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都梦到了,那就别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于是锦一一边咧着嘴笑,一边伸手环住他的腰,用脸蹭了蹭,一副食饱餍足的神态。而后又嫌这样抱他不舒服,便把他往下拉了拉,让他坐到自己的旁边,这才觉得满意。
萧丞低头看了看还在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靠的某人,并没有阻止,就这样好心地任由她抱着。
这一切锦一浑然不知,还以为他真的只是在梦里出现,心安理得地就着这姿势又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直到太阳都快下山了才醒过来。
她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可伸到一半就停住,像是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心里的疑问一连串,甚至忘了收回双手,还保持着伸懒腰的动作。
萧丞为什么会在这儿,她又是怎么睡到他腿上的!真是要了命了活见鬼了!
这是梦,这是梦。
锦一不死心,自我催眠着,又闭上眼睛,再睁开,可萧丞还是在那儿,并没有消失。
“……”事已至此,看来只能接受了。于是她努力回想了一下,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刚才好像确实是见过他,还对他动手动脚来着。可那不是在梦里发生的事么,什么时候又变成真的了!
“……”不管了不管了,就当什么什么都没发生,三十六计走为上。
还好他也在闭目养神,为了不吵醒他,锦一轻手轻脚地起了身,拿好扫帚,猫着身子,打算就这样溜掉。
走了几步,她又觉得不对劲,挺直了腰杆。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像个盗贼似的偷偷摸摸。而且,她要是吃干抹净就走,这般不负责任,和他有什么区别。
于是锦一改变了心意,调头走回去,姿势端正地坐在了他的身旁。不过没坐一会就破了功,转过了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印象里,她似乎没怎么见过萧丞这副模样,卸下了一切防备,也不设心防。他就睡在自己的身边,安静脆弱得像个婴孩。
落日已经躲在了屋檐后方,就快要入夜了,突然起了一阵风,夹杂着冻人的寒意,锦一被吹得迷了眼,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他好像总是这么纤尘不染,清姿如卧云餐雪。就算映在他身上的色彩浓烈如夕阳,却也能被弱化得淡若清风,又或许他的存在本来就是这世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而无所不能的萧丞也有累的时候,只有她见过。
一股骄傲感油然而生,尽管锦一也不明白自己在得瑟个什么劲,反正就是没由来地喜悦,自顾自地傻笑着,又被他那长长的睫毛夺去了注意力。
老天爷就是这么公平,拿走了你一些东西,必定会在其他方面补偿回来。这睫毛虽然细了些,但它长啊。
锦一正好无所事事,便想着用手去戳一戳。可还没有碰到,睫毛的主人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于是原本打算去戳他睫毛的手指顿住,立刻换了个方向,对准他的额头,轻轻挠了两下,而后收了回来,却被他捉住了。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明知故问道:“你醒啦。”
说完就立即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见他半晌没有回答,锦一又转回脑袋,很没有说服力地补充解释道:“我方才见一只蚊子在你脑门上,害怕你觉得痒,所以给你挠挠。”
这么差劲的谎话萧丞也懒得揭穿了,松开了手,斜靠在柱子上,懒懒地问道:“睡醒了么?”
一个才睡醒的人有什么资格问她这个问题,还是以这种高姿态。这话听得锦一不太痛快,然后诚实地点了点头,心想睡得恐怕晚上都要失眠了吧。
“睡醒了还不走,想留在这儿过夜么?”
“……”看看,这都是什么态度!
锦一“咻”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气得指着他的鼻子指责道:“我坐在这儿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就为了等你醒来,你居然还赶我走!萧丞,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还能这么生龙活虎地骂人,看来的确是睡醒了。
萧丞没有再说什么,将那不太恭敬的手指包裹在了手中,也站了起来,牵着她往前走,“走吧,吕洞宾。”
她还处于愤怒之中,没他转变得那么快,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哼了一声,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任由他拉着,还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心口不一地小声说了一句“小狗儿”。
不过不得不说,她真是一个太有原则太善解人意的人了。知道萧丞不会说好听的话来哄人,所以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他能先低头,她一肚子的气立马就能消。
看来今后这个实用的原则将会贯穿她这一生了,锦一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刚想开口说话,萧丞已经停了下来。再一看四周,怎么这么快就走到她屋子前面了,她明明还没说上几句话啊。
“进去吧。”萧丞回头看了她一眼,看她一动也不动,便把她往前面带了带。
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间,锦一心里空落落的,不是太情愿地应道:“哦……”
唉,都怪她,光顾着傻乐去了,结果想问的话一句都没说。
唔要不然请他到屋里坐一坐?
“……”不行不行,这样会显得她的意图太明显了,还是另外想一个法子比较好。
萧丞不知道她正在天人交战,见她一直没松手,挑了挑眉,又问道:“怎么?”
“……没什么。”锦一从思想斗争中醒来,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放了手,老老实实地朝自个儿屋子走去。
可她想了想还是不怎么甘心,走了没几步就又掉了个头,转身跑到他的跟前,“那你待会儿要去哪里啊?”
“出宫。”
她果然藏不住心事,根本不消人问,自己全抖了出来,萧丞甚至已经想到了她接下来会说的话。
出宫?见谁?是外面出什么事了么,严不严重,会不会影响他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在她的脑海里闪过,最后只留下了一个最重要的——
“那我能跟着去么?不会给你添乱的。”锦一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还是头一次这么渴望能当“陪走”,“我最近一直在坤宁宫呆着,哪儿也没法去,憋得慌,就想出去透透气,你就当行行好吧。”
这话说得他要是不答应,就跟罪大恶极似的。萧丞也没有拒绝,“嗯”了一声。
她喜出望外,原地蹦蹦跳跳了几下,而后一面往屋里跑,一面嘱咐着他,“那你先等我一下,我回屋拿个东西,马上就出来!”
其实锦一并不是真的想出宫,可又舍不得就这么和他分开。她算是想明白了,自己之所以穷极无聊,大概是因为不能见到萧丞吧。
说来也奇怪,明明之前还觉得有他在的地方就别扭得慌,如今却只有在他身边才觉得最自在,真是造化弄人。
等锦一出来时,手里又多了个东西。

正文 第39章 忆旧游
话音刚落,锦一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视野中。可等回头再看时,她竟又重新出现了,速度快得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害怕耽误了他出宫,所以锦一不敢再拖拖拉拉的了,风驰电掣般收拾好需要的东西后,连走带跑地冲了出来,急得就连门都是用脚随便带上的。
她一边匆匆地用手胡乱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朝前走着,还在自顾自地说道:“好了好了,走吧。”
等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仪表后,锦一才察觉到身旁的人似乎一直没移开过视线,正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其实那也只不过是一只手炉,而且还是他给的,应该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吧。
不过随身带着这东西成了锦一养成的一个新习惯。只要她的双手有空,不管走哪儿都会带上,就像是在无声地炫耀什么似的。尽管除了他俩之外,谁也不知道这手炉的来路。
自然,炫耀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怕冷,拿着只是为了暖手用。但从眼下的情形来看,怎么倒显得她是特意为了向萧丞邀功才拿出来的。天知道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于是锦一将那小玩意儿往衣袖里收了收,然而他的目光还是没有收敛,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脸看。
平日里萧丞都不怎么拿正眼瞧人,更别提像现在这样了,仿佛能把人刻在眼眸里。
明明他的眼神并不凌厉,却有着强烈的不容人忽视的存在感,锦一实在是没办法做到把他当作透明人。
“你要是觉得冷的话,我可以借给你用用。”最后她还是扛不住了,迫不得已又只好将手炉拿了出来,就这样单手递了过去,开口说道,“喏,拿着吧。”
虽然她望着前方,昂首挺胸地走着,眼神却飘忽不定,而且就是不看他,手也耷拉着,一副要给不给的样子。
看着她这副施舍般的姿态,萧丞也不恼,眼底的薄冰渐融,浮现出轻浅的笑意。他终于不再紧紧相逼,收回了视线,拨动着佛珠,道:“咱家还没有弱不禁风到这种地步。”
吁,化险为夷了,看来这招声东击西还是挺管用的……锦一又把手炉揣进了自己的衣袖里,拢着双手,舒了一口气。
还好他什么都没有问。万一萧丞误以为她手炉不离身是因为这手炉是他送的,那她不仅要找好借口,还要长篇大论地解释一番,多麻烦啊。
哦不过以他的性子,也不大可能会这么想。毕竟这么自鸣得意的想法,更还是适合她一些。
正当锦一还在庆幸之际,又听见了萧丞的声音。混杂在冬风中,却没有染上一丝冷意。
他垂眸轻瞥了一眼,问道:“现在腿还会疼么?”
腿?锦一俯下脑袋看了看,心想自己的腿又没受伤,疼什么疼,随后才想起他指的是旧疾。于是当下便停了下来,正色庄容地望着他,回答道:“疼。你要给我揉揉么?”
虽然可怜的样子装得像,只可惜说的话糟蹋了这表情,一听就知道没多少真心的成分。她本以为萧丞一定会乜她一眼,或是干脆当作没听见,反正这也是他一贯的作风。
可谁知他竟也停下步子,双眉微微皱了起来,凝视着她的腿,仿佛在认真思考她的这番话,这着实让锦一吃了一惊。
“唉。”见状,她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道,“萧丞,我觉得你变了。”
闻言,萧丞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接着便听见了她的解释。
锦一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乐道:“你没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好骗了么?”
人生中第二次骗到他,竟然也是靠装病。
其实眼下天气逐渐回暖,疼的次数也没隆冬时那么频繁了,只有阴雨天的时候疼得厉害,她恨不得能砍下双腿。
如果是在数月之前,她肯定会上蹦下跳来证明自己没什么大碍,以免和他纠缠不清,但放在今天,情况又有所不同了。
他难得如此主动并且直接地关心人一次,锦一哪里肯放过这大好机会,一时玩心起,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上当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锦一还在得意之中,没注意到萧丞也勾起了嘴角,笑意却被深渊似的眼眸吞噬。他眯了眯眼,伸手便将她那笑得合不拢的嘴闭上了,力度大得甚至能听见牙齿相撞的声音。而且彼时还恰逢一阵寒风来袭,因为这一闭,全都灌进了她的嘴里,冷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
她被呛得猛咳嗽,咳得腰杆都挺不直了,就连眼泪水儿都咳了出来。可等她终于缓过来后,再一看罪魁祸首,别人早就头也不回地走得老远了。
“……”她好像……玩过头了?锦一缩了缩脖子,把手炉捂得更紧了,也不敢有什么不满,只能加快了脚程去追他。
或许是因为萧丞早就厌倦了这些人情世故,但现实这条恶龙又紧咬着他不肯放,所以虽然他深谙与人相处之道,也做得无懈可击,可无形中总是同人把距离拉得很远,谁都靠近不了。如同氛氲白云,抬头便能看见,然而穷极一生也无法触及分毫。
以前锦一还总嫌他为人太冷漠了,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如今来看,反倒觉得这种性子可爱至极,不会给任何人多添一点麻烦,多让人省心啊。
“……”她刚才是不是一个不小心,又将萧丞在心底默默夸了个遍?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锦一决定还是走在他的身后比较好,于是没有再靠近,暂时靠着看风景来冷静冷静一下大脑。
这天其实还算不上太暖和,只有白天出太阳时稍微有点温度,别的大多时候还是没什么变化,特别是到了夜间,依然冻得人能掉层皮。
而抄手游廊旁是一湖池,只不过并没有什么风景可言。池中的水早就变成了坚硬的冰。没有一寸裂缝,厚厚的冰层之下是否还有鱼群水草存活着无从得知,反正冰面上除了偶有几片飘落的枯树叶,便再也寻不见旁的生机,隔着大老远都能感受到那散发着的阵阵寒气。
虽然冬天皆是如此萧条破败,但这毫无希望之景还是看得人心情郁卒,还不如看萧丞来得赏心悦目呢。
为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后,锦一的视线又正大光明地重新落在了他的身上。
走在风中,他就像一棵树,甚至比树还要坚毅挺拔。无论他走得是疾还是缓,都自有一股丰采。
老实说,他的确变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真的会产生美,反正多日未见,她竟觉得萧丞变得更好看了。
只不过明明是赞美人的话,经她这么一想,哀怨得就跟坏话似的。
记得不久之前她还感叹过,自己终有一天会输得心服口服,却没想到这句话这么快就要应验了。现在越看萧丞越觉得顺心,都快要挑不出毛病来了。
大约是因为面对长得好看的人,人也会不自觉地变得越来越宽容?锦一也尚未想清楚其中的缘由,只能以此来搪塞一下自己。
穿过曲折的抄手游廊便是坤宁宫的正殿了。锦一本来还想提醒他待会儿遇见人应当怎么说,随即又觉得自己操心操惯了,这些事情萧丞必定想得比她周全得多。
还好此时正值用晚膳的时候,坤宁宫的人要不都在殿内忙着伺候皇后,要不就是趁着这一小会儿休憩一下,所以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他俩畅通无阻地出了坤宁宫,登上了出宫的马车。
上一回坐上这马车似乎还是不久之前的事,如今心境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锦一迎着邵生怪异的目光再次坐了上来时,感慨万千。
这一回她没有再一个人坐在最边缘装孤独,而是紧紧地挨着萧丞。
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锦一不会再感到忐忑了,反而是更加安心。她将马车里面上上下下瞧了个干净后,不知怎的想起了那日他在雪地里安抚不听话的马儿的画面,才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萧丞骑马,便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会骑马么?”
“不会。”萧丞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语气分明是嫌她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
他还在生气么……锦一咂了咂嘴嘴,兴致也有所减退,晃着双脚“哦”了一声。
晃着晃着,视线又晃到了他的手腕上。
上面戴着的琥珀手串同他手上另外一串上好材质的佛珠简直是天差地别。虽不能说一无是处,但也绝不是什么上品。
于是锦一好奇地埋下头看,近得鼻尖都能碰到他的手背了。等确定了琥珀手串的来历后才问道:“你怎么还带着这手串啊,都这么旧了。”
他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而她又非要凑近了看,这时马车一个颠簸,她整个人都扑了上去,那姿势看上去……咳,总之十分不雅观。

正文 第40章 风流子
这样大的动静终于引得了萧丞的注意。他睁开了眼,垂着眼睫,扫了始作俑者一眼,而被她压住的手却还是下意识地反过来扶着她。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锦一仍旧趴在他的腿上,迟迟没回过神来。等她意识到此刻的姿势有多引人遐想后,脸红得就像火烧云似的,立马抬起头了来,羞赧得都不知手脚该如何放置了。
“你……你继续睡,我不打扰你了……”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话,可说完后又连忙把脸别了过去。
要是刚才她的脑袋再往前挪一点,那画面……简直美得让人连想都不敢想,锦一只能靠着深呼吸来平复心情。
按照以往的经验,通常这种时候,她就算被当作缩头乌龟也千万不能开口说话。因为以萧丞颠倒是非的能力,事情只会被越描越黑,所以过了好一会儿,锦一也没有转过来的打算,仿佛用这种背对着他的方式就能消除掉空气里的尴尬似的。
可惜事实再次证明,这只不过是她在掩耳盗铃罢了,气氛中的微妙感丝毫没有减少,沉寂挥之不去。
好在马车已经渐渐驶出了皇宫,人群吵吵嚷嚷的声音慢慢地开始一蜂窝地往车里涌,稍微冲淡了这令人不自在的沉默。
又等了一会子,锦一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初衷,有些坐不住了,觉着这么互相不搭理也不是什么好法子。一来,他俩总不可能一直不说话吧,二来,她这次跟着出来,可不是为了玩这种“沉默是金”的游戏,白白浪费这大好时光。
掂量清楚了孰轻孰重后,锦一不再拘泥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情绪里,打起精神来,终于不再给他看后脑勺了。
结果等她转过身子,却见萧丞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阖上了双眼。
“……”怪不得半晌不见他出声呢,原来真的又在闭目养神啊,合着这回又是她自作多情了么?
虽说被萧丞视若空气的次数不算少,况且,在这种状况下,他不说话对她更是百利而无一害。可面对这样的萧丞,锦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庆幸还是失落,于是只能兴味索然地托着下巴,望着摇曳的帘栊放空了一会儿,最后脑袋一歪,开始仔仔细细端详起身旁的人来。
马车行得不甚平稳,时不时颠簸两下,烛光便随之晃动,黯黯地映在他的身上,如同随性而豪放的泼墨山水,却难绘出其风骨。
在这暗影摇曳之间,她似乎又看见了在夕阳下睡着的萧丞,那个敛去了万丈光芒的萧丞。
不知为何,锦一突然间觉得有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间,怎么也咽不下去,闷得胸口发疼,车外传来的新声巧笑更是加剧了这种苦痛。
唉,她大概已经病入膏肓了吧,竟然对着一个睡着的人开始悲春伤秋。
锦一在心底哀叹了一声,撇开了视线,强行遏制住自己那些不着边际的情绪,转而掀起帘子的一角,借着观览繁阜的街景来打发时间。
只是她的心里装了事情,哪有什么真正的闲情逸致,看什么都不过是浮光掠影,更得不偿失的是寒风因此钻了空子,正呼呼地往马车里灌,坐在风口的锦一不多时便已被冻得双手僵冷,脑袋钝钝地疼。
看来这种风雅的排忧解难之法果然不太适合她。
于是难得多愁善感一回的锦一只好怏怏地放下帘子,揉了揉被吹得干涩的眼睛。谁知刚一放下手就正好对上了萧丞的视线,整个人愣住。
“……你怎么醒了?”她赶忙往外看了看,觉着不像是到了目的地,喃喃道,“应该还有一会儿才到吧……”
其实萧丞对于外物向来警惕敏锐,多年下来,这种习惯早已渗进了身子里,如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是睡觉,脑袋里的那根弦也始终紧绷着,鲜少有过熟睡的时候,无论多小的动静都能立马察觉,更何况锦一刚才那目光,炙热得好似能将人身上烫出个窟窿来,能睡着才是稀罕事吧。
见他不接话,锦一也不在意,回过头来,问道:“是不是被硌得不舒服,要不要垫个软垫再睡会儿?”
管它到没到呢,先把怀里抱着的软垫拿给他再说。
谁知这回萧丞不搭腔也就算了,竟然轻笑了声。
“……”锦一的脸立马沉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你笑什么!”
如果一片心意被无视的话,她还能忍,但是被嘲笑就绝对不可忍了,于是把递过去的软垫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软绵绵的垫子毫无威慑力,萧丞也不躲,任凭她撒气,眼中笑意未敛,眉目生花。
锦一最恨他这副把什么都不当一回事的模样了,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过尔尔,在扰人心智方面他更是翘楚,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人在瞬时就打消了想要好好待他的念头。
见她整个人又没了精气神,萧丞眉梢微扬,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替耍小性子的猫咪顺毛,道:“咱家只不过笑了一下,薛公公也要生气?”
“……”瞧瞧,这话说得好像真的是她在无理取闹似的。
锦一被他的恶人先告状弄得更加不高兴了,一把拍掉了那只胡作非为的手,嘲讽道:“萧厂公不是向来能言善道么。怎么这张嘴只哄娘娘开心,净给旁人添堵?”
别的人想要从他的嘴里听见一句好话,那可真是难于上青天。
谁料话刚说完的下一刻,锦一便眼前一黑,紧接着双唇被覆住,柔软而熟悉的触感让她身子一僵。要是还反应不过来这是在做什么的话,简直愧对她之前吃的那么多次亏。
可就算明白,她却没有挣脱开他的打算,只是收紧了抱着软垫的手。但这种紧张甚至还带着点期待的感觉又是怎么一回事,这种走势不太对劲啊。
好在萧丞浅尝辄止,并没有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也没有立刻拉开两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