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几个闺秀好像也是出来逛街的,现下停住聚集,执扇遮脸,连窃窃私语都表演出了欲说还休的娇态。
徐紫蕙收到了一张不错的字帖,走到阮苓苓身边:“喜欢这幅画?”
阮苓苓点头:“嗯,喜欢!”
徐紫蕙看了一会,这是一幅市井画,画中有渡口,货船,趾高气昂的商行老板,远处还有腰背压弯的背货脚夫,画者落款木禾,手法还可以,构图也不错,色彩感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太跳脱……呃,也不能这么形容,是有些大胆,喜欢的会很喜欢,看不惯的大约也会很厌恶。
徐紫蕙自己没什么恶感,喜欢也谈不上,好像阮苓苓:“喜欢它哪里?”
阮苓苓答得十分理直气壮:“好看啊!”
门外围观的闺秀团笑的团扇都遮不住了:“你们听见没,她说好看,她竟然说这样的画好看!”
“会不会欣赏啊!”
“哪好看?我怎么看不出来呀?”
“你们在原谅乡巴佬,这样高难度的问题,她哪里会答?”
“啧啧,还有她那衣服,什么老掉牙的款式了还敢穿!”
方才徐紫蕙在挑字帖,没看到门外这些人,现在注意到,脸色登时不好看了。
阮苓苓却注意力十分专注,欢快的拉着徐紫蕙看画:“你不喜欢么?看那商者画的多传神!”
围观闺秀笑的快要绷不住了:“救命——她还逼着徐家小姐喜欢!”
“嘻嘻果然要作死了!”
“姐妹,我好激动,一会儿徐家小姐生气,我是不是可以上?”
“别瞎说话,朱姑娘来了。”
声音静下去,门外闺秀水流似的分排让路,一个红裙烈火的姑娘走了进来,正是闺秀们嘴里的朱姑娘。
“哟——看画呢。”
阮苓苓认识这个姑娘,裴家办宴时来过,她还被南莲细细叮嘱过,朱家世代武将,朱姑娘也和旁人不同,从小喜欢舞刀弄枪,脾气很呛,朝上文武两派总有争端,裴朱两家关系并不和睦,朱虹尤其讨厌裴芄兰,觉得她装腔作势惯会骗人,每每遇到都会有架吵……
朱虹手里拿着马鞭,腰背挺直,颇有些英姿飒爽,但这位英姿飒爽的姑娘看裴家人就是不顺眼,目光落到阮苓苓身上,嗤笑出声:“看得懂么你就看?”
徐紫蕙把阮苓苓拉到身后:“朱姑娘好大的火气,自己不懂,别人就不能懂了?”
她轻轻一笑,微笑的酒窝少了几分甜美,扬起几分傲气:“纵使真不懂,又有什么关系?我徐家擅长什么,所有人都清楚,跟着我久了,所有不懂的东西,都会懂。”
徐家诗书传家,几代高官,教育子弟无数,徐紫蕙的祖父未入阁前,还曾做过国子监祭酒,最擅长的就是教人,跟徐家来往的多多少少都会沾些书香气,徐紫蕙说能教阮苓苓品鉴书画,还真不是吹牛,她们家就有这本事!
“向学之心不丢人,不想学还鄙视才丢人,喜欢吃那醋味品酸,眼界就更下乘了。”
徐紫蕙不愧是阁老家的姑娘,话音不急不徐,言笑晏晏间,就把人给损了。
朱虹马鞭拍在掌心,冷笑出声:“徐紫蕙,你做什么美梦呢,我会酸你?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谁不知道谁,少跟我来这一套!我今天不想跟你斗嘴皮子,就是要奚落她,你护不住!”
马鞭一扬,直直指着徐紫蕙背后的阮苓苓。
徐紫蕙脸色沉下去:“你非要跟我作对?”
朱虹唇角挑起:“我们作对的还少?”
“我说阮苓苓,”朱虹丝毫不顾忌徐紫蕙,脚尖一绕,直接点名阮苓苓,“这做人啊,要知足,多大本事端多大碗饭,你看我,从来不进出这种地方,身上没那底气你再装也装不像,何必呢?人家徐姑娘贵人事忙,你好意思耽误人家起早贪黑的教你本事?要说我,不如你换个人巴结,别跟她混了,跟着我玩吧。”
朱虹唇角笑纹勾出的满满都是看好戏的恶意,这哪是看上了阮苓苓要交朋友和她玩,就是要让她丢脸!
徐紫蕙紧紧拉住阮苓苓的手:“我交朋友,用不着你管!”
“这可怎么办好呢?我也很想交阮姑娘这个朋友。”朱虹笑眯眯的勾了勾手指。
几个身材健壮的侍女走过来,强行隔开了徐紫蕙和阮苓苓。
徐紫蕙气的不轻。
往常这种情况不是没经历过,文武相轻,见面总是不睦,但朱虹绝不敢对她怎么样,在她在这撑着,朱虹也不会真的伤害阮苓苓,她不好大力反抗动粗失了仪态……真动粗,也粗不过朱虹。
跟动手的人没法讲理,她只能急急安慰阮苓苓:“阮妹妹放心,她不敢动你。”
阮苓苓明白,对着徐紫蕙笑:“没事的徐姐姐,我不怕。”
她没有挣扎惶恐各种尖叫,朱虹的侍女自也没下死力制住她,场面还算好看。
只是这个笑,看的徐紫蕙十分心疼。
阮苓苓在人前总是笑着的,一双笑眼明媚灿烂,娇娇软软,似乎这个世间特别好,哪哪都值得开心的事,从不会伤心。可人活着,哪能只有开心,没旁的情绪?光说裴家那个裴芄兰就……
这个瞬间,徐紫蕙觉得阮苓苓特别特别远,就像孤身一人走在世界的尽头。
不行,她不能让事态这样,有什么人这时间可能在附近,是可以用的?
徐紫蕙悄悄给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点点头,趁着人们不注意,溜了出去。
“哇……朱姑娘好厉害!”
“裴家的表姑娘要栽啦!”
“活该!叫她装!”
“就是,徐姑娘眼界那么高,咱们都够不着袖角呢,凭什么她一个乡巴佬外来妹上来就抢了风头?”
场外围观的闺秀团十分激动。
朱虹再张扬,也要看徐紫蕙的面子,不会真打杀,只想让阮苓苓丢脸,哭泣求饶下跪才好,阮苓苓自己又怎会不知道?始料未及的突发事件,不利的场景,来不及做应对准备,这一局……怕是很难过去。
阮苓苓不想哭,只是不甘心。
突然来到陌生的世界,独自一人,无亲无朋,处处被排斥,怎么会不紧张害怕?她强撑着,各种想主意给自己谋划好日子,不是跟别人较劲,是在跟自己较劲,她不想丧失走下去的心气。
她努力生活,不怕被芄兰冷嘲热讽,努力交朋友,不在意对别人的不回应,努力吃饭,用饱腹的满足感告诉自己,哪怕孤身一人,也可以拥有这一点小小的幸福感。
可人生在世就是有层出不穷的麻烦,你就是有力所不能及的事……
这种无力感,真的很讨厌。
朱虹马鞭一下下敲打在掌心:“怎么样啊阮姑娘,考虑好了没有?别看这不值钱的破画了,这就跟着我出去玩吧?”
阮苓苓掐了下掌心,告诉自己没关系,能过去的,不就是嘴炮,得罪人有什么要紧?过不去也没关系,以后定也有机会找回来……
“怕是要让朱姑娘——”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道清朗低沉的男音出现。
“我瞧这幅画不错。”
声音的主人逆光而来,身材颀长高大,脚步不急不虚,宛如神祗。
第15章 护短
“是裴明榛!”
“今科状元,裴翰林!”
“他好俊!声音也好听!可他怎么来了?”
“阮苓苓是裴家的表小姐……”
“不我不信!姓阮的小贱人不可能这么厉害,哄的住徐姑娘又勾得了裴翰林!”
“那可是裴翰林啊~嘤~”
裴明榛在圈子里很出名。
裴家名声清贵,一向出读书人,可他父母早亡,无人教养,竟随便在学堂都能读出来,资质才华惊艳四座。他性子冷清,很少和人扎堆交往,可没人敢排挤他,甚至他的话,很多人愿意听。他未订亲,极守礼,对女子尊重照拂,却从未和哪个女子走的很近……
还有那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品鉴本事。
裴明榛才华横溢,聪敏多思,诗文俱佳,但最厉害一的手,当属品鉴字画。京城地界上至今有三件事被人们津津乐道,一是昌永侯府的田侯爷,被人哄着买了副假画做万寿之礼,裴明榛提醒他没听,还因此跟自己儿子闹了几回,事情传到圣前,皇上好奇,连人带画叫到宫里,一看果然是假的。皇上学识渊博,涉猎颇广,自是不会看错,假的就是假的,田候爷丢了好大的脸,自己买字画都要请裴明榛看上一眼。
其二就是前些年退下来的东宫瞿太傅,瞿太傅年逾花甲,自小沉迷读书,眼界能力不必说,在一幅赵孟畹幕魃希团崦鏖灰饧灰唬罄词率抵っ鳎崦鏖皇嵌缘摹?
再就是齐王府小世子偷偷溜出来玩,中了个画局仙人跳还不自知,裴明榛正好经过,出于对鉴画的执着,拽着人较了半天真讲了好久的道理,最后骗子跑了,真相大白,小世子和裴明榛大眼瞪小眼,相对懵圈。
后来人们说,那根本不是什么齐王府的小世子,而是顶着小世子名号溜出来玩的当朝太子……
彼时裴明榛还是个少年,年纪非常轻,人们已不敢质疑他的品鉴水平,何况现在?
他指着这幅阮苓苓看过的画说好!
徐紫蕙看到裴明榛出现,眼睛一亮,这架式——护犊子的来了,这事儿解决了!她赶紧眼色示意身边的丫鬟,把之前去找人的丫鬟叫回来。
裴明榛视看向阮苓苓。
也不知怎么的,阮苓苓刚才心还很硬,现在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眼睛不自觉的有些湿润。
裴明榛把她扒拉到身后,十分严肃正经的看了看画,道:“此画先以浓淡粗线勾勒形状,再以柔润或长或短笔触叠加,线条不刚不硬,用色大胆,以花青渲染,再以赤赭石绿罩染,使其深浅盈透,浑然一体,使用技法除骨法填彩外,还有工笔点染,使得人物刻画精细入微,动态流畅生动,静态恰到好处,构图连贯完整,画者巧思可见一斑,很有可赏性,私以为,是幅难得的好画。”
说完他微微侧身,看向朱虹:“不过朱姑娘——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朱虹脸有些红。
没办法,未出阁的姑娘面对俊俏郎君总有种天然羞涩,何况裴明榛不是一般的俊俏郎君?
不但俊俏,人家还有才华,还令世人折服!
“不,你说的对。”
男权社会,女人们的战争,男人介入根本吵不下去,朱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汉子,并不觉得丢人,瞪了阮苓苓一眼:“我们走!”
带着女侍卫就走了。
徐紫蕙这才完全放下心,走过来拉着阮苓苓的手,欲言又止:“……你大表哥对你真的很好。”
因近来的事,裴家事她多少会关注,慢慢的也品出了方氏的意思。她以前并不喜欢裴明榛,觉得此人太冷漠,太不好靠近,当然现在也是不怎么喜欢的,可至少这个人人品不错,没那些下三滥的歪心思,会护短,对阮苓苓也真的好。
不过阮苓苓这么小,软软面面一团,估计还没开窍。
“正好,你哥来了,我就不送你回家了啊。”徐紫蕙拍拍阮苓苓的肩,提出告辞。
阮苓苓眼睛顿时睁大。
姐妹!不要!求不抛弃不放弃啊!
她现在心态有点不对,一瞬间觉得大佬无比高大,像个盖世英雄,有想跪的冲动……这接下来怎么相处啊!迫切需要有人帮忙度过!
然而心里再怎么尔康手,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大家玩了一天,都累,人家也是个小姑娘,没有送她回家的义务。阮苓苓只能粘粘乎乎的和小伙伴不依不舍:“好……你回去慢点,自己坐车当心。”
裴明榛看着阮苓苓,目光审视。
阮苓苓往后跳了一步,像只吓坏了的小兔子。
裴明榛眼梢眯起:“想跑?”
阮苓苓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有!”
她绝对不是那种用过就扔,不记恩的白眼狼!
裴明榛转身:“那就走。”
阮苓苓赶紧提着裙角跟上。
手麻脚麻浑身都麻,不知道怎么事情就发展成这样……
注意力不集中的后果就是,迈门槛被绊倒了。
本来旁边有个大活人,她只要伸手拽住就能避免尴尬摔倒,可这个人是大佬,她不敢,只能尽力抓住门框——
可这种时候下意识的手臂舞动是控制不住的,阮苓苓就感觉到自己左手好像打到了大佬身体的某个位置……还不算,还把人腰间荷包带下来了!
借助门框,她倒是没摔倒,可大佬的荷包坏了。
布料勾了丝,绳结散开,里面的香料洒了一地。
抬头看裴明榛,大佬果然脸色很阴。
“我,我不是故意的!”阮苓苓赶紧挥手解释。
裴明榛视线掠过面前那只因动作太大压出重重红痕的手指,眉头皱起:“不是提醒过你,走路要小心?”
阮苓苓莫名就想起那句‘慢慢走就不会撞到人不会疼’……
再想这话出现是为了什么,不知道该气还是羞,末了只能化情绪为委屈,眼巴巴看着裴明榛:“对,对不起……要赔么?”
裴明榛无奈的闭上眼,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朝前走:“不用。”
阮苓苓惊喜提着裙子跟上:“你真是个好人!”
她想,会不会有点错怪大佬了?做不讨喜的首辅,脾气喜怒不定都不是裴明榛的错,只是天性如此,她不该站在上帝视角批判,或许……或许大佬内心很温柔很大度,也没什么记仇的小本本,你看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对她做过任何过分的事……
她也总算明白‘英雄救美’四个字为什么是女人逃不过的坎,一个人再厉害,再坚强,再不服输,也能靠自己撑出一片天,可有人愿意出头帮你撑着,真的有点暖。
她不能再小人心之了。
一边走,阮苓苓一边打量裴明榛。
夕阳似浅金色的纱,笼罩在他身上,显得越发温柔,越发优雅。
二人并肩走了很久,裴明榛突然问:“刚刚那幅画,你喜欢?”
阮苓苓点头:“嗯,很喜欢!”
裴明榛侧眼看过来,阳光从他侧脸打下,露出微挑的唇,似乎心情很好:“喜欢哪里?”
阮苓苓反应慢了一拍才回话:“生动啊!就感觉很鲜活,里面的人有精气神,不管河水还是脚夫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头,那位木禾先生一定是个心思细腻,眼界宽广的人!”
裴明榛目光微暖:“这么喜欢他啊……”
“嗯嗯!”阮苓苓发散思维,“要是话本能请来木禾先生画插图就好了,这配色简直了,定能活色生香啊!”
“话、本?活、色、生、香?”
裴明榛脚步突然定住,脸色变幻,相当一言难尽。
阮苓苓后背一凉,下意识后退:“你……怎么了?”
又惹着了?可她没干什么啊……
裴明榛眯着眼,正要说什么,看到了避立在墙侧,团扇遮脸,还没有走远的闺秀们。
这些姑娘身上的衣裙都相当飘逸,颜色鲜嫩,显得人都跟着灵动活泼,再看自家表妹——
阮苓苓图方便,穿的窄袖,裙子摆也不大,颜色还很暗,她是哪家的烧火丫头吗?
裴明榛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再没说过一句话。
阮苓苓:……
大佬的心,她看不透。
……
回家用过晚饭,暮色四合,阮苓苓走到廊前习惯的位置,没一会儿,小黄狗又来了。
这一次,小篮子里有张纸!
带着墨渍,不用说了,是回信!第一次收到小黄狗主人的回信,阮苓苓相当激动,兴奋的直接跳了起来。
然后……就发现庑廊尽头,站着裴明榛。
这是什么孽缘,怎么总能撞上!
“大……表哥怎么亲自还食盒来了?”阮苓苓把有墨色的纸藏在背后,好心情止都止不住,“让下人们来就好啦!”
裴明榛看着她的笑脸,眼梢慢慢垂下去:“我想过了,那个荷包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还是赔吧。”
阮苓苓:!!
裴明榛:“要亲手绣。”
绣花?她的手指头怕是不想要了!
阮苓苓很气愤:“你说过不用赔的!”
裴明榛面无表情:“当时看你快哭了。”
所以现在看到她不想哭了,就要索赔?
阮苓苓可思意的瞪眼:“你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护着我来着!”
裴明榛继续面无表情:“我护的不是你,是我裴家颜面。”
阮苓苓:“你——你说话不算数!”
裴明榛:“我帮了你,你还毁了我的东西,难道不该赔?”
赔……是应该赔的,可之前都说不赔了,现在逼着要,阮苓苓心说她果然没错的,她才不是度君子之腹的小人,小人是裴明榛!
小气,出尔反尔,喜怒无常,逼迫表妹,裴明榛就是个糟糕的大猪蹄子!
她完全不应该感动的,这大猪蹄子根本不可能暖!
第16章 你是不是故意欺负我
然而阮苓苓还是太小看裴明榛了。
赔荷包并不是大佬唯一要求,他还要指定款式,指定花样!
边要怎么扎,口要怎么收,花要绣什么,要不要有叶子,单瓣还是复瓣,什么颜色,要不要停只小蜘蛛让构图更生动……甚至连荷包做完挂的络子,他都有各种挑剔要求!
阮苓苓整个人都石化了:“你刚刚好像说……那个荷包很重要?”
很重要就照原来做成一模一样的啊!这样做出来根本就是两个东西了!
“是,”裴明榛稳的一批,没有半点被打脸的尴尬,神情庄重眉目如画,仿佛谁但凡质疑他一点都是对人性的亵渎,“然向来重要的,都是心意,而非外物。”
阮苓苓似乎听到了来自大佬内心的嘲笑,他在笑她浅薄——
对我重要的是赠予者的心意,你这种单蠢庸俗之人自然不懂。
阮苓苓痛苦的捂住左胸,满脸骇然:“你不会是故意欺负我吧?”
因为今天给裴家丢了人?
“怎会?”裴明榛微笑优雅,比君子还君子,“你可是对我有救命之恩的表妹。”
阮苓苓:!!
不行,心跳过速呼吸不畅,她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左手一热,阮苓苓后知后觉低头,发现被塞了一盏热茶。
裴明榛拿了本书在桌边坐下,姿势优雅的翻过一页:“你只有四天时间。”
阮苓苓差点把茶扔了,这人竟然不走了,要现场监工吗!
可惜没舍得。
口干手凉,这一盏茶此刻,现在,对她来说还真是不可或缺。
裴明榛慢条斯理也端了茶饮:“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勤快些,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他没说,但世间最恐怖者,莫过于未知。
你是魔鬼吗!
阮苓苓气的双手颤抖,内心把裴明榛痛骂八百遍,外表……却丝毫不敢显现出来。
谁叫人家是天选之子,命格属旺,想要命就别得罪!
“砰——”她气呼呼的把茶盏一放,转头找针线篓去了。
裴明榛视线掠过小脸绷紧,吭哧吭哧找针线的小表妹,没再说话,转回头继续看书,只唇角轻轻挑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阮苓苓对色彩搭配并不擅长,好在裴明榛说的很细,按着找就对了,很快手边针,线,布都准备好了,她开始硬着头皮做荷包。
女红原主是会的,不精通,做个荷包还是没问题,可阮苓苓不会啊,脑子里再有清晰印象,知道第一针怎么走,下一步要做什么,可轮到手……
手有它自己的想法。
几息之间,她的手指头就被连扎三下,疼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为什么别的穿越女什么都行,到她这里处处融合不到位!
阮苓苓偷偷瞪了桌边的裴明榛好几眼。
离的远,大佬没看到。
所以……稍稍偷点懒,大佬应该也看不到。
阮苓苓眼珠子一转,想起藏在腰间的小纸条,悄悄取出,趁着月色打开——
红豆酥很好吃。
只有六个字,阮苓苓却心里美的快要飞起来!
新朋友夸她了!
字体有些瘦,飘逸灵动,纤润秀美,有一种类似水流的流动感,笔画略有缠绵,很随心所欲,也很美,而且还没了上一回咄咄逼人当头喝滚的气势,这一次感觉特别温柔,就像纤细修长的美人手,轻轻放到小猫毛茸茸的头顶,轻轻一揉。
阮苓苓都快忍不住喵喵叫了!
明天就给红豆酥!想吃多少有多少!
“你在看什么?”
熟悉的低音炮在背后响起,阮苓苓手忙脚乱的把小纸条藏起来:“找线呢,你不懂的。”
“是么……”大佬只是过到书柜前重新找了本书,就又走了。
阮苓苓双手握拳,这种水深火热的时刻,果然只有友情才能抚慰她的心灵!
缝荷包的命是躲不过了,抱怨完了还不是得干,阮苓苓放松心情,揣好小纸条,哼起了歌。不就是手指僵硬么,多练练就行了!
她不再对裴明榛生气,反正气也没用,最后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了,沉迷缝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