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延有种不好预感。
“萧慕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刚从药房拿了些东西回来的吴嬷哦听到了屋里的动静,连忙飞奔而来。就见到令她心跳差点吓停的一幕。
她家郡主一头青丝散在地上,整个人侧倒了下去,双眸微红,肩膀微微耸动,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指着对面的萧慕延:“枉我如此信你,你…你竟然…”
萧慕延敏锐的感到一股杀意传来,侧头一看,吴嬷嬷竟然回来了。
柳淑淑还在指控:“你竟然负我!嘤嘤嘤嘤…”
“郡主!”
吴嬷嬷一把将地上的柳淑淑扶起,面色不善的盯着萧慕延:“萧将军,你做了什么?!”
他能说他只是个观众吗…
“我…”萧慕延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突然单膝跪地,包含深情道,“郡主在上,末将不敢有任何欺瞒。只是事关郡主大事,还望郡主为天下苍生着想,公开身份吧!”
嘤的正投入的柳淑淑倒抽了一下。萧慕延那演技果然不是盖的,就这么一下,竟然完美阐释了一个隐忍又忠君的将领形象。
“你胡说什么!”柳淑淑不甘示弱,半靠在吴嬷嬷怀里,哭道,“公开了身份对我有什么好处吗?那刘昱瑾能容我?明明就是你想借着我为由,向世人宣告你没死罢了。我自被你胁迫来靖平,从未有过一日踏实日子,整日被你拘禁在这将军府,你狼子野心,以为本郡主不知道吗?”
柳淑淑哭的梨花带雨,那张绝美的脸往日里都是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现在这一哭,如仙人堕进了凡尘,惹得人想让她沾上更多俗世之气。
萧慕延不由抬起了头。
虽然那些罪名都是凭空捏造的,可他还是颇为心虚——柳淑淑还真是把他的心思全部说对了。
拘禁…
狼子野心…
真的很想将她关起来,谁都瞧不见啊。
“末将可保郡主安全。”萧慕延哑着声音道,“刘昱瑾孝期娶亲,虽公孙家的人还未到,但这已犯了大忌。他已是秋后的蚂蚱不足为惧。请郡主为鲁国着想,公开身份,接替刘昱瑾!”
柳淑淑垂眸,瑟瑟发抖,轻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萧慕延:“千真万确。”
“那你发个誓?”
“若我萧慕延有朝一日欺瞒郡主,天打雷劈,挫骨扬灰。”
过了过了…
柳淑淑心里咋舌,觉得自己玩大发了,赶紧道:“行吧,我信你。”
谁料萧慕延看起来更心塞了。
他说真话,结果心上人以为他在演戏,还有比这更郁闷的事吗?
吴嬷嬷毫不客气将他请了出去。见柳淑淑好像平静了些,这才小心翼翼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淑淑简单的对她说,萧慕延想要借此公开她的身份,以彰显自己的忠君,她觉得自己被彻底利用了,所以不悦。
“可恶!奴婢就知道这厮不安好心!”吴嬷嬷恨得牙痒痒。
柳淑淑默默替萧慕延点了根蜡。
“郡主,奴婢听说萧将军是被您宣来的?”
早就忘了这茬的柳淑淑顺势给自己也点了个根蜡。
“嗯…是啊。我想问问靖阳那边如何了嘛。其实我知道他说的有理,这个时候公开身份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我怕。”
吴嬷嬷心疼的看着她:“那就不公开了!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郡主啊,您只要开心健康的生活就好了。”
“不!我既然托生到了这个壳子里来,纵然前面刀上火海,也得去。害怕…我会克服的。”
看着柳淑淑努力扯出笑,吴嬷嬷一把抱住了她。她们家的郡主瘦弱胆小又无助,可即便如此,也懂得大义啊!
当夜,趁着柳淑淑睡着后,吴嬷嬷赶紧将今天的所见所闻偷偷告诉了柳阔。柳阔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表情掩饰住自己那诡异的心情,淡定的将吴嬷嬷打发走了。
瘦弱胆小又无助…的柳淑淑?!
瘦弱他承认,可后面两个词跟他那凶残的妹子有什么关系吗?!
柳阔扶额,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念头。
无助的鲁王幺女被大将军胁迫,不情不愿的公开身份。柳淑淑与萧慕延演故意演得这出戏是给…刘昱瑾看的?
不知为何,柳阔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狼狈为奸。
第75章
诚如萧慕延与柳淑淑所料, 刘昱瑾的日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好过。赛罕的确强大没错,但刘昱瑾这人运气颇好。自他承嗣从南方来到北方后, 见到的就是一个比赛罕更强大些的鲁国。
广阔的藩王领地,强大的军队让他欣喜不已。而鲁国对上赛罕很少言败, 渐渐地,刘昱瑾发现萧慕延的确很能打胜仗,可到底也只是一军之将, 鲁国其他军队照样也能打胜仗。
可怎么就沦落到现在这样了呢?
靖阳王宫内, 刘昱瑾阴沉着脸。
“偷袭?又是偷袭?陈政是长了个猪脑子吗?竟然连败两次!赛罕都已经夜袭了一次, 他就不能提高警惕?!”
大殿内回荡着刘昱瑾的咆哮, 丞相马安国躬身站在一旁, 几个被招来的将领们各个面面相觑,不敢言声。他们都是刘昱瑾的心腹, 有的是从南方调来, 也有的是直接被他在藩地拉拢的。
最后还是马安国仗着老资历, 出面说道:“王上莫怒。陈政虽败,但并未丢城。”
谁料这话好似火上浇油, 刘昱瑾骂道:“你们拿本王当三岁小儿吗?没丢城?罗水城内三万精兵,这样的城要是丢了,我整个鲁国也可以丢了!谁知道他是不是也交了…”
“王上!”马安国急声打断刘昱瑾。
刘昱瑾愤怒地闭了嘴,这才没将赎城金三个字说出。若是让外面知道藩王质疑属下是不是交了赎城金,者若传到南方, 多得是人想要借此做文章。
刘昱瑾蛰伏这么多年, 一朝登上王位。心道刘豪那年老困匮之辈都能当好鲁王, 而他如此年轻,鲁王形势也颇好,怎么可能治理不好藩国。
“胜负乃兵家常事。”马安国低声道,“不如等陈将军回来后,王上亲自问他罗水一战到底如何。隔着这么远,从罗水到靖阳消息总归有传岔的时候。”
刘昱瑾一挥手,咬牙道:“就依丞相所言。”
鲁王心情不悦,整个王宫中人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触了他的霉头。颜若彤面露不屑之色,就这样的气量还要与老鲁王比,真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天气渐渐转冷。
整个王宫都笼上了一丝肃杀之气。鲁王宫本就不似南方行宫那般华丽,此刻更显庄重
“没想到老天爷竟然帮了他一把。”颜若彤席地而坐,身前的矮几上摆着一壶好茶。通过身旁的回廊,抬头便能望到那一碧如洗的天空。宫里的花草树木有匠人精心养着,倒还能见到颜色。
这样开阔之景,却没有令她高兴多少。
“快入冬了,赛罕的攻势也会随之停止。”颜若彤冷笑,“可惜啊,不能让他再尝几场败仗的滋味。”
心腹宫女替她续上茶,低声道:“王妃,公孙府里的那位已到清河镇了。”
颜若彤早就知道刘昱瑾与公孙世家勾结上了,讥讽道:“他们还真够心急的,风雨无阻的赶路啊,我倒是挺想见见那位公孙妹妹了。”
“王上给萧将军追封的折子已经快马往南边送了,您说那边的皇上会批吗?”心腹宫女有几分担忧,“咱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打探到萧将军的行踪,林世山那里也查不出什么,难道萧将军真的…”
“不可能!”颜若彤果断否定,“他不会死。”
“可奴婢见到宫内的几个越骑兵脸色很不好,他们似乎是信了王上所说。”
“他们就算不信又能怎样?这一百个人,还能翻出花来?”
宫女带来了不少外面的消息,此刻又道:“最近说来也怪,咱们王上打输了好几场,那赵王竟然赢了不少。”
“哦?”颜若彤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胜仗。东望换了一位守将,听人说比之前的几任有血性,但也是个沉稳之人,听说是粮官出身,名叫王泰。他倒也没敢发兵去攻打大的城池,而是将东望周边被赛罕夺去的不少小县小镇又收了回来。短短数月,赵王在甘州之势竟与赛罕从原先的三七之分变成了五五之分。”
“东望?”颜若彤不由蹙眉,“那个地方是不是离靖平很近?”
宫女点头:“正是。您不记得了吗?三年前还是先王点的萧将军的将,率领人马将靖平从赛罕手里夺了回来。那时先王想要联合赵王一起,一扫甘州赛罕势力,奈何赵王没答应,这才止步靖平。如果当时是东望的守将是这位王大人,如今甘州怕已经收复了。”
颜若彤脸上神色变幻,突然道:“让本宫兄长近日找个时候入宫!”
“是。”
颜若彤自幼长在北方,虽不像常年旅居之人对北方各地那般熟悉,可几个重要的城镇还是知道的。
东望离靖平不远,而宣城离东望不远!二哥曾派家中死士前去宣城,至今未有消息传回。颜若彤直觉这三座城中定发生了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
“你想查靖平?”颜家二公子第二日便入宫了,听到妹子的请求后,颇为诧异,“靖平里驻扎的全是越骑兵,咱们的人不好混入啊。”
颜若彤给了他一份名单:“混?我们要正大光明的去!这是我们在朝中安插在刘昱瑾身边的人,让他们上疏令刘昱瑾下王令派人去靖平,难道靖平的人连王令都不管了吗?到时候随行中人里安排几个咱们的人便是了。”
“妹妹好计策。”颜二喜滋滋的收下名册,只是不解道,“怎么好端端的要去靖平?薛景之那厮油盐不进,去哪儿给自己找不自在啊。”
“东望都握住了整个甘州一半的势力,咱们的人陷在了宣城,这么重要的事哥哥竟然没有告诉我?!”
颜若彤语气轻柔,可颜二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自家妹子他是知道的,当年如何讨得老鲁王与王妃的心喜,那般手段,他自认不如。颜若彤模样动人,在外人看来一向温婉懂事,哪怕是对待宫中下人也一向宽和,不论是长辈还是身边之人都颇为喜欢她。她若是费了心思想要亲近谁,十有八九都是能成功。反正颜二觉得这世上,她妹妹这讨人喜欢的手段就在两个人那里碰了钉子。
一个是萧慕延,一个是刘昱瑾。
前者是个一心只想着打仗的怪人,后者是他妹妹不屑去讨好。
哪怕现在,虽然已知道颜若彤不似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但颜二还是愿意与她相处。
面对颜若彤的质疑,颜二讪讪道:“是折了三个人在宣城。不过那只是个意外,谁知道他们遇到了赛罕人。”
“东西呢?东西在不在灵泉寺?!”颜若彤追问。
颜二摇摇头:“没有消息传回来。”
颜若彤脸色越来越沉,走到颜二身边,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哥哥,再派人去,把灵泉寺翻过来也要找到!”
“可…可万一不在呢?”颜二为难道,“先王私印怎么可能在一个老和尚手里。”
颜若彤气的撂倒。
“灵泉寺方丈与皇觉寺方丈乃是至交。当年就是皇觉寺方丈替那女人诊的脉!后来皇觉寺方丈留下书信要云游讲经,最后便是在灵泉寺挂单。信物不可能在南方,只能随着皇觉寺方丈去到了灵泉寺!那是先王小印,乃一分为二,其中半块在刘昱瑾手里,由他交到出征将领手里。那半块便能调动鲁王五万人马,你说,我们能赌那个‘万一’吗?!”
颜二这才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上次颜若彤让他去查灵泉寺可没有说的这么清楚,只是让他去找一方小印,小声抱怨道:“你若早点说这印乃是虎符一类,我上次就多派几个人了。”
“多派人?”颜若彤无奈道,“都是酒囊饭袋有何用!要派稳妥之人才是!”
“知道了…”颜二小心翼翼点头,“你若没旁的事,我这就回去准备了。”
颜若彤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正要让他退下,突然想到一事,又嘱咐道:“你再去查一下之前那三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宣城明明在后方,怎么就那么巧遇到了赛罕人了!”
“是。”颜二应下。
望着颜二离去的背影,颜若彤长叹一口气。整个颜家,也就颜二能拎的起来,可就是脑子太笨。好在为人算是听话,不然有些事交到外人手里,她也是格外不放心。
经颜若彤暗中一番布置,刘昱瑾倒是真的下令派人去靖平。正好也快年底了,王宫派出使者慰问各地守城大将也是情理之中。而靖平的特殊性,也着实让刘昱瑾不敢忽视。颜若彤的人在朝中一提,正中刘昱瑾心中,当即便应下了。
薛景之还不知道他的老东家要来串门,正应王泰的邀请来检验东望士卒这段时间以来的训练情况。
如今整个甘州,可谓是除了朝廷与赛罕相交的边线外,北方最热闹的地方了。
王泰兴奋的搓手,指着校场内正在日常操-练的士卒们,大声道:“薛将军您看看,我东望的兵如今练的不错吧。这也多亏了柳将军训练有方啊。”
薛景之面无表情的点头。
王泰见之,心中不由叹道,真是个沉稳的人啊。
殊不知薛景之心里慌的要命。
——他薛景之,现在在检阅萧慕延练的兵!
他要回靖平,他还想多活几年呢…QAQ
第76章
薛景之心里颤, 可检阅还是要检阅的。作为整个甘州不论是鲁王还是赵王处武将官职最高的薛景之, 王泰能请到他来, 也算是证明东望与靖平处在蜜月期。王泰也摆出了足够的诚意, 他年过四旬却依旧对薛景之这个二十还不到的毛头小子颇为尊敬,一路都比薛景之后退半步, 今日薛景之来东望更是亲自在城门口相迎。若不是处在战时,薛景之有理由相信, 王泰说不定会出城二十里来迎他。
“王大人太客气了。”薛景之将王泰扶到跟前, 与自己并排而立, “再这么客气,可就是拿我们靖平当外人了。我还要祝贺王大人荣升郡守呢。”
“哪里哪里, 都是托的将军的福。”王泰一脸喜色, 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自从跟靖平搭上关系后,王泰就觉得自己的官运一下顺了起来, 更觉得当初自己死守城池不纳赎城金的决断太英明了。
王泰道:“今天我设了宴, 将军一定不要推辞,好歹吃了午饭再走也不迟。”
“也好。”薛景之点头应下。
二人走出校场, 正好见到萧慕延对姜大勇说些什么。王泰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 语气更加亲昵了。
“柳大人你可回来了。正巧了,薛将军今日来东望看看咱们的兵,您二位可都是其中行家啊。”
薛景之:“不敢不敢。”
王泰哈哈大笑:“薛将军太客气了。”
薛景之:“…”不,我真没客气。
萧慕延也开了口:“薛将军这么年轻便是守城大将, 能得萧将军指点乃是吾等幸事。”
薛景之差点给他跪了。
殊不知萧慕延这是典型的夸儿子心态:我儿砸厉不厉害, 都是老子教的好, 哈哈哈哈。
三人一并去了王泰府里。
现在时至年底,天气也越来越冷。赛罕的攻势基本停止下来,各地都进入了一种短暂且微妙的平衡期。不少军队都会利用冬季空闲时期来训练军队,萧慕延也不例外。
几乎隔上七日,便会将东望士卒带出去拉练。整个甘州投了赛罕城池几乎都被他骚扰过了一遍。
可令旁人看不懂的是,萧慕延虽然打了胜仗,明明那些城内兵力空虚,可他并没有占领,很不符合这个时代主流的军事思想。古时将领讲究的就是攻城略地,收复失地,替皇上镇守河山。
可萧慕延…
若不是披着官皮,那些城池的官吏几乎都要认为自己是遇到的一个拥有十分强悍武装势力的大型土-匪团。
用膳时,萧慕延将此番拉练敲诈,哦不…是战果毫不隐瞒的告诉了王泰。
王泰放下筷子,接过那清单,顿时瞪大了眼,比看到任何山珍海味还要高兴:“白银四百万两,黄金二十万两,披甲两万副…”
一边念一边不住咋舌,要不是大家分席而坐,王泰恨不得拉着萧慕延的手共舞一曲了。
王泰:“柳大人啊,您怕是财神爷转世吧。”
萧慕延:“快过年了,也要给兄弟们改善下伙食才是。”
“对对对!”王泰连忙点头,“大家都辛苦了,着实应该好好吃一顿,当兵也不易啊。”
这些战利品,东望不是一家吃下,因靖平也出了力,自然是要分一分的。
王泰很是大气:“这样,五五分。正好薛将军今日来了,下午就去库房点一点。”
“这怎么好。”薛景之道,“我靖平并未出多少兵。”
“话不能这样说。”王泰道,“我手下的那些兵要不是越骑兵带着,现在恐怕连个城都不敢出。”
薛景之依旧没有应下。
此刻萧慕延道:“东望得六,靖平拿其中之四即可。”
“是不是太少了?”王泰道。
萧慕延道:“东望要养的人比靖平多,多拿些也是应该的,这也不是靖平与您客气,以后东望要出的力还多着呢。”
薛景之连忙点头,说就这样分挺好。
见薛景之都没有什么异议,王泰也就不再纠结,当即应下:“那先就这么分,以后再得了,咱们以后再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王泰还喝了酒,最后是由着家丁扶着下了桌。
上峰醉成这样,陪坐末席的曹师爷也不敢就这样离开。只好先送走了萧慕延与薛景之后又苦哈哈的回来,听候差遣。
此刻王泰已重新由家丁帮着洗了脸,又换了身清爽的衣服,正靠在太师椅里慢慢喝着醒酒汤,双眼有些发愣。
曹师爷见他这样,心里就乐了,只是嘴里满是关切之意:“我的大人哟,您又是何必喝这么多。那柳大人和薛将军可是滴酒未沾啊。”
王泰嘴里含糊不清:“他们身在军中,依照军令不能饮酒。我又不是那等不识趣的人,他们不喝是事出有因,我若不喝岂不是不够诚意。”
这是王泰的官场之道。酒桌上的诚意和喝了多少酒是成正比的。曹师爷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此刻赞道:“大人真是辛苦了。”
王泰见他还愣在那里便问:“你怎么还不走?”
曹师爷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履行一下自己作为幕僚的责任,好意提醒道:“那位柳大人随薛景之回去了。”
“回就回呗。”王泰毫不在意。
曹师爷又道:“小人可是记得,那位柳大人自称是公孙昊的侍卫呢。如今公孙公孙已到关州,可这位柳大人…”
王泰因酒而混浊的双眼顿时透出一股犀利的意味,让曹师爷瞬间闭了嘴。
“曹师爷啊…世上最难得就是糊涂二字。”王泰意有所指缓缓道,“这做人啊,有时候不能太聪明。傻人有傻福,你看本官不就升到了郡守吗?”
曹师爷垂眸,心里惊疑不定,下意识便开口问道:“莫非大人早就猜到那人并非公孙昊的侍卫?”
王泰一副“你真当本官蠢”的眼神横了过去,曹师爷赶紧低头赔笑。
“那位柳大山不管是什么来历,只要他不是赛罕的奸细,关于他是否还有别的身份,本官不想知道,也不想去深究。大家都是苦命人,托生在了这么个世道,朝不保夕,谁知道第二天一睁眼赛罕是不是就打过来了。那柳大山不仅会打仗,还会打胜仗,这就够了!要是没有他,这东望的库房都能空的跑马,人都得饿死,还管他娘的那么多作甚!”
“大人说的是,是小人多虑了。”
“出去后记得嘴巴闭紧点,别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自己折腾没了。”
曹师爷猛地抬头,默默吞咽了口水,知道王泰这可不是开玩笑,慎重无比的点了点头:“是!”
见曹师爷离开,书房里再无他人,王泰这才换换站起身。走到一排书架前,小心翼翼的摸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拖出一方暗格。
“如今是天高皇帝远,朝廷连粮草都舍不得给两个子儿,还想让老子替他卖命简直就是做梦。”王泰摸着那暗格内的银票和地契,越看越高兴,“可惜那等迂腐之辈,连这点事儿都看不透。”
柳大山是谁根本就不重要。
他能帮东望练兵,他能调来三十个越骑兵成为他王泰的亲卫。如今东望守将王泰的名字在甘州算是名声大噪,整个甘州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厉害的人物,郡守之位他算是彻底坐稳了。
知道越多死的越快,及时行乐才是正理啊。
除了需要面对赛罕的威胁,他这郡守比起南方的郡守过得还要舒坦。赵王对东望的影响力本来就很弱,朝廷就能不用说,他王泰在这里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绝对的土皇帝啊。
不论是人事任命还是军事调动,都由他来做主。这放在以前,王泰想都不敢想。他自然也知道自己这土皇帝一般的日子是怎么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