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听到柳淑淑闷闷不乐道:“外面已经有不少世家打算送姑娘入宫,个个都是好相貌好才情呢。”见萧慕延要反驳,柳淑淑伸出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示意让她说完。
“毕竟人人都知道皇后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如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中宫不稳,自然引得人心浮动。不过…就算我好好地,也会有人向你进言的,毕竟帝王自古以来就是三宫六院嘛。王泰嘛,你是知道的,他对你的忠心绝对是算得上的,就是胆子忒小。但他现在也算得上是天子宠臣了,那些人找上他了,打算联名进言。皇后娘娘若是贤明,也要劝皇上收些女子入宫,好替皇家开枝散叶。”
柳淑淑总算是说完了,一侧头,见萧慕延的脸已经黑成了碳,强压着怒火:“都有哪些人家?”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就知道有个冯家。”柳淑淑摊手。
萧慕延:“很好。”
见到萧慕延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柳淑淑默默替冯氏点了个蜡。本来她听到这个事儿的时候就一肚子的委屈,现在亲老公就在身边,再不说出来,真当她是圣人啊!
萧慕延是真生气了。他本是一个理智的人,哪怕大臣无意中冲撞了他也是能够容忍的。但是萧慕延此生最恨旁人对他的私事上指手画脚!身为一个皇帝,他重农桑,降赋税,击退赛罕,一统中原大陆,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一个皇帝娶几个女人,生几个孩子,关百官屁事啊!拿着后宫前朝说事儿的人,萧慕延最是不齿。自古以来一个帝王的文治武功,没有哪一样是与后宫有关的,偏偏一些大臣拎不清,喜欢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更何况…
他落寞的时候,这些大臣在哪儿呢?
现在他是皇帝了,这些人便蜂拥而来,想要从他手里分得权力。
他们似乎忘记了,这个天下,是他们的皇帝自己带着兵亲自打下来的!
他们似乎忘了,在他们皇帝带兵出征的时候,是皇后主持的后方调度!
第二天,萧慕延单独召见了王泰,
过个年反而瘦了的王大人连遗书都准备好了,听闻皇上召见自己,差点儿摔在地上。只是等皇上与他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熟悉的人再见到王大人时,发现他精神好了!
当年在东望就跟随王泰的曹师爷,如今也在户部混了一个六品郎官,举家都搬到了靖阳,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见到王泰精神好转,连忙问道:“大人,皇上没有怪罪您?”
王泰哼了声,又恢复到以往那样得意洋洋的嘚瑟的模样:“吾皇圣明,怎么可能会信那些小人的话!”
曹师爷:“那皇上…?”
王泰没说话了,只是对曹师爷道:“不必担心,皇上心里都有数呢。”
见此状,曹师爷也不问了。
随后几天,曹师爷见王大人一反常态,不仅没有远离那些人,反而与他们走的更近了,竟然还向他们透露皇上喜欢怎样的女子。
冯氏等人欣喜若狂,串联的更加厉害,竟然连颜府都找上了。但颜淮却不想牵扯到这件事中。刘昱瑾被斩首后,颜若彤虽没有被当场判罪,但她派人去宣城灵泉寺偷鲁王小印的事,她身为鲁王妃却也是只顾逃命不顾祖宗之事,萧慕延也是没有放过的。直接将她圈在了一处远离靖阳的偏僻之地,严密看守。颜若彤需每日诵经,常年在田埂里劳作,终身不得离开此地半步。整个颜氏一族都是打击的对象,本支全部被罢了官,家产充了一大半,由于颜淮识时务,以及是萧慕延看在老王妃的面子上,这才勉强保住了一命。
冯氏找上颜淮,也是因为颜氏了解萧慕延的过去,想打听一些消息。颜淮吓得大门紧闭,都恨不得跑到萧慕延面前直接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不少人还是处于观望,但整个京城的气氛还是被炒热了。
公孙柔听到有世家要劝皇上扩充后宫的消息时,一向温和的她竟然也骂了那些人没良心!
“他们想干什么?”公孙柔气愤道,“娘娘不过是新年大宴没出来,这就被传成什么样子了!他们不想着替娘娘祈福,反而在这儿上蹿下跳!”
已位至御史大夫公孙昊也是难掩愤怒。他的姐姐一向以好到没脾气著称的人尚且如此,更别提其他与柳淑淑相熟之人了。
“这些人是打从心里盼着娘娘生出个好歹来。如今致远书院里已经有些不好的风气了,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公孙柔脸气的通红“过年前娘娘宣我入宫还问过书院得事,我都不敢与她说,怕气着她。”
这一点公孙昊也有有所耳闻。当年在战时,是个人都有用,如今战乱结束,那些老学究们便又活跃了起来。
“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公孙柔对公孙昊道,“他们不是串联么?你如今掌着御史台,这些人就该受到弹劾!”
公孙昊道:“姐姐不必担心,妄议中宫,本就是不敬,我们已经着手此事了。”


第115章
建元二年, 天下渐渐太平。最先从乱世里恢复过来的便是各个世家大族。新的朝代,意味着新一轮的政治势力划分,世家们摩拳擦掌,都想替家族在新朝里抢占有利地位。
冯氏族长对夫人道:“当年皇上到初威州, 公孙衡那老狐狸将自己两个孙子当做质子送给皇上, 如今公孙家算是起来了。这公孙家虽然在北方势大,但也不过是个二流世家,自从皇上登基后倒是有隐隐一流世家的意思在里面了。我们冯氏的历史比公孙家可是还要长一百多年,乃是三朝前就开始发迹了, 现在绝对不能让公孙家给比下去。”
冯夫人道:“老爷您的意思是…?”
冯族长道:“原本让二郎去靖阳书院,没想到那个不争气的,竟然在旬考的时候被刷了下来。不仅连钱家那种小门小户的都没比过, 就连公孙家的女流之辈还没比过, 实在是丢人!”
冯夫人替儿子辩解道:“这也不能全怪二郎啊。他哪儿知道会是皇后去讲课。又是讲的什么奇奇怪怪的算经, 哪个朝代都不曾考过这个啊。更何况,皇后又是一个女流之辈,哪有女流之辈去书院的道理, 二郎一时接受不了也是常理之中。”
“哼,牝鸡司晨。”冯族长也对柳淑淑百般看不上眼。当年宣德皇后当政时,冯氏就是在她手里被削过了。如今柳淑淑比起前朝的宣德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族长颇有些幸灾乐祸:“这人啊, 一旦有违了天道,寿数自然会受到影响。皇上登基到现在, 这都一年多了还没个一儿半女, 这放在寻常人家里都是大事了, 偏偏有些人就是视而不见。”
冯夫人沉思了片刻,说道:“皇上对皇后的确是一往情深。新年领宴时,我们去中宫朝拜皇后,听闻皇后一直都住在宣政殿后殿里呢。”
冯族长道:“这段时间你看看府里的孩子们,若有合适的,让嬷嬷们好好教导,别因为过年把规矩都生疏了。”
冯夫人心领神会,扭头便招来了自己的心腹老妈妈,细细交代了下去。
那老妈妈犹豫道:“外面都说当今那位可不是个流连后宫的啊,如今中宫里的那位又是结发妻子,这个时候送姑娘入宫,真的好吗?”
有了冯族长的保证,冯夫人却不怎么担心,此刻便道:“当初在宫里,我也是见过皇后的。”
老妈妈有几分好奇:“那您看皇后是个什么品性呢?”
冯夫人笑道:“虽然入宫前便有所听闻当今皇后相貌出众,但直到见到后才知道,哪里是出众就能形容的,堪比绝色。”
“这…”老妈妈不明白夫人为何还能笑得出来,“皇后有这般的相貌,咱们还要送姑娘入宫吗?”
冯夫人却道:“正因皇后如此,所以咱们才知道皇上的喜好啊。”
根据冯族长得到的内部消息,今上就是喜欢美人儿。这世上的女孩儿,最难得当属才情,若只是以色侍人的话,可选的范围就很大了。冯族长的意思是,冯家可以在宫里放一位主位,还可以搜罗美人献上,这些美人身份低微,不会给宫里的娘娘造成威胁,又能讨的今上欢心,一举两得。
世家间暗流涌动,王泰忙着与他们套近乎,又暗中给宫里送消息。短短几日,萧慕延案头的小纸条就多了一堆。
什么冯氏一族开始搜罗各色美人,连异域美女都不放过。还有的人家去了扬州采买瘦马。
一旁伺候的内侍首领只觉得殿内的气氛莫名压抑了几分,悄悄抬起头见萧慕延正冷笑了几声,吓得他赶紧垂下头。
他们皇上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跟赛罕干过仗。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但只要皇后娘娘相处,皇上就仿佛换了个人似得,整个人都变得格外温和。也只有在那个时候,内侍首领才敢喘口气歇会儿。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世上只有皇后娘娘才能让他们皇上变的像个正常人,其他人,哪怕是面对柳阔大人,薛景之将军,他们皇上都只是一个行走在人间的恶修罗。
这恶修罗的名号,也是他们皇上在战场上得来的。据说当年打赛罕的时候,死在他们皇上手里的赛罕士兵比他见过的人都多,当时皇上那幅钟爱的漆黑盔甲都被血染成了朱红色,洗了一天才恢复到了本色。
到底是什么样的折子,能让皇上冷笑成这样?
内侍首领不由打了个寒颤。
整个殿内气氛正压抑着,门外的内侍悄悄来报:“娘娘醒了。”
内侍首领顿时乐开了花。这下好了,娘娘醒来了,皇上也该高兴了,他们也能跟着沾光了哟。
果然这个消息呈上去后,萧慕延身上那股冷峻的气息不知不觉便消融了。一把放下了折子:“走,去看看。”
内侍首领喜滋滋应下:“是。”
这段时间,柳淑淑又经历了几次离魂。说来也怪,每次离魂后再醒来时,她就会觉得舒服许多。萧慕延就像是个充电宝一样的存在,柳淑淑都有些担心自己这样子,算不算是偷拿了萧慕延的阳寿?
这个想法刚冒出就把她吓得半死。谁料萧慕延毫不在意,只说若真是这样,他愿意将剩下的阳寿给她一半,这样他们二人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随着春天的到来,柳淑淑的身体也渐渐开始好转。如今已经能起身在殿内散散步,只是依旧不能外出,萧慕延特地命宫人将她喜欢的花儿搬到殿内来,让她赏玩。
柳淑淑道:“你要是能好好照顾自己,别熬夜批折子,我就很高兴了。”
萧慕延紧紧握着她的手,二人十指相交。
萧慕延道:“那你快些好起来,每天盯着我准点睡觉,准点用膳,我保证不熬夜了。”
“都多大的人了…”柳淑淑小声道,“还尽说些孩子气的话。”
两个人静静坐着,依偎在一起。内侍首领微微抬眸,默默带着宫人侍从们退了出去。
“李爷爷,您坐会儿。”一个小侍从殷勤地引着内侍首领去休息一会儿。
李内侍细声细语的笑道:“你倒是个有眼力见的。”
小侍从连忙点头哈腰。李内侍知道这个是在殿外伺候的,正好他今儿心情好,也就提点了几句:“你这小子命好,好好伺候娘娘,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小侍从道:“小的们日夜都盼着娘娘好起来呢。”
李内侍点点头,又细细嘱咐了几句,这才去茶房歇息。
这几天宫外闹的厉害,还有人向他打听宫里的消息。哼,都是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在皇上心里,这天下的女人绑一块儿,连皇后娘娘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过。若真的把姑娘送进来,那也是待在冷宫的份儿,何苦呢。
建元二年,四月。
经过几个月的准备,冯氏终于忍不住向皇上建言,因不忍皇后劳累,当选采女入宫为娘娘分忧。
此言一出,竟然还有不少人附和。还有人举出了前朝开国时的例子,皇嗣兴旺,也是国祚绵延的象征啊。
柳阔听得心里默默运着气,他要忍住,这是大殿上,他身为大臣不能打人!!
这时,公孙昊出列:“圣上,臣有本要奏。”
萧慕延:“准。”
公孙昊看了一眼冯族长,说道:“臣要参冯氏一族家风不正,强抢民女,至一人死亡。更是向当地县官施压,令其瞒而不报,私下了结!”
冯族长怒道:“公孙大人,你这是污蔑!”
公孙昊:“臣有证据,冯大人可要一看啊?”
冯族长心里一惊。他派人四下搜罗美女不假,但着实没有听说过家人打死过人啊。更何况冯氏一族那么大,他又是站在顶端的人,哪会什么事都知晓。只是见公孙昊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便知道这个证据八成是有的…
萧慕延很快便将公孙昊的折子看完了,轻轻阖上:“冯尚书忙的关心朕的事倒是连家务事都顾不上了。”
冯族长连忙道:“臣不敢。但臣以为,此事应该在详查一番,仅凭一人口供,这样断案…”说着,冯族长抬头看了一眼公孙昊,“是否有失公道?再者,这案子按理也应交由靖阳府尹来查,如今案子尚未查清,公孙大人便参微臣家风不正…虽然御史台有闻风而奏之责,但倘若都这样,岂不是谁都能朝着旁人身上泼脏水了?”
公孙昊敢上奏,自然也是做足了功课。他找到了那民女村中的百姓,还有当地府衙里的一名小吏,这都是人证。
冯族长又道:“百姓多愚昧,或许受人蒙蔽也不一定。”
公孙昊被他颠倒黑白的本事气的发笑:“冯大人这口才,留在在工部可真是屈才了。”
冯族长连道不敢。
一旁队伍里的王泰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叹,公孙昊还是太年轻缺乏经验啊。人证又如何?哪怕是人证物证俱全,冯尚书都会说既然是命案就该交给刑部来审,御史台拿一个还没审结的案子来参人,实在不妥。王泰悄悄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萧慕延,当下心里一横,悠悠朝着冯族长的方向,用着一种不正经的口气飘去一句话:“我听说冯大人最近在到处相看美人啊。”
冯族长扭头一看——王泰?!
“王大人什么意思?”冯族长语气不善。
王泰出列,笑了笑:“没什么意思。只是冯大人这个年过的着实是丰富多彩,我可是听说您府上养着不少绝色美人呢。”
“胡说!”冯族长甩袖怒道,“大殿之上,圣上面前,你竟然胡言乱语!”
王泰继续吊儿郎当的语气:“有没有胡言乱语,不如让大家去你府上一看便知。”
冯族长气的发抖,面对萧慕延奏道:“圣上,王泰空口白牙污蔑微臣,请圣上明鉴。”
王泰也奏道:“圣上,臣请奏清查冯氏府上女眷人数。”
冯族长:“王泰你欺人太甚!”
殿内也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王泰今天吃错药了吗?”
“就算跟公孙昊关系好,也不至于在殿内说这些啊。”
“就是,大殿上扯这些事儿,也不怕脏了圣上的耳朵。”
“诶,你们还别说,我听说冯尚书的确搜罗了不少美女。”
“可不是,谁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
眼见着讨论声越来越大,管素咳了一声:“圣上面前,不得喧哗,肃静!”
萧慕延倒是很有耐心的听他们讨论,此刻道:“王泰不得胡言乱语。”
冯族长顿时朝着王泰翻了个白眼。
谁料王泰一点儿都不恼。
“启禀圣上,微臣刚才所请乃是合情合理。”
冯族长正要大骂王泰不要脸,谁料听萧慕延道:“哦?那你说说看。”不由将话又憋了回去,他到要是听听王泰是不是能说出一朵花来。
王泰站直腰,肃然道:“微臣蒙皇恩,舔为户部尚书,自上任来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户部正在清算各地人口丁税,微臣这才发现,自建元二年以来,仅靖阳便少了六十多万两白银的丁税。部里郎官经四个月的清查走访,终于明白这六十多万两的空缺是从何而来的。”
王泰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我朝丁税与前朝不同,女子若不事劳动需缴纳双倍丁税,若此女有品级,更需按照其品级缴纳更多。但自建元二年以后,这部分的丁税竟然少的可怜,但根据微臣与部内郎官的统计,本朝有品级的女子,仅靖阳一地,便有三千多人。其中一品诰命便有十多人,二品诰命有二十多人。若将无品无级的女子算上,京城内的女子人口有四万多人,其中从事劳作者却只有不到一万人。而冯尚书府里缴纳的女子丁税…”王泰还了一个白眼给冯族长,“不过一百两银子。冯尚书好家风啊,连夫人都在劳作了吗?”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安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女子若不事劳作,需缴纳双倍丁税…
这个不就是皇后当年在靖平推行的吗?
后来虽然靖阳也推行了一段时间,但随着皇后重病,大部分皇后主张的政令要么被搁置,要么就是运行艰难。
如今梁朝小朝廷还在南方负隅顽抗,皇上也是关注南方军政多于普通民政。这女子丁税本就不怎么起眼,从古至今都没有这么收过,所以到了建元元年末后,不少人家便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没想到…
国家一年收上来几千万两的赋税,王泰这个户部尚书竟然还会将区区六十几万两白银的空缺拿到朝堂上来说。
可现在大家能说他说的不对吗?
必须不能啊!
人家是户部尚书啊,户部少了一两银子那都是户部尚书的责任。
“微臣以为靖阳当做天下诸府表率。但现在连靖阳都如此,更何况其他地方。”王泰道,“天子脚下都这般偷税漏税,这是要拿国家税收政令当儿戏吗?冯大人,我现在再问你,你家女眷人数到底是多少?!”
“这…这…”冯族长支支吾吾,半晌也回答不出来。他家女眷数量当然对不上了,这段时间他可是收罗了不少美人放在庄子上,那些人来到靖阳,就没有一个人交过丁税。


第116章
“臣请圣上下旨彻查靖阳成年丁数。”
王泰质地有声的说完, 冯族长已是脸色苍白, 额头布满了汗珠。
中书令柳阔出列:“臣附议。”
尚书令孔沛出列:“臣附议。”
骠骑将军薛景之出列:“臣附议。”
大殿内为之一静。不少人紧张的望着萧慕延, 他们中有的是兴奋, 有的则是害怕。
萧慕延微微抬眸:“准奏。”
人口清查,一锤定音!
朝会散后, 冯族长浑浑噩噩的走到宣政殿。就在萧慕延许了人口清查后,便将公孙昊所奏之事交由刑部尚书来处理。
刑部尚书乃世家出身,冯族长正要与他说些什么, 那人却像是避瘟神的一般避开,连说自己要审冯氏子弟一案,需要避嫌,这段日子除了公务就不与冯族长打交道了。
其他人也是脚步匆匆的离开。
这次人口普查与以往不一样,乃是自上而下的查。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女子丁税并非儿戏, 而是要彻底的执行下去。
这些官吏回到府里一边命人清查自己府里的人口,一边着急幕僚仔细研究皇后娘娘所推行的政策。
因这道政令当年主要是靖平推广,到了靖阳后, 又结合了靖阳的实际情况做出了细微的调整。
总体来说, 考虑到本时代的年龄限制, 女子丁税的征收对象乃是十六岁(含十六)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女子。凡是从事劳作的女子, 可以直接免掉女子丁税。若该女子愿意去念书, 拿到致远书院开出的证明公函后, 还可以帮助家里减免部分男丁的丁税。
倘若女子不从事劳作, 其家族的男丁则需要代替她来缴纳双倍丁税。如果这名女子是有品有级之人,其丁税缴纳的比例则更高。
这里的“劳作”,包括但并不局限于干农活。
柳淑淑为了鼓励女子走出家门,特地开设致远书院,慈幼局,秀坊司,以及女子医药司等等部门。无论是从业人员,还是管理人员都需要大量的女子加入。同时,因女子还有生育的特殊时期,从怀孕到生小孩这段时间以及带孩子这段时间是无法参与正常的劳作的,丁税里给予了补充说明和条例。
一帮大老爷们拿出了当年读圣贤书的精神彻夜研究这份女子丁税。终于发现这份丁税的主要针对人群实际上是富人及官宦贵族阶级。
普通百姓人家中无论男丁还是女丁,都是常年需要劳作的。男人耕地女子纺布早已是常态,唯有富人及官宦贵族阶级的女子,她们通常都是不事生产的,而且这一阶层的风气也是以不事劳作为荣。
拿皇后娘娘私下的话来说。贵族世家的女子,饱读诗书,不少人更是才学兼备,她们作为女子受到了这个时代里女人能接受到的最好的教育和供奉,但结果呢?大多数人都是一辈子作为附属品关在后院,只有极少数能够参与到社会活动中,这实际上是对社会资源的一种极大的浪费。
而她虽贵为皇后,但也不能强制让这些贵族女人都走出来,只能够通过这些政策,将那道被封死的铁门撬开一丝缝隙。
“你们发现没有,入宫服役的宫女,是可以减免丁税的。然而各府的伺候的丫鬟妈妈们,有的却依旧需要交纳丁税。”一挑灯夜读的官吏在那厚的宛如一本书的女子丁税附加条例的找到了许多详细的解释和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