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儿似乎没听见有人叫他,依旧专心致志地瞧着池子。俞淑君有些尴尬,忙解释道:“我这弟弟就是个据了嘴的闷葫芦,妹妹别见怪。”
薛锦颜只觉得安哥儿这种状态太亲切太熟悉了,不由地低头瞧了瞧牵着自己手的胖豆丁,“其实阿绣也不怎么爱说话,我也习惯了。”
薛锦绣再次躺着也中枪,哦不…这次是站着中枪。
这次,池子旁的安哥儿突然抬起头,眨着一双水汪汪又无辜的大眼睛朝俞淑君望去,不自觉地还歪了歪脑袋愣了会儿。终于拍了拍衣裳,慢腾腾地走过来,又慢腾腾地问道:“阿姐,你叫我?”
薛锦绣默默抓狂:喂!豆丁!你的反射弧到底是有多长啊!!!!等他从池子边走到这里又等他说完那句话,差不多花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好么!换算成大家能够理解的,五十步的距离这位豆丁竟然走了快五分钟啊!!阿颜姐,你到底是习惯了哪一点啊!
两位姐姐辈的倒是都意外的有耐性,俞淑君微微弯下腰,细语柔声地对着安哥儿说:“阿姐今日给你带了一个小妹妹来,你陪她玩好不好?”
薛锦绣:……………别介啊!俞姐姐,我跟你没仇啊!
不待她有所反抗,薛锦颜已经代她回道:“这主意好,阿绣在府里时也没遇上个年岁差不多的。”
薛锦绣愤恨地看着她们二人:喂,这么快就要把我给支开,二位姐姐,你们之间真的是十分纯洁的友谊么,我很怀疑呀!
“就算玩儿也吃了茶点再说吧,上次去你哪儿品了好茶,这次我请你来吃我这儿的茶点,看看与你府上的如何?”俞淑君到不急着让两个豆丁离开,一同带进了屋里。
四人围坐在桌前,薛锦绣正巧和安哥儿面对面坐着,想着是到别人家来做客,薛锦绣还是有礼貌地冲着安哥儿笑了笑,谁料这位大哥压根就没注意她,自从进了屋,就一直低头玩着手里的玉石做的小球。
薛锦绣僵硬地收回笑容——熊孩子太不可爱了!她果然还是喜欢萝莉款的!嗷嗷嗷~
这屋旁正种着茉莉,如今九月正是茉莉花开时,俞淑君的屋中的花瓶里也插着几株,花香淡淡萦绕在四周,花瓣小巧洁白。花旁的书桌上正铺着几张宣纸,远远看起,也能大约看到宣纸上隐隐勾勒着花瓣的模样。
薛锦颜感叹道:“姐姐真悠闲,屋外花香,屋里墨香,闲时看书作画,过的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俞淑君正在品茶,听她这话,不由问道:“妹妹哪儿布置的可比我这里精致多了,书也多,想来妹妹若要习画,还不容易?”
薛锦颜浅浅点头,不置可否。
——学管家,练规矩,诗书女红…这些其实都是孔氏要求的,为的就是以后能结到一门好的亲事,成为薛府的助力。读书识字不过是为了方便看账本罢了,女红刺绣是为的出门子后讨好相公婆婆。而琴画这种技艺在孔氏看来都是下贱女子才会学的,薛府的姑娘,只需略知就可,若醉心于此,又会招来教导妈妈们的训斥。
俞淑君见她情绪好像突然低落了些,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什么,突然听到屋檐下一声鸟叫,顿时道:“我最近新得了一只八哥,听人说它还会学人说话呢,一同瞧瞧去?”
薛锦颜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了,连忙打起了精神,“姐姐都教它说了些什么?”
“嗯…它笨得很,怎么教都不会,我想怕不是被骗了,妹妹今日来,也好帮我一起瞧瞧。”
说着,便起身去了后屋回廊。
这那姐俩聊得热闹,反正知道有丫鬟妈妈跟着,便放心地走在前面。俩豆丁跟在他们身后,隔着些距离,薛锦绣默默无语地再瞧了瞧安哥儿,这哥儿们还在玩手里的小球…
薛锦绣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成年人,要负起照顾小朋友的责任。想了想,便开口道:“我叫阿绣,你手里的小球真好看。”
安哥儿:…
薛锦绣:“嗯…方才你在池子旁,听俞姐姐说你家池子里也养了鱼,你也喜欢喂鱼么?”
安哥儿:…
一旁的丫鬟眼见气氛要冷了下来,连忙道:“六小姐莫怪,咱们安哥儿本来就是个闷性子,有时候一天也说不上几句的。”
薛锦绣无语凝咽,偏过头,轻声嘀咕了一声:“好歹吱一声嘛。”
安哥儿默默抬起头瞧了她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吱…”
薛锦绣想,她和俞瑞安小朋友的第一次会晤,被这声“吱”,真是“吱”的荡气回肠,刻骨铭心。
27二七章 礼物
安哥儿反而毫不在意,依旧是自顾玩着。二人走到回廊处,薛锦绣想喊他一道过去看看檐下的八哥,谁料安哥儿已经坐到一侧的木栏上,一步也不肯多走了。薛锦绣摇摇头,心道这位小公子还真是个闷性子,便也不去打搅。
屋檐下,一只黄嘴通体黑羽的八哥正在笼子里,俞淑君命人将笼子取下放置跟前,手里捻着一粒小米,一劲儿逗它:“快说吉祥如意,吉祥如意。”
那只八哥却毫不理会,歪着脑袋自顾梳理羽毛,过了会儿干脆啄一旁的小水碗,俞淑君与它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也不得其法。薛锦颜笑说:“它一句没说,你倒是对着这鸟儿说了几百声的吉祥如意了。”
俞淑君瘪瘪嘴:“哪有那么多!好心带你来看热闹,你又取笑我。”
薛锦颜仔细瞧了那只八哥,想了一会儿,回忆道:“我听人说要让八哥说话得经常有人在它跟前念叨那几句才好,想来八哥才来姐姐这儿不久,以后每日清晨,晌午,傍晚让丫鬟来这里说几句,这八哥应该就会说话了。”
“你这法子好。”俞淑君让人将鸟笼又挂回去,回头对薛锦颜道,“等会儿我就去找个嘴甜的丫鬟来。”说着,万分惆怅的模样叹了声,“哎,就是一点,恐怕我这辈子听得吉祥话都没这鸟多,真真可惜啊。”
薛锦颜一愣,继而脸腾的红起来,低着头,小声道:“明明就是俞姐姐取笑我,偏总说我嘴皮子厉害。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俞淑君掩嘴笑的厉害,肩膀一抖一抖的,还努力做到大家闺秀,克制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结果更加抖的厉害。薛锦颜本是假意生气,见她这般克制颇有些滑稽,也跟着笑起来。
薛锦绣走来的时候见这二人笑的乐不可支实在有些莫名,隐隐约约闻到一丝桂花香,不由叹道:“好香啊…俞姐姐家里可是种了桂花树?”
俞淑君擦着眼角笑出的泪,点头道:“是啊,舅妈喜欢桂花,府里其他的景致也算平常,但这桂花倒是一景儿。”
薛锦颜道:“那咱们赶紧去看看。”
俞淑君向不远处的丫鬟招了招手,命她备上一盒桂花糕,再带上一壶桂花茶。不远处地安哥见亲姐姐要走了,也从木栏上跳下来跟着一起去。
薛锦颜:“咱们今儿托了俞姐姐的福,嗅桂花香,品桂花糕,喝桂花茶,正所谓一花三用。”
俞淑君大方道:“听妹妹这么说,改明儿我让她们琢磨一桌桂花宴,到时候妹妹可一定要来啊。”
“待你将园中桂花全摘了,这桂花宴吃的到吃不到倒还两说,就怕你被府里的妈妈罚了,到时候关在屋子里,哭着说‘呜呜,妈妈,我再也不敢随意摘花了。’”
俞淑君点着她的脑门笑:“你这猢狲,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许是离开了薛府,又许是俞淑君这般随意活泼的性子感染到了薛锦颜,她也微微松快了些,露出同龄人俏皮的笑意:“俞姐姐大度,一向都不与我这小女子计较的。”
到了丹桂园,青石子的路上已经飘落了一层鹅黄银白的桂花花瓣,树上的桂花小巧玲珑,这里不仅种着金桂和银桂,竟还嫁接着那原长在岩石缝里的岩桂。满园的桂花香。几人来的正巧,忽而刮起了一阵秋风,倒是惹来了一场桂花雨纷纷。
薛锦颜有些痴了,情不自禁道:“不是人间种,移从月里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俞淑君这样活泼的性子也跟着静了下来,闭着眼轻轻嗅着四周的花香。突然听到一丝木盒翻开的声音,睁开眼瞧去——安哥儿和阿秀早就双双坐在石桌上打开食盒吃点心了…
薛锦绣嚼着口里的桂花糕,心里默默道,不是她不懂得诗情画意,实在是看到眼前这小子吃的太香了,她也情不自禁地…
薛锦绣无奈揉着额角:“看来俞姐姐的点心比这院子里的桂花还要香。”
俞淑君走去,亲手拿了两块分别递给两个豆丁,感叹道:“自安哥儿来到长陵后,就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用过点心了。想来是因为今日阿颜妹妹和阿秀妹妹来,这园子里热闹许多,他心里也高兴。”
正吃着,薛锦绣突然想到那在府上,俞淑君埋怨自己父亲只顾着疼爱哥哥和弟弟,可如今一见,若真如俞淑君所言,既然俞父疼爱身为弟弟的安哥儿,怎么也将他送到别府寄居?莫不是俞淑君一家遇到了什么难处,才将一双亲生儿女送到长陵冯府来?
如此想想,薛锦绣大约也能明白安哥儿不喜欢说话的原因了。一个六岁大小孩子突然间就远离了疼爱自己的父母,的确会变得有些敏感脆弱。有的孩子会突然变得爱闹爱哭,安哥儿大约是选择沉默的那一类型吧。顿时,薛锦绣有些同情安哥儿了,顺带帮他倒了杯茶,免得他吃的太快噎着了。
安哥儿一愣,有些莫名地看着眼前多出来的茶杯,谨慎地瞧了眼对面的胖豆丁,圆圆的脸上挂着友好的笑意。安哥儿接过茶杯,又迅速低下头,继续玩手里的玉石球,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薛锦绣默默叹口气,真是可怜的娃娃…
俞淑君见众人兴致都好,便让丫鬟直接传午膳到丹桂园来用。用过膳,又喝了些茶,薛锦颜今日过的很是畅快。俞淑君送她回马车时,牵着她的手低声道:“姐姐知道妹妹府上规矩大,不过以后若有空,还是要常来姐姐这里走动走动才好。我来长陵这段日子,也只有妹妹这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薛锦颜也有些感触:“俞姐姐待我这样好,我定然会常来。改日定请俞姐姐到我那儿,虽无姐姐这边桂花飘香,倒也还有几处其他景致可看。”
宋妈妈见二人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走近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回了。”
薛锦颜依依不舍地道:“那我就告辞了。”说着,朝俞淑君微微欠身,俞淑君连忙避身回礼。
今日薛锦绣也过得很快活,这冯府虽不大,可却处处都透着一股过日子的舒坦劲儿,这里住的是活生生的人,不像薛府,住的都是活生生的规矩。宋妈妈正打算将她抱上马车,突然一个小豆丁窜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就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又哒哒地跑回俞淑君身后。薛锦绣低头看着手中物——玉石球。
俞淑君道:“安哥儿第一次见阿秀,算是见面礼吧,妹妹千万不要嫌弃。”
薛锦颜也瞧见了,不过是寻常富家小孩儿常见的玩意,也没放在心上,便让薛锦绣收了起来。想着下次安哥儿来薛府时再回一礼也就是了。
车夫扬起马鞭,马车辚辚而去。薛锦颜见薛锦绣还是一幅呆呆的模样,伸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头,笑道:“有人送礼你,高不高兴呀?”
薛锦绣哭笑不得的点点头——没想到安哥儿看着沉默不已,倒也是个不错的小屁孩。
俞淑君见马车走远,方才带着安哥儿回屋。路上也不由问道:“怎么突然想着将玉石球送给阿秀了?”
安哥儿一字一句道:“之前她给我倒茶了,阿娘说,来而不往非礼也。离家时我答应过娘亲,要听话的。”
听此言,俞淑君眼角酸酸的,“安哥儿是想阿娘了?”
“嗯。”安哥儿用力点头,又有些失落地抿抿嘴,“阿姐,你说爹爹会来接我们么?我想爹爹和阿娘了,还有大哥二哥。”
“会的。”俞淑君握着安哥儿的手不觉地用了用力,“会来接我们的!”
姐弟二人复又去给冯夫人请安,冯夫人知道今日俞淑君宴请薛家姐妹,便也没有来打扰,只嘱咐了府里要尽心招待客人。
俞淑君将今日事与冯氏一一说了,冯夫人弯起眼:“做得很好,淑君能如此周到待客,越发出落的像个大姑娘了,也不枉你母亲对你的教导。”
俞淑君忙道:“近日母亲可有书信来?”
冯夫人放下手中茶杯,也是一脸忧愁,轻轻摇头:“自六月后,便再无书信了。想来是路途遥遥,她那边不方便吧。”
俞淑君默默点头:“母亲身子不好,应该好生养着。”
突然,一道笑声打破了屋里的低落,只见一个锦衣少年快步走近来:“给母亲请安。咦,妹妹也在啊,安哥儿今日可还听话?”
俞淑君起身行礼:“表哥好。”
冯易蹙了眉头:“妹妹怎么又行礼,弄得我们兄妹之间好是生分。”
冯夫人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又气又笑:“你妹妹是尽礼数,哪像你,成天如个猢狲一般到处撒野。”
俞淑君本因父母之事有些怅然若失,见冯易被冯夫人训斥那幅可怜样,又笑了起来。说起来,她与这位表哥的性子倒是差不多,都是爱疯爱闹的,二人之间处的也十分融洽。
冯易请了安,见俞淑君要回屋了,便道:“我送妹妹回去吧。”
走至小路上,俞淑君不由问道:“表哥这一天都去哪儿了,之前舅妈还派人去寻你了呢。”
冯易伸着懒腰,午后的阳光懒懒地洒在他身上,正是一个不知愁的富家少年,面如冠玉,神明爽俊,“秋日困倦,我不过是在丹桂园里偷了个懒罢了。”
“丹桂园?”俞淑君诧异地看着他,冯易狡黠一笑,“本来睡的正香,谁料妹妹也来了,我怕扰了你们的兴致,干脆就一直躺在假山后了。”
俞淑君长长地哦了一声,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舅舅让你用功念书,你为了躲懒才去的丹桂园,还说怕打扰我,哼,我看你是怕被舅舅找到受责罚吧。”
冯易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只好求饶:“好妹妹,可千万别说出去。对了,我那儿有一对兔子,白白胖胖的,可好玩了,不如送与妹妹。”
俞淑君笑了笑:“看在兔子的份上,我就当不知道吧。”
冯易如释重负,见也到俞淑君小院前了,便不再相送。又怕父亲找到关去书房,便又往丹桂园走去。
园子里花香依旧,四周一片寂静。冯易伸出手,正巧一片花瓣落至手心,看了半晌,兀地低声喃喃道:“真是好诗啊…”
28二八章 打量
回到薛府,薛锦绣见过方氏和薛永年后就回到自己小院,拉着琼枝和寒梅两个开始翻自己的玩具箱。这个木箱子里装的都是众人送原来小阿秀的小玩意,薛锦绣自是不怎么感兴趣,不过今日既然得了安哥儿的礼,自然要准备回礼。
琼枝命两个丫鬟将大红木箱子抬出后,见满满一箱子的小玩意,也不知要拿什么出来,与寒梅两个面面相觑,“也不知安哥儿喜欢什么。”
寒梅问道:“那位安哥儿是个什么性子呢?”
薛锦绣正埋头翻东西,听得问话,便接口道:“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又指着桌上的玉球,“今日他就一直玩着那个小球。”
寒梅走去将玉石球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几次,除了玉质好些,也没看出什么其他新奇。琼枝见薛锦绣趴在箱子上,脚尖已经离了地,仿佛下一刻整个人就会翻进箱子里,连忙又将她抱到一旁,“小姐,你就坐着吧,想要找什么说一声我们帮你找。”
薛锦绣坚持自己去捞,毕竟是送礼,自己选的才显得有诚意。她是一个大人,在礼数上总不能比一个小屁孩要差吧。翻翻捡捡快半个多时辰,终于从最下面捞出一个碧玉雕花的多宝格。
琼枝拿来帕子擦,被薛锦绣自己接过了,抱到桌上,细细擦拭起来。这盒子一共三扇门,每一扇都能单独打开,里面分隔成一个个的小格子,每一格里面都有一件精致的小玩意。玉碗、小核桃雕成的船,玉瓶,砚台…不过一成年人巴掌大小的多宝格却是内藏乾坤,里面的每件小物件最小的不过一个拇指大小,却都价值连城,雕工举世无双。薛锦绣边擦边觉得这个东西极好,小巧精致,极适合小孩儿玩。
琼枝见薛锦绣将多宝阁抱出来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开始肉疼,这一件多宝阁可是难得的珍品啊,整个薛府连大房的薛锦俞都没有,还是二爷从南边寻摸回来的,只此一件送给了她们六小姐,难道小姐真要将它送给那个才见一面的安哥儿?不由出声提醒道:“小姐,这个会不会太…贵重了?”
薛锦绣眨眨眼——贵重么?
转眼想到安哥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旁玩玉石球的样子,不吵不闹,安静沉默。穿越前,薛锦绣自己就常常与父母分离,那时她一人住在乡下奶奶那儿,周围的大人经常毫不顾忌地开玩笑,说她爸妈都不要她了。那些无聊的大人就喜欢逗小孩儿哭,只要看到孩子哭了就感到十分高兴,再拿一颗糖来逗她开心,好如去逗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最开心的时候便是奶奶带她去城里的爸妈身边,可惜一月也只有一次而已,爸妈要打工实在没空带她。那一日,她总希望天早早的亮起来,再晚晚的黑下去,如果能永不天黑,该有多好。
“这个正好,我就喜欢送这个!”薛锦绣抱着盒子不撒手。若想真心实意对一个人好,又怎么会去计较价钱。且她也不是一个小孩子,这样的玩具放在她这里也是浪费。
琼枝见薛锦绣态度坚定,便也不再坚持。心中万般可惜,依依不舍地将多宝盒包起来,待下次薛锦颜请俞家姐弟来时再送给他们。可不等薛锦颜对俞府的请帖还没发出去,却又收到了叶候府的请帖。
九月初秋,是个赏花的季节,这时候的花宴总是特别多。方氏看着帖子,嘴角微微翘起:“不过是请大嫂她们,又何苦还要再请我们。”
薛锦颜正在习字,头也不抬:“为了礼数呗,到底我们与大伯母还住在一起,单请大伯母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方氏素来不喜官家的宴请,她出身长陵富商人家,素来是被这些人所瞧不起的。不论你有多少银子,在那些个人眼中就是个破落户。更何况这一次是叶侯府,不知又要收到多少冷眼了。不免又要叮嘱女儿:“阿颜,叶府不必其他府中,乃是侯爵府,去了哪里你别乱说话,别人说了什么也只当没听到就成,左右不过待几个时辰罢了。”
“知道。”薛锦颜不紧不慢地抄着一旁的《女诫》,“那些官家小姐也瞧不起我,我又何必去上赶着看她们的冷眼呢。”说着,拿起抄好的《女诫》仔细校对一番后便放在一侧,又道,“真不明白阿瑜那么讨好叶双宜有何用,难不成她还以为自己真能嫁到侯府去?上次宴中,那么多府中的小姐都看着,也不觉得臊的慌。”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情理之中罢了。”
薛锦颜放下笔,凑到方氏身边:“若那高处是悬崖呢?”
“…这,”方氏微愣,万没想到她会如此一问。薛锦颜狡黠一笑:“若那低处是开满鲜花流淌着溪水的山谷呢?”
方氏无言以对。
薛锦颜道:“女儿总觉得,无论高处地处,只要活的自在便是最好处。”
方氏深深地看着她,再过半月薛锦颜便虚岁十一了,如今虽依旧是小女儿打扮,可眉眼间已经依稀能看到她长大后的模样,如同她所期待的那样美丽娴静,如一幅美丽的春景,静静在那不远处,令人欣赏与赞叹。只是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长女,心思变得有些不可捉摸了。
果然,到了去叶侯府的那一日,薛锦俞是盛装打扮,薛锦颜则中规中矩,紧紧跟在方氏身旁。薛锦俞见她如此,有些生气:“今日是去侯府,你如此穿戴,岂不是失礼?”
薛锦颜朝着马车看去,漫不经心道:“姐姐莫忘了,商者不可穿绸缎、如今咱们的穿戴已经越逾了。”
“这种老黄历你提它做什么!”薛锦俞白她一眼,突然又想到薛锦颜穿的如此普通也是好事,不会抢了她的风头,冷笑了一声,也回了自己的马车之上。
到了叶侯府才发现她们竟是第一个来的。
穿过了小门,便进到叶侯府中,丫鬟婆子已候在一侧,秦氏带着两个锦去见叶侯夫人,叶双宜也在。
薛锦俞淡淡笑着,微步上前:“给夫人请安。”
叶侯夫人靠在榻上,一双玉手保养得宜,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待一旁的丫鬟将薛锦俞扶起后,叶侯夫人拉着她的手打量了会儿,笑赞道:“都说俞姐儿生的动人,瞧这一张小脸俊的。”
薛锦俞心中高兴,还记得周嬷嬷的教导,只垂下眼眸,挂着一丝害羞的浅笑并未接话。叶侯夫人见她腼腆乖巧,规矩周全,对其商户之女的出生也就看淡了几分。可见自己亲闺女落落大方地坐在一旁,又觉得学技能俞有些小家子气,到底还是出生商户,对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还是有着敬畏之心的。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也方便她来拿捏!只是委屈了她的儿,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