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淡淡地道:“我至少不会背叛对我好的人,不要把你的做人的准则放之四海,你有你的可怜,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可恨。”
“是的,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的小姐,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无视我们这些卑贱的奴婢,所以,我要成为夫人,成为人上人,与我喜欢的男人在一起。皇上给了我一瓶药,授计于我,让我与萧枭生米煮成熟饭,但是,那瓶药只是让萧枭昏睡,我没得手,他把我关在靖国候府一天一,夜,然后他入宫面圣,出宫后,第二天才准我离开,我便按照皇上的吩咐,回宫告知公主,说萧枭要娶我,我们也已经有夫妻之实。”
子安冷冷地道:“瑶芷呢?瑶芷是怎么死的?”
韩清秋忽然便哭了出来,掩面痛哭,“我是真对不起瑶芷,若说我要对谁心存愧疚,唯有瑶芷了,我得皇上授意之后,心里一直犹豫不决,出宫的时候便与瑶芷说了,瑶芷一向对我很好,十分尊敬我,我以为她会支持我的决定,因为我跟她说,只要我做了夫人,一定会把她也带出宫去享福,给她找好多丫鬟伺候,但是,她竟然说不会离开皇宫,不会离开公主,她还要回去告诉公主…我真不是故意推她下去的,我们在护城河边上说这个事情,闹了起来,推搡之下…我不小心的。”
子安看她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但是脸上哪里有半点悔恨之色?
子安副修过心理学,她一眼就看出韩清秋所谓的愧对瑶芷,只是用来说服她自己的,她认为只要心存愧疚,她便还是个好人,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为之的。
可以回想那一幕,一个存了小心思要背叛公主,一个执意要回去告知公主,若她当时真的只是犹豫要不要背叛,不可能在瑶芷提出反对之后她反而坚定了心思,因为,如她所言,瑶芷与她的感情很好,这种违背良心的事情,她应该能听得进瑶芷一句劝。
显然,她没有,反而“不小心”推了瑶芷下护城河。
“萧枭知道瑶芷是怎么死的吗?”子安问道。
“他怀疑过,但是当时他的情绪近乎崩溃,估计也没什么心力去想这些。”韩清秋冷笑,“为了公主,他真的是什么都不要了,连他的家族他都想放弃,这样的人,我竟然也会爱上,我真是瞎眼了。”
“若他是这样为你的话,你估计会感动死,但是即便不是为了你,你还不是死缠着上来?何必说得那么清高?”子安冷冷地道。
韩清秋眉心跳动着怒气,“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走吧。”
子安摇摇头,“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破坏壮壮和萧枭?”
韩清秋冷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我也很无奈,你以为我这些年过得很幸福吗?萧枭自从与我成亲,便一直在外征战,战事结束之后,宁可抵受边疆风沙都不愿意回来京城,他就当我是个死人。”
“嗯,这一次是谁让你去公主府,跟公主说你怀孕了?”子安淡淡地再问。
韩清秋一怔,神色有些不自然,“没有,没有人让我去,只是萧枭回来京中两个月都不回来见我,我气不过,便捏造了这个谎言去骗她,伤她的心。”
子安厉声道:“伤她的心,你很高兴吗?韩清秋,你竟如此厚颜无耻,壮壮伤害过你吗?从头到尾都是你对不起她,为什么听起来,你竟在怨恨她?”
韩清秋嘴硬地道:“我的夫君十一年来,心里只有她,是她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她?你如今也是别人的妻子,若你的夫君心里爱着其他女人,看你是否还能说这些高姿态的话,将心比心吧,王妃!”
第三百三十五章傻傻的姑娘
子安是真的怔住了,她真的很想切开韩清秋的脑子,看看到底是什么构造的,这等厚颜无耻的话说得如此堂而皇之。
她的夫君爱着萧枭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她可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萧枭爱着壮壮的,难道她真的认为,她横刀夺爱,背弃主子最后还能落个人财兼得?
算了,子安没打算和她争辩下去,有些可恨人,总会有可怜的地方,但是,她只看到韩清秋的可恨,没看到她的可怜。
子安转身离开,韩清秋叫了她一声,“王妃!”
子安回头,“说!”
韩清秋做走过去,竟一把拉住子安的手,急速地道:“其实,慕容壮壮不是你以为那样好,她这个人坏毛病很多,骄矜任性,总爱欺负人,连皇太后都作弄过,以前更是没少欺负萧枭,萧枭傻,又见她是大长公主,所以才任由她欺负,我曾见过公主用鞭子抽他,他很生气却又不敢惹公主,默默地承受了。”
韩清秋的无耻,真是刷新了子安的三观。
“你到底想说什么?”子安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
“我想说,其实慕容壮壮不值得你们这多人对她好,她也不值得萧枭爱她,她太任性了,我知道萧枭很听王爷的话,你把这些告知王爷,让王爷转告她,我除了出身不如慕容壮壮,其他都比她好的。”韩清秋说。
子安摇头,齿冷无比,“韩清秋,壮壮再任性,再骄矜,她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她欺负萧枭,萧枭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她作弄皇太后,虽是恶作剧但是无伤大雅。可你呢?你做了什么?好好想想吧,说真的,我今晚真的很想打你,你已经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但是,我不动手,我怕脏了自己的手。”
韩清秋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道:“不,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我不想杀瑶芷,我也不想背叛公主,我是被逼的,为什么没人理解我?”
她心里很害怕,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后,便直损了皇上的名声,若皇上醒来定也饶不了她,如今只能希望皇上这辈子都不要醒来,无法追究。
子安离开之后,苏青已经驾着马车在外面候着了,慕容桀也坐在马车上,他老人家一向是不管这些事情的,但是这一次十分配合子安,子安心里知道,他是紧张壮壮。
苏青已经把瑶芷的死因告知了慕容桀,子安和韩清秋的对话也都一并说了,子安上了马车之后,慕容桀淡淡地道:“苏青,这件事情,暂时不能跟任何人说,萧拓也不能说,这厮冲动。”
苏青点头,“是,我知道的。”
事关皇上,他自然不会说。
子安很生气,“想不到真是皇上,壮壮知道之后,怕是接受不了。”
慕容桀也很失望,虽然他早就猜到了,但是,一天没证实,心里始终存着美好的希望。
在他心中,皇兄不是这样的人。
他知道萧枭是爱惨了壮壮,让萧枭放弃,皇上一定是用什么来要挟他了,且当时连靖国公都出动了,事情一定不简单。
背后还牵涉了什么,无法估计。
子安本还想说点什么,看到慕容桀的神色有些不好,她忽然意识到,这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打击?
他一直很敬爱他皇兄的。
她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握却什么都不说。
慕容桀把头轻轻地依在靠背的软枕上,“若这件事情公开,必定会影响皇上的声誉。”
“你有什么打算?”子安轻声问道。
“壮壮那里,还是跟她说一下吧,至少让她知道,萧枭不是不爱她,只是,迫于无奈。本王相信她可以接受得了这件事情,她会明白人生有很多事情就算你不想接受,最终还是要接受的。”
子安默然点头,是的,壮壮年纪不小了,她阅历也很丰富,应该可以接受这个事情。
只是,这个世道怎么会这样?皇家的事情一旦掀开一角,便叫人觉得残酷无比。
壮壮或许可以从承受,毕竟,当年她承受了那么多,最爱的人娶了她最宠信的侍女,她都可以承受得住,有什么承受不了?可也不是说她可以承受,就能肆无忌惮地伤害她。
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啊,一个无父无母的女人。
子安心疼壮壮,心疼得很。
第二天,她便去找壮壮了,把韩清秋说的话都告知了壮壮。
壮壮听了之后,一直都没说话。
许久,许久,她才抬起头,惨然一笑,“这件事情,让老七保密,谁都不许说。”
“壮壮,这件事情若说开了,大家都会帮着你,你有惠帝的遗旨,无人可以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皇上矫旨而行,伤害了你…”
壮壮抬起头,打断了她的话,“不了,不必说,我知道就好,这件事情说出来,伤害他的名声,没有这个必要。”
子安很难过,“你还念着他?他都这样对你了。”
壮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记得,当年皇祖母在离宫之前,跟我说了好多话,那时候我年纪少,不知道她说那些话的意思,如今是明白了。她跟我说,壮壮啊,你身为皇家的女儿,你享受了旁人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这意味着你有可能会在其他地方失去一些,人生是没有完美无缺的,你要学会接受失去,学会接受残酷,学会接受人生许许多多的无奈,你出身是比旁人好,可不代表上天会在你的人生路途特别眷顾你。还有,皇家从来都是权力的忠心,你身在其中,以后或许会被人利用,或许会被人伤害,或许会被人狠狠地插一刀,而做这些的人,也或许是你最亲最爱的人,如果在你身上发生这些事情,你好好想一想,伤害你的这个人,他是否有政绩,他是否对百姓好,是否可以造福一方,若可以,这个哑巴亏,你便吃了吧,因为,你是皇家的女儿。”
子安一怔,“太皇太后以前这样跟你说过?莫非她早就预料到日后皇上会伤害你?”
“太皇太后精通医卜星相,她起的卦象,没有出错过,或许许多事情早就注定了。”壮壮松了一口气,凝望着子安,“其实,你跟我说的这些,我早就想过,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皇上在病倒之前,一直都对我特别的好,这种好,有点补偿般的性质,我能看出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我要见皇上
子安轻轻地叹气,“委屈了你。”
壮壮摇头,“你若被旁人伤害,还算委屈,可你的家人算计你,委屈什么?谁让我深受皇家大恩?谁让我享受着泼天的富贵?这都是我该受的。”
子安不知道她是说讽刺的话还是真心认为这个委屈不算委屈,她的语气意兴阑珊,没有怨恨。
其实,家人的伤害才是最痛的,大家都知道。
“皇上登基这么多年,施行新政,废除糟粕,减免赋税,大力推行农耕,兴兵平定蛮夷,收复疆土,他不是一个好侄儿,但是,他是一个好皇帝,当一个好皇帝,有时候难免会对自己对身边的人心狠手辣。”
壮壮的话,像是要说服她自己,胜过要说服子安。
“你现在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萧枭那边,你要不要找他谈一下?”子安问道。
壮壮想了一下,“我不知道,脑子有些乱,你容我想几天吧。”
子安握住她的手,“好,你好好想,需要我的话,找我吧。”
壮壮看着她,“谢谢!”
“说谢谢就生分了。”
壮壮笑了,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寂然。
子安走后,壮壮进了屋中,坐了很久很久,然后传了琴之进来,“这些年,皇上赏赐给我的东西,都有什么?”
琴之道:“可多了,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子安与壮壮谈话的时候,琴之没在身边,所以,不知道子安与壮壮说了什么。
“你去清点一下,看都有什么。”壮壮道。
“是!”琴之下去了,要清点也不难,去找账房便知道,这些年,皇上可真是宠爱公主,但凡好都东西,头一份便送入公主府。
没多久,琴之便抱着一堆账本来了。
“皇上登基以来,先后五次给公主封邑,如今已经封邑千户了,良田千顷,黄金万两,金丝楠木,沉香家具这些价值连城的有三套,金银珠宝不计其数,上好的翡翠三百多块,金矿一座,煤矿一座,两座矿山,每年给公主府巨额的收入,绫罗绸缎十一年高达两千匹,外邦进贡的夜明珠三颗,东海珍珠,红珊瑚,玉屏风等等,库房都堆不下了,这些都是大的,还有许多小件写了五个账本。”
慕容壮壮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充满惨痛,“若用这些,换我一个萧枭,他认为是心安理得的。”
可她都不要这些,你拥有再多,却没你最爱的那个人,又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思?公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琴之问道。
壮壮摆摆手,“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感慨而已,你把账本放在桌子上,我今晚吃了饭,好好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带你去看看实物,东西都在库房里呢。”琴之笑道。
“也好,去看看吧。”壮壮说。
壮壮在库房里坐了大半宿,身边围绕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她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到了明日一早,她从库房里出来,对琴之道:“我入宫去一趟吧。”
“入宫给皇太后请安吗?”琴之问道
“不,我想去见见皇上。”
“皇太后怕是不恩准的。”琴之道。
壮壮抬起头,“去问子安借刀疤索,就说我有用,但是不要跟她说我要入宫。”
“是!”琴之应声便去。
刀疤索,便等同太皇太后亲临,皇太后不会阻止她去见皇上。
子安听得琴之来借刀疤索,心中大生疑窦,“公主要来做什么?”
琴之含笑道:“公主说想念太皇太后,借刀疤索来看看,便当见到了太皇太后。”
子安心里难过,“你家主子昨晚还好吗?”
琴之道:“不太好,自从王妃走后,她便问了皇上这些年通共赏赐过什么,还在库房里坐了大半宿。”
子安黯然,看来,她是真的很伤心,难怪她会想念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是她的祖母,她在世的唯一一个隔代长辈。
子安信得过琴之,把刀疤索给了她。
壮壮穿戴整齐,带着刀疤索便入宫了。
她先是去了皇太后宫中,皇太后听得她说要去熹微宫,皱着眉头问:“你去熹微宫做什么?”
“想念皇上了,想见见他。”壮壮说。
皇太后见她脸色苍白,神情怪异,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壮壮看着她,当年的事情,她未必就没有掺和进去,否则,也不会为萧枭和韩清秋赐婚。
“没事,心里有些不痛快,想跟皇上说了两句话。”
“皇上也听不见,你有什么不痛快的跟哀家说。”皇太后拉住她的手,凝望着她,语重心长地道:“是不是因为萧枭?这些年了,你也没忘记他吗?放下吧,壮壮,天下的好男儿,多了去了,这样薄情的男子,实在不该惦记的。”
壮壮笑了,眸子异常清冽,“嫂子也觉得他薄情?”
“难道不是吗?当年他与韩清秋的事情,伤透了你的心,若不是看在靖国公的面上,哀家怎会下旨赐婚?”皇太后生气地道。
“皇嫂为什么要下旨赐婚?即便靖国侯求你,你都不该下这道旨意啊!”壮壮道。
皇太后轻轻叹息一声,“那是因为靖国候说了,韩清秋出身不高,怕辱没了门楣,叫哀家赐婚便可抬起她的身份,靖国侯答应哀家,萧家世世代代都会效忠朝廷。”
“是啊,当年的侯爷,叱咤风云,势力惊天,若得萧家承诺效忠,皇上确实可以无后顾之忧。”壮壮淡淡地道。
皇太后听她的话,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她看着壮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壮壮笑了,“我会误会什么?”
皇太后想了一下,“你不要去熹微宫了,皇上情况不好,你去了免得吓着你。”
壮壮取出刀疤索,一圈圈地缠在手臂上,字字清晰地道:“我要去熹微宫。”
皇太后盯着她,霍然起身,“壮壮,哀家不知道你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又或者是误会了什么,但是,哀家可以对天发誓,哀家没有亏待你,皇上也没有。”
壮壮抬起头,“皇太后误会了,我没有说谁对不住我,我只是,想去见见皇上,仅此而已。”
皇太后心里不安,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但是,她拿出了刀疤索,也不能不让她去。
想了想,她道:“你去吧。”
壮壮起身,对着她福身,“谢皇太后!”
说完,转身而去。
皇太后瞧着她的背影,良久,传来孙公公,“去传夏子安进宫。”
刀疤索是她给壮壮的,她一定知道什么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壮壮见皇上
壮壮离开皇太后的宫殿,一步步往前走,琼华道:“公主,熹微宫很远,不如坐肩舆过去吧。”
壮壮摇头,“不,我走过去吧,琴之,琼华,你们在这里等我,不要跟我去了。”
“还是奴婢跟着吧。”琴之道。
壮壮笃定地摇头,“不,这一段路,我想自己走。”
琴之与琼华对望一眼,都觉得公主今天怪异无比,两人都很担心,但是公主吩咐不让跟着,她们也不好跟随。
壮壮去到熹微宫,在外面站了许久,才一步步走向宫门。
侍卫拦住,拱手道:“公主止步。”
“本宫要进去!”壮壮看着他们,静静地道:“推开!”
侍卫道:“公主,有皇太后懿旨吗?”
“太皇太后的信物在此,还需要皇太后的懿旨吗?”壮壮问道。
侍卫不知道刀疤索,但是,听得壮壮这样说,便道:“公主请稍等,卑职去禀报路公公。”
路公公听得慕容壮壮来了,不由得皱起眉头,“天啊,这位主可不好惹。”
他疾步出去,见到壮壮站在宫门口,他笑着躬身,“哟,公主来了?”
“本宫要进去!”壮壮说着,伸手触碰了一下刀疤索。
路公公见到刀疤索,神情变得更加的恭谨,“是,公主请进来。”
壮壮跨步进去,路公公问道:“公主怎么没带侍女?就您一人来了吗?”
“她们在皇太后那边等本宫,路公公,皇上醒来过吗?”壮壮问道。
路公公叹气,“醒来过的,但是一直都是昏昏沉沉,醒来也没什么意识。”
壮壮没说话,抬头瞧了一眼天空,天色很阴沉。
“你不必跟着进去了,伺候的人也都叫出去吧,本宫想和皇上说几句话。”壮壮道。
路公公犹豫了一下,“奴才陪在身边吧,皇上情况特殊,不宜无人在场。”
“路公公,本宫记得,你是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便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吧?”
“是的,奴才跟了皇上许多年了。”
壮壮淡淡地道:“好,既然如此,你便伺候在侧吧。”
熹微宫有专门的御医驻守,路公公进去便清场了,御医出来,壮壮进去,路公公便随即把宫门关闭上。
重重宫门,一扇扇地遮蔽了光芒,进得寝殿,还有两重帘子。
壮壮踏在洁净的白玉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
寝殿很干净,有药草的味道四散,床上落下帐幔,瞧不见里面躺着的人。
壮壮走过去,掀开帘子,看着床上的人,泪水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她恨,却也心疼。
积压了满腔的怒火与伤心,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消散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皇帝,本宫本是来问罪的,可见到你这副模样…”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没有任何的反应。
倒是路公公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震。
壮壮坐下来,就坐在床边,瞧着那曾经俊美无比的男子,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心里针扎一般疼痛。
“这些年,你给本宫许多东西,荣华富贵,金银财宝,千里封邑,可没有一样是本宫想要的,这些东西,你都收回去吧,明日本宫会上缴国库。”
“我本来有很多话要质问你的,可如今想想,又有什么意义?都过去了那么久,我宁可相信你不是故意伤害我,便当你是不得已,当你还是爱我的,这样我心里也舒坦一点。”
“但是,皇帝啊,这日子叫本宫怎么过下去?守着这泼天的富贵,承受着各种绝望的离乱,十一年,我过来了,在知道这一切之前,纵然伤心难过,却还能说服自己,我还有至亲,我还有疼爱我的人,可现在,你叫我怎么办呢?”她的声音越发低沉,几不可闻,透着伤痛和绝望。
“我还记得,你还是太子的时候,你跟我说,等你当了皇帝,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你问我想要什么,我认真地想了很久,然后跟你说,我想要你笑,想要你开心地笑,因为,从我懂事开始,你就一直被皇兄责骂,被皇兄挑剔,你不开心,你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我好几次见你喝醉酒偷偷地哭,因为,皇兄虽给了你太子之位,却不爱你。”
“我曾想把世间所有的欢乐都给你,谁又会想到,后来你会剥夺了我所有的快乐?真是讽刺。”
她断断续续地说,有时候想一下,说两句,又停下来想,有时候落泪,有时候又笑。
路公公在旁边,已然是哭得像个泪人了。
他跟了皇上那么多年,他知道公主对皇上是真的关心,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