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知道了。”

皇后于彤妃的处置很快就传到玉宇宫,不多时整个皇宫也都知道了。

皇甫宇那里没什么反应。

贞太妃得到消息后也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彤妃病得不轻以来,皇帝没到玉宇宫探视过,就连宫中其他妃妾也没迈过玉宇宫的门槛。如今的玉宇宫,显得更加冷清和寂寞。

然而,玉宇宫的点心每日都送到御书房去搏皇帝欢心。一天是云初送的,接下来的两天是孟伊伊送的。她们都得到彤妃的吩咐,一定要知道皇帝有没有吃过点心。还好不论是云初还是孟伊伊,都得到皇帝吃过那些点心的消息。

穆惋月很悲恸,亦很解恨。

尚好的药熬煮后给水莲服了,看到她一天天好起来穆惋月很欣慰。

可这一切映在孟伊伊眼中就不是那么有滋味了。她认为彤妃该做的都做了,可是皇帝依旧没再临幸玉宇宫,或许皇帝厌恶一个染病的嫔妃,觉得来玉宇宫得不到得心的服侍还沾染一身晦气。一定是穆惋彤做得还不够,每天就由着她们两个丫头做的点心岂能讨回皇上的心?而穆惋彤非但不努力筑固自己的地位,还假装生病让御医去救那个短命的宫女。

她到底想不想挽回皇上的心呢?难道她觉得仅凭每天的点心就能得到皇上的同情和垂怜?虽说她在御书房干政的事情的确罪责颇大,能得皇帝如此发落已是万幸,可这样下去耽误的可是她孟伊伊的前程。

开始她以为穆惋彤不会有所行动,可见她让人送点心到御书房去,说明她对皇帝还没死心。虽然玉宇宫如今已沦落为整个后宫的笑柄,但她依旧有重新得到圣意的可能。然而这样的希望在穆惋彤一天天的无动于衷里彻底的破灭了,孟伊伊发现穆惋彤依旧毫无动作,于是事情又过了两天后她开始着急了。

这日她来到寝殿之中,见帷幕重重,但她知道这帷幕里的人并非穆惋彤。深深的吸了口气,拿着采的秋菊撩开帷幕,此时穆惋彤正倚着小榻凝神读册,水莲则躺在榻上休眠。

穆惋月闻见一阵清幽冷凝的香气,抬起眼来发现原是孟伊伊采了一束菊花含笑走了进来,“你的花来得真是时候,正巧案上花瓶里的花落败让水碧才拿出去扔了。”

孟伊伊将菊花插进花瓶,又替穆惋月沏了新茶,边看看床榻边说:“水莲睡着了么?”

穆惋月点点头,“好是好些了,就是夜里难免因静思弃,吃了药才睡下。”

“水莲得娘娘你如此相待,可真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穆惋月携笑拉着孟伊伊坐下,听到她这样的夸赞难免有些难为情,“你膝上的伤势如何了?”

“伤口是愈合了,但偶尔还是会有些隐痛。”孟伊伊说的是实话。

“好了就好,我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穆惋月很高兴,所以唇边的弧度也兀自偏高。


第095章 这样悲恸和绝望


这一气几乎用尽她所有力气,瘫坐到地上,拿起一个野果也顾不得清洗就直接咬进嘴里。是她曾经吃过的味道,这更让她想起了皇甫宇。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她断不会再吃这种折磨她心神的东西。

吃了几个野果,她爬到水洼处饮水时都觉轻松不少。看着水面上映着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穆惋月凄凉的笑了。脸上的伤是昨夜不小心让树枝划破的,身上的囚衣也被残枝划得成了不少布条和布块。说她是相府的千金大小姐,恐怕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又休息了一会儿,力气也跟着恢复不少。穆惋月透着严密如隙缝似的密林看落日余辉,问题来了,天又要快黑了,难道她又要在这黑渊林里摸索着寻找出林子的方法么?不,她得好好保存体力,寻找出路白天总好过晚上摸黑。

打定主意,她又起身将野果打落一些下来搁在身边。靠着最里面的山无坳,手里拿着拄着走路的枯枝当护身之物,如此静静的等着夜幕降临。

黑渊林的夜幕来得总是最快的,等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知道此时若有一堆火,哪怕只是一朵小火苗也多好呀。

又快要伸手不见五指了,穆惋月的警惕也跟着拎得很高。不经意间隐约看到一抹昏黄的亮光闪在眼里,且听到阵阵秫秫之声,那动静就若有头野兽潜行在树丛里,准备伺机攻击它看上眼的猎物。穆惋月霎时警备万分,握着的枯枝的手止不住的颤动。

她没忘记从书中得知的黑渊林是个什么危险的所在,这里可是冤气冲天、冤魂无法超生的地方。难道越来越靠近的火是由冤气所集成的阴火?穆惋月越想越害怕,脸色惨白如雪霜。听着那巨大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索性闭久了眼。

在听到有声重重落在自己面前时,穆惋月将手里的枯枝乱挥了出去,“啊…。”

不料想有力道想将她手里的枯枝扯去,她就是不松手,硬是被拉扯起身朝水洼处扑去。可又在接近水面的瞬间,似有只属于人的手将她适时拽住且拉了回来。穆惋月惊恐的睁眼,她以为她会看到什么奇形怪状的鬼怪,却不曾想竟是皇甫宇的脸映入眼帘。

穆惋月怔在当场,她呆愣的看着这张熟悉且陌生,她又恨又怨却又无法忘记的轮廓,温热的泪水就这样毫不争气的涌出眼眶。可是所有的警惕和紧张都在这一瞬间松懈了,所有的委屈的愤恨也在这一刻暴发了。

“皇甫宇,皇甫宇。”穆惋月的声音由小到大,倏地使力捶打着他的胸膛,这一刹那她忘记了自己重生了成了妹妹穆惋彤,她是穆惋月,所以她发泄着属于穆惋月对皇甫宇的所有愤恨和残忍,“你这个混蛋,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你不去死。”

皇甫宇也就这样站着,任由穆惋月拍打发泄。直到穆惋月似打得累了,头顶着他的胸膛哭得声嘶力竭,他才抬起一只手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从前她在他怀里都是嗔怒或是娇羞,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在他怀里哭得这样悲恸和绝望。

山坳里生起了一堆火,炽热的火光驱逐了周围阴冷的黑暗。

山坳里平静了,穆惋月也哭得累了。她靠着这个贪恋了数久的胸膛,脑海了满是憎恶,可她就是不愿离开。且束在她腰间的手也不让她有所动惮。

“你怎么找到我的。”

她说‘我’,也就是说这里没有彤妃和皇帝,有的只是穆惋月和皇甫宇。温柔的火光映着皇甫宇忧郁的眼神,“这黑渊林极少人进来,有人走过的地方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她肯定就做不到,“若是宫里有人得到我没死的消息,只怕得失望了。”

“你知道是谁把你送进这黑渊林里的?”他一度害怕找到的穆惋月真的会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知道又如何?现在的穆惋彤连自身都难保。”

“我有让人传谕回宫,你就不相信我会救你吗?”说完这句话皇甫宇就后悔了,在穆惋月面前他是没有资格谈论信任问题的。如是换个位置,他也不会相信的不是吗?

穆惋月的声音果然更冷了,“臣妾干政且藐视宫规,还对皇后娘娘不敬,这是条死罪,皇上想要包庇臣妾么?”

听着她这样的语声,皇甫宇心痛极了,这样的穆惋月是他造成的。如果没有他的欺骗和背叛,如果没有他的薄性和摒弃,她一定还是从前那个只会笑得很无忧的穆惋月。“朕知道你进宫是想报复朕的。”

“皇上害死了臣妾的姐姐,臣妾当然要替姐姐报仇。”

他知道她不会承认自己是穆惋月,不止是因为说出来没人信,可他相信此时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子就是穆惋月无疑。从前有太多的迹象在透露着她就是穆惋月的信息,他不是没发现,而是不敢面对和承认罢了。

做为一个最野心强大的王者,他也只有在穆惋月的事情上会感到胆小和怯怕。“你完全有机会可以杀死朕,怎么你就没动过手么?”她的每一次动手他都清楚,她每一次又都下不去手他也清楚。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有了一丝不易发觉的温暖。

“皇上身边都是禁军,而且到玉宇宫的机会不多,就算臣妾有心动手,也不能保证皇上会一击毙命。”穆惋月觉得很可笑,他们说的是生死问题,是很残忍的问题,却像是在聊天一样,而且还以相互依靠的方式。

“朕是皇帝,没那么容易死。”皇甫宇想到什么,“我们来一场交易如何?”

“交易?”穆惋月吃不准皇甫宇打的什么主意,“什么交易。”

“你是一介女流且置身后宫,朝堂上的事情你并不熟悉,可是后宫的事情你未必不知。”皇甫宇轻轻一声叹息,继续说:“贞太妃那里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沉王又是你父亲的得意门生,就算朕让他做国丈他也不可能站在朕这一方。自朕登基前他们就一直想找机会铲除朕,是他们大意朕才能顺利登基。可是沉王并没有放弃他的皇帝梦,一直暗中布属和行动意欲夺回皇位。西秦国的皇帝近来身体欠安,他的皇弟蔡王可能会登基为新皇,蔡王是个好战之人,只怕他一登基,西秦和昭月的战火又将燃起。”

穆惋月不明白皇甫宇告诉她这些国家大事做什么,但她能听懂皇甫宇在说什么,“怎么可能,皇上不记得伯雅皇后是西秦的公主么?有她在昭月,这战事怎么会打起来?”


第082章 人不为己谈何人


可这样的笑容在孟伊伊眼里显得刺眼,她不但失去了皇帝的宠爱,还让皇后给禁了足。冷落与责罪并齐,她为何还可以笑得如此灿烂?忍不住就泼起她的冷水来,“娘娘,咱们的点心每日都有送到御书房去,可皇上还是不到玉宇宫来,你要想想法子才好,难不成你真的认命在这宫里被禁足三个月呀?”三个月可是很长的,宫里佳人无数,或是穆惋彤不争取,或许到时候皇帝连她什么模样都记不清。

穆惋月的笑容敛了些许,“我听云初说今儿午后皇上出宫去了,好像是丢失的赈灾银有了下落,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能够回来?你们做的点心皇上也得有好几日吃不到了。不过先前的点心只要皇上吃到就好,他来不来玉宇宫都不重要。”是啊,又得有几日停了千日催心散,还好那药无味,掺进点心也不易察觉,否则早就露出破绽了。而且他回来后,那千日催心散的药量又得增加了。

一听彤妃这样讲,孟伊伊的心凉到极点。也许这是彤妃期待皇帝的方式,可这样的方式却是要让她付出无休无止等待的代价,不,她不能再继续等下去,她得另谋打算。她突然记起前日蕊儿告诉她说琼华宫的萧嬷嬷前来看她,然一则不清楚这是贤贵妃的用意还是萧嬷嬷本人的意思,她找了个借口给回绝了。今早得到的消息,皇上昨夜是到琼华宫就寝的,而琼华宫的新女官迟迟没有安排下去,心思悄然的活络了起来。

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穆惋彤,但人不为己谈何为人?“娘娘真是用心良苦,真希望有朝一日皇上能回心转意知道娘娘的好。”

回心转意?真是开弥天玩笑,皇甫宇就若有回心转意,那也决不会用到儿女之情上面。心下虽不悦,但还是应付孟伊伊,“皇上是一国之君,难免诸事繁忙,且后宫姐妹众多,顾及不到某处也是正常的。”

惺惺作态,孟伊伊心下暗嘲,她起身施礼,“娘娘在阅读,奴婢就不打扰娘娘了。听闻云初要去内务府领东西,奴婢跟着她一块儿去帮忙。”

“有劳你了。”穆惋月客气的笑笑,看着孟伊伊离去的背影她的心里说不出的不安,可这种不安却又毫无根据可寻。

孟伊伊大方的走出玉宇宫。想当初她到玉宇宫来演苦肉计还是萧嬷嬷让人把她抬到玉宇宫门口的,否则她那时的身体怎能从琼华宫走到玉宇宫?穆惋彤也不想想若贤贵妃真有心收拾她,岂会让她走出琼华宫?

偏偏事隔不久,她又回到当初被驱赶的琼华宫。

站在琼华宫的门口,孟伊伊感慨万千,想不到世事多变,到头来她还是要回来这个地方。迈进琼华宫的大门,一眼就瞧到萧嬷嬷正指挥着太监好好打理摆放在院中的秋菊。正所谓人在屋檐下的腰是站不直的,孟伊伊倾步前去恭敬无比,“萧嬷嬷安好。”

萧嬷嬷只是略略回眸瞧了一眼孟伊伊,随即又忙活开自己的事情。良久才道:“这不是玉宇宫的孟女官么?怎么今儿有空到琼华宫来窜门子?”

孟伊伊尴尬的笑笑,“嬷嬷说的这是什么话,前日我是真有事才没时间招待嬷嬷,您瞧今日一得空我就过来琼华宫向您赔罪来了。”

听得她这样一眼,萧嬷嬷这才转过身来好好的看着孟伊伊,心忖也不知她说的话是真的假的。但现在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始终是来了,万一真是来跟她赔罪的,她给她甩脸子岂不是太不近人情。娘娘说过,这孟伊伊心高气傲,说不定哪天还真就用上她了呢。萧嬷嬷笑开了,“既然你是诚心来看我,我也就罢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嬷嬷所言即是,方才奴婢过来时给嬷嬷带了点心过来,遇到您房里的小宫女,奴婢就顺手给她让她给您送到房里去了。”

这明显的讨好萧嬷嬷很是受用。细想一下在琼华宫时孟伊伊就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撇开她对皇上的痴心妄想不谈,娘娘对她的印象还是满好的。机灵,懂事,很能察觉主子的真正心意。“你这以客气干什么?虽然咱们不在同一个宫里当差了,但终究相识一场不是。”

“这都是奴婢应该的,以后还得请嬷嬷您多多关照才是。”

一听孟伊伊这话,萧嬷嬷觉得事情好像正起着变化。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孟伊伊一脸讨好的笑容,她还没开口,就见她似窘非窘的言道:“嬷嬷,奴婢想给贵妃娘娘请安,还烦劳嬷嬷通禀。”

萧嬷嬷会意过来,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呀。思及这段时日玉宇宫的近况,孟伊伊那般的心高气傲的确会不甘心,况且她到玉宇宫去一大半是受命于贵妃娘娘,不知今日她到琼华宫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可既不是专程来探她的,萧嬷嬷的脸色可就不若方才那么好看了,说话的语调也变得怪怪的,“娘娘才从百羽宫请安回来,身子乏得很。若只是请安呢,嬷嬷我就替你转达你的孝心,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就回去吧,彤妃身子骨不好,你不在旁边侍候着,小心她找你麻烦。”

“彤妃她身体好着呢。”

突兀地听到孟伊伊冒出这么一句话,萧嬷嬷是既惊讶又忐忑,她认真的盯着孟伊伊,一字一句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彤妃她身体好着呢?”

思想着玉宇宫那种寡然无味的日子,孟伊伊索性全然倒戈相向,“实不相瞒,奴婢今日来找贵妃娘娘是有要事相告,此事事关重大,奴婢一定要亲口告诉贵妃娘娘才行。”

听着孟伊伊如此郑重的口吻,萧嬷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随我来。”

随着萧嬷嬷走到寝殿门口,萧嬷嬷先进殿回禀,很快她就走出来引着孟伊伊站到贤贵妃跟前。

贤贵妃不若彤妃那般待她和颜悦色,她是狠恶,彤妃则是阴险;贤贵妃是明箭异夺,彤妃是暗箭难防。“奴婢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吉祥。”


第096章 再回不去的记忆


“你想得太简单了。”皇甫宇眼中的火光不停的跳动,“伯雅虽贵为昭月的皇后,但她同时也不过是朕手里的一枚质子。她只是蔡王的侄女儿,而不是女儿。以朕对蔡王的了解,他是根本不会将伯雅放在眼里的。而且蔡王若是和沉王联手,只怕昭月的半壁江山就要沦入西秦的囊中了。”

贞太妃的不甘心加上沉王的野心,与蔡王联手对付皇甫宇之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皇上,你到底要和臣妾交易什么?”

“全心全意陪在朕的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离开朕,等到所有的一切都结束时,朕会给你光明正大的报仇机会,哪怕你将刀刺进朕的胸口,朕也决不会躲半寸半分。”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她只要等到报仇那一刻的来临就好,安安静静的等着就好。可是,等到一切结束的那个日子还有很远不是吗?可是,不用再被贞太妃利用,不用再强颜欢笑的虚伪处事,这样不是就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了吗?

“臣妾愿意答应皇上,但臣妾有个条件。”穆惋月迷离起双眼,摸着脸上还有些痛意的伤口,“臣妾想要个不让人欺负的身份。”

她一定是因为孟伊伊那件事情受到了刺激,可他早应该想到现在的穆惋月早不是他所熟悉的穆惋月了。她的眼里有恨有怨,更懂得了有仇必报。而这样的穆惋月,都是他逼出来的。心好难过,紧紧的将女子圈在怀里,“朕答应你。”

穆惋月并不挣扎,就这样任由皇甫宇抱着。又徒然听着他说:“你相信朕曾经有爱过你姐姐吗?”

皇甫宇的心在说:月儿,你有相信过我真的爱过你吗?

穆惋月心头一紧,这一回她将皇甫宇推开,她承受不住这个问题带给她的沉重。别过头去冷笑道:“皇上怎么会爱过我姐姐,皇上爱的只是江山,你只是利用我姐姐达到你狂妄的野心罢了。她只是你的踏脚石,只是你的过墙梯。你曾说过你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这些皇上都忘了吗?”

“朕没忘。”

“要是没忘,为何要这个时候反口?不是说君无戏言么?是你说的话可以收回还是你说的真是假的。”她依旧不愿意再看皇甫宇的脸,一看一伤心,一看一心碎。

“朕从小在宫外长大,也是在十四岁那年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在知道真相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所谓的权势,财富,地位,这些东西只有那龙椅上之主方可拥有。你不觉得可笑么?这些东西分明是我与生俱来的,可为何我得去争去夺去抢?”他在问穆惋月,却又更像是问自己。

说这话的皇甫宇,眼中溢露的愤恨和悲怨为他造成的压力似一直挤压着他。不得不承认,穆惋月心软了,这样的皇甫宇比她更可怜,让她在恨中心痛。她回过头看着皇甫宇,纠结的视线如何也移不开去。“你这些话为何从前不对姐姐说?为何你要把这些痛苦都压抑在自己心里,你不是说爱过姐姐么?还是说你骗了她现在又来骗我?”

“正因为爱着,所以不忍心她为我背负着我的怨恨,不愿意看到她为我拧眉担心。”

“这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你有问过姐姐是怎么想的么?”

皇甫宇愣了,他的确没想过穆惋月是怎么想的。他忽略了穆惋月的所有感受,只顾让自己的行为达到让皇甫震和穆相放松警惕。此时的皇甫宇非但无言以对,还很不耻自己。

“够了,我不想再提这些事情了。”

不是穆惋彤不想提,而是她穆惋月不想提。皇甫宇自觉理亏,自然也就不再言语。可他不能容忍穆惋月突然间与自己产生的大量距离,倏地伸手重新将她揽入怀里,“睡吧,我守着你。”

穆惋月没想到皇甫宇变得这么蛮不讲理,试着反抗,可是以枉然收场。

可这一夜,穆惋月睡得很好。

黑渊林的夜幕来得很早,相反它的早晨也来得很晚。

穆惋月醒过来时,皇甫宇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穆惋月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尊容,有些气恼的别过头去,“臣妾这副样子只怕皇上看了会倒胃口,还是别看的好。”

他从能见亮开始就看着她,虽说她现在叫穆惋彤,可映入他映中的样子依旧是穆惋月的模样。也许她没发现,昨日与自己谈话时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穆惋月。“这点伤势算得什么,只要回到宫里,御医很快就能治好。”

一想到回宫,穆惋月抬起眸看向皇甫宇,“皇上,臣妾现在可还是带罪之身,回到皇宫皇上要怎么让臣妾重新回到玉宇宫去呢?”

“这个朕自为计较。”皇甫宇且说且离开穆惋月,捡起地上的野果子拿到水洼处洗了洗后又走回来递到她面前。

穆惋月别无选择的接过来吃了。

黑渊林里的路真是难走,很多地方杂草虽是枯萎却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穆惋月一直皱着眉头前行,她的那根枯枝非但帮不上忙,还在渐渐地成了累赘。看看皇甫宇又在前面等着她,穆惋月心下多少有些窝火。

眼看晌午已过,可是他们仍没离开那山坳水洼之处多少。来时皇甫宇未免找不到出路,沿途都有做记号。可是就算是知道出去的路,按照穆惋月这种走法,估计明天这个时候依旧还在黑渊林里。他想了想,走回去站到她面前,在她的疑惑眸色中弯下了身。

皇甫宇这个动作穆惋月是很熟悉的,他曾经不止一样背过她。可是现在…。

“如果你不想在天黑前还出不去,就到我背上来。”

一听这话,穆惋月就若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乖乖的就犯了。

像从前一样双手环在皇甫宇的脖子上,下颌枕着皇甫宇的肩头,如果这黑渊林不那么鬼气深深,不那么诡异悚人,或许这副场景可当作是昨日重现。可惜现实就是现实,脑海里的回忆再美好,也不过是回忆,再也回不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