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被她眼底的杀气吓到了,退后一步,惊恐地道:“你想怎么样?”
这梨花院简直就是一窝强盗土匪。
可伶冷冷地道:“她是你的女儿,老东西说不让你请大夫你就不请了?你算什么母亲?你为什么不去死?吐把口水在你手心里淹鼻子死了吧,省得丢人现眼。”
可伶平素不太说话,但是嘴巴是很恶毒的。
袁氏虽怒,却也辩驳不得。
用了销服丹,瑾宁再为陈瑾宪扇风,口中骂道:“你看,你死了有几个人可怜你?就这么点事,寻死觅活的你有什么出息?我出生便被人丢在庄子里,一人孤苦伶仃,不也一样过来了?谁欺负你,你还回去就是,寻死,算什么本事?”
瑾宁这样说,但是心里却是很难受的。
这件事情,她或多或少有些责任。
事情没控制住,闹了起来,她陈瑾宪作为告密之人,肯定会被排挤攻击,但是之前以为到底她是袁氏的亲生女儿,应该不会被过分苛责。
而且,也绝没想到陈瑾宪是这么的软弱。
可俐请了大夫来,但是大夫的身后竟然跟着雷洪。
这个几乎被瑾宁遗忘了的人。
可俐气喘吁吁地道:“太晚,大夫都没在医馆里,也不知道家住何处,幸好遇到胡总管和雷公子喝酒归来,雷公子知道大夫的住处,便带着我去找,大夫脚程慢,是雷公子背着他来的。”
那大夫已经六十多,站着的时候都颤巍巍的,确实是跑不动的。
可伶扶着大夫上前,大夫方才还一副散架的样子,治病的时候竟然十分专注稳重,连手都不抖了。
他的治疗手段主要是针,一通扎下去,脖子的穴位几乎扎满了。
没多久,陈瑾宪竟然缓过来了。
哑嗓咳了一下,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袁氏哭着扑过去,一句话不说,就往她的脸上甩了一巴掌,哭着道:“你这个死丫头,你是要吓死母亲啊?你怎么那么忤逆?说你几句你就寻死,你是要害死我们一家啊。”
她甩了陈瑾宪一巴掌之后,便抱着她大哭,哭得是撕心裂肺。
瑾宁本来见她打人,想着又一脚踹过去。
但是,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只得作罢。
陈瑾宪的眼睛充满了悲痛和哀怨,她瞪着瑾宁,眼底的哀怨变成了怨恨。
“人算是活过来了!”大夫舒了一口气说。
老夫人没想到人还能救活,她虽然高兴,但是同时又愤恨。
陈国公来了好一会儿了,一直没进来,如今听得人没事,也干脆不进来,直接走了。
可伶送大夫出去,雷洪也要跟着走。
老夫人对雷洪道:“这一次多亏了雷公子,改天请到府中喝杯水酒。”
雷洪拿眼睛一瞪,粗声粗气地道:“你家的水酒小爷我喝不起,你这种恶毒的老东西,上次利用小爷的账还没跟你算呢,再惹你小爷,拿屎扔你。”
说完,弯腰背起大夫,便蹬蹬蹬地往外走,甚至也没看瑾宁多一眼。
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她忽然发现,陈瑾宁这个小贱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彻底把她逼到了悬崖上。
而她若不反抗,便会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瑾宁回头看着可俐,“清场,无关人等请出去,我跟她说几句话。”
可俐得令,回头看着老夫人,弯腰下去,用夸张的语气道:“老夫人,先请回吧,这大晚上了,您该休息了。”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压住心头翻滚的气血,走过去对陈瑾宪道:“你先好好休息,祖母明日再来看你。”

第141章狗咬狗

陈瑾宪不敢看老夫人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件错事。
她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
老夫人走后,袁氏抽抽搭搭几声,也快步跟着出去了,她不愿意留在这里对着陈瑾宁。
瑾宁坐下来,眸色严厉地看着陈瑾宪,“上吊,勇气可嘉啊。”口气却是冷嘲热讽。
陈瑾宪把头偏过一边去,嗓子嘶哑,声音细弱地道:“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小娟红肿着一双眼睛进来,道:“小姐,是三小姐救了您的。”
陈瑾宪听得此言,转过头来,素白的脸上扯出了一个哭似的笑,“谁要你假好心?”
瑾宁冷冷地道:“我救你,是因为不想背负冤枉的罪名,方才你的侍女到我屋中大喊,说我害死了你,虽然我答应过你不把事情闹大,但是,你为此寻死,难道全是我的过错?有些事情不是我想不闹大便不闹大。”
陈瑾宪盯着她,杏眼里冒着怒火,“你…为什么把琦儿打成重伤?”
瑾宁一怔,“我什么时候把他打成重伤了?”
“你还想狡辩?”陈瑾宪伸长脖子,说话极其艰难。
可伶上前,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你的祖母和你母亲跟你说了什么,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一一目睹,是你的好弟弟和妹妹给大公子下药,然后安排了一个女人毁坏他的名声,我把大公子救出来,至于你的弟弟,是那位同谋孙公子打伤的,酒馆里许多人可以作证,和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你若不信,尽管去问问!”
陈瑾宪吸了一口气,头往后倾,脖子上的印痕越发清晰,脸上有不信的神色,“不…你骗我。”
瑾宁看着她,觉得她为这些事情自尽,实在是太荒谬了。
就算她认为是她打伤了陈梁琦,顶多是怨恨她,怎么给自己挂了一条麻绳?
她起身,把小娟拉了出去。
“你叫小娟?”瑾宁问道。
小娟应道:“是!”
她对瑾宁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怨恨,态度也恭谨了起来。
“你家小姐自尽之前,见过什么人?”瑾宁问道。
小娟想了一下,道:“回三小姐的话,晚上从饭厅里回来,是瑾瑞大小姐拦住了我们小姐,说了一些话,奴婢觉得,那些话虽然是安慰,但是,肯定小姐会伤心的。”
瑾宁眸子一闪,“什么话?”
小娟如实告知,“瑾瑞小姐说,二夫人处事不公,没有为小姐着想,说外头的人都说小姐是克星,专门克夫,还叫小姐去死,小姐听了这些话,脸色都变了。”
瑾宁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瑾瑞大小姐!”
还以为她都安分了,没想到这根搅屎棍,在这搅起来了。
瑾宁回头对钱嬷嬷道:“嬷嬷,你去宽慰宽慰她,我对着她那副不争气的样子,说不来好话。”
嬷嬷道:“行。”
瑾宁带着可伶可俐走了。
嬷嬷留下来,叫小娟去倒点水,还用刚才服用销服丹的那个碗。
碗里残留清香,嬷嬷端着水,扶着陈瑾宪起身,淡淡地道:“这销服丹十分珍贵,是母后皇太后亲自炼制,给了大将军五颗,大将军给了县主,县主自己都舍不得服用,倒是给了你一颗。”
陈瑾宪就着她的手,慢慢地饮了一口水,嗓子像喷火一样,难受得很,这水喝进去,虽滋润也生疼。
“傻孩子,一点小事就得寻死,你以后可咋办?”嬷嬷把碗递给小娟,放下了她,轻轻叹气说。
嬷嬷的面容十分慈爱,陈瑾宪眸子一热,便成了雾气。
“我…”她未语,泪先流,满腔委屈和不甘,不知从何说起。
“可伶方才说的话,是千真万确,你弟弟罪有应得,不是他,便是你大哥,你希望谁出事?苍天有眼的,好人不会一味受害,坏人也不会一味得逞,你弟弟想坏人家名声断人家前途,最终,坏的是他自己的名声,断的是他自己的前程,这就是报应。”
钱嬷嬷看着她,又皱起眉头道:“其实老身知道你不是为此事上吊,方才小娟与县主说的话,老身听到了,陈瑾瑞说的那些话,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外头无人说你一句话,这些日子,也不是没有人登门求亲,只是你祖母和你母亲一直在挑剔,希望你能嫁入侯爵府邸,但是,小姐啊,这侯爵府邸就真的那么好?除了锦衣玉食,一大堆的人事纠纷,就你这个性子,真入了侯爵府邸,没一年就叫人溶尸了。”
“我…未婚夫,确实是…”陈瑾宪哽咽,一张小脸白得吓人,她自己很在乎这个事情,外人说只是雪上加霜,她心里就认定自己是克夫命。
钱嬷嬷笑了,“当今的母后皇太后刚入宫嫁给先帝,不到三天,先帝就驾崩了,你说,母后皇太后是克夫命吗?若是克夫命,为什么擎天摄政王却能与她恩爱多年?”
“这…我如何能比?”陈瑾宪红着脸道。
“人都是一样的,没什么能比不能比,你好歹是二房嫡出,父母健全,虽说有些偏心,可到底你从小到大不曾吃过什么苦头,县主呢?县主从小被人丢在庄子里,靠着一身韧劲熬过来,时至今日,她如今拥有的一切,大部分是她自己挣来的,可纵然如此,外头不是说她说得很难听吗?被退婚,被传与师父对食,若说这就该死,她早就死千百遍了,这人啊,就不能丧了这口气。”
嬷嬷说完,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好好想想,老身也不说那么多了,休息吧。”
翠玉院那边,今晚也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但是,陈瑾瑞并未派人出来看。
长孙氏今晚留宿在翠玉院,自从陈国公不去她屋中之后,她多半是留在翠玉院。
一墙之隔,小娟在外头大喊的时候,长孙氏母女便听见了。
陈瑾瑞眸子里露出歹毒之色,慢慢地喝着茶,今晚,她没打算睡觉。
“瑾瑞,你说,咱这样挑了陈瑾宪自尽,有什么用呢?”长孙氏有些不安。
陈瑾瑞眸光一飞,灯光朦胧之下,忽略她脸上的疤痕,竟觉得有说不出的风情。
“便是要他们狗咬狗,不管谁败了,剩下的,我们都好对付。”陈瑾瑞冷道。
长孙氏看着女儿的脸,轻轻叹息,“其实就算败了一方,剩下的我们也对付不了,老夫人的厉害你是不知道,陈瑾宁那小贱人,也着实是能耐得很。”
第142章噩梦

陈瑾瑞摇头,眼底迸发出恨意来,“二房凭什么骑在我们头上?你没听二婶的意思吗?她要父亲把世袭之位给陈梁琦那废物,还有,你以为甄氏的那些嫁妆,日后我们能拿到?陈瑾宁便更不用说,如今谁都不敢去得罪她,最好是她们斗个你死我活,最后两败俱伤,我们便坐收渔人之利。”
长孙氏听了她这样说,心底的愤恨又被勾了起来。
“那陈瑾宪倒是可怜。”长孙氏说。
“她是二房的人,从小锦衣玉食,又不需要看谁的眼色,她怎么可怜了?”陈瑾瑞冷眼扫过来,“母亲,我警告你,你可别心软,也别害怕谁,总之如今我们是韬光养晦,有机会就搅和一次,别沾身就是。”
自从长孙拔死后,长孙氏确实是胆小了许多。
且女儿也被休了回来,武安侯府也不是后盾,儿子不长进不出息,每日厮混秦楼还说要娶瑞安郡主,只怕再这样下去,便是连个小家碧玉都娶不上。
“你弟弟,也着实不争气。”长孙氏忧愁地道。
“你不纵容不就成了吗?不还是你把他弄成这个鬼样子吗?我跟你说,若你不强硬一点,把一切都夺回来,靠他?你这下半辈子也甭想过什么好日子。”陈瑾瑞冷冷地道。
长孙氏如何不知?但是,有什么办法?以往想着国公爷对自己尚算敬重,也没想到太长远,这小贱人从庄子里回来两年都不曾出过什么幺蛾子,后来为了和侯府的婚事,一下子就反了。
如今想想,她真是后悔啊,还不如让她嫁给李良晟,至少自己如今还是一个受她尊敬害怕的继母。
为了帮嫣儿,没想到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长孙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那陈瑾宁会不会知道是你挑唆陈瑾宪自尽的?”
“如何知道?”陈瑾瑞眸色冰冷,“便是我跟她说的那些话如实传到了她的耳中,也怪不得我,难不成我知道陈瑾宪会自尽吗?”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陈瑾宪的性子她太清楚了。
自私,软弱,在乎名声,心软,是个成不得大事的人。
她不是第一次自尽。
在八岁那年,她被人恶作剧,扯了裙子,大家都笑说她名声坏了,她就去投湖。
八岁的孩子,说什么名声?但是她偏就在乎这些,从小在乎。
如今克夫这么大的罪名,以后也无人问津,她还能活吗?
梨花院。
可伶以为瑾宁会去找陈瑾瑞算账,但是她却没有,回来就睡觉了。
可伶不明白,借着给她端口水的由头,问道:“为什么不去找那个花脸猫算账?”
瑾宁淡淡地道:“陈瑾宪自己不争气,怪谁?克夫这话就难听了?我还克母呢,我是不是要去死一死?我叫嬷嬷宽慰她一下,不过是要化解我与她的干戈,没必要平白无故招人恨,我和她又没有不对付。”
可伶也不解,“是啊,这多大的事情?就说要自尽了,又不是没饭吃,没饭吃还能去抢别人家的呢,若是我,我才不死。”
瑾宁笑了。
躺下来,脑子里尽然是陈瑾宪那被勒过的脖子。
陈瑾宪傻?她当然是傻的。
但是她代表了大部分的女子。
名声,名声对女子真的很重要。
瑾宁双手枕在脑后,她的名声真的一点都不好。
如今看着荣耀加身,是县主,又有师父在上头罩着。
但是,这也不能抹去她是一个从庄子里回来,且被人退婚过的人,不止如此,外头依旧有人说她与师父之间纠缠不清。
那样的名声,靖廷将军却说要娶她。
他是在说笑。
她一直都没当真,但是,事实上,她心里当真了。
至于他退婚一事,如今陈幸如已经撕毁了婚约,那么,只要他也撕毁,这婚便算是退了。
她心头暗暗决定,等他回来,一定要亲自问个清楚。
她不想这样模棱两可地猜测,如果他真的愿意娶,不介意她的名声,那她就嫁。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她欣赏的人,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如果他最终战死沙场,那她就为他生一个孩子,传宗接代,不叫断了他这一脉。
且她,自己也不知道能熬多久,这样的鸳鸯命,就捆绑在一起吧。
胡思乱想之际,嬷嬷回来了。
“劝过了,听不听随她,命是她自己的。”钱嬷嬷轻声道。
光线黯淡,瑾宁的眸子若星,跳跃着一丝光芒,“嬷嬷,明日你去打听一下陈靖廷将军的事情,他都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消息回来?”
嬷嬷是有人脉的,要打听靖廷的事情,她最合适。
“好!”钱嬷嬷应道,“睡吧,嬷嬷今晚在榻上挤一宿。”
“榻上睡不舒坦,回去睡。”瑾宁道。
“不了,就在这边将就着,你若睡不着,还能给你说说话。”嬷嬷说着,便到柜子里拿了一张被子。
瑾宁道:“那你跟我挤一张床,别睡榻上。”
“不用,年纪大了,睡硬一点不打紧,还更好呢。”嬷嬷说。
瑾宁便没做声了,但是侧身看着对面榻上的嬷嬷,她知道钱嬷嬷留下来的原因。
陈瑾宪今晚自尽,吓到了她。
陈瑾宪名声不算坏,但是竟也想不开上吊。
而她陈瑾宁,名声是坏到贴地了。
嬷嬷担心是担心她,虽然知道不可能会和陈瑾宪一样,可陪伴,便是最好的劝慰。
瑾宁慢慢地闭上眼睛,脸上挂着恬静的笑。
她失去很多,但是她也拥有很多。
人生就是这样,在不断失去的同时也会不断得到。
梦中,她看到了陈靖廷。
他骑在白马上,一身玄色衣裳,策马朝她奔来。
马跑得很快,竟穿过了她。
她惊醒了。
怅然地叹气,她会比他先死的,马儿和他都能穿过她的身体,意味着她死了。
“怎么了?”黑暗中,嬷嬷听到她的叹气声,连忙就问道。
瑾宁哑声道:“做噩梦了。”
“没事!”钱嬷嬷起身,在黯淡的光线中朝她走来,坐在了床边。
瑾宁几乎是一下子就泪盈于睫。
母爱,是她此生从没享受过的。
钱嬷嬷给了她这份感觉。
第143章第一次见面

钱嬷嬷伸出手在她的眉心上弹了三下,道:“没事了,睡吧。”
瑾宁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不是三岁小孩。”
钱嬷嬷也笑了,“民间风俗,做噩梦就得弹额头,把你脑袋里的东西都赶走。”
瑾宁的脑袋里太多东西了,在重生后的日子里,她一直都很坚强,但是,黑夜是容易让人软弱的。
“嬷嬷想知道我做了一个什么噩梦吗?”她幽幽地问道。
“你说,老身听。”
她往里挪了一下,“你躺上来,我给你说。”
嬷嬷挪过去有点吃力地抬脚,没躺下,只是靠着床头坐着,“好,嬷嬷在。”
黯淡的光线中,瑾宁的容颜如遗世独立的花朵,仿佛飘在了半空中,叫人琢磨不透那眉梢眼底的层层痛楚。
“我梦见,我和李良晟没有退婚,我妥协了,让长孙嫣儿做了平妻,一同嫁入侯府,开始时候,日子很美好,我以为所有人都对我很好,但是,算计却在我嫁入侯府时候便开始了,我陪李良晟出征,助他建功立业,靖廷大将军为救我而死,师父也被长孙拔害得身败名裂惨死…”
瑾宁的声音在夜晚中显得特别的清晰,她说着前生所发生的一切,浑身颤抖,“我那还没出生的孩儿,被生生剖出,丢入了火堆中,我亲眼看着,痛不欲生,我除了投身火堆,别无他法,那孩子,我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
有切齿的抽气声,瑾宁的身子如落叶般颤抖,前生所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仿若昨天发生,那痛楚还不曾消散过,那恨意只是被生生压下,亟待爆发的那天。
痛楚和丑陋让她仿佛置身地狱。
嬷嬷的手慢慢地覆盖上她的额头,温暖厚实。
“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那都是梦而已,只是一场梦。”嬷嬷的声音,有压抑哭过的沙哑和鼻塞。
“是啊,只是一场梦,也幸好都过去了。”瑾宁慢慢地闭上眼睛,四肢百骸都有被碾过痛楚无力,但是,她整个人似乎释放了,这件事情,当做一个噩梦般说了出来,感觉就是郁在心里的那口气,消散了。
仇恨依旧在,钻心的疼痛依旧在,但是,她能更清醒,更坚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倾诉,比在自己心里反复念千百次更好。
陈瑾宪没死成的消息,第一天便传到了翠玉院。
陈瑾瑞听得是瑾宁叫的大夫,且是瑾宁救回来的,她那张脸狰狞得几乎破碎。
“瑾瑞,母亲觉得,还是算了吧?”长孙氏是真不想再折腾了,再折腾下去,只怕她便连如今的生活都保不住。
“算了?”陈瑾瑞握住双拳,眸子迸出怒火,“她害成我这样,你说算了?我如今一无所有身败名裂,都是拜她所赐,她若不死,我便不罢休。”
“可你能怎么办?”长孙氏愁眉苦脸地道。
陈瑾瑞深呼吸,慢慢地冷静下来,“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她不会轻易认输!
二房那边,这几天十分奔波劳碌。
瑾宁传了管家进来,问找人的事情。
管家道:“已经有眉目了。”
“嗯!”瑾宁看着他如今低眉顺眼的样子,淡淡地道:“你若好好为我办事,我亏待不了你。”
“是!”管家不敢多言,深知眼前这个面容清丽的少女有多狠。
他如今是彻底臣服了,倒不是为了所谓的亏待不了他,只求不追究他以前的罪行,不报复他曾陷害她的事情,他便能叩谢神恩了。
他还要活着,还有一家老小。
报复,轮不到他。
他没资格。
打发了管家去,钱嬷嬷便进来了,笑着道:“二房那边,一直找人托关系,花出去了好多银子。”
“那都是我阿娘的银子。”瑾宁心疼。
“是的,真是可惜,进了京兆府哪里是花银子托关系能办成的?搞不好最后罪名会更严重。”钱嬷嬷道。
她坐下来,自己为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饮了几口,又道:“对了,侯爷今日回来了,圣上亲自到城门接驾,好轰动。”
江宁侯,是瑾宁当年在江宁侯府唯一敬重的人。
他对瑾宁这个儿媳妇,如慈父般关爱,当然其实他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当年江宁侯对母亲有倾慕之心,甚至师父这个太监也曾喜欢过母亲。
母亲,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心中一动,她问道:“父亲回来没有?”
“哪里会这么早回来?这才中午呢。”钱嬷嬷道。
瑾宁站起来,“我到他书房去一下。”
“做什么?”嬷嬷怔了一下,“找书看?”
“不是,找一幅画。”瑾宁眸子里有些激动,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盘踞许久了。
陈国公的书房没有上锁,白天他不在的时候,书房基本不会有人。
瑾宁推开门进去,三面书架,对着门口的位置是一张大梨花木雕花书桌,几乎和一张床那么大。
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文房四宝旁边,是一个剑架,托着一把剑柄镶嵌翡翠的宝剑。
她对书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对武器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