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说,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
顾林昔因为一些公事要去出差,去得不算远,东部沿海的一个繁华城市,他说开春的时候那边天气很舒服,想要顺便带我一起去旅游,我说我单位忙得根本走不开,再说他这样影响也不好,所以就没有答应。他临行前的那天晚上,我帮他把衬衫西裤外套一件一件慢慢地折好装好,又反复地清点了一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漏的。他从洗澡间里出来,看到我竟然还蹲在行李箱前面,就走过来一把把我捞到床上:“都收了一个小时了还在收,不就去五天么,拿个袋子随便装两件衣服都够了。”
他身上有清淡好闻的香气,我把他拉到自己眼前一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微地笑一下:“话不是这么讲的,你毕竟也是有身份的人,不论什么场合,都总要体面一点。”
他也低下头来抿着唇角笑:“真是贤内助…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真的不想跟我去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订机票。”
我犹豫了半分钟,还是微微地摇摇头:“那个地方,我也不是没有去过。你还是自己去吧,好好工作,好好玩。”
他笑着叹了口气,有一些失望的表情:“好吧…那既然你去过,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推荐我去的?”
我又看着他静了一阵,说:“当地有一个城隍庙,很出名的,你可以去转转。跟别的城隍庙比起来,它倒也没有什么太特别,不过它里面有副对联,写得很好。每次我觉得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都会想一想,就活得下去了。”
他眯起眼睛来:“这么夸张?”清澈温柔的眼睛又看着我几秒,拖了拖声调:“好~你叫我看的我怎么敢不看…不过,等我回来以后,我们就去把该办的事办了吧。”
我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他开心地笑起来,笑得都咧开了嘴角,啄了下我的鼻尖,抚在我腰间的手从衣摆下慢慢钻进来:“离别礼物?”
我又点点头,说:“好,轻一点。”
顾林昔离开的第一天,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床头放了个丝绒盒子,我打开来默默地看了很久,但是我对钻石没什么研究,所以也看不出那是几克拉,最后还是把它端端正正地放回了原处。洗漱收拾好之后,我换了身衣服,去了一趟医院。
他离开的第二天,我去单位办离职,单位的同事都调侃我是不是要嫁入豪门了,还说好歹做了一年多的同事,结婚的时候不要忘记请她们吃喜糖。我说我如果嫁入豪门一定不会忘记她们,她们就眼含热泪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欢送我。
他离开的第三天,我去了一趟陵园,祭拜了一下我的父母。
第四天的时候,我找到我现在自己住的房子的房东张姐,告诉她我要退租,不过事发突然,为了补偿她,剩下半个月的租金和押金可以不退给我。张姐问我是要搬家还是要远行,我想了下,说:“远行。”
第五天,我在顾林昔家里收拾东西,差不多收拾完的时候,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我就靠着床坐在地上听他说。他在电话那边问我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又说天气还有些凉,春捂秋冻,叫我不要减衣,免得着凉。我一一地答应下来,安静好一阵,他又低低地问:“阿琰,想不想我?”
我在这边轻轻点头,有些忍不住哽咽:“想,我很想你。”
他欣慰地笑了下:“那明天早上要不要来机场接我?”
我沉默很久,用力压了压喉咙里的气息:“不了,会有人去接你的,我又不太会开车。”
他又静了几秒,温柔地道:“那好,明天见。”
我捂紧嘴巴,很轻地说:“再见。”
当晚我回到自己家里,很早就躺下,一觉睡到第二天快中午。我做了一整晚的噩梦,全身都累得疲软无力。我起来之后,看了看手机,没有任何的电话短信。我慢慢洗漱,换衣服,然后到楼下的沙县小吃里打包了一份馄饨面。上楼回到家里,刚刚在餐桌前坐下,手机就在口袋里震了起来。
我拿出手机,看着那个号码,很久才接起。听到那边的人说:“开电视,看当地新闻。”
我依言打开电视机,有些发颤地拿起遥控器调到当地台,脑海里嗡嗡一片,主持人说的每句话我都听不清,但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电视下方那个巨大的字幕,它在一秒之内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知名企业家顾某某因涉嫌受贿,洗钱及巨额商业欺诈等罪名被刑事拘留。
盯着屏幕静了很久,我听见自己发哑干涩的声音:“叔叔果然厉害,不但说是哪天就是哪天,还加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于有霖在电话那边哈哈大笑:“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两个月就收网了,哪还能让他那么舒服地过年。光是你给我的那些,最多也就判他个三年五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真的没拿到更多的还是拿到了但是心软不给我,不过你放心,加上我送给他的那些,数罪并罚,起码也够判他个十几二十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恭喜你啊,终于大仇得报了。”
我咬紧牙关很久:“也恭喜叔叔…”闭了闭眼睛,“从今以后,我不欠你什么了。”
“哈哈,什么欠不欠的,我们是什么关系?盟友啊!你放心,这事能办成,你的功劳最大,我不会少了你的,这两天我就给你户头上打钱。”
我说:“我不要,以后也请再不要联系我。”
说着我就把电话摁断,回到餐桌前,接着埋头吃馄饨,吃了两口,胸腔中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我猛地推开桌子,冲到洗手间在厕所前狂吐起来。吐了有足足五分钟,我走到洗手台前漱口洗脸,终于清醒之后,回到房间里,再没有胃口吃东西,就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行李。
张爱玲曾说,因为一个人,爱恨一座城。
但不管爱还是恨,我都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没错,这是一篇复仇文…
第三十四章
这个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我住了有四五年了,从毕业到现在,不收拾也不觉得东西有多少,一收起来才发现零零碎碎的东西怎么收都收不完,想要全部带走,更是不可能。我还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了一直留存下来的我小时候的一些照片,当年没有过塑,如今全部氧化发黄了,摸着手感有些粗糙,还有些模模糊糊的。已经有多年不敢看这些照片,我看着照片上的我爸爸和我妈妈,想象如果如今他们还在世的话会是什么样子。我爸对着我的时候总是在笑,他眼角一定会有许多皱纹,而我妈呢,我小时候她不喜欢我,但如果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再说我丑得不像她亲生的了吧。
才收到一半便觉得有些累,喘气都喘不太上来,我坐到床边躺下去,开始想收拾好东西之后我要去哪里。长久以来,截止到眼下的每一步,我都计划得很好,但再往后要怎么样,却从来没有过打算。或许我可以找个东南沿海温暖的小城市,用原来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又或许我还是可以继续一直当叶琰,找个临近的城市或乡镇呆个几年,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回来。毕竟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在最熬不过去的时候都没有离开过,我不想走。
闭上眼睛把眼睛里的液体挤出去,胸腔里除了阵痛,还有很深的茫然。那么长的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终于等来今天的结果,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没有丝毫的充实和满足,那里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而黑暗的空洞,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虚空和孤独。
不知不觉地我又陷入了睡眠,直到不知什么时候敲门声把我吵醒,我想起张姐说了她今天来跟我交接水电钥匙之类的东西,就起身去开门,却不想门外站着的是两个男人,我看到他们身上的公安制服,愣了一下。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人开口道:“是叶小姐吗?”
我看了他们几眼,定了定神:“我是,请问有事吗?”
另外一个年轻一点的人说:“你认识顾林昔吧,他被刑拘了你知道吗?”
我又顿了顿:“刚才看电视知道了。”
他继续问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什么关系?就普通的男女关系。”
“叶小姐,我们是警察,是来调查的,不是来跟你扯谎聊天的。你跟他要是普通的关系,我就把头塞进你们家马桶里。”年轻的那个人有些咄咄逼人,又探着脑袋往房子里张望一眼,“哟,在收拾东西啊?打算干嘛去啊?”
我也回头看了看,静了几秒,回过头来谄媚地笑了笑:“大扫除而已…我刚才不是想瞒你们,也瞒不了你们,我跟顾林昔同居过,说直白点,我是他情妇。这个不光彩,也不道德,所以我不想说,但是也不至于违法犯罪吧?”
年长的警察说道:“你跟他同居过,那很多他的事情你应该都清楚了,是不是可以请你回公安局协助配合我们调查?”
我说:“你们搞错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跟他的关系就是他给我买东西,我陪他上床。你们不会从来不看电视吧?他身边像我这样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个,他生意上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是他的同谋。”
年长的警察蹙眉道:“所以我们才觉得奇怪,既然有这么多个,怎么他就指名要见你一个,家人也不通知,律师也不忙着找?”
我滞住几秒,故作无奈地苦笑了下:“该不会是他想找个陪葬的吧?警察同志,你们是人民公仆,请一定要明察秋毫。”
年轻的警察不耐烦地道:“我们这不就是在查着呢吗?怎么样,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握住门的手紧了紧:“可不可以不去?”
“你以为我们是来请你去吃饭啊?再说了,一夜夫妻百夜恩啊,人家进局子了都还惦着你,你倒是挺绝情,我都替他不值了。”年轻的那个警察盛气凌人,又眯了眯眼睛狐疑地道:“还是说…你跟他其实关系不大好,有什么恩怨吗?”
我终于有些烦躁:“两位大哥,就算是夫妻同林鸟,大难临头也各自跑,更何况我连个名分都没有,我犯得着这个时候去跟他演同生共死伉俪情深么?”
他们沉默地看着我,安静很久,我低了低头,叹了口气:“好吧,我跟你们去。”
一路无话,到了拘留所录口供,无论他们问什么,我都答不知道,没听说过。问了快半个小时,他们没有证据,见也问不出什么,方才那个年轻的警察就把我带到另一个空阔的办公室,我说:“我还不能走吗?”
他用眼角扫我一眼:“劳您大驾再等一下,顾林昔说要见你。”
我在原地僵僵地站了很久,慢慢在桌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本以为昨天同他说了再见,就是再也不见,却不想还是他说的明天见更应验一些。也罢,我想,让他死个明白,就算是我最后的仁慈。
我暗暗地深呼吸,还未等完全归于平静,身后便有声音响起来。我背对着门,没有回头看,却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从容而平静:“可不可以暂时把手铐解一下?让我跟我太太说几句话。”听见清脆的镣铐声,然后是他语带笑意:“谢谢,麻烦了。”
眼眶里突然有一点暖意,我及时打住,眼角的余光出现一个身影,再抬起头时,顾林昔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唇角温柔地弯着,眼里也没有任何一点的疲惫和颓然,好像我跟他见面的这里不是冷冰冰的拘留所,而不过是在家里的书房,他工作得累了,便会笑眯眯地温声叫我:“阿琰,来这里。”
他微笑地看着我,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话,我抢在他的前面,听见自己的声音:“不要叫我太太,我不是你太太。”
“迟早都要是的,不都答应我了么?”他勾着唇身子往前倾了一点,手放到桌面上,似乎是想要来握我的手。我连忙把手收回来,平静地看着他:“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从来都是你自说自话,你回忆一下?”
他嘴边的笑容滞了滞,静了几秒,又努力地抿了抿,语调低柔地安抚:“阿琰,你不用害怕,也不要担心,最多三天我就能出去了…我不会有事的,更不会拖累你。”
我咬住嘴巴,半晌,听见自己更加冷漠的声音:“我为什么要担心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有今天,都是罪有应得。”
顾林昔看着我,唇边的弧度终于渐渐消失,静默了很久,有些微哑的声音:“你真的这么恨我?”
我冷哼着道:“我有多恨你,绝对不是你能想象。我恨不得你死,这次就算你死不了,也要在监狱里呆半辈子。”
他轻声地道:“那为什么还要哭呢?”
“哈,还不许我流下激动的眼泪吗?”我咬紧牙关冷笑起来,他终于说不出话,愈渐模糊的视线中,我依稀看见对面的人艰难地吞咽,眼眶也隐隐发红,放在桌面上的手有些微颤抖。不动声色把手放回到了桌子下面,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良久,又轻轻地道:“善报,恶报,循环报,迟报,早报,如何不报…你想让我在城隍庙里看的对联,是这个么?”
我闭紧嘴巴瞪大眼睛泠然地看着他,生怕再说一个字呜咽声便会决堤而出,他静静地再看了我片刻,最后终于慢慢站起身,再不发一词地朝门口方向走去。我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从眼角边落下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顿了顿,他嘶哑的声音缓缓地,低沉地道:
“你是不是想我还你一条命…阿沅?”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高考第一天,希望小盆友们都顺利。
另,沅,音yuan。
第三十五章
从看守所里出来的时候,门口正好停住一辆车,萧邵和一个眼生的女人从车里下来,目光双双定格在我身上。我垂下头,想要径自快步离开,却在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萧邵的脚步停下:“这不是方小姐么?”
我猛地刹住,惊愕地抬起头,他又指着我对身边的女人笑道:“Rosalind,你看看,这就是顾林昔想了那么多年的姑娘。”
我的目光移过去,看了看那个戴着墨镜皮肤白皙的高挑女人,又回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萧邵的眼睛也隐在墨镜之后,我看不见,只看见他挑起一边的嘴角笑:“我早就告诫过他了,方小姐你是个天生的演员,可惜啊,他不信。”
我沉寂几秒,平静地道:“萧先生,你过奖了。”
“好说…”他笑出声来,摘掉墨镜,冷得像冰一样的眼睛看着我:“所以说我不喜欢心眼太多的女孩子,一点都不可爱,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看上了你什么,固执得连命都不要了。”
我继续沉默,萧邵又眯了眯眼睛:“本来嘛,你们小两口的恩恩怨怨,我管不着,也懒得管,但是要牵扯到我来配合调查,就不大好了。方小姐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这周围荷枪实弹的,你让我出入这种死刑犯呆的地方,我害怕啊。你说说,该怎么补偿我?”
我看着他道:“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萧先生你要是行得正坐得端,又怕什么呢?但要是你和顾林昔是一丘之貉,那谁都救不了你。”
他几乎笑不可遏:“真是让他把你给惯坏了,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你也就是第二个。说得真是好,但就不知道阿琰你这一年来过得怎么样,是日日担惊受怕,还是每天都很安生?”
我咬牙切齿,他却不等我回答,戴上眼镜径直走了。他身旁那个女人站在原地多看了我几眼,我撇开眼睛,大步离去。
回到家以后,我继续收拾东西。中途接到任静的电话,大概是她接到消息,打来问我情况,我没有告诉她太多,只说我没事,让她放心。
下午快五点,又有人来敲门。
我打开门时,门外的人有几分眼熟,我却又不认识,定睛多看了几眼,才反应过来她是两小时前我在看守所前见过的那个女人,只是她摘了墨镜,所以一时不好辨认。
她个子本就高挑,还穿了高跟鞋,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表情还算平静和善,她开口道:“方沅,方小姐,对吧?。”
我看着她,静了两秒,僵硬地道:“明知故问什么,有何贵干?”
她没有回答,浆果色的红唇动了动:“方小姐,刚才在看守所前我们见过。我姓唐,我跟顾林昔之前有过一段婚姻关系,我们能不能谈谈?”
我怔了怔,又回过神来:“我记得,但不管你是谁,我跟你都没什么好说的。”说着便想把门关上,她却及时抬手挡住:“不要这么大敌意,我不是萧邵,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冷冰冰地瞪着她,二话不说地还是想关上门,她却也用力抵住,僵持几秒,外面楼梯路过一个楼上的邻居伯伯,他提着菜篮子,有些奇怪地朝我们张望几眼,“小叶啊,有事吗?”
我顿了一会儿,只好探出脑袋笑笑,若无其事地道:“没事阿伯,我们闹着玩呢。”他噢了一声,表情仍是狐疑,我只好又侧身让开路,故作熟稔地对面前的人说:“进来吧,下次再放我鸽子,我就当没你这个朋友了。”
面前的人便走了进来,我把门关上,回过身,那女人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再侧过脸来,目光落在我身上:“你收拾东西,是要走了?”
我有些累,拉出旁边的一张餐椅,没好气地坐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看了我两秒,慢慢朝我走过来,也拖出一张椅子在我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举止气质都是天生的高贵优雅,明眸皓齿,风姿绰约,温柔又不失干练,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我在心里暗笑了声,难怪,如果我是顾林昔,比起我自己,或许当年我也会选择娶她。
她坐在我面前:“我开门见山地说吧,我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我冷笑了声:“唐小姐,你也看到了,我家徒四壁,没什么可以跟你换的。”
“话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她认真地看着我,压低声音,循循善诱地道:“你手里有多少底牌,请全部给我,价格都好商量。”
我笑了声:“是顾林昔告诉你,让你来的吗?”
她抿了抿唇,又摇了摇头:“刚才我们被请去问话,他没要求见我们,我们想见他,也不合规矩,费了很多心思才见到。不过见到了他也没跟我说什么,他跟萧邵打的那些哑谜,我听不懂。后来是萧邵告诉我的,他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
我又笑了声:“那是萧邵让你来的了,他那么不可一世,也有要求人的时候吗?”
她又摇了摇头:“他没有让我来,但他有他的办法,我有我的办法。萧邵手段暴戾,方小姐,你总不会想有人身危险。”
我看着她片刻,平静地道:“你在威胁我?你以为我怕?”
“没有,我只是在告诉你利害关系。我也不喜欢萧邵的作风,按他的方法,即便最后能没事,顾和顾氏的名声肯定也臭了,我不想看到那种结果。”
我静了很久,心里有一点异样的感觉,咽了咽唾沫,我说:“唐小姐,你只是顾林昔的前妻,这么护着他,有必要么?”
她愣了一下,失笑了声:“我跟他的婚姻,虽然有名无实,但他却帮过我很多,他有麻烦,就算是从道义上来说,我也该尽力帮他。再者,我也是顾氏的股东,他一出事,顾氏肯定要易主,对我的利益有损害,我不能坐视不管。”
“…什么?”我怔了怔,似乎有什么没有听清,她却接着道:“生意场上的确不是非黑即白,有很多灰色地带,打擦边球的事也很多。我跟顾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但人怎么样,我还是很清楚。这次这么严重,我很意外。”斟酌了一下,“老实说,方小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在里面动什么手脚,但你到底想要多少,你尽管开口,我不还价。”
我又静了阵,觉得很是荒唐可笑,我站起身冷笑着俯视她:“人心隔肚皮,唐小姐,你以为你又真正了解他多少?这些算什么,他最可憎的面目,你都没有看到过…你可以走了,我不要钱,我就是想看到他锒铛入狱,拿什么给我都不换。就算他让萧邵来对付我,我也不怕。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她抬起眼睛,有几分惊讶地看着我,静静坐着没动,我又道:“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她又坐了几秒,终于慢慢站起来,我走到门边打开门,她走过来,垂着眼睛又看了我几秒:“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恩怨情仇,但我听萧邵说,顾记挂了你很多年,你怎么忍心?”
气息略有颤抖,我看着她强忍着道:“你弄错了,萧邵也弄错了,他记挂的人不是我。”
说罢,我将她推出门外,用力关上门。我靠在门后慢慢往下滑,小腹似乎微有阵痛,记起医生告诫,不能过于劳累,也不能有剧烈的情绪波动。我连忙扶着墙,走到沙发边躺下去,手抚在肚子上,久久地深呼吸。
我看向窗外,窗外的晚霞漂浮而斑驳,让我想起最初的时候,我也曾经做过一场五彩斑斓的梦。那时候有个人把它打碎,她告诉我,如果我和她相比,她是一棵参天古木,我就是最无足轻重的一片叶,她是最明亮的太阳,我就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束光。她已经离开了很久,但只要如今我一站在镜子前面,那些经年累月的记忆又会像潮水一样蜂拥而至。白云苍狗,时过境迁,当年她豁出命去保护的那个人,如今却要被我亲手送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