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鸣苍凉道,“如何救你们?阿瑜和锦奴是我的孩子,可留娘也是我嫡嫡亲的女儿。”
顾嘉辰听闻顾鸣话语眼睛一亮,“您可以的。”望着顾鸣声音充满热切之情,“您是郡主的嫡亲父亲,只要您能表态,郡主并非您的女儿,大理寺定会重视您的意见。”
顾鸣怒瞪着顾嘉辰,目中露出杀意,“我顾鸣如今虽然落魄,当年却也曾是率数十万大周军民的将军,让我当众污蔑女儿并非亲生,这等事情,我绝做不出来。”
苏妍连忙道,“妾身不敢让郎君指认郡主非亲生,郎君若顾念妾身母子三人半分,在公堂之上只要模棱两可,言道不知道谁是您的女儿,就可以了。”
顾鸣闻言怔忡半响,颓然道,“便是这样又有什么用?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便是我不出来指认,难道大理寺的官员就是吃干饭的,竟查不出事情始末么?”
“郎君尽管放心。”苏妍柔声道,“妾身知兹事体大,为筹谋此事下过大工夫,人证一一安排妥当,便是当年细节编的绝无破绽。如今公主已亡故,只要郎君您不出面指认,想来郡主就算是千张嘴巴,也辩解不开当年的事情去的。”
顾鸣闻言大怒,森森盯着苏妍,“留娘究竟得罪了你们什么,你们竟要这般陷她于死地。”
苏妍惊片刻,“郡主不会死的。”垂头道,“当初郡主走失之时年幼尚不记事,其后认亲随波逐流,并非主动冒认,本就是不知者无罪,且她乃是圣人看着长大,到底有一丝情分,身上又有和亲功劳。纵然事发性命得保总不是问题的。”
她落下泪来,“妾身身份卑微,带累一双子女,决不能和郡主相比。若是此事事发,便全完了。”她抬起头来,热切的望着顾鸣,
“所以,郎君,您只要保持沉默,咱们所有人都可以很好。可您若是说错了一句话,我们母子三人就万劫不复。您可怜可怜妾身吧!”
顾嘉辰收到苏妍的眼风,连忙上前,抱着顾鸣呜呜的哭起来,“阿爷,您就疼疼我和顾嘉礼,给我们留一条生路吧!”
母女二人哭声凄凉。
顾鸣瞧了瞧哭泣凄凉的妾室和长女,心中悲凉,立在屋中,一时之间竟是茫然,不知该当何去何从。
行人司中,
渤海郡公姬焰瞧着下面送上来的消息,冷笑,“撒下了大网,以为网住什么王八,没想到最后起来的竟是这么一条小鱼。”
春部司使柳春娘立在花厅之下,听闻此事内情始末,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之意,“这顾鸣偏爱妾室子女,对昭国郡主少有疼爱之情。昭国郡主摊上这样一个阿爷,可真是可怜。”
姬焰眸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道,“若非舌灿生花之辈,如何能让那顾鸣冷落姑祖母,独宠一个妾室。也致使国公府削爵,明明有一个受尽宠爱的女儿,却依旧住在平民之中,没有升迁的指望。”他整理了卷宗,
“你在司中自守,本公要进宫去禀报圣人此事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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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甘露殿中气氛肃穆。姬泽听闻姬焰禀了故顾氏内情,挑了挑眉, “朕以为幕后之人是何方人士, 倒没成想, 竟是…!”原以为是哪方人士窥破了自己对顾令月的情意,特意抹黑拉扯于阿顾;到最终竟只是顾家妇孺之间怨愤报复。一时之间一时之间啼笑皆非,复又为顾令月觉得可怜, 摊上这样一个负心凉薄的生父, 当真是前世不修,今生悲凉。
复又问道, “如此,那块长命锁如何落到苏氏手中?”
姬焰拱手禀道,“早年那长命锁为昭国姑姑身边刁奴当出, 为一客商买去, 辗转带到北地, 落入贼首孙沛恩之手, 赠给了其私生子孙保儿。后来孙氏落败,孙保儿手中的长命锁流出, 辗转流离, 为苏氏偶然所见购回, 得知此锁与昭国姑姑的渊源, 方花费了大笔时间物力,安排了此事。”
姬泽低低冷笑,“朕虽素来怕丢份子不喜与妇孺计较,但他们既动了不该动的人, 免不了该付出代价。”
吩咐道,“继续盯着顾家,瞧瞧他们可有旁的动作。”
七月十日,真假郡主案数日之后第二次开堂。
众说纷纭。目光不免集中在顾婉娘提供的呈堂重要物证——神宗皇帝御赐金锁的真假之上。
银楼数位老手仔细查看,证实这名长命锁确然是江千重的手艺,道,“家师虽然已经过世,对自己经手的物品都是有烙印的。小人等都可鉴别,这块长命锁确实是出自家师手艺。”殿中监也命人查看了长命锁,“此锁出自御府,却为先帝赏赐旧物。”
一时之间,众人哗然,议论纷纷。当年,小郡主走失之时身上佩戴着这枚紫金长命锁。如今,这枚真正的长命锁由顾婉娘奉上,莫非,这位顾婉娘当真金枝玉叶?
周令德难以置信,“这不合常理。当年顾家上下仆役证明,郡主少时确然身边佩戴过一枚长命锁,只是被恶仆当去。梁阿监曾命人绘长命锁图样给郡主指认,郡主确实指认明确。”
顾婉娘冷笑,“我不知道昭国郡主为什么说的出这枚锁的模样。这般重要物证不过口述,比诸民女手中确确实实的证物,难道更为可信不成?”
一番话登时噎的周令德说不出话来。
白城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
心中却一筹莫展。案子到了此处,登时进入僵局。若无法引入新的人证物证,竟是不能再审下去。
幕僚上前献策,“昭国郡主乃是原韩国公和丹阳公主之女,丹阳公主虽然去世,故韩国公却还在生,仅是贬为庶民而已。做父亲的总该知道谁才是自己的女儿,不若宣那顾鸣上堂一问。”
白城闻言精神一震,深许此言有理,便从签筒中抽出一根令签来,命人前往晋昌坊传唤顾鸣。
顾鸣一身玄衣沉默登上公堂,拱手道,“草民顾鸣拜见大理寺官。”
白城因着顾鸣乃是韩国康公顾伉子嗣,昭国郡主生父,曾经在对抗吐蕃战役中立下战功,白城对其有着一些尊重,声音和气, “顾郎君,今日大理寺审理真假郡主案,案情不能廓清,因你乃郡主生父,请你前来分辨。”
顾鸣恭敬拱手,“白寺正请问。”
白城开口道,“如今这位顾娘子持状上告大理寺,声称自己方是真正的郡主。郎君乃是郡主的生父,想来对谁是你的女儿定然清楚。请问郎君,真正的郡主究竟是哪一位?”
顾婉娘望着顾鸣,目光中闪过紧张之色。
顾鸣立在堂上,面色默默无闻。
丹阳公主,顾令月、苏妍、顾嘉辰、顾嘉礼苍白的脸庞先后在自己脑海中飘闪而过,许久之后,方才开口,“我不知道。”
堂下百姓“哗”的一声热闹起来。
“不知道?”
“自个的亲生女儿,这先韩国公居然说不知道。”

白城眸光之中闪过一丝愕然之色,“你是郡主生父,怎么会不知道。”
顾鸣心中痛楚,但刚刚开口之间,已经做了抉择,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维护苏妍母子,开了口之后,之后的言语就顺畅起来,“我的女儿三岁时在延州走失,待到回到长安的时候已经十岁。中间七年未见,七年时光,小孩子身上发生的变化太大,只是妻子丹阳公主已然认下郡主是我二人女儿,我自然便信了公主,对郡主的身份毫无疑问。近日听闻这顾氏女入大理寺状告之事,大为惊讶,仔细回想当初三岁前女儿模样,与如今郡主及堂前这位小娘子对照,竟是不能确认。”
他眸光一红,“我愧为人父,致使亲女三娘丢失多年。如今知女身份未定,夜里思及,着实辗转难眠。大理寺明察秋毫,还请早日判公此案,也让我心中明白。”

一时之间,堂下百姓闻言心中莫名。论来,七年时间却是很长,顾公爷不能确认自己女儿是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可事到如今,竟连亲父顾鸣都无法确认究竟谁方是自己的女儿,这真郡主究竟是哪一个呢?”
永兴坊郡主府中,一阵风吹过,园中树木沙沙作响,蜜香拉起窗帘,轻声道,“郡主,起风了!”
良久,方听见顾令月应答的声音,“嗯!”
玉真公主府
玉真公主听闻了如今长安最热门的大案消息,挥手挥退从人,眉宇之间露出一片疲累之色。
李玄见着公主这般模样,不由心疼皱起眉头,“你这又何苦?”
“我虽不知此事底细,但也知当年丹阳公主认女自是经过多番确认,如何会有认错之事?事隔多年之后,此女仅凭一枚长命锁便前来认亲,也未免太儿戏了。”
玉真公主道,“我其实也没觉得此事真有猫腻。只是事情闹出来,心中总有一丝疑虑。”她道,“圣人对阿顾有些男女上的好感,我担忧他会为了这点情思,不由自主偏向阿顾,纵然当年当真另有一些隐情,也压下事情,当做什么都没有过。”
李玄闻言高高挑起眉头,“公主怎么会做如此想?”
“我虽如今供职翰林院做个闲臣,日常少见圣人,但观圣人素来行事,光风霁月,堂堂正正,昭国郡主真假事涉已故丹阳大长公主血脉,圣人乃盛世明君,想来绝不至于为了一丝儿女私情,做出这等事体来的!”
“你知道什么?”玉真公主略带一丝烦躁,“我姬氏皇族男子若动真情,便多半痴情至死,尤其如今圣人追求阿顾尚没有得手。”瞟了李玄一眼,略哼了一横,“一个男人能够为了热恋倾慕中的情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没有人能够知道。我是阿姐的妹妹,总要多留个心眼。”
李玄暗暗摇头,抱着玉真公主,觉得玉真近段时间情绪起伏过大,有些奇异,皱起了眉头,“你想的实在太多了。”
“便昭国郡主当真非你阿姐血脉,圣人只需将其纳入后宫,许个高位妃嫔,比诸如今郡主之位也不差什么,又何必这般施为,失了宗室之心!”忽又自失一笑,“我也被公主你带到沟里去了。这事本就多半出于诬陷,昭国郡主本就是货真价实的皇室血脉,您想的本就是多余。”
玉真公主一笑,“也是”,
眉宇之间凝了一丝阴影,沉沉道,“阿顾这孩子,我是发自真心的喜欢,也希望她就是我嫡亲的外甥女。但事情未落定,就不能说死了!”
李玄闻言一哂,“只是,我瞧昭国郡主是个极聪慧敏感的孩子,你这般待她,她必定感受的到。怕定是会伤心了!”
玉真公主闻言怔忡,眉目之间闪过一丝不忍之色,最终下定决心,“就当我是小人之心吧。若日后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子虚乌有,我自会诚心致歉,用尽心力百般补偿。但如今事情未定,便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没法子如从前一样掏心贴肺的疼爱于她!”
长安城中渐渐兴起一道传闻,当年昭国郡主在顾家寄居度日之时,手中确实有一把长命锁,那把长命锁却并非是神宗御赐真物,乃是顾二郎为了寻着替身女婴混人耳目,特意寻了一家铁铺匠人,照着命锁实物打造出来。
太湖畔有一名铁匠,虽然瞎了一只眼睛,手艺炉火纯青,早年有人瞧着以一位形似顾二爷的男人上门,随即老铁头便打了一把紫色的锁。因着锁色泽别致,所以偶然窥见的邻居印象极深。
这老铁头形单影只,身边并无亲人朋友,又爱好饮酒,一年前夜中饮醉跌入太湖之中,溺毙而死。
虽则无人作证。只是这等传言迅速在长安城中流传广远。
大理寺中,白城皱眉紧锁,终于下定决心,入宫求见皇帝,恭敬跪下,禀道,“圣人,真假郡主之案,大理寺开堂两次,一应人证物证已经传召过。特意进宫请旨请昭国郡主亲自过府。特意进宫请旨。”
“白城,朕对你甚是失望。”姬泽唇角泛起一丝冷笑,“你过了两堂,就得出了个案情不明的结论,朕很是怀疑,你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做稳这大理寺正的位置。”
白城闻言满面羞愧,跪伏在地上,“臣无能。”
“这件事拖了这么久,也该当有个了结。”姬泽肃声道,“传朕的旨意,命大理寺会同京兆尹、刑部共同审理此案,务必审查明白,让丹阳公主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又道,“昭国郡主乃是皇室公主血脉,此案案情重大,当日公审之时,朕会亲自听审。”
昭国郡主府依旧静静的矗立在永兴坊之内,大理寺派遣的衙役进了府门,被引至山月阁,拜见郡主后,恭敬开口道,“…一旬之后,定于在大理寺三司会审真假郡之主案,请昭国郡主届时到堂听审。”
顾令月怔忪片刻,挺直背脊回过神来,“知道了。——庭审当日,我会去的!”
衙役只觉昭国郡主风姿采采,不敢亵渎,尴尬道,“如此,请郡主庭审当日准时到堂,小人这就告退。”
砚秋瞧着顾令月苍白如雪的面色,心疼劝道,“郡主,天下之事是非分明,终究会水落石出。您不必担心。”
顾令月唇角泛起一个清浅的笑意,“我不担心。我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我本就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这般事实,竟遭人恶意诬告,还需要通过大理寺当众断案才能让天下人信服,这等可笑的事情。我竟还需要陪着,向天下人证明我方是我,岂不是,”
落下一滴眼泪,“太过可悲!”
朱姑姑滴下泪来,“郡主,若是公主知道您受这样的欺负,多心疼啦。”
顾令月嗤笑,“是我无能,不能维护母亲清名。任母亲身故之后为人言说。”挺直背脊,“三司会审,天下人昭昭白白,我总在众人面前分辨个清楚,教人知道是非黑白,公道人心。”
“郡主,”家丞鲁定之匆匆奔入,面上露出狂喜之色,“宫中圣人赏了东西下来,请您速速前去接赏。”
顾令月面上露出愕然之色。
慈恩堂前,崔夜来握着圣旨含笑等待,见着昭国郡主,眼前一亮,恭敬笑道,“郡主,圣人道,如今芙蓉园初夏风景也别有一番风味,待到大理寺这件案子了了得空,一道前去赏景。”
顾令月微微怔楞,明白过来姬泽用意。
芙蓉园初夏风景固然明媚,这个时候,真假郡主满城风雨,多少人观望。姬泽此时开口邀请自己游园,却是摆出给自己撑腰的架势,一则安抚自己,二则让长安众人知晓,自己身上圣宠仍在。算得是一片良苦用心。
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致意道,“替我转达圣人,便说阿顾届时随时恭陪!”
崔夜来笑着道,“奴婢一定带到。”展开圣旨,“昭国郡主听赏吧!”
随着宣读赏赐声,小内侍将一样样的宝物端放置庭前。流水一般,昭告着皇帝对昭国郡主坚定的宠爱。
读完赏赐之后,崔夜来捧了一并扇子,“圣人听闻郡主曾经有一柄和阗梅花甚为喜爱,后来失落了,请江千重大师亲手重新打造一柄扇子。郡主瞧着可是喜欢?”
神熙三年曲江花宴,顾令月抽中梅花花签,得了小姨玉真公主赠送的一柄和阗梅花扇,珍爱异常,后来流亡之时遗落在北地。
顾令月接过和阗梅花扇,在天光下展看,见雪白透亮的和阗美玉之上,点点红梅点缀其间,手工巧夺天工,美轮美奂,令人不忍释手。
没曾想到,姬泽却知晓此事,命能工巧匠重新打造一把和阗梅花扇,赠与自己,补偿当日遗憾。
她一点点的收起扇子。
这个时候,连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小姨,都暂且观望,唯有姬泽依旧支持自己。“圣人厚爱之情,阿顾铭记在心,不敢相忘。”
姬泽一番赏赐送到之后,登时平定郡主府微微惶动的人心,整个府邸的气氛重新平和高涨起来。
顾令月察觉此事,心中暗叹了一声。到底姬泽大周天子权威高盛,自己再胸有成足,对这些人而言,还是来自皇帝的赏赐更能够让他们信服盛宠真相。这一点,便是自己这个主子也没的比。
世事荒唐
三司官员知此案长安城中传播极广,十分慎重。一番详查之后,定于六月初六开审这场真假郡主公案。
庭审当日,大理寺衙刚刚打开不久,玉真公主的宝驾便到了衙门前。
公主恭敬道,“今日之案,关系着胞姐丹阳公主亲女身世之事,我也悬心。想在一旁听审。不知三位司官可否允准。”
“玉真公主您客气了,”大理寺正白城恭敬拱手道,“您与丹阳公主姐妹情深,关心昭国郡主也是该当的。臣等在公堂上设了客座,公主请入席。”吩咐衙役道,
“带公主入内。”
长安一轮红日初初升起。
晋昌坊顾宅中,顾鸣一早起身,换上了一件玄色衣裳,端坐在书房中,神情肃然。今日是三司会堂共审真假郡主案的日子,自己作为郡主的生身父亲,公审的时候,自然会出席。
留娘遭受此无妄之灾,百口莫辩,丹阳公主若泉下有灵,知道今日之事,是否会伤心?
他并非不顾念与顾令月父女之情。只是杠杆两侧,一侧是苏妍母子三人,含着自己唯一的子息,另一侧仅有留娘一人。最后的选择也就不言而喻了。叹了口气,起身前行。
行至大理寺官衙前的一处街道转角处,一名小厮上前禀道,“顾郎君,我家主子请您往那边醉仙楼酒楼一叙。”
顾鸣犹豫片刻,随着小厮前行。
酒楼二楼雅间之中,顾令月当窗而坐,面色如水饮着茶水。
顾鸣为人引入雅间之中,见着屏风后的嫡女,面上神情急剧抽动,叹息道,“为父猜着是三娘你,进来见了,果然是你。”
顾令月将手中茶盏放在一旁,“我今儿一早便来了醉仙楼,命人在路口等着,若是看见阿爷,便请到这儿来。我在这个窗口处坐了一个多时辰,看见一共有二百三十二人从这条路上走过去,其中一百九十七人是男人,另外三十二人是女子,还有三个孩子。我不知道是盼着阿爷经过,还是盼着您不出现;也不知道若是来人拦到阿爷您请您过来,您是愿意过来,还是不愿意过来。”
“如今瞧着阿爷你过来了,可见的,您的心中,还是稍稍念着我这个女儿的。”
顾鸣听着顾令月的话语,心中酸楚难忍。
顾令月转过头来,望向顾鸣,“关于这个案子,阿爷就没有什么说法么?”
顾鸣道,“对于此事,我实际上并不清楚。三司乃朝廷重臣,想来定会审理清楚。”
顾令月面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神情,“你是我嫡亲的阿爷,难道究竟谁是你的嫡亲女儿,你这个做阿爷的,竟是不知道么?”
顾鸣只觉心中又酸又涩,咬了咬牙,“留娘丢的早,过了十年,早就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你阿娘既认了你,我也就当你是我女儿。但如今此案一出,我竟也不知道真假了。”
顾令月闻言呵呵笑出声,这话听着四平八稳抓不住错处,可是对于一个女儿而言,是多么残酷的话语。这场官司若是若判下来她当真是假,便算是犯下了欺君之罪,多半会治罪,再无生理。她和父亲毎多龃龉,感情不睦。但她也着实想不到,这个父亲竟愿意眼睁睁的瞧着她去死。
忍不住问道,“我是你的女儿,你是要看我眼睁睁的去死么?”
“不会的,”顾鸣脱口而出,
“我明白了!”她收了面上泪滴,一字字道,“阿爷既不肯为我说话,这一战,我便自己去打。我和母亲的情谊,我会自己去维护。你我父女之情,今日今地,就此断绝。”若上天注定瞧不得我安好,判下来我不过是个假冒货。我前半生生涯都就此颠覆,甘愿赴死,不必你为我求半点情;若我能昭白此事,也不会再容你凭着我父亲的身份向我讨要半分好处。”
“你我父女,从此之后,恩断义绝!”
顾鸣立在门前,听闻此语,身子震了一震,想要回过头去说些什么。然而右手握着门扇,凝了片刻,终究叹了口气,一语不发,大踏步的走了!
顾令月留在屋中,泪流满面。
碧桐瞧着顾令月这般伤怀,气愤不已,“郡主,您别伤心难过。”
顾令月道,“我不伤心。”声音极轻道,“本来就没有抱多少希望,又谈何失望?我只是,”顿了顿,“想给自己一个了断。”
泣泪道,“从今以后,我就彻彻底底的是个没有父亲的人了!”
一轮圆日升到了高空处,到了申时。三司会审时间已到。御驾到了大理寺。三司长官闻得御驾到来,连忙从大堂上下来参拜,“臣等拜见圣人。”
姬泽道,“几位爱卿免礼。”
“丹阳皇姑对朕有养育恩情,今日此案,涉及皇姑唯一爱女。朕感念皇姑情谊,故此亲自来听。今日主审此案的是几位爱卿,朕只是作为涉案相关人员,只是过来旁听罢了!”
大理正等官员谢了恩,方重新回主审席上。
姬泽则是入了大堂东侧早已经备下的天子坐席,与侯坐在坐席侧后的宁王、玉真公主等人点头打了个招呼,方回过头来,准备听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