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点了点头,“也好。”
盛满热水的铜盆沉重,绿儿一路从廊下端了过来,置在床踏上,正要上前服侍三娘子,赤儿麻利上前,抢在绿儿前头,跪坐在床前,掖起三娘子的衣袖,将帕子浸在铜盆热汤中,拧了半干,伺候三娘子净面手足。
绿儿被挤在一边,看着赤儿手足伶俐,服侍手法清爽麻利,不觉眼花缭乱。不觉心想:原来伺候人竟有这么多般讲究。自己从前在顾家时,也曾伺候过三娘子盥洗,本以为胜任服侍三娘子的任务已经是足够了,如今见了赤儿服侍这般细致妥帖,忽觉自惭形秽起来,只觉自己万般粗陋,缩手束脚,竟有些不敢上前了。
三娘子也略略有些惊奇,问道,“赤儿,你到我这儿之前,是做什么的?”
“奴婢本是湖州刺史府上的小丫头,”赤儿笑吟吟答道,她正伺候着三娘子手脚凃施香泽,动作轻盈柔软,闻言抬头盈盈一答,赤儿今年不过十三四岁年纪,生着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分外明媚,脆生生道,“罗姑姑到湖州的时候,挑中了奴婢和紫儿,奴婢便跟过来伺候了。”
赤儿伺候着三娘子褪了外裳,扶着她在床*上睡下,扯好被衾,放下外头的帐子,最后用暗色灯罩罩住烛火,盈盈一笑,“娘子,奴婢们告退了。”将丢了帕子的铜盆丢给绿儿,抱着三娘子换洗下来的衣裳要退出门去。
三娘子急急支起身体,吩咐道,“把里面的那支鱼簪给我。”
赤儿一怔,不明所以,绿儿上前,将那支黄铜鱼形簪塞到三娘子手中,挨着三娘子耳边轻声道,“知道这是你大母生前留给你的,我之前就特特收起来了。”
三娘子手中攒着光亮的铜鱼簪,心中安定下来,抬起头来,朝着绿儿一笑。
赤儿略怔了怔,转过头来,望向绿儿一眼,目光晦涩。与绿儿一道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阿爷是中古时期中国人对父亲的称呼。《木兰辞》中有诗句: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这儿爷娘就指的是父母。

第二章:敢辞岁月久(之入京中)
驿站夜色静谧,三娘子睡在床*上,睁着眼睛瞧着头顶帐幔,素青罗帐在静夜中轻轻伏在那里,恍如烟云。
短短的一日之间,她的前半生被全部颠覆,未来的生命竟是陌生,举足走出去,不知道遇见的会是什么。她本不缺乏面对新生的勇气,但前路一片迷茫,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
月色中天如水,三娘子以为她会辗转反复,事实上她很快就陷入沉睡。三娘子在沉睡之中做了一个梦。梦中一片花团锦簇,鸟语花香,恍若神仙之境。一对英俊的男女立在花丛之中,面容慈爱,朝着自己弯下腰张开双臂,喊道,
“孩子,我的孩子…”
三娘子抬起头来,想要看清楚阿爷阿娘的容貌。然而阿爷阿娘脸上却被一团明亮的光芒笼罩住,模模糊糊的,她拼命睁大了眼睛,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只是他们身上传来的气息是那么的温煦、慈爱,她一瞬间便沉浸在其中,只觉得心中委屈非常,想要扑到他们怀中,放声大哭,“阿爷,阿娘,我好想你们。你们怎么才能找到我呢?”
三娘子的泪水打湿了瓷枕,不知不觉间,天明欲晓,太阳挂在桃花梢头,晨露依稀,门外赤儿已经侯在外面,轻轻问道,
“娘子,可醒了?”
她从床*上支起身,吩咐道,“进来吧。”
听得门“吱呀”一声,赤儿和绿儿捧着铜盆和手巾进来,绿儿打起床*上的素青罗帐子,赤儿撸起了中袖,在铜盆里拧了帕子,替三娘子净面,取了香泽为三娘子抹上,又捧了一个红漆匣子出来,打开匣子,取出里头的一对玉臂环,伺候着三娘子戴在手腕上,笑吟吟道,“这对玉臂环是湖州宋刺史送上来的,玉料是和阗玉,十分名贵,连接的兽面金合页其中一枚可以打开,方便脱卸呢。奴婢在刺史府上伺候的时候,听府上胡管家说,别看只是一对小小的臂环,要价可是要一千贯呢!”
绿儿抽了一口气,敬畏的看着三娘子腕间的玉臂环,金镶玉臂环玉料温润,兽面金页吐着咄咄的光华,看上去耀彩生辉。她和三娘子从小俱是在湖州顾家长大,从没有见过这么昂贵的首饰,一千贯银钱,在贵人生活里不过是一对臂环,但在穷人眼中却是一辈子也花用不满的财富。
三娘子听着也有几分讶异,却压在心中,略微一晃,让臂环落在袖底,腕细如雪。
“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用了朝食,这就上路吧!”
赤儿和绿儿齐声应了,取了朝食摆在案上。驿站有意奉承,这一份朝食备的极为丰富,一盘炒鸡子、一盘豆腐切丝,一盘鱼干脍、一份莼菜羹,最后是一碗红粳稀粥,端的是琳琅满目,赤儿捧了一个青瓷盏,送到三娘子面前,沥声道,“娘子请用。”
三娘子接过瓷盏,揭开盏盖,见淡紫色汁液盛在盏中,清新醇厚,尚散发着浅浅的香气,不觉心中微喜,启唇轻啜了一口,觉得汤汁入口有甘甜中泛着一丝苦涩,眉目微微颦起,不愿失仪,忍耐着咽了下去。一旁觑见的赤儿忍不住“颉”的一声短促笑出声,唇角微微抿起,按着心中的轻视笑道,
“顾娘子,这是紫苏水,是贵人们用来餐前餐后漱口的!”
“呀,”三娘子惊呼一声,尴尬至极,苍白的脸色上渐渐泛起红晕,犹如抹了一层胭脂。赤儿怔了一怔,为三娘子容光所摄,一时竟不敢再笑,慢慢沉默下来。
之后朝食,赤儿不敢再说话,伺候着三娘子用过,房中一片静默。
朝食后,绿儿收拾着碗筷,赤儿觑着机会溜出了上房,急急来到驿站后院。后院廊下一个紫衣女婢迎上来,不过十三四岁年纪,眉目普通,逊了赤儿一筹,问道,“赤儿姐姐,你在小娘子身边服侍可习惯么?娘子待你可好?”
这个小女婢虽容色普通,却有着一双颇为明亮的眼睛。
赤儿握着她的手,脆生生道,“紫儿,我好的很,你不必为我担心。”她想起三娘子刚刚错饮紫苏水的事情,咯咯的笑道,“妹妹你不知道,这位顾娘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着实村的很,连紫苏水都不知道,刚刚用朝食的时候,竟将紫苏水喝了一口进去。”
紫儿皱起眉头,想了想,提醒道,“赤儿姐姐,我看那梁官人和罗姑姑不是简单人物,罗姑姑既然让你我二人服侍顾娘子,娘子便必是身份尊贵。再说了,顾娘子便是再村,也是你侍候的主子,你若当面让她失了面子,焉知她不会对你存了心结?”
赤儿悚然而惊,越想越觉得紫儿说的对,一身冷汗涔涔而下,站起身来,朝着紫儿一拜,“妹妹金口良言,愚姐却是莽撞了,多谢妹妹今日提醒。”
紫儿急急扶起赤儿,“赤儿姐姐若是这般,可是折煞我了!”复又垂泪,“咱们是一道从刺史府被罗姑姑挑中的,本该一同侍候娘子的。谁知道娘子竟然带了那个绿儿,罗姑姑没奈何,只能让咱们一人去。我如今待在驿站,着实尴尬的很,也不知日后前程如何。”
赤儿安慰道,“紫儿妹妹,你别急。日后总有法子的!”
春风吹落驿站院中桃花,红泪纷纷,赤儿目光微凝,扬着下巴,“我看那个绿儿是个蠢丫头。我定想个法子把她除了,到时候罗姑姑自然会把你调上来,咱们姐妹一道服侍娘子,便又在一处了!”
日上三竿,一行人整装待发。绿儿服侍着三娘子上了驿站前的双马平顶走水围马车,尽心陪在身旁,对于赤儿的谋算一无所知。梁官人挥手下令,马车前的御人吁的一声启程,一行人沿着湖州官道迤逦向北而上。
马车车厢随行颠簸,三娘子靠着车壁,一张脸俏的比雪还要轻薄。
虽然梁七变照顾三娘子体弱,已经是尽力将车内置办的松软舒适,但三娘子身子元气不足,马车颠簸,撑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摇摇晃晃。只是凭着一股心气支撑,不肯出声。
绿儿跪坐在车厢上伺候,觑见她的脸色,心中心疼,挨着三娘子问道,“三娘子,你这样子可不成,我给你按摩一下腿吧。”
三娘子点了点头,“也好,动静小一点儿。”
绿儿半蹲在三娘子身边,伸手握住她的伤腿,只觉手中小腿伶仃瘦弱,不足一握,心中微微一酸,打叠起精神,手中使力,在三娘子的腿上不轻不重的揉捏。三娘子只觉小腿一片酸胀,咬牙忍耐,但身子倒比之前真的要好过不少。
陆风吹起,赤儿捧着果子微笑从外头上来,掀起车帘,见到马车内的景象,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微笑起来,“娘子,行了这一路也有些渴了,你要喝一碗茶羹么?”
三娘子点了点头,“也好。”
赤儿高高应了一声“哎,”得意的望了绿儿一眼,转身跪坐在车厢中,从角落茶鼎中挹了一碗茶羹,端着来到三娘子身边,服侍着三娘子用了茶羹,撇头觑了一眼身边按摩满头大汗的绿儿,从鼻孔里轻轻发出了一声哼声。
一轮红日渐渐落下西山,马蹄声驾,梁七变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顾娘子,前面就到滁州了,我们就进驿站歇息一晚。”
三娘子应道,“知道了!”
滁州驿站上房收拾的很干净,三娘子行了一日路,疲惫非常,很快就歇下了,赤儿伺候着三娘子梳洗,将三娘子的玉臂环摘下来,用一块白绸包了,放在枕边,吹暗了床边烛火,和绿儿一起退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赤儿绿儿前来服侍三娘子盥洗。赤儿站在三娘子身后,将三娘子的两束发丝拢在手中,各梳成一个小小垂鬟,留下中量青丝垂披而下,用同色发绳系住了,回头吩咐道,“绿儿,将枕头边的玉臂环拿过来。”
绿儿“哎”的应了一声,取了三娘子枕边的白绸团,解开白绸,取出金镶玉臂环,执起三娘子的手腕伺候她戴上,忽听得“啪”的一声,一枚玉臂环摔在地上,碎成了三瓣,兽面金合页扑扇了一下,颓然坠在一旁。
“哎呀,”赤儿瞪大了眼睛,惊叫道,“绿儿,你把价值千贯的玉臂环弄坏了。”
罗姑姑看着面前碎裂成三截的玉臂环,中间一截的环面上,兽面金合页嵌在其中,耀耀生辉。
“…奴婢昨夜收起来的时候,臂环还是好好的,”赤儿低着头述说当时情景,“今儿奴婢伺候娘子忙不过来,便要绿儿帮一把手,没想到…。奴婢曾说过这对玉臂环的贵重,也许绿儿妹妹没有听见,不过是不小心而已。”
“不,不是的。”绿儿跪在地上,浑身抖瑟,自己也糊里糊涂的,不能肯定那个玉臂环究竟是不是自己弄坏的,囔然半响,拼命磕头道,“姑姑你就饶了奴婢吧!”
罗姑姑瞧着绿儿瘫软的模样皱起了眉头,这样无用的丫头怎么能够服侍顾娘子?淡淡道,“这般笨手笨脚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娘子戴的金镶玉臂环:
所谓臂环,其实就是手镯。这对手镯乃何家村出土唐时文物,由三段弧形白玉衔接而成,由三枚兽面形金质合页连接其中。玉料厚实温润,内壁平整光滑,外弧壁雕琢成凸棱,打磨抛光。金合页两枚乃是死扣,第三枚则以金针为插销,可以灵活插入或拔出,以便关闭和开启,方便脱卸,构思十分精巧。这副玉镯在何家村出土的时候与另一幅玉镯一同装在莲瓣纹银罐内,银罐器盖墨书“玉臂环四”,可见当时手镯被称为臂环。
再来看看一对镯子的样子。
是不是很漂亮?
大唐工艺十分灿烂,当时的金镶玉工艺就已经做到了这个水准。叹之!

第二章:敢辞岁月久(之入京下)
“姑姑,”三娘子从床*上探直了身子,求情道,“这玉臂环虽然珍贵,但绿儿和我一同长大,很有情谊,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绿儿这一次吧?”
她容色如雪,一双荔枝眸眸色殷殷,溢满了焦急之情,罗姑姑看着这般的三娘子,心中微微诧然,心念电转,转瞬间便慈然笑了起来,“小娘子说的什么话?”走到三娘子床边,握住三娘子的手,柔声道,“娘子,这玉臂环虽然有些珍贵,却不过是一介用物。娘子你才是主子,你竟然这般在意这个小小绿儿,这便不是什么大事了。”
三娘子松了口气,心中讷讷,望着罗姑姑感激道,“谢谢姑姑!”
赤儿愕然抬头,眸中闪过一丝嫉恨,她本以为这只价值千金的玉臂环定能让绿儿获罪,没有想到绿儿最终竟安然无恙。
待到罗姑姑笑着离开,房中没了旁人,绿儿方惊魂甫定,扑到三娘子身边,“三娘子,奴婢实在不是故意的,谢谢你!”
三娘子回过神来,朝绿儿微微一笑,“傻话,绿儿,在我心里头,一百个玉臂环,却不及你当日分给我的半个蒸饼。你不记得了么,”握了握绿儿的手,“咱们说过的,要好好的在一起的!”
绿儿破涕为笑,深深应了一声,“哎!”
“没想到小娘子竟这般看重那个野丫头。竟连弄坏了那个珍贵的玉臂环也不恼。”濠州驿馆夜色寂静,馆中的人们都已经睡下,赤儿躲在后院的角落中恼恨道。
月色下,赤儿转过头去看着紫儿,目光带着丝丝歉疚,“紫儿,应承了你,却没有做到。我暂时是没法子了!”
紫儿面色清冷,勉强笑道,“赤儿姐姐说的什么话,你愿意这样帮我,我心中领你的情。”月光投射在她的半边身上,她仰起脸,吸了吸鼻子,落寞道,“我看,我是没法子到顾娘子身边服侍了。可能,这都是命吧!”
赤儿跺了跺脚,郑重道,“紫儿,我若日后得了前程,定会记得你的!”
一弯弦月隐在天际,天边三三两两的星辰将惨淡的光亮投送在驿站中,赤儿悄悄的回了房。
驿站房间有限,三娘子自是占了最好的一间上房,梁官人、罗姑姑地位高重,也独要了一间房,赤儿和绿儿两个丫头共用一间屋子,绿儿已是歇了半响,见赤儿回来,探出头来笑着招呼道,“赤儿姐姐,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呀?”
赤儿看着绿儿便觉得气火,扬声嚷道,“嚷什么嚷呀?非要这么大声,让人家知道我这么晚回来么?”跺了跺脚,从绿儿身边不高兴的走过。
绿儿得了赤儿的坏脸,莫名其妙,也不在理会,钻进被子,酣然睡下。
明儿个还要赶一天路,今天晚上还是好好睡觉养神吧!
中天夜色如水,赤儿陷入甜美的梦乡,忽听得院中响起急急的脚步声,房门被从外推开,她从被衾出探出头来,方嚷了一句,“什么人?”还没醒过神来,手足已被几个婆子给抓住,拎着从被衾中拉出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赤儿大惊失色,“知道我是谁么?怎么敢这么对我?”
“哟,老大的口气。”为首的婆子狞笑道,“我们知道你是赤儿,在顾娘子跟前服侍的小丫头,至于做什么?呵呵,你到罗姑姑面前交待去吧!”
赤儿被扔在堂中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看到上面罗姑姑板肃的神情。
“姑姑,之前顾娘子的金镶玉臂环并非是绿儿姐姐弄坏的,弄坏它的另有其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才来的赤儿。”紫儿朗朗的声音道,普通的容色在堂上的烛光中暖耀无比。
赤儿猛的抬头,“紫儿,竟然是你?”
紫儿回过头来,望着披发散乱的赤儿痛心疾首,走上一步道,“赤儿姐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可知道我发现后多么痛心啊!我也不想告发你,可我不能让绿儿姐姐白背着这个罪名,今后,你便只当没我这个妹妹吧!”
“紫儿,”罗姑姑淡淡道,“你要知道,这事空口说白话可是不行的,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紫儿回过头来,朝着罗姑姑福了一福,道,“紫儿自然是有证据的。”眉宇之间自信非常。
赤儿气的眼前一片发黑。到了这个地步,她如何还没有明白过来?她念着和紫儿真挚情谊,不惜冒着大风险陷害绿儿,没想到紫儿一旦发现此法无望,竟便索性出卖自己,打算把自己拉下来。心恨欲绝,猛向紫儿扑过去,恶狠狠道,“你这个小贱人,我掐死你。”
紫儿惊叫一声,跌倒在地上,颈项被赤儿扣住,呼吸困难,面色发白。罗姑姑气的浑身发抖,“大胆。还不快把她给扯下来。”
婆子们连忙上前,手忙脚乱的将赤儿从紫儿身上扒下来。
赤儿被婆子们拉扯住手脚动弹不得,尚在张牙舞爪的骂,“你这个贱人…”
紫儿蹲着身子,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拼命咳嗽,
“…奴婢见了赤儿偷偷的将一柄薄刀藏起来。奴婢猜着,赤儿是前晚收起玉臂环的时候,偷偷用袖子中的刀将玉臂环割了一条缝,第二日绿儿姐姐去取,臂环自然就容易断裂了。姑姑可派人去搜她的包裹,定能够找到那柄刀,刀片上多半还留有一些玉屑痕迹。”
罗姑姑点了点头。
婆子匆匆而去,过了一会儿回来,手中果然拿着一把薄刀,“姑姑,在赤儿的包裹里的确发现了这把刀,刀把连接处沾染了些许白色粉末,瞧着像是玉屑。”
罗姑姑怫然作色,挥袖道,“竟是这样的下贱坯子,还不拖下去好生处置了!”
赤儿颓丧着被拖了下去。
“绿儿姐姐,”紫儿行到绿儿面前,朝着绿儿盈盈一福,红着眼圈道,“赤儿姐姐不体承你的好意,你也别太难过!”
绿儿站在外围,围睹了整件事的过程,惊骇不已,此时讷讷道,“其实…也没什么…”
罗姑姑轻轻嗤笑,一双精干的眼睛在紫儿身上转了转,唇角微翘,翘的紫儿心惊胆战,悄悄的低下头去,方道,“罢了,既然赤儿已经不能再用了,紫儿,你明天就到娘子身前去服侍吧。”
目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紫儿虔诚的拜下去,“谢谢姑姑!”
清晨的阳光照在伸到驿站阑干上的桃枝,三娘子在晨曦中睁开眼睛,房门“咿呀”开处,绿儿与一个紫衣女婢进来,紫儿将铜盆放在床踏上,跪在地上拜伏,“奴婢前来服侍娘子,娘子万福。”
三娘子愕然看着紫衣少女,少女平庸的眉眼上表情温驯,
“你叫什么名字?”
紫儿垂眉敛目,轻轻道,“奴婢名叫紫儿。”
“哦!”
三娘子伸出手去,任由紫儿和绿儿服侍自己起身。
待到马车上了路,紫儿前往取水,三娘子招过绿儿,黑白分明的荔枝眸凝着绿儿,“绿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绿儿已经是憋了很久,闻得三娘子问,忙凑到三娘子身边,“三娘子,你不知道,原来昨儿那个玉臂环是赤儿弄坏的。赤儿前一晚收起来的时候就做了手脚,第二天特意让我去取,好陷害我。紫儿发现了赤儿私下里的动作,向罗姑姑说了,罗姑姑便罚了赤儿,让紫儿代替赤儿来服侍你。”
马车一路前行,微微摇晃,绿儿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车厢中继续响起,“娘子,你说那个赤儿怎么就那么坏呢?我从没有得罪过她,若不是紫儿,这次我可不是就一直认为是我弄坏的。紫儿姐姐可真是个好人…”
三娘子默然片刻,微微翘起唇角。
如绿儿所说,紫儿确实是个伶俐异常的丫头,一路上能察觉三娘子眼角眉梢的心意,到细致的服侍,性子不同于赤儿的张扬任性,温驯稳妥,对绿儿也颇为忍让,二女私下里相处的极好。便是三娘子冷眼旁观,也挑不出她的什么不是来。
如是,一行人在官道上赶了四五日的路,离东都洛阳便也越来越近了。这一日傍晚,三娘子一行进了开封驿站。
三娘子坐在驿站上房的窗前,仰头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悠悠问道,“咱们这就快要到东都了吧?”
紫儿在房中收拾三娘子的衣裳,心思重重,听见三娘子的话,忙放下手中的活,抬头笑着道,“是呢,今儿已经到潼关了,想来明儿再赶一天路,想来晚上就可以到东都了。”
就要到东都了!
是不是…自己的阿爷阿娘,就要见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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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清稀,初升朝阳在冬天之际隐隐升起,御人吁的一声勒住了马,喊道,“东都到了!”
梁七变在马上点了点头,向着东天的朝阳抬起头来,见不远的前方,高大的城门墙上,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洛阳城便悬书在城门门楣之上。城门兵披甲戴胄,守卫着东都城的安全,无数行人车马从城门中鱼贯而过,东都一片繁盛兴旺的气象。
三娘子也坐在后面,悄悄的掀开车帘一角,从马车中打量着这座大周东都。
一轮红日从东天升起,将所有目光可及的风景都渲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光芒。东都洛阳巍峨的城池就在这绚烂的朝阳中,如一幅恢宏画卷一样,徐徐在三娘子面前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字搞定赤紫双丫!O(∩_∩)O~!!
上京的路途是走完了,明天三娘子就要进宫了!这个架空的大周朝的面目也会第一次介绍给大家,期待明天的新章哟!

第二章:敢辞岁月久(之尚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