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觉地看了他们两眼,觉得他们倒也没什么恶意,就说:“我老家N市。”
“N市?那咱们是邻居啊,我们俩是Y市来的!”坐我旁边的那个男人拿着酒杯伸过来:“来来来,有缘喝一个!”看到我没有点酒,又大声叫了句服务生。
我连忙推拒:“不用了,我不喝酒。”
对面的人说:“哎呀,就一杯,我们请你!”
跟酒鬼多说也无益,我干脆起身,坐我旁边的人抬手拦我:“哎,别走啊。”把自己杯子里的杜松子酒往我杯子里倒了一点,“这样意思一下总可以吧,交个朋友嘛。”
我打开他的手,说:“别动手动脚的!”那人一愣,我从他身前过,他反应过来,终于有些不满地拉我胳膊:“干什么,看不起哥哥啊?”
他用力拽,我也用力抽手,挣开的时候,惯性地往前倾了两步,脚下有个台阶,我一下踏空,心里顿时往下一落。桌上的酒杯也被手一挥带倒,清脆的玻璃声同时撞在了地面上。
我坐在地上,膝盖和被绊到的脚踝有些钝痛,小腿上却又是刺痛的感觉,虽然都还能忍受,但一时起不来。酒吧里的民谣仍在唱,周围却似乎多了很多目光。听到几个人快步赶来的声音,余光里也看到有人向我走近,应该是服务生。
果然我就听到服务生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what’s happening,sir?”
那两个人似乎不太会说英语,一个跟对方说“啊没事没事我们闹着玩”,另一个在我身后的又伸手来抓我胳膊提我起来。刚要嫌恶地甩开他,就听到他怪叫了一声:“啊啊干什么你?”
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发生了什么,就先听到头顶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冷淡而低沉:“别碰她,滚出去。”
我一下就愣住了,甚至连抬头的动作都停在一半,耳边听到气焰嚣张的争吵声:“说什么呢你?叫谁滚?”
另外一个粗厚肃厉的男声响了起来,说着英语请那两个男的离开,应该是安保人员。
那两个人又跟对方言语不通地争辩了几句,吵吵嚷嚷的,最后还是没办法地走了。
我坐在地上,低着头捏了捏脚踝,觉得应该没有崴到,就想撑着地面起来。但是还没有起来,刚才声音的主人就已经蹲了下来,侧脸在半明亮半黑暗的光线中棱角分明,察看了一下伤口,又转过脸来看我:“能不能起来?”
我没有回答,抬眼看了看他,仍有些茫然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衍垂下眼睛,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来找你。”
我一时做不出回应,他又等了两秒,直接伸出手,一手托在我背上,一手从我膝盖下方穿过。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哦,没、没事,我可以走。”他就只是把我抱出那一片碎玻璃渣的范围,然后把我放了下来,扶着我胳膊,又跟一旁一直等在旁边的服务生说了两句英语,我没太注意听,隐约是让人拿棉签和消毒水到他房间。
秦衍就住在酒店主楼,从酒吧出来到坐电梯上到他房间,总共才花了三分钟。说起来,我完全可以在半路离开,只是当时脑海似乎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我记得我只是在心里算着,从T市回来,我已经有49天没有见到他了。
再回过神的时候,是伤口沾到酒精疼得,我“咝”了声缩了一下,听到秦衍说:“稍微忍一忍。”
我只好噤声,冰凉的酒精很轻地摩擦着小腿,除了痛,还稍微有一点痒。我左右环顾着四周转移注意力,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的阅读灯,暖光形成的淡淡光晕肉眼可见,眼前是窗外的树影婆娑,耳边是海潮的起起落落。
直到他动作停下,我才低下头,看着秦衍蹲坐在地上收拾东西。他来之前应该刚剪了头发,从这个角度,我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还有微微抿起来的唇角。这一切都仿佛今天我梦里的场景,我本想伸手去碰一碰他的耳鬓,可是我又怕一碰到他梦就醒了。
过了片刻,秦衍把装着废弃棉签的纸袋抬手一扔,扔进了一米外的废纸篓。然后抬起眼睛看我,我和他默默对视了一会,忽然想起刚才在楼下酒吧里的话题,我说:“哦,对了…你怎么会来这找我?”
他安静了两秒,平静地说:“你当时让秦朔转告我的是,你要休息,让我不要去打扰你。可是你现在出来旅游,那我想你应该是休息够了,所以就来找你。”
我想起那天的事情,迟疑了一会,小声地道:“那你找我干什么,我又没有欠你钱。”
他却眨了下眼睛,说:“谁说你没有欠我钱?”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话:“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秦衍看了我一阵,没什么表情地说:“好,那我们就来算算账。”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听见他说:“去年我问你要不要嫁给我,我当时说了,你可以考虑清楚再答复我,你考虑了一晚,然后发了条短信给我说你愿意,短信证据我现在还留着,按道理说,这是我们达成了一个契约。结果现在你又不嫁了,你们家也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就直接昭告天下。荞荞,这是你单方面违约,我当然可以索赔。”
他话音落下,我像个呆子一样傻了半天,半晌,抽了抽嘴角:“你在逗我吗?”
秦衍肃然道:“没有。”
我无语了很久,皱着眉来:“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是为了你好才不和你结婚的,你还要我赔你?再说…如果非要追究起来,也是你违约在前啊,我当然可以单方面解除婚约了。”
他却好像怔了一下,微微挑了挑眉:“为我好?”又顿了一秒,“我违约在前?”摇了摇头:“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你给我解释一下。”
我忍了一下,有点受不了他那副无辜的样子,脱口而出生气地说:“那时候你瞒着我去找岑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喜欢别人本来也没什么,只是都要结婚了,你还做这种背叛的事情,你把婚姻当什么了?你还敢说你没违约?”
我一口气说完,秦衍却没有半点回应,只是微微蹙眉,默不作声地看着我,晌久,说:“是因为这个?”
我抿了抿嘴巴,把头偏到一边,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都已经过去的事情,还要拿出来自取其辱。可过了好几秒,我居然听到秦衍笑了两声。我顿时又把脸转回来看着他,本想问问他有什么好笑的,就已经听他开口道:“我是二十三岁认识的岑珈,是家里介绍的。我跟她交往了两年,然后才订婚。”
我说:“…你不用告诉我,我没兴趣知道。”
他却没有理会我,继续说:“可是后来我没有和她结婚,她出了些事情,说起来,这里面有我一些责任。”
我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说:“…”
他又道:“我一直想补偿她,但补偿的内容不包括我会娶她,我现在没办法和她一起生活,我对她从来也没有你误解的那种感情。”
“…”我又把眼珠慢慢从天花板上转下来,垂眼看着他,秦衍也看着我,静了好几秒,他说:“还有什么问题?”
我沉默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我觉得我有些明白了,就像他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些话一样,秦衍或许从来没喜欢过谁,不论是跟谁的婚约,都不过是他理性思考后的产物。
闭了闭眼睛,我又想,其实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不论他喜不喜欢岑珈,或者喜不喜欢我,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只是我搞不懂,秦衍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跑过来跟我说什么索赔的事情,难道他们家最近做生意破产了,给了他那么大的压力?
我睁开眼睛,没力气地说:“算了,就当是我违约吧。你要索赔可以,不就是点礼金么,我双倍赔给你。”
秦衍却沉默了几秒,压了压嘴角:“荞荞,你知不知道当时秦家给了你们家多少好处,双倍?你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
我想了想,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家那时候凭关系帮我家拿了块地嘛。那你想要多少,我去跟我爸爸商量。”
他却又蹙着眉安静地看了我好一阵子,摇了摇头:“我不要钱,我要合约继续履行。”
我反应了两秒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突然愣了下,有点张口结舌:“那、那不行,我不能和你结婚…”
幽静的灯光里,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为什么?”
我转眼看着别的地方,小声地说:“哪有什么为什么,我不喜欢你,不想和你…”
还没讲完就说不出话,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秦衍用手摁住了我下巴,舌尖伸进来左右上下扫了一圈,然后他松开我,与我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会下意识推开我,甚至生气,但你没有,说明你喜欢我。荞荞,这是弗洛伊德说的性本能。”
我惊愕地看着他,把脸从他手心里挣出来,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我是没有反应过来。”把右手架在身前握了握拳,“不信你再敢来非礼我一次试试,我一定打你!”
他安静了几秒,嗓音低哑得听不清:“那你打吧。”
说着他又起身,双手撑在我两侧的床边覆了上来,我这次总算有些心理准备,一扭头往左偏,他却又很快追过来,突然咬了我一下,我一吃痛,他便顺势侵了进来。我也想以牙还牙地咬他,可是嘴里被他压迫得完全使不上力,只好抓住他衣领往外推,死活没有推开,反倒被他双手环住腰从椅子上捞了起来。又用力辗转了好一会,他退出来,好像很轻地笑了一下,然后辗转着用气音说:“怎么不打我?”
我睁大眼睛瞪着他,又忍了几秒,终于一咬牙攥紧拳一拳挥在了他脸上。
秦衍闷哼了一声,束在我身上的力道也顿时松开了。他领口凌乱,蹙眉闭着眼睛,我有点慌乱地说:“你你你你是咎由自取,我我我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说着从他身边窜过飞快地往外跑,一开门,“砰”地一下撞到推着清洁车的服务生,她惊愕地看着我,愣了两秒说:“Miss, can I help you?”
身后秦衍低声笑了出来,我也不敢回头看他,连说了几声“NoNoNoNoNo”就赶紧跑了。
一路飞奔着跑出酒店主楼,跳上门口的一辆电瓶车,回到自己那栋别墅的房间里,坐在床边,我才发觉自己在大口喘气,胸口很闷,心脏也在狂跳,在床边坐了好一阵,却一直没有平复下来。我只好又去找水和药,吞下去后靠着床在地上又坐了一刻钟,抓着水杯的手才逐渐没有晃动得那么厉害。
口袋里的手机这时震了一下,我睁开眼睛,一手轻轻捶着胸口,一手拿出手机来看,是秦衍发来的一条短信:“出来,我在酒店无边泳池旁边的凉亭等你。”
看着那十几个字足足有三分钟,我慢慢把手机放下,看着眼前昏黑虚无的空气,呆滞了十来秒,又转头看了看那满满一箱子的药。心里似乎一下就冷静下来,我忽然清醒地想起,从我住的这个半山别墅要去到他说的那个凉亭,还要路过几个陡而狭窄的上坡下坡,那里电瓶车过不去,而以我现在的体力,也根本没办法走过去。
又坐在地上发了很久的呆,我拿起手机,给他回了一条信息:“你不用等了,我不会去。”
看着它已经发送成功,我顿了一下,又编辑了一句话:“我真的一点都不再喜欢你,也不想再被你纠缠。秦衍,我不想和你撕破脸,但愿你有自知之明,懂得好聚好散的道理。”
编辑好后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摁了发送。手上仍有些发颤,我把手机丢到床上,抓着被单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很久,可是一直到屏幕暗下去,都没有短信再进来。
眼里忽然有一点发热,我把身子转回来靠着床深呼吸,抬起手来揉了揉眼角,又仰起头看着上空,天花板不知怎么变得非常地模糊,过了不知道多久,视线才逐渐清明。
我想,现在已经比原来好多了,或许再过不久,我就一点都不会难过了。
后来,又过了六天,我才从塞舌尔返程回家。
自然,在那晚之后,我也再没有在那个地方见过秦衍。
他是不是第二天就回去了,我不得而知,就记得那晚在他房间里,看见沙发上搭着他的外套。塞舌尔的天气不需要穿外套,但N市四月还有些凉,他那天应该是刚刚从N市过去。
但我想,就算是我这样不太在意脸面的人,收到那样的短信也会觉得羞辱难堪,更何况是秦衍,他有那么多的骄傲和尊严。
回家后到医院去复查,吃了一个月的药,情况还算稳定。但是医生听说我上个月出了趟远门,就叮嘱我这段时间好好呆在家休息,不能连续劳累,然后说了一大堆可怕的话,我只好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正好那段时间,合作的画廊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市里一个新的艺术区下个月开张,要办个挺隆重的开幕艺术展,画家协会也想找一些当代青年画家合作在里面办个画展,也可以展卖。我手头刚好有一幅差不多完成的画,就说等完成了给画廊送过去。
挂了电话我还联系了季行云,告诉了他这个消息,我记得他的脾气,怕他没什么兴趣专门为个画展画幅画,就说:“那艺术区造势挺久了,感觉影响力蛮大的,到时候应该会有很多人去看。虽然你已经是新生代画家里面超级有名气的了,但是也还是可以参加一下抬高身价啊,反正也没坏处。”
季行云听了,问我说:“有没有主题要求?”
我想了想,说:“没有吧,如果有画廊会告诉我的。”
他又思考了两秒,忽然笑了一声:“好,我参加。”
过了两周我便把完成的那幅画给了画廊,他们和承办方直接对接,也不用我操心什么。所以那之后我也没再关注这件事,直到又过去大半个月,我才想起来再过几天画展就要结束了,而我自己还没去看过。于是当天下午睡醒了午觉起来,我就去了那个艺术区。
六月初的太阳已经很刺眼,从车上下来,我在园区里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后来看到一个流水一样灵动的建筑。记得画廊给过我一份园区的宣传册,画展应该就是这栋书画馆楼里办。
从下方淌着水的石板桥上穿到对面,书画馆周围绿树成荫,一下就凉快下来。我把墨镜往上推,今天是周末,来这儿玩的人挺多的,看完画展的人也从楼里一波波涌出来。我逆着人流走进去,看见有个人不经意地看了我两眼,然后突然停了停,拉了拉她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她旁边的人也很快转眼来看我,然后睁大了眼睛。
我有些莫名其妙,在原地站定了一下,过了几秒,又有个路过的人跟她们是一样的反应。我更觉得奇怪,往前走了几步,在看到第三个人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的时候,我把他拦住,说:“不好意思先生,请问我脸上有虫吗?”
他愣了下,说:“呃,没有啊…”
我困惑地道:“那你看我干什么?”
他又顿了顿,忽然笑了一下:“你好看啊。”
我搞不懂这是什么玩笑话,他又有些戏谑着道:“小姐,你身材不错嘛。”
说完那人就走了,我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服,还是没什么头绪。
走进书画馆里,四周猎奇的目光更甚。我不由得从包里掏出化妆镜,认真看看是不是我今天的妆画得太像唱戏的了,可是也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我也有想过是不是把墨镜重新放下来,可是觉得在这不算明亮的展厅内那样就像个盲人,只好忍着注目和疑惑开始沿着墙看过去,想赶紧看完一圈就走。
画展一共两层,在一楼没有看到我的画,我就走楼梯到二楼。刚走上最后一个台阶,看见正前方二十米外围了一小拨人。我抬眼看,他们面前那幅画挺大的,一眼望过去比其他参展的画都大得多,高约莫有一米九。但今天我没戴隐形眼镜,看得不是那么清。
下意识地往人群的方向走,刚走了十步,脚下逐渐有些迟缓,等走到那幅画前,我已经完全呆住了。
画前的一个观众回过身打算离开,看到我,轻轻“嗯?”了一声,旁边的人听到他的声音,接二连三地也都慢慢回过头来,静了片刻,有人噤声,有人嘘声,还有小姑娘用羡慕的口吻对我说:“你男朋友好浪漫啊小姐。”我也无暇顾及他们的目光,只是抬头怔愣地看着墙上的自己。
这画的是在塞舌尔那天的日出,淡紫中隐藏着橘红的背景,在世界尽头的海上,苍穹下铺洒了第一缕天光。画中似乎还有一丝风,因为我身上那件薄纱一样的外衣衣角有些轻飘起来,还有那么一络头发飞舞着夹在我唇角边。
画的名字叫《日出》,可它却不算是一副风景画,起码连朝阳的影子都没有,整个构图更像是个人物画。我看了很久,觉得似乎有些不认识画上的自己,起码眼神和微笑都是我陌生的。但不论怎么说,这么美一幅画,我好像一下又回忆起那天心底被海风轻轻拂动的感觉,就仿佛画面上那涟漪起伏的海面。
周围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忽然回过神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我拿出手机,犹豫着是不是给季行云打个电话,但又不太知道打了电话要说什么。听见身后有又游客的脚步声渐近地走过来,我想了想,把手机调成了拍摄状态,对着墙上的画横着竖着拍了几张,毕竟第一次有人把我画这么好看,留点纪念也是应该的。
拍完之后,我把手机装回口袋,想着还是离开吧,总被人当猴看,感觉有些尴尬。
就在转身的同时,听到背后有个声音冷淡地说:“画展上不能拍照,你不知道?”
我的动作一下有点僵硬,脚下也停住,顿了两秒,转过头抬起眼睛。
后斜方两步的地方,秦衍双手插在口袋里,眯着眼睛看着墙上的画,过了好几秒,他忽然冷笑了一声:“这样的示爱方式也够独特的,你怎么不干脆脱光了给他画,让全世界都看看。”
我愣了两秒,惊愕地说:“你胡说什么啊?!”
他连头都没有回,又盯着画轻笑了一声:“不过你身材有这么好,我怎么不知道?难道他是靠想象画出来的,那他以后肯定要失望。”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咬了咬牙,想骂他,一时又骂不出来。转头又看了看墙上的画,当时不过是为了怕要下水在里面穿了泳衣,我本来觉得也没有什么,但被他这么刻薄地一说,竟忽然有一点莫名其妙的羞耻感,耳根也开始发烫。我一下没忍住,生气地说:“怎么画的关你什么事啊,你算什么?你能——你能知道什么?!”
秦衍把脸转了过来,一脸漠然地看着我,我又说:“你都叫你不要再缠着我了,你怎么还跟踪我到这来啊?你简直…”顿了一下,“简直死皮赖脸!”
他唇角压了压:“我跟踪你?”轻哼了一声:“这展览不收门票,所有人都能来看,我不能看?”
我看着他冷笑了声:“你找什么借口?你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懂什么艺术?”
他唇边又动了动,却没说话,冷漠而犀利地看了我半晌。我抓着裙边其实有些心悸,刚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却没想到秦衍直接转身走了。
我在原地自己气了半天,过了好一会,窗边透进来的光线都有些暗了,才想起来要离开。气冲冲地下楼出去,没想到一出大门,又碰到一个熟人。秦朔在和一个看起来是场馆的工作人员说话,一抬眼就看到我。我给他甩了个白眼,径直走过去,刚跟他们擦身而过了几步,就被秦朔拉着拽回去:“哎哎哎,你什么意思?”
我回过头,不耐烦地挣开他的手说:“你干什么啊?别拽我!”
秦朔愣了一下,跟旁边的人挥了挥手,那个工作人员就离开了,他看着我干笑了下:“怎么了你,吃炸药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我看到你们就烦行不行?”
他更愣了,说:“我们?谁们?我跟刚才那女的?”
我说:“…”
他看我翻白眼,又皱着眉想了想,恍然笑了一下:“哦,我知道了,你不小心见到秦衍了?”
我瞪着他说:“什么不小心,你们就是蓄意的!”
他又顿了下,过了两秒,咝了声笑说:“他蓄不蓄意我不知道,但你别冤枉我,我可真不是大老远地来这就为了看你一眼啊,这艺术区是秦家的项目,我是来办正经事的。”
这回轮到我愣了愣,静了会,将信将疑地说:“我怎么没听说这是你们家项目,到处也没看见你们的标志啊?”要早知道我才不来。
秦朔解释道:“这是跟中源集团合作的项目,打着他们的旗号,其实是我们出的钱。”又看我一眼,“哎呀,这些事你不懂。”
我也没兴趣懂,偏过脸去,忽然想起秦衍刚才看我的眼神挺复杂的,我现在反应过来,他是在嘲笑我自作多情。心里一下更加憋闷,秦朔又说:“欸,对了,我还没进去看过呢,你参加这回的画展了吗?”
我随便应了声,他又道:“这样啊,那我必须得给你走后门啊,放心吧,前五里面肯定有你,虽然奖金也不算多,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