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叶三和。周荣其实多半属于荣养状态,内侍监实务都是这位在负责。
一个是马燮,这个不大出现,其实他负责的是行人司。行人司类似锦衣卫,属于查探消息的机构,不过只有查探权,没有治事权。规制是一个宗室和一个太监共同管理,分权平衡。管事太监就是马燮。
再往下就是四个侍奉在皇帝身边的内侍了。以前介绍过。
另及,最近大家都对渣爹一家义愤填膺,觉得公主太软,太皇太后太没用啥的。
说下渣爹现状。
渣爹现在就是空有国公头衔,被皇家整个特意的遗忘状态。
对于以军功封爵的勋贵而言,有爵位固然是好,但重要的是实职,是真正上战场打仗。只有管事才有权利。只有绵延的军功才能让爵位保值辉煌。
如果不能在十六卫里头挂个啥啥将军,大将军。那出门别人大可不理你。
如果不能上战场,作为武将就没有存在价值。
但是皇家刻意的遗忘空置了他,所以这两条他都不用想,确实只是个空头国公,摆着好看。长安城大可没人理。。
当然他和皇家的关系,大家知道阿顾走失与他有关,但只单纯以为是他疏忽,不知道具体细节。且存着他和公主可能和好的观望感(万分之一也是可能),保持着面子上的客气。但是等他家下一代成长起来,在婚姻市场冷遇,就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了。
其实故事的美妙就在于未知性。
我关于这个梗的设定还没有完全抛出,很多事情大可不必这么快就下判定。
我个人觉得公主在这件事上不是软的提不起来,她只是倒霉,倒霉到我设定完回头一看,也得叹一声她怎么连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都遇的上。
渣爹自己觉得幸运,老天拯救了他。但也许日后回头看,这对他不是幸运,反而是一个静默的坟墓!他会在坟墓中埋葬自己。
十:芳风散林花(之甘露殿)
过了神宗皇帝的周年忌,长安城中除了先皇的妃嫔子女,其余人等便都出了孝期。纵然是在太极宫中,欢笑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宫中人事渐多,太皇太后虽然对阿顾的宠爱依旧极盛,却再也不好将阿顾待在身边读书,阿顾便将於飞阁的东厢房收拾出来,做了自己的书房。厢房窗前一片光亮,阿顾坐在窗下的乌木案上,每次练书写字累倦之时抬头,可以看见窗前一株小小的梅树,十分清静,是读书写字的好地方。唯一不如太初宫的,便是地处偏僻,姬泽再也不能再如在东都时一般,每日晚间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顺便指点自己的书法。
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射入太极宫,阿顾从鸣岐轩中醒来,小丫头纱儿伺候着自己披上衣裳,绫儿在铜盆中拧了一把帕子伺候自己梳洗,绡儿随即奉上一碗温好的核桃白果茶,酽酽的茶羹顺入喉咙,熨抚了自己的五脏六腑。阿顾陡然清醒过来。待到在充满温汤的浴桶中洗浴去一宿睡下陈汗,只着了中衣出来,浑身毛孔尚湿漉漉的,卧在美人榻上,碧桐服侍跪坐在一旁,握住了阿顾软弱无力的双脚,勤勤谨谨的开始按摩起来。
按摩的力道忽轻忽重,阿顾觉得舒适无比,开口打趣道,“瞧起来,你这按摩的手艺已经得了赖姑姑的真传了!”
碧桐性子沉稳,耐的住长时段的枯燥工作,手劲又大,按摩起来能够透的进穴道里去,学习按摩倒正是十分适合。赖姑姑本来还有些不放心,坐镇一旁监督指点,见着她已经能够熟练上手,便就放开手了。“瞧您说的,”碧桐赧然笑道,“奴婢哪里比的上赖姑姑。只是奴婢便是再蠢笨,跟赖姑姑学了这么一阵子,总要有个进步吧!”
“嘻嘻!”
待到遍大半个时辰的按摩结束,天光已经大亮,阿顾浑身冒着热气,脸上红扑扑的,神清气爽,转过头来,瞧着支起身子,举袖擦拭额头汗滴的碧桐,“碧桐,你悄悄学字如何了?”
“呀,”碧桐惊呼,“您知道啦,”脸蛋飞红起来,“我不过是私下里偷偷学几个字,实在是学不好的!”
“学字有什么不好的,”阿顾不以为然,“还要你藏着掖着,好像见不得人似的。你有这个心自是好事。旁的都是不值钱的,学问技艺的东西学了就是自己的,能学一些,就是一些。”
碧桐微笑,道,“虽然依旧写不得,但一些常见字见了已经是能认得出了!”
阿顾点了点头道,“这样也挺好的!这样吧,日后我在书房里练字的时候,你就在一旁伺候,也可以就着学一些儿。若是有不认识的字,只管问我,我自会告诉你。”
碧桐面上闪过欢愉之色,重重应承道,“哎!”
辰初之时,内侍梁七变来到於飞阁,阿顾盈盈笑道,“梁内侍,你又过来了?这一路上的功课都已经整理好了,你请收好。”
梁七变却退后一步,避开了碧桐递过来的一叠麻纸,笑着道,“顾娘子,今儿个奴婢可不是过来收您的功课的。”他咳了一声,正了正声色道,“圣人命我前来,宣你去甘露殿。”
“让我过去?”阿顾愕然问道。
“是。”梁七变笑着重复道,退后一步,做了一个手势,“顾娘子若手头没有旁的事,便请先行一步吧!”
甘露殿不同于一般后宫宫殿,它位于太极宫中轴线上,为太极宫中第三大殿。之前是两仪殿和太极殿。神宗皇帝驾崩于神龙殿,今上登基之后,为表示对先帝的敬重,便不再用神龙殿为寝宫,而使用两仪殿东的武德殿作为寝殿。平日里,天子在太极殿举行中朝,退朝之后,经朱明门、两仪门,进入后宫,在两仪殿召见群臣,在甘露殿中读书习字,因此,每日有大学士在甘露殿值日,随时供天子垂询顾问,可谓是大周的政治中枢所在。
阿顾坐着轮舆在甘露殿下等候,望着面前宏伟端肃的宫殿,心中生出一点点战兢之感。
甘露殿连接前朝后宫,于两侧皆设门户。正殿门设于大殿南向正中,乃是大开三扇门户,中间最大的中门只有皇帝才有资格跨入,文武官员只能从两侧门扇进殿。天子若从后宫回返,则不需绕到正门前再进去,殿中北向后宫亦开了一道后门。
阿顾此时便进了这道后门,入殿便见了一道铺满壁画的隔壁,沿着画壁隔出来的门道东向折行,曲折走了一段,从一扇掩的十分严实的紫檀门扇进去,琉璃眸微微一眯,只觉眼前光芒一盛,面前殿堂也开阔起来。
“顾娘子,”梁七变轻声吩咐,“圣人如今在西间召见欧阳学士,请您在这儿稍侯一会儿。”
阿顾笑着点了点头,“梁内侍请便。”
梁七变脚步落地无声,很快消失在门扇处。阿顾坐在原处,打量着这座东次间。殿中燃着八架花梨木玻璃纸六角宫灯,将东厢房照的亮如白昼。靠北殿壁前列置一排楠木书架,上面陈满了各色书籍。殿中西北角设着一个造型古朴的盘龙青铜博山炉,佛手香烟婶婶从中吐出,素面紫檀案几上的两张玲珑宫灯更是将书写的地方照的明亮异常,几上奉有银砚、碧镂牙管、银函等文房用具,俱都是奢华庄重之物,整座甘露殿的陈设出乎意料并无华丽之意,相反,十分的古朴庄重。殿堂中宫人们行动间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殿中安静异常,唯有西厢中皇帝和外臣说话的声音传来,入到耳中有些模糊。
阿顾有意无意的听着,觑着墙边楠木书架上的的藏书。太皇太后疼宠自己,自己轩阁中书架上收集的书卷已经很多,师傅江太妃殿中更是卷籍迭迭,然而比起皇帝这儿的藏书便都甘拜下风。甘露殿藏书浩瀚,堆叠的一排书架满满当当的。阿顾略微一瞅,放在手边最容易取到的高度的是经史子集。再往一旁亦有一些游记农书、稗官野史,从书脊的陈旧色泽来看,显然是被主人时常翻看。想来,姬泽在这座甘露殿中,除了召见学士侍读商议国事外,也时常的翻阅这些书籍。
阿顾在殿中待了一会儿,西厢房中的声音渐渐结束,欧阳允退了出去,姬泽亦迈着步伐回了东厢,笑着道,“阿顾久等了吧。”笑容亲切,一如平常人家兄长。
阿顾回身,道了一个万福,道,“也没有等多久。瞧着九郎这儿的书,一时看呆过去了!”
姬泽唇角微翘,回到素面圈足紫檀长案后坐下,接过梁七变奉上的阿顾的大字,“西行一路疲劳,这两天刚回太极宫,朕的国事也繁忙,便没有太关注你的书法,这些日子你没有偷懒吧?”
“瞧你说的,”阿顾嘟起唇不悦道,“我是这样的人么。每天八十个大字,我可都是一一练足没有丝毫疏忽的。就是《夫子庙堂碑帖》,也都是时常临摹的。”
姬泽抿嘴微微一笑,“如此便好。”翻开阿顾的功课,仔细观看她的功课。
阿顾亦不知不觉的挺直了背,集中精神听着。
过了片刻,姬泽方放下手中宣纸,赞道,“大字写的不错,结构匀称,有了腕力骨架打底,较之从前进步不小;就是这《夫子庙帖》,也得了虞世南的三分笔意了。不过这些倒都是小节。难得的是你心思定,涵养足,这一路上舟车劳累,这些大字临帖,却都是从头到尾用心摹写的,没有一个字有糊弄的心思。你小小年纪,有如此沉稳心性,算是当真不错了!”
阿顾得了他夸赞,心中开怀,唇角不自禁高高翘起,“那九郎,我可算是出师了?”
姬泽睨了她一眼,“就你这水平,若你一直只有这个水平,出宫后可不要说是朕的徒弟,朕丢不起这个脸!”
阿顾嘻嘻一笑,也不生气,问道,“怎么,圣人这儿可有旁的好帖子?”
姬泽笑着道,“怎么,这《夫子庙帖》还没有临摹十足,就开始觊觎旁的了?”
阿顾摇头笑着道,“瞧九郎说的,就如你说的,练书法该当开阔眼界。眼界上去了,自己追求的目标就高了;若是连眼界都低了,自然也练不出什么名堂了。多看看些名家帖,也当是开阔开阔眼界了。”
姬泽一笑,道,“朕这儿倒真有几幅好的书法帖子,可是只能借你在这儿观看阵子,不能让你带走。”
阿顾撇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睨着姬泽,“九郎,你可是大周皇帝!”神态意思是你怎么可以这么小气。
姬泽嗤嗤一笑,摇头道,“就算是皇帝,这世上总也有些也是可遇而不可得的珍品的。”
阿顾“哦?”了一声,意殊不信,见着皇帝取出一副书帖,珍而重之的样子,置于自己面前,自己觑了他一眼,投目观看,不由一怔,顿时又惊又喜,“这是…?竟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么?”
《兰亭帖》乃书圣王羲之盛年代表作品,乃东晋永和九年,王羲之与友人会兰亭修禊,曲水流觞,醉酒之后写下的书帖。称为天下第一行书,可谓名之贵重。这样的珍品帖子,价值无以估量,便是姬泽的甘露殿中,想来也不会有第二件可与之媲美的书帖了!难怪便是姬泽,也只肯借自己观赏,不肯交予自己带回去临摹。
“自然便是正本。”姬泽笑道。
这《兰亭帖》乃是周太宗收藏品,太宗日夜赏玩,珍爱至极,曾经下旨自己去世后以此贴陪葬。太宗皇帝崩后,高宗感念父子之情,遵从遗旨,以此兰亭帖为陪葬品,随太宗陪葬昭陵。只是想着一代书法名品就此不见天日,不免有些可惜。不想一日内侍康星儿以此帖上奉,高宗又惊又喜,询问其故,康星儿方道:太宗皇帝驾崩入葬之后,自己不忍此名品不复见于人前,故以摹本替代真品,将真本隐藏下来。如今敬奉给皇帝。
高宗究竟对这位有藏宝欺君之行的内侍行为是赞赏还是暴怒,此后不得而知。但这本《兰亭集序帖》却成为此后历代大周皇帝的珍藏。
阿顾自是不知道这幅《兰亭帖》背后的轶事的,她观看着面前书帖上雄秀天然的字迹,伸出指头在书案上作势摹写兰亭帖的结构、笔法、墨气、□□,几乎陷入痴迷。
姬泽瞧着她兴致正浓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吩咐道,“带顾娘子到后头隔间临帖。”
梁七变恭声应了,转身对着阿顾恭敬笑道,“顾娘子,请随奴婢往这儿来。”
隔间在次间后,内里灯火通明,倒也敞亮。甘露殿宫人备下了一张花梨栅足书案,并一应文房用具。阿顾取了笔海中的一支紫霜毫笔,在一旁刑瓷带梗荷花水盂中浸润了笔毫,蘸了墨。照着法帖在摊开的麻纸上临摹起来。
一旁盘龙镂空忍冬花纹鎏金香炉中吞吐着悠远的异香,前面御书房不是传来一些动静,有脚步声,文书翻动声,间或还有些许说话的声音。阿顾握笔临摹书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这儿是姬泽的御书房,整个大周的政治运转中枢便在此运转,而她恭逢盛会。
过了一会儿,一道薄薄的宫墙后传来宫人的禀报声,“圣人,羽林大将军李伏忠求见。”
叶三和扬声道,“宣。”
过了一会儿,殿前传来琅琅的靴踏声,进殿拜道,“臣李伏忠参见圣人。”声音粗豪。
大周军队系统分为南北军。相较于南衙十六卫,北军则更是天子禁军,战斗力更加精锐,直接听从皇帝指挥。李伏忠是天子禁军羽林军的大将军,执掌羽林军,贴身保护天子安全。地位十分重要,是姬泽的心腹。
姬泽的声音十分随和,“惟信,兴建神武军的事情办的如何?”
李伏忠拱手禀道,“神武军士兵从各折冲府抽调了一部分,又在关中八府新招募了一部分,如今已经大致成形。只是军中官职如何安排,还请圣人示下。”
次间中,姬泽沉吟了一会儿,道,“这神武军大将军之职暂时由你兼任,日后辅机回来再行分说。至于军中中等军官,朕打算从安西精锐中抽调。将之前西域封赏的名单取来。”
叶三和应了一声,“是。”
名册哗啦啦作响的声音,姬泽翻阅着安西封赏名单,边思虑勾勒着人员边道,“这些安西精锐经历过战阵,若能担的起来,很快就能重新训出一支新的百战雄兵。”将勾勒过的名单递给李伏忠,“惟信,朕将神武军交到你的手上,你定要为朕调*教出一支不逊于羽林军的禁军来。”
李伏忠抱拳应答,“臣定不负圣人所望。”
一切声音消逝,阿顾看着面前自己临摹的帖子,怔怔出神。
姬泽从次间拐过来,问道,“阿顾,你可摹好了么?”
阿顾猛的回过神来,扬头道,“好了。”
姬泽不以为意,命人将《兰亭帖》妥善收好,道,“天色不早了,你和朕一道往永安宫,给皇祖母请安去吧!”
“也好。”阿顾点头应承。
太极宫日升月落,阿顾念得唐贵妃曾当众邀请过自己得空前往一趟她的望仙殿,神宗皇帝的妃嫔中,唐贵妃地位最尊,算的上是自己的长辈,又兼着有偌大的名气,这一日,天气晴好,阿顾收拾收拾,便打算上望仙殿拜见。
西海池花红柳绿。阿顾经过池子,忽听得身后里传来一声“喵”声叫唤,一道雪白的影子从草丛里扑了过来,绫儿一声惊呼,左脸脸颊上出现了三道浅浅的血痕。阿顾回过头来,见那道雪影落在宫道旁的花树下,撒着腿奔跑,在绿荫中一闪而过,回过头来,一双眸子如同蓝色的海洋,慵懒而神秘。认得不是旁的,正是自己之前见过的八公主姬华琬抱在怀中的大食猫。
“是八公主的雪奴。”纱儿惊声唤道。
“雪奴?”阿顾问道。
“是。”金莺解释道,“当年大食国万里朝贡,其中便有六只纯种大食猫,路上遥远,到了长安,已经死了五只,只剩下一只出生不到小半年的雌猫,先帝便赐给了八公主,八公主十分喜欢,为它取了一个名字叫雪奴。因着八公主圣宠深厚,平日里又爱极了雪奴,并不拘着它。雪奴在太极宫中自由放养,随性横行,有不少小宫人被她抓伤过,”
她一边絮絮道,一边从怀中取了干净帕子,替绫儿擦拭脸上的伤处,忧心忡忡道,“划了这么几道血痕,怕是要在阁中养几天了,仔细些着应该不至于留疤。”
阿顾在心中想了半响,叹了一声,道,“你回去好好歇着,这两天伤没好,便不用出门了。我让纱儿去寻尚宫那儿要些伤药来。”
绫儿用左手按着帕子,朝着阿顾福了福身,低头道,“多谢娘子,那绫儿便先行告退了。”
阿顾立在原地,看着绫儿孤零零的背影,眸色深深。静默了片刻,开口道,“走吧!”
阿顾往望仙殿去的时候,於飞阁的大宫人绣春正从阁中出来,进了观云殿,望着上头坐在宫殿宫灯阴影中的公主,心中微微忐忑。
“起来吧,”公主轩了轩眉,吩咐道。
“知道我招你过来做什么吧?小娘子近来一切可好?”
“娘子十分好,”绣春屈了屈膝,捡着阿顾好听的话说给公主听,“娘子听赖姑姑的话,努力保养身子,练字也十分刻苦,听说圣人还亲口夸了呢。”
公主身子颤了颤,蹙眉问道,“圣人什么时候夸了留儿的?”
“便是前儿个,”绣春笑的十分欢畅,“前儿个圣人遣人请娘子去了甘露殿——”
“什么?”公主顿时一惊,猛的站起身来,扬声问道,“留儿去了甘露殿?”
绣春吃了一惊,却不知丹阳公主因何惊恼,战战兢兢的应道,“是呢。”
公主眉头深深蹙起阴影。
阿顾与皇帝交好,她这个做阿娘的当然乐见其成,只是这些日子,她冷眼旁观,觉得皇帝和阿顾实在是亲近的过了,这种情状令她十分烦扰,她心中有一些隐忧,却连诉说都不能诉说,不知该如何排解,只得缓缓坐了回去,伸手抚摸额头,吩咐道,“等留儿回去,让她来观云殿一趟。”
绣春不明所以,只得低低应道,“是。”
待到绣春离开,公主心神不定,起身在殿中辗转走来走去,忽听得帘子一声喧哗,从外头掀起,太皇太后面前的怡朱前来道,“公主,太皇太后请你过去一趟。”
“母后,”公主笑容勉强,问道,“您招女儿来做什么呢?”
太皇太后饮了一口香汤,抬起头来,“宁娘,这是我想问你的话,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呢?”
公主静默片刻道,方开口道,“女儿听说留儿练字时常费了圣人的神。圣人国事繁忙,我想着,书法乃是小道,留儿便是想学,后宫中也是有无数人可以教的。倒是不必让圣人费心打扰精神了。”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我若是你,便不会对留儿说这样的话。”
“你都知道了?”公主扬着下巴看着太皇太后,“留儿去了甘露殿,你也是知道的?可是你却没有阻拦,母后,为什么,这是你希望看到的情景么?”
太皇太后不答反言,“我为什么要阻拦?圣人和阿顾兄妹情深,阿顾如今年纪还小,不过是造访甘露殿,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合的?”
“母后。”丹阳公主骤然扬声。
她闭了闭眼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甘露殿并非后宫随意殿堂,乃是天子平日里学习及读写之地,往来有学士宿值,这般重要的地方,如何是留儿一介外臣之女能够涉足的?”
“这有什么?”太皇太后不介意道,“从前你还小的时候,不也是常常去甘露殿见你父皇?”
“那怎么一样?”公主急急道,“我是父皇的亲生女儿,偶尔陪侍在父皇身边本是正常之事,留儿却姓顾,是外臣之女,再说了,留儿说着年纪小,开过年也叫十岁了,她和圣人虽是表兄妹,却也有男女之别,所谓男女八岁不同席,略有交往便也是了。怎能纵着太过亲昵?”
太皇太后道,“我大周自来民风开放,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有些道理,但八岁不同席却也过了。无论是圣人,还是阿顾,我都敢担保思绪是无邪的。让他们自在些,等到了十二岁,再分开也不迟。”
“母后,”公主越听越是急,忍不住开口喝止太皇太后,扑到太皇太后身边,扯住太皇太后的衣袖,开口恳求道,“我只有留儿一个女儿,我不期望她得什么荣华富贵,只希望她能够一直平平安安就好。我想过的,待到她日后长大了,为她择一个夫婿,也不求人才多么出色,只要老实上进,能够让她平安顺遂的度过一生这就够了!”
“糊涂。”太皇太后柳眉一扬,厉声斥道,“宁娘,你以为我想要做什么?难道想要将阿顾配给圣人,做大周朝的皇后,好成全我的太皇太后的心思么?”
在太皇太后的积威下,公主瑟瑟起来,却鼓起勇气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太皇太后颓然做了下来,眉目间瞬间苍老起来,宁娘,我不是西汉的窦太皇太后,圣人也不是汉武。你实在想多了。暂且不提圣人禀性清冷,阿顾降不降的住。若阿顾身体安康,这算盘还有那么星儿半点可能,但阿顾如今身有足疾,体格不全,做皇后怕是没有资格的,至于让阿顾做妃,”她哼了一声,面露凛冽之色,“哪怕是贵妃之位,也不过是个妾罢了!我辛苦养大的外孙女,难道竟是给我的亲孙子做个妾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