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有那么一个群体, 或单人或集体,最喜欢‘宰肥羊’。
同是汴梁城中富贵少年, 一路鲜花着锦长大, 漫长不懂事却自命不凡的年纪里,吃了不少暗亏,多少纨绔因此认识到自己的蠢笨, 认真努力天天向上, 长成了今天还算靠谱的人。
骗子的特点,他熟啊!
“骗子一般相貌气质不错, 给人印象良好。”
谁知他还没说话呢, 赵挚就抢答了!
卑鄙!太卑鄙了!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啊!
“举止自然,充满自信,非常善于调动别人的情绪, 伪装自己的。”
祁言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要不要答的这么快!你丫都说完了让我说什么!
还有那眼珠子, 是长死在宋采唐脸上了么!
美人在前, 他也是男人,也是要表现的啊!
祁言心有不甘,立刻插话,才不要让赵挚都说完了:“他们经验丰富,口才优秀,准备充分,想要骗一个人前,不知道踩多少回点,打听多少小道消息!”
说完,祁言还朝赵挚挑眉,哼了一声。
然后他发现,最悲剧的并不是别人抢他风头,而是别人根本不在意他,好像他是门上一个雕花,地下一只蚂蚁,不配被注意!
赵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宋采唐,和她探讨案情,神色专注又认真:“他们虽然口才优秀,但有时候并不会过于炫耀,话多,因为说多错多,必要之时,他们甚至会寡言少语,演技精湛,看透对手内心,并牢牢把控形势。”
宋采唐也看着赵挚,仿佛这个房间里没有祁言,整件事跟祁言没半点关系:“死者蔺飞舟,相貌出众,穷书生,见过之人皆叹其有才。他站于人前之时,行为举止从不出格,所有事进行的耐心有序——”
没有人注意祁言,哪怕看他一眼。
然而祁言还是非常有求生欲的,抢戏是拿手绝活,身体往前一倾,手上扇子刷一下打开,横在宋采唐与赵挚之间:“没错,口才不优秀,准备不充分,怎么能做到这些?但是唐唐,这一切都是你猜测呀。”
是的,现在是冬月,天气寒冷,眼看着第一场雪都要来了,这位公子哥还随身带着扇子。
宋采唐微笑:“是,尸身细节表现,我能凭痕迹推测死者生前遭遇了什么,事实明确,‘骗子’二字,只是我暂时猜测,证据不足,但我敢断言,死者蔺飞舟,绝非到汴梁赶考的学子。”
“他房间里东西很少,看起来没有任何偏好风格,但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没有喜好,只要停留在一地,就会留下痕迹。我们这位死者——其实并不喜欢读书。”
宋采唐放下杯子,声音不急不徐,如琅琅清泉。
“他的书案,柜子,甚至箱笼里,哪哪都是书,很多书,几乎每一本都有翻动过的痕迹,内页甚至有干了的水痕,墨渍,但所有书内页质感都没有松软,也没有卷边,每一本的翻阅痕迹并不一模一样,但风格一致,没一本特殊——这说明了什么?”
赵挚眯眼:“做工粗糙。”
祁言后知后觉:“这意思是……蔺飞舟其实没看这些书?”
“书生学识因自身喜好,有擅长有不擅长,怎么可能每本书翻阅痕迹一致?”宋采唐低眉,声音缓缓,“痕迹这么整齐平均,本身就是个问题。我猜死者是犯懒,因为对手并没有那么聪明,这点障眼法已经足够,就只做了表面功夫,没费心思更深入的追求。”
“但所有书卷里,有两本特殊,封皮看似崭新,内里被翻的纸张松软,有大量卷边——这才是死者真正的口味喜好。”
祁言立刻眼睛发亮,搓着手:“什么书?是不是——”
本来要说出的话,被赵挚一个眼神吓回去,他发出古怪的嘿嘿嘿声,气氛更有暗指了。
宋采唐笑了:“还真不是你想的东西,两本书都是话本,讲的都是英雄的故事,或落草为寇,义气无边,或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们这位死者,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和美人相伴,他胸中似有豪情,很向往英雄。”
祁言啧了一声:“缺什么就最想要什么呗。”
不是小黄书,好没意思。
“他的书案上,没有任何为科考做练习的题目,只有诗,还都是情诗。”
宋采唐声音缓缓:“我听温元思说过,科考考校的门类很多,有诗文一项,所占比例并不高,需要练习,却并非这样的练习。”
她提起温元思,赵挚眉头就跳了一下,立刻就着转移话题:“朴素,贫穷,干净,透着书香,整个房间,每一样都跟‘穷书生’人设搭配,但又并非真正本心,蔺飞舟这是在避错。”
“没错,”宋采唐目光明亮,“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蔺飞舟很聪明。但这反而更加暴露了他的本心——”
赵挚:“这个院子,并非他打算一段时间内长住的家,仅仅是一个落脚的地方。”
宋采唐:“他并没有打算呆很久。”
二人一人一句,对接流畅自然,默契十足,心有灵犀。
祁言:……
喂喂,这房间里还有个人呢!
“床上被褥十分整齐,看似习惯很好,帮我注意到,脚踏上小痕迹很多。”
宋采唐提到另一个疑点:“脚榻靠着床头的部分,有很有蜡油痕迹,像不小心滴下的,往下三尺,有手印,因为带着油渍,我看的很清楚,再往下,有一片很光滑,就像……木质表面,经常被人的手脚带着微微汗渍摩擦,形成的光亮。”
这就很明显了,不等赵挚说话,祁言直接伸手抢答:“多简单,经常有人躺在上面放飞自我呗!”
蜡油滴在头顶不远,中间手印是嘴馋抓东西吃留下的,下面的就更好了,光着脚蹭的呗!
没准还抠过脚呢!
宋采唐点头:“房间痕迹确是独居无疑,所以这些,都是死者自己造成的。”
那死者本性就很明显了,他根本不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清冷书生,是个不修边幅的糙汉子啊!
脚榻虽然也不窄,但肯定没床舒服,为了不让床上看起来太难看,竟然选择了这么个懒法……这蔺飞舟也是很骨骼清奇了。
“他的衣柜也说明了这点,一打开看起来相当整洁整齐,可扒开表面往里看,最底层都是胡乱卷着的……”
宋采唐语音徐徐,把自己的观察说完:“死者把自己本性掩饰的可以说相当好了。住在鱼龙混杂的深巷里,看似是因为贫穷,住不起更好的房子,或许他本性更喜欢,或者更习惯住这样的地方,偏僻,不安全,有混混聚集,不会有太多普通人敢来或窥探,敢窥探打主意的心思歪的人,他又有办法应对……”
“这样一个人,来汴梁城为的是明年春的大考?”
宋采唐微笑,偏头看祁言:“你信么?”
祁言内心十分感动,唐唐终于肯看他一眼了!
他把头摇成了波浪鼓。
“他一定是有备而来,带着什么目的!”
宋采唐点点头:“目前看来,他非常低调,连经常接触的人都没有,我在他诗文里,找到了两个姑娘,一个是你所说的吕明月,另一个尚未得知。两种风格的情诗,情思绵绵,却大都是摘抄拼接,并不用心。一直白热辣,一含蓄内敛,他在同时骗两个姑娘。他跟这两个人,怎么认识的?”
“和吕明月是意外偶遇,”这事祁言打听过,“蔺飞舟帮了吕明月的忙,吕明月一见钟情。”
赵挚呵了一声:“是真的巧合偶遇,还是有心设计?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可是很好骗的。”
宋采唐眼梢微眯:“我有种直觉,蔺飞舟做的事,绝不简单。”
“长的俊,气质佳,贫穷却才华洋溢,给人印象良好,举止自然,经验丰富,逻辑口才优秀,操控演技满分,还懂得隐藏真实的自己……”
祁言就着自己打听过的消息,掰着手指头数一数:“这厮还真是个骗子!别的不说,和吕明月一场私定钟身戏码,节奏感人高潮迭起,行云流水游刃有余,牢牢把控着小姑娘的心,让人对他爱的死去活来死心塌地……”
高手啊!
赵挚指尖轻点桌面:“一过来就找上吕明月,这吕明月定然是他计划里重要的一环。”
“一定不是为了骗小姑娘成亲,”宋采唐补充,“蔺飞舟自己也知道,他跟人过不了太平日子。”
所以这个目的是什么,可能就是命案关键。
祁言打了个响指:“没错,骗子们时间也是很宝贵的,蔺飞舟勾搭另一个女人,也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无用之事!”
所以现在这个问题就很关键了。
宋采唐:“骗子们做事,是为了什么?”
一般意义上——
“钱啊!”祁言抠了抠脸,“他可能有什么把柄,或者知道某个把柄在哪里,可以凭此得到很多很多钱!”
“可他都快死了,钱有什么用?”
身体毁损成那样子,宋采唐敢肯定,别人不知道,蔺飞舟自己一定知道。
“会不会为了亲朋?”赵挚看向宋采唐,“骗子也不是孤家寡人,总有自己在意的亲人和朋友,既然自己的事已成定局,为亲朋谋点丰财……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这样的话,骗子也太好人了。
赵挚想了想,加了一句:“也或许是仇。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就来啃一啃一直不敢啃的大骨头,拼命也在所不惜。”
“所以重点最,他是为了自己,还是受雇于人。”
方向不同,有不同的侧重点。
但眼前线索还是太少,宋采唐揉了揉额角:“还是先从人物关系查起吧。我总觉得,不太好查。蔺飞舟,真有这个人么?但是——”
她眼梢微翘,流转着丝丝灿光:“只要我们能开出一个口子,把秘密挖出来,知道他在干什么,那他自己,或是雇用他的人身份,就藏不住了。他在众目睽睽中被杀,绝非意外。”
“嘶——”祁言想着前事,突然倒抽一口气,扇子拍上大腿,脸上表情相当之精彩,“咱们这位死者攒着大局呢啊,瞧瞧他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掰着手指头:“吕明月,嗯,骗人家小姑娘的感情,谈婚论嫁,没准都——那啥过了,且享受呢,小姑娘反应过来被骗,不高兴了,心一横拿刀子就上;度支副使厉正智厉大人,好大的官位呢,还认错人,认错屁,我看这里头就是有事,惯骗蔺飞舟没准就真知道这厉大人的把柄,想讹点钱花,厉大人不高兴,就一不做二不休——”
“纪元嘉和谷氏,一个是少年,年纪还小,一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妇人,都好骗啊,母子俩吃了亏,不高兴,玩刀子——”
“李茂才,小混混,跟骗子职业说搭不搭,一同趟着半片浑水,没准业务冲撞,挡了人家的财路,李茂才不高兴——”
“之前那户部副使左修文还拦了你……”
总之,叫他一总结,就是这蔺飞舟憋着大坏,撩的人个个不好惹,自己的局还没做一半呢,就被更狠的人给干掉了。
他说起左修文,宋采唐突然想起,之前去蔺飞舟院子察看,出来遇到了吕明月,吕明月当时十分惊慌,说什么跟她没关系,让她们找姓左的……
宋采唐突然有了个联想。
“死者胃里的鲍鱼海参,不如去查一查左修文家!”
左修文,可有个未出阁的女儿,叫左姗姗。
211.沉于情网的姑娘
简单捋完案情, 确定接下来要做的事, 两边分头行动。
混混李茂才和牢里谷氏,赵挚安排人分别去跟踪看管, 左修文家那边, 由祁言亲自跑一趟, 重点查一查这几日厨房和食材的使用情况,如果确定左姗姗与死者蔺飞舟有关, 想办法小小试一试。
吕明月那边, 则由赵挚陪着宋采唐,一起上门去问个话。
关婉的午饭送来的很及时, 大约料到表姐回不去, 吃饭的也不会只她一个,送来一大堆食盒,凉菜热菜, 小炒汤品, 满满铺了一桌子,还附赠饭后水果和点心, 份量足足。
祁言埋头苦吃, 风卷残云般吃完,还嫌不够,顺走了两大包点心。
手太快太黑, 赵挚都没拦下来。
宋采唐却不怎么在意, 比手快手黑, 祁言还差着一大截好吗!
她们家萌妹子关婉, 小小个子,细细腰身,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出了这么多菜……还想逼人吃完,这不要命吗?
有人分担,简直不要太好。
吃饱喝足,开始工作。
宋采唐和赵挚一起出门,刚到街上,就看到了一个半熟不熟的人——
王六。
鬼鬼祟祟站在街角,看到她,头就是一缩。
宋采唐眼睛微眯。
这位冲着她来的故人……很有意思啊。
赵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谁?”
“无关紧要之人,不用管。”
宋采唐抬脚就走。
她已经让胡管家帮忙盯着这个人了,早早晚晚,她会知道这个人是谁,是不是真的认识她。而今案情重要,赵挚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分心。
“嗯。”
赵挚看似乖乖的答应了,一转脸,在宋采唐看不到的角度,手指在背后轻轻一摇,打了个手势。
跟在他身后的暗卫会意,立刻飞身执行命令去了。
吕明月家是富户,其父吕安贵行商,在城东这样地价不算特别吓人的地方,有座三进的宅子,城内有商铺数间,城外产业无数,虽无官身,日子却过的很是富庶。
可有一点很奇怪,一路行来,远远看去,后面最好最精致的院子,无松无柏,无高正之气,反倒轻盈飞纱,银铃曼妙,看起来住的是位少女,而非家主。
听闻皇亲国戚亲自上门,吕安贵扶着帽子跑出来,一小段路跑的鼻尖都渗汗了,可见重视程度:“小人——小人拜见郡王爷!”
“起吧。”
赵挚叫他起来,正好顺便问:“贵宅主院,可是住了哪位娇客?”
吕安贵:“不敢欺瞒郡王爷,住的正是自家小女。”
“哦?”
“小人父母高堂皆已去世,儿子经商,常年在外,粗糙的很,没必要养的金贵,儿媳也不计较,遂这主院,就给了未出阁的小女明月——郡王爷这边请。”
赵挚顺着他的指引,一路走向正厅:“正好,本王今日就是为此而来,吕员外,将令爱请上来吧。”
吕安贵却一脸为难。
赵挚眼珠斜过去:“怎么,不行?”
“也不是不行……实是小女……小女她病了啊!”吕安贵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病的厉害,大夫叮嘱好生静养,不好见客……”
赵挚没被这话阻住,一掀衣摆,从容坐下,抬下巴示意宋采唐也坐,吕安贵跪着调了个方向,仍然冲着赵挚。
“阻碍公务,吕员外知道这是个什么罪么?”赵挚声音森凉,透着锋利兵戈之意,刮的人头皮生疼。
吕安贵吓的一抖:“这……这话是怎么说的?郡王爷使不得啊,小人绝对无意,绝无此意啊!”
“嗯?”
赵挚一个鼻间,也能哼出气势万钧来。
“小人不敢啊!着实是小女病的厉害,时而胡言乱语,怕届时帮不了郡王爷的忙,反倒让两边都受了累……”吕安贵小心提议,“不若多等几日,只要小女病情转好,定会配合——”
赵挚和宋采唐对视一眼。
这时候生病,怎么这么巧?
宋采唐微微摇了摇头。
她昨日探察蔺飞舟住处时才见过这吕明月,吕明月有些惊慌,情绪不对,但身体还是康健的,一天之内就重病不能见客——
只怕不是病的重,是不想,或者不敢见客吧。
而且这吕安贵阻挡行为也太过僵硬,战战兢兢,整个人都露着怯。
“那行。”
赵挚竟然没有强硬,站起来就往外走:“之后有任何后果,你自家承担吧。”
吕安贵吓的声音都变了:“郡王爷留步——留步啊——”
赵挚脚步停下,仍然没有转身。
宋采唐适时低声提醒吕安贵:“郡王爷前来,只是例行公务,问几个问题,无意伤害谁,可若吕员外执意防碍公务,增加郡王爷公务难度——真出了事,可就不仅仅是麻烦了。这位,可是郡王爷。”
吕安贵差点瘫在直。
是啊,这位是郡王爷,皇亲国戚,能力超群,什么不能干,什么能不知道?
万万不可期瞒啊!
他立刻头磕在地:“郡王爷稍候,小人这就叫小女出来拜见郡王爷!”
吕安贵屁滚尿流的去叫人,赵挚和宋采唐再次坐下。
“这吕家……气氛颇为与众不同。”
宋采唐说完,赵挚点了头,眉头微皱:“确实。”
等了一盏茶,吕明月才在父母吕安贵和刘氏的陪伴下走出来。
走路没问题,看起来很健康,脸色却白的不正常,明显情绪不对。
吕明月看着有十七八岁,比一般小姑娘要成熟些,但她梳着闺阁女子发式,发形发饰,包括身上的衣服,都很少女风,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相貌并不十分出挑,却也当得起清秀二字,眉宇间有股被好生精养着的娇纵之气。
她草草对赵挚行礼,紧紧挨着刘氏,也不肯自己坐,非要靠着刘氏。
刘氏有些尴尬,朝赵挚宋采唐解释:“这孩子……有点胆小。”
赵挚不怎么会体贴女孩子,当即就问吕明月:“蔺飞舟这个人,你认识吧。”
吕明月手指立刻绞紧了帕子:“不,不认识……不对,认识……认识……”
这反应……跟之前宋采唐见到时完全不一样,木木呆呆,语无伦次,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样。
赵挚丝毫不怜香惜玉,直指敏感话题:“你同他,有无私情?”
吕明月整个人僵住,拼命摇头:“没……没有……不……有……我们有……”
她情绪更加激动,好像不知道怎么说对,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下来了。
“不必否认,”赵挚声音低沉,“你与他的关系,我已全部知晓。”
“不——我们没事,不关我的事——”吕明月双手捂住耳朵,崩溃大哭,转头冲着父母歇斯底里大喊,“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闹的,是你们的错!我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还这么逼我……”
刘氏把她抱到怀里,一下下轻拍她的背:“是,都是娘的错……月儿乖,不怕啊……”拍着拍着,又开始抹泪,朝赵挚道歉,“月儿平时不这样,这回是吓着了……她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差点就没了,我们做爹娘的就多疼她些,舍不得亏着一点,眼珠子似的捧,想着好好养大,好好送出配人,儿孙满堂……我们就是死也瞑目了,可谁知她这命怎么这么不好……”
赵挚与宋采唐对视一眼,内里各有情绪。
宋采唐便道:“夫人莫急,郡王爷此行并非抓人,只欲问事,吕姑娘若与命案无关,何需害怕?照实回话即可,与案情有关之事,官府向来不会四处张扬。”
这话隐意很明显了,断案靠的是律法,靠的是证据,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吕明月要是再害怕成这样,不配合,她们就就要怀疑她与命案有关了。
官府只问案情,不问隐私,有关姑娘家声誉,她们不会随便张扬。
刘氏这才缓了口气,搂着吕明月轻拍她的背:“好了,乖一点,娘就在这陪着你,不怕啊。”
吕明月紧紧靠在刘氏怀里,身体不再僵硬,但情绪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次宋采唐使了个眼色,没让赵挚说话,自己轻声问:“你与蔺飞舟认识多久了?”
吕明月声音很小:“两个……月。”
“怎么认识的?”
“她帮了我……有小偷偷我荷包……他帮我拦住了。”
“然后就熟起来了?”
“……嗯。”
宋采唐看了眼赵挚,眸底意味深长。
蔺飞舟两个月前来汴梁‘赶考’,一到就‘刚好’有机会和吕明月认识,并迅速熟络,建立起‘友爱良好’的关系,进展神速……
这个蔺飞舟,真是没浪费一点时间。
宋采唐看着吕明月:“他待你好么?”
吕明月声音带着羞涩:“……很好。”
“我看他条件似乎很不好,有问你要过东西么?”
吕明月有些恍惚,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呢,有没有主动送过他什么?”
“有,我想送的……我家不缺钱,他三餐不继,袍子洗的灰白都舍不得扔,我想让他过好一点,好好读书,可他不要,什么都不要……除了我亲手做的简单饭菜,他才肯吃些……”
吕明月说着,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