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弹完,宋聿抬头,看着潇潇若有所思地坐着,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的手机铃声,好像也是MEMORY吧。”
潇潇回过神来,点点头:“嗯,大一时觉得喜欢,就从网上下载了,这么多年都没改过。”她有几分好奇地,“你也喜欢?”
宋聿低头,淡淡地说:“MEMORY,是我妈生前最喜欢的歌。”说完,便再不开口。
潇潇一愣,也无从开口。
她就只听得宋聿一首接一首地,弹了下去,从ANOTHER DAY IN PARADISE 到 TEARS IN HEAVEN,到LEMON TREE,到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再到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宋聿也只是耐心地弹着,两人都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潇潇一看墙上的钟,突然惊觉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刚想出言阻拦,宋聿已经停下来,看向她:“不想听了吗?”
他的眼睛,第一次,十分十分专注地,毫不退缩地,盯着她,似乎,从未有过的,还带着淡淡的忧伤。
潇潇颇有几分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眼睛:“时间太长了,你的手会吃不消的。”她微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弹得真好听。”
这是她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赞美。
宋聿没回答,起身,转向楼上走,走到楼梯半道的时候,似是低低地说了一句:“这是我,第一次,弹给一个女孩子听。”
潇潇没听清:“嗯?”
就看到宋同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很快地,新学期就开始了。
宋致山先生,从女士,还有一向视潇潇为掌上明珠,但是对宋聿倒也越来越抬爱的孝庄,自然一早就知道,这一对小儿女的生日,无巧不巧地,居然在同一天,但是,自宋从二人成婚以来,就只看到这两个人跟乌眼鸡一样,动不动地,用眼神斗来斗去,誓要杀个你死我活的样子,也就非常识相地,从来不提,如今,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如南极冰山遇暖,越来越有融化和解迹象,再加上去年宋聿同学盛大的二十岁生日宴,因时机不成熟,陆家三口都没能躬逢其盛,而且,这年的九月十二号,恰好又是一个星期六,因此,宋致山先生颇有锦上添花式大大热闹一番的念头。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因为宋先生很快就想到,九月十二号这天有重大公务缠身,早在三个月前,就定好了在这个日子,要隆隆重重地,携眷出席,和一个五十出头的英国商人谈一个全球知名服装品牌的地区代理权问题。
英国人的注重礼仪和严谨的时间观念是全球出了名的,而且,这个日子是双方的秘书商谈了无数次后,在两方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中,最终慎重其事地,敲定下来的。毕竟,事业为重,怠慢不得,因此,他在和全家商量这件事的时候,颇有几分歉意。
没想到,潇潇也反对大操大办,她的理由是,十分抱歉,她没时间,九月十二号那天晚上,导师约好了和他们几个师兄妹们谈毕业论文选题的事情。
宋聿也反对,但他并没说理由。因为,他另有打算,而且,不便透露。
于是,最终,九月十二号这一天的中午,宋家全体成员,包括张阿姨,齐聚在D市颇富盛名的,特色菜做得尤其有口皆碑的一家餐馆的小包厢里,为潇潇和宋聿庆祝生日。
正当众人吃得热热闹闹,气氛正酣之时,宋致山先生应景地,拿出送给潇潇和宋聿的生日礼物。
是两张信用卡。
是宋先生众多白金卡中某一张的附卡。
他将卡分别递给潇潇和宋聿,并微笑着说:“你们有什么喜欢买的书啊,衣服啊,或是和朋友出去玩啊什么的,就只管用这张卡刷。”
一副一视同仁的慈父模样。
宋聿已经见惯不惯,道了声谢,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
潇潇尽管也只得道了声谢,礼貌地收下了,但收得如坐针毡,内心极端不安。
她打定主意,等过一段时间,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张卡交还给老妈从珊女士。她一向对物质要求不高,一年四季的衣物,自有孝庄帮她打点得妥妥当当,闲暇时爱逛逛小书店或一些女孩子爱逛的特色小店,买买零食,老妈给的零花钱足够足够了,她不能收这份大礼。
她与生俱来地,遗传了早逝的老爸,D市原来小有名气的一位文人骨子里的清高。
但此刻,却之不恭,她暂且收下。
吃完饭,潇潇直接返校,为晚上的讨论会提前作准备去了。
其他各人,也各自散去。
等到晚上大约九点钟的样子,讨论完毕,告别了众人,潇潇独自一人,来到大门口,打算坐公共汽车或打个的回家。
她知道最近宋叔叔公司的司机都忙,特意跟老妈说过,可以自己坐车回去的,不用来接。
她一向就不是很娇气。
刚走到校门口,就听得有人叫她:“潇潇――”
她顺着话声看过去,是宋聿同学。
而且,穿得颇为正式的样子,浅色衬衫,深色长裤,衣服领口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全身上下无懈可击,静静地,倚着一辆同样保养得无懈可击的车站着。
潇潇很快就辨认出来,是宋同学最近一直束之高阁的那辆丰田车。
她不免有些诧异地,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儿?”
看他衣冠楚楚神情郑重的,难道他有约会,在等某个女生?
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默默同学时不时向她报告,宋聿同学是D大无数小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且行情一路看涨,她姑且相信。毕竟,那么多打到家里的电话也不可能都是假的。
想到这儿,心里,居然掠过一阵有些微妙的情绪。
几乎是同时,她又左顾右盼了一下,奇怪,附近没什么人啊。
宋聿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脸色略略一沉,不过,片刻之后,仍然忍住了,回答她先前提出的问题:“我老爸说,如果我晚上没什么事的话,让我来接你一下。”
潇潇有些歉意:“那你等了多久了?”他又不是大罗神仙,事先不可能知道她什么时候结束讨论。
宋聿打开车门,不以为意地说:“也就一会儿。”
一会儿是一个半小时,如果加上在那家小小的咖啡馆消耗掉的时间,应该是三个小时以上。
不过,潇潇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就见她有些释然地,带着感激地,坐进车去。
一路上,车开得很稳。
宋聿熟练地开着车,在夜色中,穿越大街小巷,突然,他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潇潇:“你肚子饿不饿?”
还在想着论文选题的潇潇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呃――”
晚上只是马马虎虎吃了点东西,好像还真的有些饿了。
还没等她想好应该怎么回答,宋聿又从后视镜里瞄了她一眼:“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之后,就不再跟她说话,专心致志开车。
片刻之后,车停了下来,潇潇一下车,见到面前的餐馆名号,不禁目瞪口呆。
这,这,这不就是老妈从珊女士在专栏里含沙射影地抨击和讽刺过很多次,以TOO EXPENSIVE闻名的,价格虽然和服务态度成正比,但明显和当前所倡导的节约型社会风气背道而驰的那家法国餐馆吗?
就只见到宋同学已经神色自若旁若无人地,径直走了进去。
她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跟进去。
果然,名店就是名店,环境优雅得很,且装潢极为精美,里面的客人三三两两的,大都是外宾在用餐,间或低语交谈两句,气氛十分安静。
播放的背景音乐,无巧不巧地,居然也是MEMORY。
只见坐在对面的宋聿低着头,熟练地浏览了一下MENU,然后,瞥了她一眼,向前微微倾身,似是征询:“潇潇,你想吃什么?”
宋同学还是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而且,一边说一边还将菜单递到她手中。
显然,一派很尊重女士优先权的绅士风度。
潇潇瞪着那个印制得十分精美的中英法文对照的菜单,有些头昏脑涨地看着那上面名目繁多的项目,什么开胃酒,前菜,主菜,甜点之类的,然后,什么茶特酒鹅肝,生拌金枪鱼和剑鱼,羊排料理,法式田螺,烧烤,沙律等等等等,虽然品种繁多,但明显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TOO TOO TOO EXPENSIVE,而且,绝对绝对有不把人民币这个举世闻名的坚挺货币放在眼里的嫌疑。
她才不想白白被宰,而且,极大可能,最后那头被宰羔羊,不是她,而是坐在她面前的这位脸上似乎已经起了细微变化的,但跟她的交情还远未到可以彼此互通有无地步的宋聿同学。只不过临时起意出来随随便便吃一顿饭而已,她可不想欠他这么大的人情。
再而且,这位宋聿同学浪费的还不是他老爸的钱。
再再而且,追本溯源,归根究底,宋同学最终浪费的,还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大纳税人的辛苦血汗钱。
陆潇潇同学一向颇有爱国节操。
再加上,一想到,就她和宋聿同学两个人,颇有些不伦不类地,坐在这个高级餐馆里,她的心里就添了几分从未有过的不自在,还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她本能地,想要抗拒这种感觉。
因此,这会儿,潇潇正在思忖着,应该怎么开口,方可全身而退。
坐在面对的宋聿同学,就看到她秀眉微蹙,一脸风云变幻,且迟迟不开口的样子,不由有些奇怪,兼有些微恼怒。
他生平第一次,主动地,单独地,极其隆重地,并事先作了精心准备地,在他认为十分恰当的时机,邀请一个女孩子出来约会,为了此次约会,他极其小心地避开了有着一双无比锐利鹰眼的孝庄,谎称晚上有朋友聚会,不回去吃饭,而且,还费了老大口舌才说服一向忠于职守,仍执意晚上要抽空来接潇潇的王司机小小地擅离岗位一下,所花心思不可谓不多。
并且,经过长达十数天的精挑细选,反覆比较,他才最终定了这家环境、情调、菜色都堪称一流的法国餐馆,打算在和潇潇用完餐后,再挑一个合适的机会,将……
他悄悄探了口袋里那个小小的盒子,不由自主地,脸上微带恼怒的神色褪去,嘴角居然露出一丝微笑。
潇潇正在细细观察他的脸色,对面的这个脸色阴晴不定的宋聿同学可一向就不是好惹,亦不是好忤逆的,这会儿看他正在神思不属地微笑着,显然心情颇佳,于是,她壮起胆,将菜单一合,身体也微微前倾,轻声对宋聿说:“呃――宋聿,我们能不能――”
宋聿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你想好点什么了?”
神色还是破天荒地,十分和善。
潇潇带有几分歉意地:“宋聿,我们,能不能――换一家饭店吃饭?”看着宋同学脸色瞬间下沉,她忙又急急补充,“我知道有一家特色店里的小吃很好吃,不如我们――”
话未说完,就见宋聿同学的脸色明显一下子沉到冰点以下,而且,一直就那么恶狠狠地,瞪着她,老半天,才一字一句地,像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确――定――”
以往,他在和个把看得还比较顺眼的小女生们看看电影,跳跳舞完了之后,难免也会带她们顺便去吃个饭,只要到稍微高档一点的餐厅,哪个女孩子不是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女孩子嘛,不都喜欢一些浪漫啊,情调啊,氛围啊什么的吗。
这次,为了对面的这个陆冰山,为了让这个辛辛苦苦,费尽心思筹划了好久的第一次单独约会圆满成功,他也算是绞尽脑汁地巧作安排,又千载难逢地,恰巧在两人共同的生日这天,天时地利俱占,偏偏这个陆冰山不给他人和,居然……不领情!
潇潇看看他阴沉的脸色,有些担心,有些抱歉,但是最终,理智战胜情感,她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她就只看到宋聿同学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桌子和椅子碰撞,在一片寂静声中,发出了很大的声音,然后,不顾周围人们的窃窃私语声,铁青着脸,一把拉住她,闷头就向外走。
潇潇的手臂被他拉得生疼,但是,居然也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地,也不反抗,就一直那么乖乖地,被他一路拉了出去。
到了车前,宋聿大力把潇潇的手甩开,仍然瞪着她,两人离得那么近,潇潇清晰地看到他的胸膛在不断起伏,而且,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正在拼命压抑着的,但几乎是一触即发的怒气,她低下头,第一次,在这个小男生面前,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她就听到宋聿大力把门拉开:“上车!”
说着,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然后,就脸色阴沉地坐到前方,启动车子。一路上,车子都开得飞快,遇到红灯或是拐弯处也急煞急转,时不时地,能听到急刹车时轮胎擦地的尖锐摩擦声,潇潇不禁有些害怕,紧紧抓住车门内侧的把手不放。
不一会儿,车就开回到宋家门口。
在大门口,潇潇有些战战兢兢地,刚下车,关上车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车子又飞快地倒退,转向,然后,在她面前,飞驰而过。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宋聿同学又气又恼,又好似带些委屈的面孔,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的心里,莫名其妙地,也感到有些生气和失落,还有委屈。
她又不是不想和他一块儿吃饭,不过提议换一个地方而已,他干嘛小题大做,那么生气?
她有些想不通。
自然,宋聿同学单方面满心期盼的第一次约会,最终,以不欢而散,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失败而告终。再接再厉
日子继续一天天地,平静流逝。
潇潇继续忙着查她的资料,写她的论文,上她的专业课,看她的闲书,听她的音乐,间或和默默上街逛逛,买买女孩子喜欢的一些小饰物小玩意啊什么的。
周末,照例回到宋家。
但是,从上次不欢而散的那晚开始,宋聿同学又开始经常不在家了。
整天一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样子,神色匆匆地进进出出,电话也总是响个不停,仿佛比宋致山先生这个日理万机的生意人,还要忙碌。
在宋家的餐桌上,他也只是惊鸿一瞥地偶尔出现一下。
有一天晚上,宋致山先生面对着照例缺少宋聿同学的餐桌,突然间,像是悟到了什么似的,微笑了一下:“这个小子,天天神出鬼没的,搞不好,忙着谈恋爱去了。”又想了一下,“嗯,都念大三了,也差不多该是时候了。”
一副庆幸那个混小子终于开窍的模样。
孝庄和从女士会意地笑。
潇潇低头吃饭,默不做声。
然后,就听到宋致山先生转身对着她:“潇潇,你这个姐姐,要加油喽。”他含笑看着她,“要不要宋叔叔帮你先把把关啊?”
自打上次宋从二人婚礼以来,他就有一种吾家有女已长成的强烈感觉,不断有一些朋友同袍,透过他,代自家儿子表达对在婚礼上见到的陆潇潇小姐的好感,并不断要求宋先生代为安排见面。对于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才貌双全的继女,他也颇为疼爱,因此,一直没有贸然答应,而是和从女士暗中观察了很久,思量了很久,也讨论了很久。
如今,或许,也该是时候让潇潇出去社交社交了。
他又和从女士交换了一个会意的微笑。
潇潇只是礼貌性抬起头,微笑一下,便又低下头去。
不知为什么,这顿饭,她吃得很有些食不知味。
果然,过了两周,又到了周末的时候,尽管和悦,但一向说话做事雷厉风行的宋致山先生,用过晚餐之后,便趁着全家,包括难得露面的宋聿都在场的大好时机,对着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潇潇说:“潇潇,明天中午没什么事情吧?”
潇潇有些诧异,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有。”
宋先生和从女士又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和蔼地开口:“去年我和你妈妈结婚的时候,出席的来宾里面,有一位叫沈寒培的年轻人,你还记得吧?”
潇潇点点头。她当然记得,那位沈先生,据说是哪位前省政府高官的儿子,现在自己开着一家文化传媒公司,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人长得倒是斯斯文文的,当时,也只和潇潇聊了一小会儿,并无其他,但奇怪的是过后没多久,他不知从哪得知她的手机号码,居然打过好几次电话给她,约她有空出去坐坐。只不过,受孝庄熏陶颇深的潇潇一向对陌生人很具警觉性,因此,尽管应对得体,但从未应允过,时间长了,这位沈先生仿佛也就再没什么音讯了。
如今,宋先生再次提及这个不相干的路人,显然个中大有文章。
她低下头,静候宋先生继续。
果然,就听到宋先生颇富深意地一笑:“沈寒培虽然家庭背景很好,但难得的是,为人倒很低调,也很聪明,人品不错,而且,又是从国外拿了硕士学位回来的,条件出众。”他看向潇潇,“他对你印象很好,自从上次看到你之后,跟我提了很多次,我一直未置可否。”接着,他又对从女士笑了一下,“但是,我和你妈妈仔细想了这么久,觉得这个沈先生,你不妨考虑一下。”
潇潇吃了一惊,抬头看向老妈,结果,得到的是鼓励和期盼的眼神。
事实上,自结婚以来,从女士并不只是沉浸在自己幸福的二人世界里,女儿的终身大事她也是时时刻刻都记挂在心。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在内心里,对所有可能的候选人已经经过了反反覆覆的比较,再加上将近一年来的暗中观察,确信这个沈寒培先生,的的确确身家清白,事业有成,从不拈花惹草,为人很靠得住,再兼对潇潇颇为钟情,踢到潇潇的几次铁板后,并未放弃,大半年以来,背后跟宋致山先生提了无数次,心意十分诚恳。于是,在反反覆覆的考量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出面替潇潇作一回主了。
潇潇未免有些沮丧,尽管知道老妈对她一直不肯谈恋爱颇有些不理解,但是,她可没想到老妈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把她踢出门。
她又下意识看向孝庄,孝庄倒是不动声色,脸上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接着,她又偷偷瞥了一眼自打进家门,就还没正眼照过面的宋聿同学,就看到宋同学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只好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回覆的宋先生,以为潇潇毕竟是一个女孩子,涉及到终身大事,总归有些害羞,也不以为意,又开口:“那就明天中午,大家一起见个面,然后,你们年轻人吃个饭,聊聊天,相互了解一下,怎么样,潇潇?”
但凡宋致山先生说出口的话,尽管和悦,但总是带有一种无声的命令和不容抗拒的意味,下意识地,潇潇一向很难反驳,于是,她只好认命地点头:“好吧,宋叔叔,您安排吧。”
今天是肯定推不掉了,等明天见了那个叫什么沈寒培的,再作打算吧。
宋致山先生先是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转过头对儿子说:“小聿,明天你也一起去吧。”
搞不好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而且,以沈寒培的聪明沉稳和广泛人脉,儿子认识认识他,对以后顺利接班,绝对很有益处。
就听到宋聿站起来,脸色臭臭的,硬梆梆地,甩出一句:“明天我有事。”
接着,自顾自地,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去了。
潇潇照例低头,一言不发。
宋致山先生和从女士倒是面面相觑了一下。
唯有孝庄,以其多年来丰富的阅历和睿智的头脑,不动声色地,像是明了了什么。
但是,她暂且按下不表,静候事态发展。
于是,她一言不发地,也回房去了。
第二天中午,潇潇就百般无奈地,跟着宋从二人,赴鸿门宴去了。
事先约好的地点,居然就是导致上次她和宋聿闹得不欢而散的罪魁祸首――那家法国餐厅。
而且,看老妈从珊女士一脸神色如常,毫无芥蒂的样子,大概早就忘了她曾经码过视这家餐厅为毒蛇猛兽的重得可以砸死人的一摞一摞的铅字了。
她不禁在心中低低哀叹了一声。
早知道,还不如那天就跟宋聿吃那一顿呢。
枉她一心要重振陆氏门纲。
沈寒培自然早就到了,正坐在一个靠窗的视野颇佳的位置,耐心地等候着,一看到他们进来,就微笑着挥手致意,双方随即寒暄入座。
才聊了一小会儿,宋致山先生和从女士就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沈寒培很抱歉地说:“沈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公司里面还有些事情,我们要先走一步。”
沈寒培倒是神色如常,颇为理解地微笑:“那就不耽误你们办正事了,有时间,下次我做东,大家再一起聚聚。”
于是,潇潇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她如假包换的最最亲近的人,明目张胆地背叛她,一阵风似地,双双弃她而去。
她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低头,一言不发。
沈寒培尽管看上去颇为儒雅,但人倒是十分精明,开口询问:“陆潇潇小姐,最近功课很忙吗?”
潇潇有些诧异,抬头,以眼神相询。
只见沈寒培颇为温和地微笑:“那怎么看上去像是被重重的书山文海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有点愁眉苦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