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月这时候还不能流畅的说话,只是给了顾嘉辰一个大大的笑容,挥舞着小手,“啊,”“啊”的叫唤,呢喃不清的叫唤,“阿爷,阿娘。”
“阿爷,”顾嘉辰回过头来,朝着顾鸣委屈唤道,“妹妹怎么不理我呀?”
顾鸣走过来,弯下腰对顾嘉辰笑道,“你妹妹现在还小呢!等到她长大些,就会和你一道玩耍了!”
顾嘉辰重重点了点头,“那阿瑜就等着妹妹长大。到时候疼妹妹。”
顾鸣敞怀大笑,将顾嘉辰抱在怀中,在她的额头亲了一记,“阿爷的小阿瑜真乖。”
他心中对顾嘉辰疼爱至极,见顾嘉辰看上了什么,都会吩咐小厮买下,不多时,顾嘉辰手上已经有了头花,蜜饯和糯米糕。还给姐妹二人一人买了一个泥人。那捏泥人的张老倌手艺甚好,捏出来的泥人惟妙惟肖,面上耳朵眼睛鼻子俱全,顾嘉辰十分喜欢,将一个泥人交到顾令月手中,口中念道,“一双泥人儿,妹妹年纪小,拿着小的,我是姐姐,拿着大的。妹妹,你喜欢么?”
顾令月握着手中的泥人,一双明媚的荔枝眼望着,似乎是不明白是什么东西,眨巴眨巴。
顾鸣瞧着姐妹二人和睦的模样,心中十分开心,笑着道,“阿瑜友爱妹妹,着实是个好孩子!”
栾娘也抱着顾令月上前,笑着恭维道,“大娘子如今还小,瞧着已经这么机灵孝顺,待到长大了,一定会成为美貌非凡,让长安权贵倾赞的。”
顾鸣被恭维的哈哈大笑,“我的女儿,岂是一群混小子那么容易就能拐走的。我定要好好难为难为,才能让他迎娶走阿瑜。”
“国公,”小厮鹤立上前道,“日上中天了,两位小娘子也累了,要不要先找一家食肆歇一歇脚?”
顾鸣低头,看着顾嘉辰的额头果然渗出了汗珠,于是点头道,“去寻一家食肆吧!”
集市之中行人如织,顾鸣带着一行人在食肆前停了脚。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经过身边,衣袖拂过顾嘉辰的泥人,顾嘉辰年纪小握不住,手中的泥人摔在地上,摔成粉碎。顾嘉辰十分心疼,追了上去,“我的泥人儿。”站不住脚,摔在地上,禁不住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顾鸣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将女儿从地上抱起来,“阿瑜,你怎么样?可摔的疼了么?”
顾嘉辰虽说是国公府庶女,终究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么狠狠摔了一跤,如何会不疼,举起手来,见雪白柔腻的掌心中已经刮出了道道血痕,乌青一片,扁了扁嘴,哭的更大声了。纵然是疼的狠了,依旧记挂着摔在地上的泥人,抽噎道,“我的泥人,我的泥人。”
顾鸣安抚道,“阿瑜莫哭,阿爷给你出气。”
那撞了顾嘉辰络腮胡子大汉被国公府侍卫押着过来,关中民风彪悍,大汉满不在乎,“我若是撞死了你女儿,我倒肯伏罪。但不就是撞了一个泥人么?难道你还能因这个泥人把我关了杀了不成?”
“大胆。”侍卫统领安度瞧着顾鸣面上神色,上前一步喝道,“你可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我家主子可是御封国公,丹阳长公主的驸马,你惊哭了我家大娘子,可还有理了?”
丹阳长公主乃是天家贵女,驸马尚了公主,也是天家贵胄。若是真的,算起来,那位被自己弄坏泥人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娘子也是皇亲国戚了。那汉子心中惊骇,这才老实下来,伏在地上道,“草民知错了。还请贵人责罚。”
顾鸣冷冷道,“你自掌二十个耳巴子,就此去吧!”
大汉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打了自己二十巴掌,将面上扇的一片通红,方起身去了。
顾嘉辰手臂的血丝,已经被栾娘用清水洗干净了,这时候涂抹了药,一片清凉,也不怎么疼痛。阿青、阿蓝正在她身边伺候着。顾嘉辰面上哭累了,脸上通红通红的,像一个漂亮的木偶娃娃,顾鸣哄着顾嘉辰道,“阿瑜,这泥人摔碎了,阿爷待会儿再给你买一个新的去。好不好?”
顾嘉辰抽抽噎噎道,“那买的新泥人,得和这个一样大,一样漂亮!”
“那是当然。”顾鸣允诺道。
栾娘笑着道,“大娘子,这时辰已经到午时了,反正那捏泥人的在集市上也不会跑,不如咱们先进食肆用了餐,再过去买泥人吧!”
“不么,”顾嘉辰耍赖道,“阿瑜先要泥人么。阿瑜先要泥人么!”
“好,好,好,”顾鸣拗不过顾嘉辰,吩咐道,“咱们先去买泥人。”
他抱着顾嘉辰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一分不对劲。停下脚步,回头迟疑道,“是不是少了谁?”
“少了什么?”众人迟疑了片刻,一名侍卫陡然尖叫道,“哎呀,小娘子呢?”
众人目光投向适才抱着顾令月的栾娘,栾娘惊慌失措起来,“奴不知道呀!刚刚大娘子受了伤,奴婢关心大娘子,就先将小娘子放在了食肆前的大青石上头。不过一眨眼功夫,怎么小娘子就不见了?”
顾鸣的一身冷汗瞬间流了下来,顾令月可不是旁人,可是丹阳长公主嫁入顾家十年唯一得的独养女儿,有一个做皇太后的外祖母,做皇帝的舅舅,身份尊贵,若是当真被自己弄丢了,自己纵然是驸马,也吃罪不起的。“还不快去找。”他大声喝道。
侍卫和栾娘等人也立即明白了严重性,惊的面色雪白,连忙回头,然而那之前顾令月待着的地方,人影杳杳,只有一块大青石,哪里还有那个雪玉团子一样的女童在?
作者有话要说:紧赶慢赶赶出来了。先发,然后我在抽空修修细节。老规矩,只写各人表现,不大描写心理。大家看了这个番外,可以各自评说细节。该事件的后续处理细节应该不会单写了,会在后续行文透露。
明天进入9月了,也正好行文进入长安。平静的东都潜伏期结束了,热闹的长安开始了。阿顾也要在长安长大了。大家继续关注《天恩》哦!开始日更6K。这6K是一章一起更呢,还是分两章更比较好,是个难题,我要好好思考一下。
十一:逢侬多欲擿(之构陷)
太极宫大雪下的铺天盖地,将渌山亭遮成了一个独立世界。阿顾坐在亭中石凳上,望着亭边的姬泽。他的侧脸在漫天的飞雪背景中像一块瓷润的碑,带着一丝淡淡的哀凉情绪。她生出一丝怜惜,人人都觉得甘露殿中的天子清心冷面,谁曾想过,他会一袭蓑衣,独自一人在漫天的风雪中,怀念早殇的妹妹?
这一日,她在孤独的渌山亭中,窥见了少年天子敛藏在傲岸高华的面目下柔软的另一面,对着亡妹静静的思念,神情寥落孤高,带着些遗世痛楚。而这种柔软的神色,仿佛让他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走下来,消弭了疏离之感,变成一个真真正正让人觉得可以亲近的人。她心口一热,开口劝道,“阿顾想着,对于晋阳公主而言,旁人记不记得她,她都是不在意的。只要她的亲阿兄能够一直记得,这就够了!”
姬泽怔了一怔,抬头认真的瞧了面前的女孩一眼。稚龄女孩端正坐在亭中石凳上,手中擎着一枝红梅。那红梅在枝头开的分外精神,活泼泼热辣辣的,仿佛所有春天的精魂都覆在梅花枝头。
他忽然记起,顾家的这个表妹,是建兴九年春的生日。出生的时候,阿瑄去世才刚刚三个月。
“阿顾,”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忽然开口道,“你陪我用一顿饭吧!”
阿顾应道,“好。”
禁苑中雪势略缓,如同撕絮一般的飘飘洒洒的落下,园中渐渐积了一层银白色。渌山亭地势高远,石桌上黄边牙盘中置着一盘红虬脯、一盘凤凰胎、一盘水煮蕨菜、一盘煎酿豆腐、一盘红烧树鸡、一盘汤洛绣丸,旁边置着一碟花折鹅糕,桌旁红泥小炉上温着一壶酒。
姬泽亲自执起上头的鎏金鸡首执壶,问道,“这石冻春酒有一些烈,你可能用?”
这些菜肴在亭子中置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已经冷掉了。赖姑姑这段日子严管阿顾的身子,像这些凉了的菜肴,在於飞阁里是绝不允许送到自己面前的。更不必提酒水这般烈性刺激的饮品。可是眼下渌山亭中的情景,实在不适合自己说出拒绝的话语。漫天的飞雪扑下渌山亭,阿顾看着姬泽,胸膛中忽然涌现出一股舍命陪君子的豪情,笑着道,“最多不过醉一场,怕什么?”
姬泽唇角微微翘起细微的弧度,执起注子为阿顾斟酒,青碧色的酒液便从壶嘴泻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落入石桌上的琉璃莲花爵之间。
阿顾双手端起莲花酒爵,凑近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酒水入喉微辣,蕴有甘洌口感,抿了抿饮下去,伸出舌头散辣。忙不迭伸手取了一块花折鹅糕,扔进口中中和一下石冻春的口感。
姬泽瞧着她这般模样,唇角泛起一丝浅笑,道,“这花折鹅糕质地酥软,是阿瑄最喜欢的糕点。”
阿顾怔了怔,“是么?”望着盘中的花折鹅糕。这味糕点俱是精致白面所作,做糕点的御厨想来手艺十分高明,糕点制成鹅形,折颈回望,神态栩栩如生。
“是啊。”姬泽含笑道,“阿瑄小时候很聪明,开蒙的时候,母后教她背骆宾王的《鹅》诗,她背会了,就问母后,‘鹅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呢?’母后答不出来,灵机一动,就说,‘你看那花折鹅糕的样子就是鹅的样子了。’阿瑄十分喜欢花折鹅糕。她病的很重的时候,躺在床上看着我说,‘皇兄,阿瑄想吃花折鹅糕了。’…”他仿佛察觉自己说的多了,倏然住口。
“是么?”阿顾瞧着他面上沉重的神色,忙出言开解,笑着道,声音清脆,“那可真巧,我也很喜欢花折鹅糕呢,瞧起来我和九姐姐还有一分缘分呢。”
姬泽瞧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翘起,眸色微暖。
亭中的菜肴瞧着十分减薄,说起来,阿顾自回宫后,便再也没有用过这么减薄的膳食。但姬泽竟似不以为意,执着手中的漆雕箸将石桌上的菜肴都用尽了。阿顾也陪着用了一些,,两人很快就吃了个半饱。放下漆雕箸,姬泽已经恢复了清冷的神情,淡淡道,“时辰不早了,这儿风大,你若待久了,怕又要着风寒了。我让陈孝送你回去。”
阿顾便笑着福了福身,道,“如此,阿顾便告退了!”
姬泽点了点头,拍了拍掌,吩咐道,“送顾娘子回去。”
阿顾坐着檐子回了於飞阁。摇摇晃晃的檐子中,石冻春的酒劲泛了上来。阿顾初始的时候神智还算清醒,渐渐的脸上便泛起晕红色泽,脑筋也昏昏沉沉起来。於飞阁的两位姑姑和大丫头们将她接了进去,安置在寝间的紫檀雕花围子床*上睡下。
她直睡了大半响,直到暮色初起的时候才醒过来,只觉得口中渴的厉害,坐起身子叫唤到,“水。”
绯色梅花帐子打开,碧桐捧了一盏金丝红枣茶过来,阿顾接过茶盏,就着茶盏咕噜噜的喝了大半。
赖姑姑瞧着阿顾,微微板着脸,嗫嚅了片刻,到底也没有说什么。倒是阿顾自己心虚,牵着赖姑姑的手道,“姑姑,阿顾今日破了你的戒,”伸出一根指头,强调道,“只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赖姑姑倒被她都逗笑了,“小娘子说笑了。我便是再不通事物,也是知道有些事情该与不该的。陪着大家用膳,自然是不好辞,也不该辞的。只是娘子有一句话该当记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您的身子切实是不适宜吃冷食,饮酒更是伤身。一次两次破了戒并不算大事,但若是常常宽纵自己,放任自己破戒,长此以往,也就不必再提什么保养之事了!”
她的神情谆谆,阿顾整肃神情,福身道,“阿顾谨受教!”
到了下晚的时候,梁七变过来,宣了皇帝给阿顾的赏赐:一碟花折鹅糕、二十匹珠光锦,并一些其他赏玩物件。黄衣小宦官捧着托盘于鱼次入殿,将赏赐的物件一字放于案上。
阿顾朝甘露殿的方向拜了一拜,“臣女谢过圣人赏赐。”起身之后,又对梁七变道,“麻烦梁内侍了。”
“瞧顾娘子说的,”梁七变如今对着阿顾笑的愈发和煦亲切,“咱们是什么交情?大家有赏赐下来,奴婢瞧着顺路就顺便给您带过来了。正巧,一并把您这些日子的功课取回去。不知您的临帖可得了?”
阿顾抿嘴笑道,“绢儿,去东厢房将我这些日子临的帖子取过来,交给梁内侍。”
绢儿恭敬应道,“是。”
梁七变接了绢儿捧过来的临帖,袖手合了,朝着阿顾拜道,“那顾娘子这便好好歇着,奴婢先告退了。”冒着风雪走出了殿外。
晶莹洁白的雪花落在永安宫侧的於飞阁上,将阁前的一株桂树妆点的银装素裹;漫天飞舞的雪花同时也落在太极宫西北隅的昭庆殿上,静默无声。
“这昭庆殿干燥的很,比从前的望仙殿差的远了。”姬华琬抱怨着进了宫人打起的帘子。唤道,“母妃,”在唐贵太妃身边依偎坐下。
“阿燕,”唐贵妃望着姬华琬的神色也变的柔和慈爱起来,“听庄姑姑教完今日的规矩了?”
“那个老虔婆实在是太讨厌了!母妃,”姬华琬牵着贵妃的手求情道,“你什么时候去跟皇祖母求求情,让她不要再让那个庄姑姑过来了吧!”
“又胡说。”贵妃扬声驳斥,眉目之间带着深深的倦黯,“太皇太后命女官教导你规矩礼仪,是对你这个孙女的疼爱。你怎么就这么一点也不受教不说,居然还想着将庄姑姑撵出去?”
“那个老虔婆说的狗屁不通。”姬华琬昂着头道,“我为什么要听她的教。父皇在世的时候曾经对我说了,我是他的女儿,这一辈子我只要骄傲的活着就是了。那些贤惠的事情,”她哼了一声,“丹阳姑母倒是贤惠了,贤惠的被个妾室给赶回了宫中,连女儿都丢了这么些年,可真是长皇家公主脸面呢!”
“你丹阳姑母那是意外!”唐贵妃深蹙起眉头,“若不是那时候正好碰上了东*突厥龙末可汗大举入侵,如今你那姑父怕是连国公爵位都被你父皇给扒掉了!”
姬华琬嗤笑,不以为然,她不欲再和母亲争辩,目光投到侍立在一旁的绯衣女官身上,吩咐道,“宋尚宫,我那儿的雪李吃完了,你再给我一些过来吧。”
太极宫中*共有两名尚宫,一名姓沈,名唤沈玄霜,便是当日阿顾在鹤羽殿看见与江太妃交好的尚宫;这位宋尚宫便是另一名,名叫宋回雪。两名尚宫共同掌管太极宫宫女。沈玄霜立场中立,宋回雪却是唐贵妃的人,当年贵妃宠冠后宫,启用了宋回雪做这个尚宫。宋尚宫投桃报李,自然是对唐贵妃效忠。因此这个时候,贵太妃虽然已经没了当年太极宫中说一不二的声势,宋尚宫依旧出现在昭庆殿中,恭听贵太妃吩咐。
宋尚宫此时听的八公主的话,一时怔楞为难,“八公主,今年的雪李贡上来的不多。已经是全部送到你那儿去了。”
八公主扬起头高高道,“我不管,我就要吃雪李。回头若是见不到,我就唯你是问。”
宋尚宫尚来不及回话,唐贵妃已经是扬声斥道,“阿燕,你说什么胡话呢?雪李是贡品,你让宋尚宫怎么给你变出来?”
“不过就是雪李子,”姬华琬恼道,“我从前都是想吃说一声就有的。怎么今年竟就没了?再说了,”瞥了侍立在一旁的宋回雪一眼,“这个人不是你费力捧上去的么?怎么这么没用?既然让她做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她做什么?”摞完了话,转身奔了出殿。
唐贵妃看着姬华琬留下的动荡的珠帘,粉面微红,尴尬对着宋回雪道,“回雪,阿燕太过任性,我代她给你道歉了。”
宋尚宫在心中叹了一声,恭敬拜道,“贵太妃言重了。八公主天潢贵胄,臣实不敢当。公主只是年纪还小罢了。”
唐贵妃深知自己这位女儿的脾气,心中深深泛起一股无力之感,下定决心道,“这丫头是该好好学学规矩了。只盼着,太皇太后的人确实还能将她教好!”
姬华琬一路横冲直撞,回到了寝殿凤阳阁,尚心中郁气,坐在次间锦绣罗汉床*上,望见一旁朱漆螺钿茶几上的牙盘上摆放着的花折鹅糕,顿时发作道,“你们怎么当差的?不知道我不喜欢用花折鹅糕么?竟将这糕点奉上来?”
大宫人瑶台道,“今儿去御膳房取糕点的宫人是新来的,大约仙织没有交待清楚公主的口味,才错将这花折鹅糕奉了回来。奴婢这就让人撤下去。”
仙织招了小宫人问了几句,方进殿笑道,“公主,您可真是误会奴婢了。若是平常的花折鹅糕,奴婢等自然不会奉上来招您的眼。但今天的花折鹅糕可不一般,听说是詹厨王亲手做的。”她捧起牙盘中的一块花折鹅糕,送到姬华琬面前,“公主,你真的不尝一点么?”
“詹川?”姬华琬微微愕然,詹川是周宫御厨,十六岁入宫,早年以一道名菜“应山滑肉”博得先帝的喜欢,手艺出众,又善于融会贯通,在御膳房浸淫了三十年,手艺突飞猛进,被奉为“无冕厨王”,如今除了给太皇太后和圣人做膳食,早已经不再动手。能劳动他亲手做这种小糕点,多半是圣人亲口吩咐的。
姬华琬的面色变幻,接过仙织递上来的花折鹅糕,递入口中,长眉微微蹙了蹙,只觉得糕点质地松脆,口感鲜香不已, “这詹厨王的手艺果然不错,连花折鹅糕这样的东西也能做出这般的口感。”
她又尝了一块鹅糕,重新坐在锦绣罗汉床*上,“对了,姓顾的那儿可有什么事情?”
瑶台走上前,恭敬禀道,“今儿傍晚的时候,甘露殿的梁七变奉旨去於飞阁赏了顾娘子一些东西。”
姬华琬恼道,“她是你哪门子娘子?我竟不知,我宫里的人,倒要敬着那个野丫头了。”
“公主说的是,”仙织笑盈盈的接口,“奴婢心中也并不大看重那顾家丫头,只是,那顾家丫头毕竟得太皇太后看重,奴婢怕在外头失了口,给公主惹了麻烦。”
“你倒是个懂事的。”姬华琬淡淡笑道,矜持问道,“阿顾得了些什么赏么?”
“听说是一碟花折鹅糕,二十匹珠光锦。”仙织道。
姬华琬一怔,顿时便觉得手中花折鹅糕味道黏腻苦涩起来,忽的伸出手来,狠狠拂落螺钿茶几上的牙盘,怒道,“什么破烂玩意儿,难吃死了,以后我的凤阳阁再也不准进这种糕点。”
牙盘落在地上,摔的粉碎,花折鹅糕碎的一滴都是。小宫人连忙入内将地上的瓷片糕屑收了下去。姬华琬倒在罗汉榻靠背上,伏在一旁扶手上,气的胸脯微喘,泪光点点,“那个野丫头有什么好?皇兄竟然这般看重她。”
姬华琬一直是自信自己是圣人姬泽最疼爱的妹妹的,可是姬泽这一次命詹川做了糕点,没有赏赐给旁人,只独独赏了顾令月。这一刻,姬华琬是真的伤心了。
仙织上前一步,柔声劝道,“公主您想多了。那顾家丫头不过是个没阿爷的孩子,公主可是圣人的亲妹子。她今儿虽得了些许赏赐,但圣人赏公主的次数和名贵宝物可比那劳什子花折鹅糕强多了。她如何能与公主比?”
姬华琬转头拭泪道,“你不知道,我虽千万般都比她强,但有一项却是实在比不过的,那姓顾的的书法竟是皇兄亲自教的,单凭这一项,就不能不得皇兄看重。”声音中微微灰心颓丧。
仙织愕然,没有想到那顾家女竟还有这般圣眷,倒真真出乎意料。她眼珠儿转了转,笑道,“就算如此,那顾家丫头能够比的上公主?当初公主的字可是先帝亲手启蒙的,圣人和公主感情虽好,但圣人就算想教你,难道还能和先帝去争么?若是公主因为这点子小事便恼了圣人,那可才是真真伤了圣人的一片爱护之情了。至于那顾家丫头,”她哼了一声,
“圣人不过是因为那顾家丫头得太皇太后喜欢,才投太皇太后所好,对那顾家丫头好一些罢了。那顾家丫头论才华、论美貌,哪一项比的上公主您,圣人又才和她相见多久,何尝有什么真正情分?”
她语意殷殷,渐渐听入了姬华琬的耳朵。姬华琬拭了泪,眸子恢复了神采,起身道,“仙织你说的对。”
“圣人对她有些好颜色,不过是因为她得了皇祖母的喜欢罢了。没关系,”她抿嘴淡淡笑道,“反正皇祖母宠着顾丫头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奴婢瞧着公主是有好主意了,”仙织闻弦音而知雅意,闪了闪眼睛,恭维道,“不知公主有何打算?”
姬华琬抬起头来,眼珠儿转了一转,容颜在殿中的烛火照耀下分外明艳,“算算日子,玉真姑姑应当要回长安了吧?”
“玉真大长公主赴华山道观为先帝祈福一年,算起来的确到日子了。”瑶台道,“想来近些日子就要回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