,说:“自己压一会儿,但也不要太用力。”
我老实照做,他抬起头来看我:“痛不痛?”
我摇头道:“没什么啊,才一点点,我又不是什么娇气的大小姐。”
他微笑了一下:“那你坐着。”然后自己又站起身,回到那个墓前接着把那些杂草拔完,在墓前静静站了好一阵才回来。他蹲坐在我面前,抬起手来轻轻拨了拨我额前的头发,我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依次指着那几个墓:“那是你爸爸,外公,外婆,是吗?”
他嗯了一声,我又道:“你爷爷和奶奶,都还安在吗,都没听你说过他们。”
“我也不知道,应该都不在了吧。”他轻轻地叹了声:“听说我父亲和母亲结婚的时候,我爷爷奶奶都不同意,说我父亲除了不改姓,几乎等于入赘,他们顾家都是清高的读书人,丢不起那个脸,就基本上跟我父亲断绝往来了。所以,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我爷爷奶奶,但我记得我读中学的时候,有一次隐约听到我父亲跟他妹妹,也就是我姑姑打电话,说我奶奶过世了。”
我哦了一声,顾林昔把我受伤的那只手握过去,纸巾拿开看了看,已经不再溢血了。他就对着我的手心轻轻吹着凉气,我迟疑了几秒,终于忍不住冲着他刚才祭奠的那个墓抬了抬下巴,小声地道:“那她呢,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躺在你们家的祖坟里?”
他看了看我,又垂下眼睛,声音带了些许的沉痛:“她毕竟是因为我才死的,我母亲收养了她,她却把她的命给了我。”又静了片刻,似乎在追忆还是沉思什么,淡淡说:“即便不是这样,她原本也够资格躺在这里。”
我再无话可问,也无话好说。无言地静坐了半分钟,顾林昔把我拉起来:“走吧,你穿得少,山上太凉。”
下山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在郊外的一家农家餐馆吃了午饭。刚坐上车,方才停了的雨又重新下起来,而且雨势渐大,连车的挡风玻璃都刮不过来了。顾林昔便问司机道:“小赵,现在回去,高速好走么?”
司机说:“开得慢点,应该还行,但是就怕下高速那里可能会积水,每次一下大雨就塞车。”
“唔。”顾林昔想了想,说:“那算了,调个头,去顾家老宅吧。”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晚了点,还是守护了日更。
恩,这个死人,她真的是个死人,不是女主…

第三十章

  顾家老宅离顾家的祖坟不远,大约十五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到院子大门的时候,我从车窗里透过密集的雨帘看出去,只觉得天阴雨暗,了无人烟,荒茫一片。等下了车,才看见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掉光了,枝桠都光秃秃的,枯黄的银杏叶洒了满地,没人清理,堆积的厚度估计就是埋上几个人也看不出来。
车里只有一把伞,司机还要去后面的车库停车,回来还有一段距离。顾林昔就把我先接到门檐底下,然后把伞给了司机,再自己冒雨跑回来。虽然只有几步的路程,他身上还是湿了大半,背部透了一片,雨水从额头落至脖颈,再从脖颈一滴滴淌进衣服里。他垂着眼睛摸出钥匙开门,睫毛上也沾了水滴,侧面就像个清透干净的美少年,我看着他那个又性感又禁欲的样子,忍不住调戏道:“哇,湿.身诱惑啊,没想到这样看你这上半身还挺有料的。”
他却扫我一眼,习以为常地道:“装什么惊讶,更有料的你不都见过了。”
我哑了一下,张口结舌地说:“哪、哪有见过啊,每次都…关灯了的…”
“没见过也该清楚啊。”说着就淡定地打开了门拉着我进去,我没想到居然会被他反调戏,只好一本正经地道:“其实我的意思是,淋湿成这样,你会感冒的,家里有没有吹风机吹一下啊?”抬头看看阴暗的四周:“那么久没人住,不会水电都停了吧?”
话音刚落,顾林昔就把客厅的灯打亮起来,说:“两公里外还有一个县,水电这一片都是连着的,所以还有。不过吹风机就真说不好了。”
我的视线一点一点扫过客厅里的格局和被布单蒙起来的家具,灯光乍起时空气中似乎有细微的浮尘。静了好一阵,我回过神来:“噢,那怎么办啊?”
“只好去找找看有没有以前的衣服换。”他又对我微笑了一下,指了指沙发的地方,“坐着等我吧,这里每两个月我都会叫人来打扫,前几天他们才收拾过,都是干净的。”
我点了点头,顾林昔就转身走开,沿着回旋的楼梯走上三楼,我在偌大的厅里慢慢挪动脚步,这个房子四处都透着浓浓的古朽的味道,复古的茶色装潢,实木地面及天花板,楼梯扶手经年累月被磨得光滑。我走到电视机旁那长长的组合柜前面,刚刚掀开布单一角,隐约看见柜子隔间里摆着的几个相框,司机小赵就从门口进来,把伞撑开放在玄关旁边的阳台上,然后问我道:“叶小姐,您想喝水吗,我去给您烧壶水吧?”
我说:“噢,好啊,谢谢。”
他点点头便往里走进了厨房,我踌躇几秒,还是把布单重新遮上,然后顺着楼梯慢慢上了二楼。二楼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卫生间,房间门是关上的,但是没有锁,我打开其中的一扇门,主卧间里的所有东西也全部被素净的白色封尘,我没有进去,反手关上门,又朝着另一个房间走过去。
那是个很大的书房,书柜是嵌在墙上的,所以终于没有布单盖住。顾林昔说这里被人收拾过果然不假,连玻璃柜门上都是一尘不染。房间里还有一张茶几一张长沙发,还有一个被丝布蒙住的巨大物事,我知道,那是一台钢琴。
我走到钢琴前面,把丝布掀开,琴面上亮得反光,指尖一触,就落下一道鲜明的指纹。我听见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然后隐约听见顾林昔的声音:“小赵,叶小姐呢?”
司机说道:“刚才还在客厅,应该在屋里吧。先生,要我给您倒杯水吗?”
他应了声好,又说:“雨还很大,你开车也辛苦了,中午在一楼的房间休息下吧。”
司机同他道谢,我继续在钢琴边上徘徊,没过多久,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口,身后有些含笑的声音传过来:“原来在这儿。”
我回过身时有一点愣,顾林昔手里端着杯水走到我面前,我上下打量了他的白衬衫几眼:“你这是什么衣服啊?”
他把杯子递给我:“上学时候的校服衬衫。没办法,都找遍了,穿那些T恤,更不伦不类,临时穿穿吧…这拿着,一会儿喝,还有点烫。”
我一只手把杯子接过,另一只手抬起来,戳了戳他胸口前衣服上的校徽,还有校徽下整齐的顾林昔三个字。他轻笑起来,抓住我手腕:“做什么,怪痒的。”
我又抬起头看他,岁月真是不公平,他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没有沧桑,没有白发,甚至脸上连一丝纹路都看不见,换件衣服就能重新青葱。我不甘心地道:“你是怎么保养的啊,传授下经验吧,是不是你以前都不怎么笑啊,怎么会连笑纹都没有?”
顾林昔哈哈笑起来:“嫌我不够老?那你以后就多逗逗我笑吧,笑多了就有了。”
我撇撇嘴,不想说话了。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钢琴,然后松开我,一把把丝布全部掀开,把椅子拖出来,自己坐下,然后把琴盖打开,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他抬头微笑着看我,声音低柔:“小姐,想听什么曲子?”
我愣了一下:“这琴还能弹啊?”
他说:“嗯,没有坏,前阵子找人调过音。”
我看着他静了几秒,失落地摇摇头:“我不懂钢琴,不知道什么曲子好听,随便你吧。”
他抬着眼角睨了我一会儿,咧开嘴角笑了声,然后垂下头去,手抬起来放在琴键上,似乎准备了几秒,然后按下第一个音,缓缓地,接二连三,越来越快,熟悉的乐曲旋律顺畅地从他指尖下流淌出来。而我几乎是在他弹出第二个音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是什么,蓦地一滞,手里的水杯险些落在地上。脑海中恍然响起了一个很久远的声音,那个声音对我说:“致爱丽丝么,我也蛮喜欢,不过它的原名听说叫献给特蕾泽,特蕾泽,就是贝多芬喜欢的人。”
光线混沌,雨声滂沱,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看着记忆中这认真美好的侧面光影定定地站了很久,在眼前变得蒙蒙一片之前,终于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琴声戛然而止,隐约看见顾林昔抬起头来,顿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把我手上的水杯放到一边,揽腰搂过去,食指指节碰了下我的眼角:“怎么了?”又无奈地笑了笑:“我是有好多年没弹过琴了,但至于难听成这样么?”
我说:“没有,很好听,我是感动的。”
他看了我几秒,轻轻笑了笑,然后嘴唇便压下来,撬开齿关绕着舌尖轻缓地打圈。我闭上眼睛,原以为他只是在安慰我,然而他却并非浅尝辄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唇舌间的力道愈发加重,环在腰间手臂的力量也收紧,我踮着脚尖越渐无力,重心往后一倒,带着他咚地一下撞在后面的钢琴上,压着琴键发出几个杂乱的音节,水杯也掉下来砸在地上。他贴着我的耳朵低声道:“我们销一下昨晚的假,好么?”
还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的唇就已经重新落在脖颈上,我模模糊糊地抱着他脖子,身子艰难地后弯着。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身下似乎一空,然后烫热的手心把我一条腿抬起来支在钢琴上,冰与火之间我才终于反应过来,大惊之下松开他,手却又压到几个琴键,几个重低音混杂在一起,像是轰雷一样地响彻了整个屋子。膝盖被禁锢着保持着那个难堪的姿势,我侧头看了一眼还大敞着的房门,顿时慌乱而挣扎地道:“不要,不要了!门都没关,还有人呢,你想在这里弹命运交响曲吗?”
“嘘——知道还那么大声?”他低低地笑出声来,手却在我尾椎骨的地方不怀好意地捏了一把,我顿时又情不自禁地闷哼出来,赶紧咬住嘴巴。他仍然没有停下,灼热而湿濡的触感在腿间来回厮磨。神智只剩下最后一丝清明,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我有些哽咽地哀求道:“那去楼上,去你房间里…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却把我的腿盘在他腰上,手臂用力把我托起来,有些踉跄地朝门的方向走去。我抱紧他的肩,只能在心里祈祷,走上楼梯的这段路司机不会从房里出来看见。却不想才走到门边,他便抱着我整个人抵在门上,轰隆一声门被撞上,又听见落了锁,然后他便用力地顶了进来。
后来忘记是在钢琴的椅子上,沙发上,抑或是哪里结束,我只记得黑云压城,雨水滔天,整个世界压抑得近乎绝望。而就在这么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他一直在我耳边不停地念着我的名字,那对我来说,真是世上所有的光亮加起来,都抵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又熬过一个H…
儿童节用点儿童不宜的来祝大家节日快乐,然后顺便端午快乐,明天就不更啦,下一更周二~

第三十一章

  霜降过后,天气愈发地冷,一入冬天就黑得特别早,连带着让人觉得日子都过得很快,快得简直令人心慌。十一月,十二月,元旦,然后就临近春节。
陆恒离开的那天正好是立冬,比他原先估计的要晚了一个礼拜,我就又被他叫出去吃了次饭。直到他真正要走的前一天晚上,他给我发了条短信,虽然没有明说,但看那个意思估计是想让我去机场送送他,然而我最终只是回复祝他一路平安,因为我觉得我去了也只能是徒添伤感,不去陆恒反而能走得更安心,要是控制得不好,我搞不好还会忍不住哭出来。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想,他这一走,或许大概,我们就是永诀了。
元旦跨年那天晚上,顾林昔禁不住我吵了他一天,就跟我到大街上去凑热闹,和路上的一大堆人一起等敲钟。我冻得瑟瑟发抖,他就把我裹进他的羊绒大衣里。钟响的时候,身旁的情侣们就开始拥吻,他也把头低下来,弯着唇角笑:“有什么意思?吵吵嚷嚷的…不过,跟个风吧。”然后啄了啄我的嘴角。
我抱着他一边抖一边说:“你不觉得在家里冷冷清清的么?你看,这里到处都有人拍照,还有航拍呢,我们现在这一刻会被照进照片里,永远记录下来的。”
“一张照片又有什么稀罕。”他看着我,又笑了两声:“不过如果你不喜欢冷清,那等到月底过春节的时候,带你回老家吧。老家又有庙会,又能放鞭炮,应该会热闹…算算都有十四五年没回去过了。”
我想了一下,小声喃喃:“哦,好啊,我都已经好多年自己一个人过春节了。”
我只是自言自语,以为他没有听见,却不想几秒之后,听见他轻声道:“我也差不多。”
虽然说是回老家过年,但是顾林昔一直忙得停不下来,所以除夕夜和大年初一的时候,我们还是在市里。年二十九那天晚上,萧邵跑到家里来了,说是年夜饭他要和他的兄弟们一起吃,然后后面几天又要出国度假,所以提前来贺年。我看到他就像老鼠看到猫,如果不是顾林昔拦着我,我恨不得缩到黑茶的狗屋里面去躲着。萧邵还假惺惺地送了我个礼物,我谢主隆恩地接过来一看,是一个沉甸甸的玉坠,感觉应该价值不菲,但是就不知道刻的是什么东西,不像弥勒佛也不像貔貅,牛头马面怪凶狠的。大概是看我露出迷茫的表情,萧邵就眯着他那双清冷的眼睛语气慈祥地给我解惑:“这是关公,道上的人,都信二哥,讲忠义,重诚信,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和欺骗。我的一番心意,阿琰你可千万要收好。”我只能含泪谢过。
大年初二那天,我们把黑茶寄送到宠物医院,然后就开车回老家。顾林昔给司机放了假,说是他的腿伤已经无大碍了,不过是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他开也没关系。我提议我开一段他开一段,他说我无证驾驶,技术不行,高速上比他开还要危险。结果事实证明他多虑了,高速上车多得把我们从早上堵到晚上,挪动速度堪比步行,好不容易到了他老家的县上,顾林昔却没有停下,继续往偏僻的山沟沟里开。
路旁也没有路灯,狭窄漆黑的小道上一关车灯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我有些害怕地跟顾林昔说你这个情趣很特别但是这边肯定没人了你要做什么我们就赶紧做了然后回县上去吧。他瞟了我一眼,哼哼地笑了两声,却没有把车停下,又继续开了十来分钟,后来我终于在一片田埂之间看到几处光亮,是零星的几户人家。顾林昔把车开到其中一户三层楼高的民房前,然后让我下车。
刚落地就有一个男人从屋子里迎出来接我们,他脸上的表情就跟电视里播的那种农民看到国家领导人一样,殷切而热情地走到顾林昔面前:“哎呀顾先生你终于到了,我还想你是不是不认得路,正想打电话给你!”
我听到顾林昔说:“抱歉啊偲平,路上堵车,你家里人都休息了吧,我们打扰了。”
“没关系的,您太见外了,先进屋再说吧。”转头看了我一眼,“这位…”
“哦,这是阿琰。”顾林昔过来扶了扶我的手臂:“或者你叫她叶小姐就可以。”
那个男人又看了看我,我刚笑了笑想说个你好,他就忽然露出一点恍然的表情,对顾林昔说道:“您看我,大过年的,跟您一块儿来的还能是谁呢。”又转向我:“顾太太,请进屋,乡下冷,快先进屋!”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了顾林昔一眼,他也好像滞了滞,失笑了一下,却也没解释,从后备箱里取出我们的行李,就拉着我进了屋。
由于已经夜深,主人家的父母和妻儿都已经睡下了。顾林昔让他不要大费周章,直接带我们回房间休息就行。那人就把我们领到三楼,三楼的空间相对比较独立,有一个房间,一个卫生间和一个露天阳台。我先去洗漱,洗漱完后换顾林昔,我就自己跑到阳台上去转了转,那里估计是平时他们晾晒一些农作物用的,放着很多簸箕和筲箕。我站在阳台边上眺望远山,当然,黑灯瞎火的,只能借着月光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看不清山上是否已经开满了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