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上他的嘴唇。
她感觉他僵了一下,为抵抗邪术而颤抖的身体瞬间平静。她瞪大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可能因为太近了,她反而看不清楚。只感觉两人嘴唇相贴,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呼吸慢慢的变成一个,他的唇和身体慢慢柔软,温热。
接着,他动了,轻轻的吮吻,慢慢进逼。而那奇异的、麻酥酥的、令人心头惊恐中带着雀跃的感觉令她陶醉了,甚至忘记身边还有一具尸体。
嘭的一声,茶几上的木版浮雕裂成四五块。
那声音令索玛一惊,立即意识到什么,拉了一把春半雨说,“快,术法破了,那大巫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必须立即离开!”
春半雨二话没说,抓紧索玛的手就跑。
可能是太焦急了,索玛转身时绊了一下,不期望间回头望去,惊骇万分的看到谭蓉的尸体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不知是尸体存放的时间长了,内脏出现腐烂还是怎么,她的七窍渗出了淡红色的液体,像是仇恨的血泪。她的头发,已经散开的长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颜色。
谭蓉病了好几年,开始情况不严重,却在熬了四年之后,行将就木,就像燃尽了灯油的铜灯。只是她虽然身体枯瘦,皮肤毫无血色,但她的头发却奇异的好。丰厚美丽、光润柔软、越是生病就越是茂盛,似乎吸收了全身营养。跟渐渐死去的身体不同,显得格外有生机,让人看起来甚至生出恐惧感,好像那头发自有生命,分外娇异。
现在,那头黑发迅速变白,令整具尸体、整个房间都煞气十足,令人心惊胆寒。
“快走!”春半雨拉了索玛一把,免于她陷入某个空白幻境,连脚也抬不起来了。
当他们顺利逃出谭府,却听到谭府后院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索玛脚下踉跄,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一晚,镇上所有人家的小孩子全吓哭了。而所有的狗,没有一只敢发出叫声。
当晚,春半雨先是趁夜送索玛回山寨,然后赶回自己的家。其实索玛觉得很危险,不想让他下山。可他却怕家里有什么状况,给她和山寨带来麻烦,坚持要走。
“你放心,我再不会着了那个大巫的道。”春半雨安慰索玛,“只要我小心些,不让人再敲闷棍,不失去反抗力,他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保证会没事吗?”索玛抓着他的衣袖。
“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所以我一定还会再回来,因为我要等到答案。”春半雨笑笑,就算如此狼狈,也无损他的风姿。
索玛奇异的安下心来,累得倒头就睡觉。第二天,春半雨派了仆人送来了一封信,告诉她一切安好。又说昨晚谭蓉起尸了,掐死了一个贼胆包天,想来偷摸点东西的下人。幸好那个大巫在,很快就平息了事态。谭桂中决定七期也不过了,明天一早,就要把谭蓉葬进春氏祖坟。
至于谭桂中想让妹妹和春半雨做真正夫妻的丑事,谭家自然不会声张,春半雨也乐得装不知道,就当是个非人的噩梦了。
掰着指头算日子,好不容易谭蓉下葬的日子过了,可索玛却没等到春半雨的消息,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她不敢贸然下山,怕给他带来麻烦,心慌意乱之下,只得到山后去求山神。这片山林的山神雕像被寨子里的能工巧匠雕成了等人高的木刻,看似狰狞,但见之令人心中忘忧。
她虔诚的跪拜,祈祷,希望春半雨平安,希望他们可以在一起。却听啪的一声,山神雕像的一只眼睛,好好的掉在了地上。
这吓坏了她,也让她心中有了极强的不祥感觉,立即就往山下跑。到了春家一看,人丁稀少,行人都绕着春宅走。细一打听,才知道春宅自从谭氏女下葬,就开始闹鬼。如今宅子里的人都跑去亲戚家住了,只有春大少一个人在。
“早说不能和谭家结阴亲了。那谭大小姐活着时就不好相与,何况还死了。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失手过?她哪舍得才成亲一天,就自己孤零零躲在坟里,这是要春大少去做伴呢。”
“听说哦,成亲那晚谭家是死了人的。谭家一直瞒着,可纸包不住火,传出的消息是:谭大小姐起尸了。说是没看住一只黑猫,惊到了尸首。”
“是啊,当晚我儿子睡觉得好好的,突然哭个不停,还指着门外,吓得直抖。”
“那不算什么,你不知全县城的人家的狗,全部闭了嘴不叫吗?狗性最凶,又是避阴的动物,遇到邪灵恶鬼,狗就会大叫示警,还能吓走那些呢。如果连狗都吓得不出声,那一定很厉害的。”
“大凶啊。听说凶气太大,会带来灾祸,让全县城的人受害。这是怎么说的,咱们凭白无故招惹谁了。”
“快别说了,小心惹火上身,谁知道有什么耳朵在听?倒是春家大少,真是有担当的,不愧留过洋,硬一个人住在大宅里不走呢。”
“这有什么?那死鬼是他的老婆,还能害他不成?”
“那可未必。人成了鬼,就不能以平常心度之。”
“放屁,老娘就算成了鬼,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儿子!”
“那是。你疼他嘛。我换句话说,只有真心真意的人,才不会受害呢。鬼也有情。唉,别说了,快走吧。”
大家一哄而散。
听着这些议论,索玛定了定神,推开虚掩的春宅大门,走了进去。
她,不会抛弃他。不管多么凶险,不管她是多么没用的巫女,也会帮他的。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喜欢他。这时候,面临生死的时候,她感受到了爱情,无比清晰。

☆、第十九章 死如秋叶

我听见音乐,来自月光和胴体辅极端的诱饵捕获飘渺的唯美一生充盈着激烈,又充盈着纯然总有回忆贯穿于世间我相信自己死时如同静美的秋日落叶不盛不乱,姿态如烟即便枯萎也保留丰肌清骨的傲然玄之又玄…
“不要来。快回去。”春半雨面容憔悴,眼圈黑黑的,像是没睡好,但神态却倔强坚定。
“我是巫女,我能帮你。”索玛也很坚决,“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我怕她会伤害你。”春半雨苦笑,“就算你有些能力,但我感觉那是帮助人的。可现在你帮不了我,也帮不了她。”
“我可以。”索玛用力点头,“慈悲可以战胜一切。”
她没说的是:慈悲也需要付出代价,有时候代价还很大,因为对付执迷是需要牺牲的。若最后需要她献出生命,她愿意安静的离开,以换得他的平安。
春半雨拧不过索玛,可能内心深处,他也需要她陪着他。于是两人在宅内独处了一天,都尽量保持轻松,说说笑笑,看看书,浇浇花,还一起做饭吃饭,尽量幸福。到了晚上,差不多九点多的时候,春半雨叹息一声道,“睡吧。”
索玛涨红了脸,不知道春半雨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他们睡在一个屋,一张床上吗?是真的单纯的睡觉,还是…
“不挨着我,你就什么也看不到。而且,不挨着我,我也不放心你。”春半雨苦笑,却没有任何情欲的表示。反而,是担心,是紧张,是无奈,还有一种颓然的放弃。
看他这样,索玛也没心情害羞了。两人打开被子,吹熄了灯,和衣而卧。奇怪的是,床这样大,春半雨却非要和索玛挤在左半边。
今晚的月色明亮,春半雨又没挂窗帘,所以屋里的能见度不错。虽然比不得白天,但侧卧的索玛,可以看到仰卧的春半雨曲线挺直的鼻梁和柔软的唇线。
明知道会出现异事,可静默久了,仍然忍不住心如鹿撞。就连闷在被子中的体温,此时都陡然升高。
嗯,确实是喜欢他的,喜欢到短短的相处,却让她相信一生。甚至,来世。
然而片刻后,她身子突然冰凉起来,手脚失去温度。因为她听到笨重的脚步声,沉重得不像人类所有,从院外一直传过来。
春家大宅也是很大的,不知为什么,从那声音一进大门,曲曲折折走了很久,每一步都让人听得清楚,就像印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似的,火辣辣的疼痛和惊恐。她感觉被窝中,春半雨轻轻伸出手,紧紧握住她,那安抚的力量免于她立即惊跳起来。
她微转过头,屏住呼吸。
从她的角度,可以望向窗边。当脚步声停顿,她看到一个女人侧身的剪影出现,好像倚在窗外,偷偷地往里看。那女人站了好一会儿,忽然绕到旁边的房门处,推门而入。
不是魂魄,是清清楚楚的肉身。那女人就这么一步步走到床边,然后在春半雨空出的那右半张床上,安然地躺下去。
尸臭,令人作呕的尸臭传来。
索玛吓得动也不敢动,感觉到春半雨手心中也全是冷汗,就知道他也是怕的。一般人这时候会吓死了吧,他还能装作无事,已经很强大了。
时间,在这种时候显得无比漫长,似乎有一百年,忍耐着,忍耐着,天才终于亮了。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春半雨迅速起身,生气又绝望地站在床边,把索玛挡在身后。
索玛咬紧牙关,探出身子往床上看。
是谭蓉!
她穿着华丽的寿衣,披散着一头雪白长发,安静的躺在床上。她没有起尸,甚至没有异常的动静,但却仍然煞气奇重。而她的嘴唇烂掉了一半,除了这点,尸身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怎么回事?”索玛低声问,身子微微发抖。
春半雨摇摇头,还没有说话,外间就又有脚步声传来。
“又来了吗?”门外有人问,是谭桂中。
“抬走吧。”春半雨冷冷的答。
立即,外面进来几个人,神情间都是惊恐,但却似乎已经见惯这件事,手脚麻利地拿席子包了谭蓉的尸体,抬了出去。
期间,春半雨和谭桂中半个字也没说,连眼神也不交流。
等这一切清理完毕,春半雨拉着索玛来到院子外,深深吸了一口气。沐浴在阳光下,他似乎重新活了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索玛忍不住问。
“我也不知道。”春半雨烦恼地摇头,“自从把她下葬,当天晚上她就破土而出,也不知怎么认识的路,直接找到我房间,睡在我身边,就像正常夫妻那样。”
“然后呢?”
“当她第一次出现,差点把我吓死。我甚至不知道是我做梦,还是她真的来了。壮着胆子一摸…”春半雨打了个寒战,“她是真的,身上带着泥土。”
“可是这怎么可能?”到现在索玛都难以置信,“她是待在棺材里的,以谭家的财力,不可能是薄棺。那样厚重要棺椁,还用十六颗半尺长的钉子钉死,埋在土里,又不是浮土,上面还压了那么重的石碑。得什么样的力量,才能爬得出来!”
“我也不理解,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她是真实的,你不是也看到了吗?第二天,我把谭桂中叫了来,他也快吓死了,立即秘密找人来,高价封口,又把她埋了进去。可晚上,她又来了!不管我怎么锁门,她也能破门而入。不管怎么埋葬,她还是会出来!为此,还惊动了我家里的人。虽然这件事对外封锁了消息,可闹鬼之说还是传出去了,家里人再也不敢住下,都搬到外面亲朋那儿去了。”
“这些天,你就这么熬着啊?”
“不然如何?”
索玛无语,因为知道这男人犯了倔性子。于是,她换了一种说法,“不管怎样,你也不能在原地等她。不管她为什么会如此,起尸不像起尸,闹鬼不像闹鬼的,至少要躲一下啊。”
“躲哪里?”
“笨,先换房间!反正你家有的是。”
春半雨愣住,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他的脑子就僵住了,根本没想到呢。
于是晚上,他换到了离他原房间很远的一间房。半夜,那沉重的脚步声依然出现,在他原房间门外徘徊了一会儿,就准确的找了来。仍然,破门而入,躺在他身边,再无声息。
第三天,春半雨和索玛搬出了老宅,去春家在县城外围的小别庄上住。可是夜深时刻,谭蓉的尸体仍然出现。
他们再远些,搬去山寨,结果仍然不变,还差点给寨子带来灾祸,全寨子的鸡鸭全悄无声息的死了,全身漆黑,没有伤痕。索玛虽然瞒着这一切,春半雨还是很内疚的赔了不少钱才算完事。
“我们走远些,就不信她有那样快的脚程。”索玛出主意,当天就急着赶路,住到了百里外的一个小镇的旅店里。
这一次,死了无辜的人。有人半夜上厕所,看到了些什么,生生吓死了。随后,小镇里有僵尸的传闻就尘嚣直上,造成了一小波逃难潮。
看到这种情况,春半雨决定不躲了。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给别人带去麻烦,或者灾难。
但索玛有自己的想法,“她怎么会有这么快的脚程?又怎么每回都准确的找到你。她什么也不做,只求睡在你身边吗?天气这样热,为什么她的尸体腐烂程度很小?我相信她有强烈又邪恶的执念,但到了这种程度,怎么感觉像有人帮忙?每一回,谭桂中都把她的坟墓修整成原样,只那个巨大的石头墓座就很难被砸开的。”
“什么意思?”春半雨皱眉。
事实上,他们一直逃啊逃,因为恐惧令他们本能的想远离,却没有时间仔细想想,更没有发现这其中的漏洞。
“当初那场阴婚,不是有个大巫帮忙吗?”索玛一字一句地说,“若不是他,你也不可能被控制住心神,更不会差点和已死的谭蓉洞房。”
春半雨脸上一白,冷声道,“这事我也问过谭桂中,他说那个大巫在谭蓉下葬后,就已经离开了。”
离开?怎么这么巧啊。那个大巫会控尸,既然能让谭蓉自己“活动”,完成婚礼,自然也能让她从坟墓中出来。可是,就算是邪恶的巫师,也没必要损人不利己,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带着这个怀疑,春半雨和索玛又回县城,找到谭桂中。
“你们来干什么?”看到春半雨和索玛,谭桂中疲惫又厌烦地说,“你们给我谭家带来的灾祸还少吗?既然离开,又为什么回来?”短短半个月,谭桂中像老了二十岁似的。
“我不回来,你妹妹就也不会回来,你舍得吗?”春半雨冷笑。
“嫁作春家妇,就是春家人。照理,她从你家祖坟爬出来,就应该由你在埋进去。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管了。”
“你这人真是倒打一耙。”索玛很生气,“若不是你搞出这些事来,到现在怎么会到了不能收拾的地步!”
“是我吗?明明是他!”谭桂中再无富家翁的温和风度,激动的跳起来,指着春半雨的鼻子骂,“就是他!就是因为他!若是他喜欢我妹妹,谭家怎么会出如此恶事!”
“奇怪了,谁规定你妹妹喜欢谁,谁就得喜欢她啊。”春半雨也生气了。
谭桂中无力的挥挥手,“我妹妹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要的东西,就算翻出天去,也一定要到手。哪怕是毁了,她也要毁在自己手里!她从小就喜欢你,但你从来没有对她有过好脸色。这些,都是最后造成她执念的原因,还敢说你没责任!”
春半雨简直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逻辑!别人喜欢你,你就得喜欢她,否则就是你的错。哪怕那个人不断做出可怕的事来伤害周围所有的人,也是有原因的,也是应该原谅的。最好是顺了她的意,那么一切就不是问题。
凭什么?!
“这还不是你宠的!”春半雨哼了声,“可是别人没有义务陪着她疯。她越是死缠烂打,我就越是厌恶。”

☆、第二十章 孽障

我相信一切能够听见
甚至预见离散,遇见另一个自己
而有些瞬间无法把握
任凭东走西顾,逝去的必然不返
请看我头置簪花,一路走来一路盛开
频频遗漏一些,又深陷风霜雨雪的感动

“我宠的?”谭桂中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凄厉,“是,可我不宠行吗?一来,她是我惟一的妹妹,我把她当掌上明珠养大的。二来,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害怕!”
怕?!
春半雨和索玛都愣住了。
“你们不知道吧?是,谭家封了口,外人怎么得知?都说谭大小姐为人古怪冷淡,岂不知她有多么可怕。小蓉出生时,屋里养的金鱼和小猫都无缘无故的死了。开始也没人往旁的方面想,只觉得兆头不好。但她似乎有一种神秘的能力,若恨什么,就一直死盯着看,过不久,被她恨的人会死,被她恨的物会毁坏。发展到后来,她只要不断的诅咒,也会令被诅咒者死得很惨。”谭桂中打了个寒战,“所以,当我们发现她有这样恐怖的力量,就谁也不敢得罪她,都要顺着她。就算是她死前的最后愿望,要嫁给你,还要做真正的夫妻,我也不敢违背。若不是你不肯…她怎么会灵魂不安,不断从坟墓里爬出来!”
“合着,她要什么,不满足她就是别人的错?”索玛讽刺道,“她以为自己是谁啊?还是你以为她是谁?”
“我没以为什么,但是你如果有个这样不祥又可怕的妹妹,你还敢顶撞她时,再来指责我吧。”谭桂中跌坐在椅子中,无力的模样,让索玛挖苦的话再说不出口。
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亲人身上有这样强大的未知力量,就像来自地狱的魔鬼,却又不能想办法处理了她。时间久了,自然越来越怕,怕成了习惯,怕成了积威,慢慢的为了自己的安全,就会什么都顺从。
“她的怪病是怎么得的?”索玛想起另一件事。她感觉,也许会和现在的异事有些关联。
“为了春大少得的。其实她病重后,我虽然力请名医为她诊治,但心里是希望她死的。我以为一死百了,没想到她连死也不放过谭家,让家人天天担惊受怕。”谭桂中说着,还向门外望了一眼,好像怕这话会被听到。
显然,他被吓到了一定程度。而门外阳光明媚,多少缓解了莫名的阴冷感。
“小蓉很少喜欢什么,偏偏就喜欢春大少你。”他继续说,“但她知道你不喜欢她,而且永远也不会喜欢,所以就为自己种了情蛊。”
“在自己身上种?”不是都要种在别人身上吗?索玛不解。而且,她一个大家小姐,那蛊从何来?难道…
“蛊这个东西,千奇百怪,什么怪异的情形都有。她种的这种情蛊,就是种在自身。只要日夜不断思念对方,哪怕隔山隔海,远在万里,那男人也会中蛊,迷惑了心智,一心一意爱上她。但,力量大,风险就大,如果遇到意志力特别强,心智特别坚定的人,蛊就可能反噬。她在春大少留洋前做了这些怪,哪想到,春大少正是天生能抗拒这些灵异之力的人。于是两年前她生了怪病,后来她的死,是因为春大少不仅不爱她,还深深的爱上了别人。”谭桂中看了索玛一眼,“她知道后,开始恨你们两个。不知为什么,也许是索巫身上有巫力的缘故,你们才没有受到她的伤害。我很怕她转而恨我,于是赌咒发誓,答应在她死后,帮她完成心愿。现在这样,算完成了吗?算吧…我只求她别来恨我,别来找我!”
“那个大巫是怎么回事?”索玛问,“他说他算准了谭大小姐那天会死,所以早来守着了。”
“那大巫与小蓉早就认识。”谭桂中老实答,“实际上,那个情蛊就是他给的。”
果然!
索玛与春半雨对视一眼。刚才他们就怀疑了,没想到这么快得到证实。
只听谭桂中又道,“但是我不喜欢他,感觉他有些邪气。有这样的妹妹已经很可怕了,我不想再招惹这类人。我本来想请索巫来主持阴婚仪式,我猜小蓉会高兴看到情敌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娶一个死鬼,可索巫犹豫了。偏偏当时小蓉那边开始闹腾,人是死了,却有一种奇怪的骨碌声一直在响,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滚来滚去,害得她院子里的花都死掉了。我怕夜长梦多,更怕她着急生气,只能答应了自动找上门的大巫。而且那大巫还说,他能令小蓉自己参加婚礼,还能洞房花烛,索巫你却不能。别瞪着我,我也觉得很恶心,可我不敢违背小蓉的愿望。偏巧春大少听说阴婚之事后,反抗激烈,也是那大巫出手料理的。所以,我答应了他。他大约是非常爱钱的人,因为他敲了我一大笔。”
“现在可有地方找到他?”春半雨急切地问。
谭桂中摇摇头,“他的来历我不知道,我连他的名字也不清楚,现在到哪儿去找?如果能找到,我从小蓉第一天爬出坟墓时就去求他了。”
“不用求,只要钱足够,什么我都为您做。”突然,那苍老、不男不女的声音再度响起。
接着,黑衣黑鞋、矮小异常的枯瘦老者出现了,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和疤痕,透着浓浓的洋洋得意。似乎,早知道是这个结局,早知道谭春两家会求到他头上。
“你怎么进来的?”谭桂中惊惧的叫。
“我根本就没走。”大巫笑,“谭大小姐的闺房无人敢靠近,我住得可舒服了,没人打扰。”
“你要干什么?”谭桂中脸都绿了。好不容易,送走了瘟神般的妹妹,现在,又要迎来恶鬼般的巫师吗?
“我来发财。”大巫眯缝的眼睛中闪过阴冷的光,“那天这位小姑娘巫女破了我的咒法,不管她是怎么办到的,我就知道谭大小姐满足不了心意,便不会安宁。她身上有一股黑气,凡人看不出来,那让她好像天下最凶猛的毒,没人能幸免。若她不达目的,也绝不肯干休。”
索玛再度与春半雨对视。
就在这么凶险的局面中,在心力交瘁的情况下,那本以破咒为目的,后来却演变为情意绵绵的吻,仿佛又重现在两人的脑海中,心思也不觉都温柔了起来。
“你帮了谭大小姐对不对?你每天把她挖出来,引她找到我们,以达到你最后勒索钱财的目的!”索玛率先回神,瞪着大巫道,“你逆天而行,不尊巫力规则,早晚会倒大霉的!”
“我没有!”大巫否认。
“你没有?哼,我不相信你。如果没有外力,相当于僵尸的谭大小姐是如何破棺而出?又如何能夜行百里?她没有正常人类的思维,又怎么能随意找上我们?”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虽然阴狠、贪钱,却从不说谎。”大巫的神色变得凌厉,“你只是个无能的小巫女罢了。这个世界上,真正强大的力量和诡异的术法,你见过多少?你见过僵尸吗?知道它们的力量有多大?嗅觉有多灵敏?跑得有多快?”
“你敢说你没有帮过她一点?”索玛气急了。
大巫却突然又笑起来,“我早跟你说过,小姑娘。赶尸也好,控尸也罢。只要想办法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活着就够了。人分灵与肉,肉死,捉住灵就好。只要能与灵对话,让灵相信了你的说词,剩下的,他们自己会做!”
他这是狡辩,因为这话已经透露了一个信息:谭蓉固然身负莫名其妙的邪恶力量,无人可破。可她死后,执念和能力的保持,这个没有丝毫巫师道德的大巫,起了巨大的作用。
“你想要什么?说吧。”沉默半晌,谭桂中说出这句话,不禁嘴里发苦。
“我要谭家的全部财产。”大巫说得轻松,谭桂中却脸如死灰。
“你的胃口太大了。”
“你可以不给,我不会强迫,也不会抢劫和偷盗。但你要想好,是要钱,还是要命。”大巫抓了抓挂着骨珠儿的头发,“谭氏一族人这么多,我行行好,只要你嫡支的钱,还允许你留下安家费,带本支到外地生活吧。”
“为什么只针对我谭家,春家你为什么放过?”谭桂中不服。
“因为春家没有出孽障,本不容于世的孽障。”大巫貌似同情的拍拍谭桂中的肩膀,“自从你妹妹降生,你谭家就注定要败了,只是时间问题。你祖上,一定做过不少恶事,不然天道轮回,也不会出这么个东西。好好想想吧。”
潭桂中只觉得拍上肩膀那只手有千斤重,令他心胆都裂开了。他犹豫,他挣扎,做惯了富家翁,实在不愿意再陷入贫穷。那样,比杀了他还难受。他还要为自己的后代着想…
可是,一想起那可怕的妹妹,想起这些恐怖的事,他就感觉脖子上悬了一把刀。说是不怕死,那是因为死亡没有临头。要不…还是,放弃吧。到别的地方去生活。他能支撑起一份家业,以后只要努力,一定还可以。再说,还有安家银子…
思来想去,谭桂中终于咬牙点头,“好,我答应你,就算为祖上的失德还了债。只是,你要怎么对付我妹妹?如果你不能让我们家宅安宁,就得把钱退回来。不然,你不得好死!”
“威胁我啊。”大巫轻蔑的哼了声,“放心,我一言九鼎。谭大小姐这种情况,必须把她埋到有巨大镇力的地方。我知道在几百外的朝凤岭上,山阴背面的悬崖边,凭白拱出一个很高的山柱子。那柱子很奇特,连我也看不清那有什么法力,只觉得镇邪一流。再者说,那地方是莲花地,只要把谭大小姐埋进去,她就再也出不来。假以时日,我再念上几百遍特殊的咒语,她就是真的消停了,连魂魄也消失干净。”
“莲花地?那不是墓穴的风水宝地吗?”春半雨博学,诧异地问。
“你说得对。”大巫点头,“但那一块不是普通的莲花地,而是由山川气势形成,是流动变化的。不过普通风水先生那三脚猫的功夫只看得到这些,却没看到那地上浮现过血色莲花。因而,那就不再是风水宝地,而是异力之地,驾驭不了的人,会死得连渣也不剩。”
“你可以?”索玛怀疑的问。
大巫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不让人害怕或者厌恶的神情,而是坚定,“我可以。”

☆、第二十一章 百年孤独

般若波罗蜜,一声一声
生如夏花,死如秋叶
还在乎拥有什么

一切,都按照大巫所说的做了。
也确实,接下来的十几天终于获得了平静。至少,表面上如此。谭桂中忙着妥善结束谭氏在本地的生意、收拾仅剩的细软,方便北上。春家人陆续回了春家大宅,镇上的流言也略平静了些。
只是春半雨仍然住在县城外围的小庄子上,虽然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都没再出事,但他仍然不放心。他需要确定谭蓉不再闹腾,以后会永远的离开他的生活。
当然,索玛陪在他身边。
也不知为什么,他们都有不真实的感觉。或者,是都有预感会失去对方,所以尽可能的温柔相对,做所有感兴趣的事,彼此之间的感情愈发浓烈,好像把一生的爱意全部浓缩在这些日子里似的。但,发乎情,止乎礼。
可惜幸福的日子总是不长久的,这天清晨,索玛亲手做了早餐,却等了半天也不见春半雨起床。要知道春半雨连日来的生活极其规律,不可能日上三杆还赖床的。
索玛登时觉得事情不对,冲进春半雨的房间。见春半雨“睡”得很沉,但眼皮下的眼珠急速转动,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显然陷在噩梦中,拔不出脚来。
索玛拼命想叫醒他,可不管怎么摇,甚至针刺他的指尖,他也醒不过来,竟然中了最深的魇毒,被死死锁在梦里。就算他在梦中很清醒的知道什么,也无力逃脱。
她又来了!肯定是!谭大小姐又来了!那个大巫治住了她的肉身,却治不住她的灵魂!
索玛急得要命,却知道倘若不冷静下来,就绝对救不下春半雨。于是她用尽一切力量让自己凝神,然后她的脑海中突然接收到一些信息。随后她感觉到了变化,她的一些天生的能力突然放大,她不仅可以轻松听到了春半雨的心声,还瞬间进入了他的梦境。
她看到春半雨身处谭家大宅的后院,也就是谭蓉的闺房所在。房舍、天空都黑漆漆的,只有一串串大红灯笼,发出妖异的红光,闪动不止。他身上还穿着新郎的衣服,正在努力逃,想要摆脱什么。他的身后咚咚作响,跟着脸色惨白中透着青灰,七窍流血的新娘谭蓉。
谭大小姐仿佛知道这个男人绝对逃不出她的手心,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僵硬如面具的脸上,甚至透着一丝恶意和幸灾乐祸,还有,终于得到某些东西的舒畅感。
“我的!你是我的!”她低沉的吼着,声音有如金铁相交,格外刺耳。
春半雨也不回头看,只一味的向前走。只是不管他多么努力跑出院门,就又进入同一个院落,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若是旁人,此时早就绝望,只有他还咬着牙,不停的尝试。
所以,当他在自己的梦中见到心爱的索玛,简直兴奋得无以复加。但随后,他又焦急,“快离开,离开这个梦!”
他知道自己在梦中,也知道索玛陷了进来,不禁担心她的安全。可索玛不能让他困在永无何止的梦魇中,若她真的不管,等他精疲力竭之时,就会永远被谭蓉的梦境所吞噬。
这时,谭蓉也发现了闯入者,尖叫着扑了过来,誓要把情敌撕成碎片。索玛才适应进入他人之梦,一时来不及反应,但春半雨奋不顾身的挡在她面前保护,令谭蓉不得不收回爪子。几次三番过后,谭蓉发了疯,满头青丝变白,煞气冲天!
她一步步走过来,梦境中的景物迅速转变,没有什么谭家大宅,没有什么不断重复出现的院落,只有无边的黑暗,还有谭蓉身后慢慢扩大的一个黑洞。有腥臭的烈风从洞中吹出,要把一切生命的、美好的、阳气的人与物都卷入!
“你还没有回答我,要不要跟我走。”在这紧急关头,站都站不住,随时可能彻底湮灭在黑暗中,春半雨却突然说,“这么多天,我其实一直想问,可是我朝不保夕,不敢再提出这样的要求。现在,我不要你回答了,因为我不想带走你。好好活着,索玛。听过一首西北的情歌吗?”春半雨神色温柔地唱起来,“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倘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我不知道人有没有轮回,有没有来世,有没有永远,所以我不知道我能记忆多久。但索玛,我会爱你一百年。至少一百年,不会变。”说完,他松开了索玛的手。
显然,他要随谭蓉去。假如这个邪恶的存在不肯放过他,他要用自己无边无际的绝望,换回索玛跳出梦境,平安的活下去!
可索玛又怎么会放弃他!她一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件东西,狠狠掼在地上。她知道这是在梦境中,但一切必须做得真实,才能产生与现实中一样的效果。
那是一块绣布,上面绣着一只狰狞的眼睛,其瞳仁空洞洞的,指向谭蓉时,就变化成她眼中的腥红色。
这些日子以来,索玛表面快乐平静的生活,但心中一直不安,预感到谭蓉不会那么轻易消亡。她苦苦思索,希望找到能让春半雨摆脱这个女人的办法。她的巫力是梦授,一直不能完全拥有,所以她能力不大,还需要不断的突破。从前她没有这样急切过,而焦虑和要救出春半雨的强烈意念,令她成功的进了一阶。然后,她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摆脱这变态痴恋的魔咒!
她想着一根锋利的银针,手中就真的有了一根。她挥手以银针猛地刺向绣布上的眼睛,连续刺了三次。每一次,谭蓉都发出凄厉的痛叫,身子不断倒退,其身后的黑洞也不断缩小。
同时,索玛大声念着:“地狱大门开开,魔鬼等你进来。”
又狠狠刺三次,继续念:“魔耶利古,皇天急我,彻世因果,前轮后世,永世浩荡不古。谭蓉,离开吧,快离开!”
“不!我不走!我的!春半雨是我的!”谭蓉疯狂大叫,想扑过来,却被一股无形之力越拖越远。
“离开吧,快离开!离开吧,快离开!离开吧,快离开!”索玛用尽一切力量大声重复。
终于,在一声不甘的尖叫声中,他们的眼前一亮,回到了现实世界。
春半雨猛地从床前坐起,看到索玛就伏在自己的腿上,唇角边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显然过度激发力量,而谭蓉又太凶猛,所以受了重伤。
他拥她入怀,一时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只让她紧贴着他的胸膛。
“我们快去朝凤岭!”索玛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必须趁着重创了谭蓉,在天黑之前,彻底把她逼回到地狱里去!”
春半雨还没回答,门外就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却是谭桂中。因为今天早上,他的子女突然都昏迷不醒,脸上有黑气不散,他怀疑是大巫没有困住谭蓉,他遭到了忌恨和报复。
当听到春半雨和索玛这边的情况,谭桂中当机立断,要和他们一起去找大巫。
“自从小蓉出生,我担惊受怕的二十年。我是她哥哥啊,为她做了多少事,她却稍不顺心就想要我子嗣的命。”愤怒战胜了恐惧,“我和她拼了!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放过她!”
春半雨舍不得重伤的索玛再动用巫力,可索玛坚持,并请出了上代巫女遗留的、有法力的器物,使得他们只用了多半天时间,就到了几百里外的朝凤岭,找到那个有着拱起山柱的悬崖。
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直到索玛冒险以巫力加诸于眼,才破了迷了人视线的屏障,看到大巫奄奄一息的蜷缩在山柱下,全身发黑,就像被烧糊了一样,眼看就要死了。
“我很快就会灰飞烟灭。”大巫抢先说,“我无怨,这是我的选择,只是我没有命数渡过这个坎。但至少,我试过了。”
“你被巫力反噬?”索玛吃惊。
大巫却笑得坦然,“那有什么。力量就像巨蟒,驾驭得好,就是助力,可带你腾云,可助力你守护。但若养出了毒和凶性,让它一口吞掉也是自找。”
“你说会困住谭蓉,然后消灭她,可是…”谭桂中气急败坏。
但大巫打断他,“不用跟我说出了什么事,只听我说。我这样做,并非人之将死,会有一些善念,而是我不能让破坏了我心血的东西还存活于世!这是报复!告诉你们,我从来就不是为了钱财,谭家家资,我都捐了给善堂。我做出贪财的样子,是为了不让人怀疑,不让人发现我真实的目的。谭蓉是应恶而生,天生具有黑暗的力量,而且她心有天下间最强烈的凶性,这种人若以秘法炼化,就能让我成为最强大的巫师,可以一言以生,一言以死,任谁也奈何不了我。我发现谭蓉的存在那天,简直高兴坏了。可惜我不能强行带她走,所以我设下陷阱,她身上的情蛊,她的阴婚,她想锁死春半雨在身边的愿望,都是我帮她完成的。这一切,都是要最后把她带到这血莲之地,埋骨于此,细细炼化。可是,我低估了她的执念,反被她利用。十几天来,我们一直缠斗,到底我输了,一身巫力油尽灯枯。但我也不能让她如意,纵然我会死得渣子也不剩下,也一定要她滚回地狱去!”
“要怎么做?”春半雨急忙问。

☆、第二十二章 我的答案

天空中没有鸟飞过的痕迹,但是我飞过了

大巫的眼神转到索玛的身上,“她的尸身就埋在山柱之下,虽然我不能炼化她,至少她的尸首不会再出来为祸。至于她的灵,要靠你。我知道你之前伤了她,但她太凶了,仅凭此地的灵气是镇不住她的,还需要你的血,你纯净的、全身的巫力灵血,以及身殉。”

春半雨惊呆了,下意识的抓紧索玛的手,“不行!如果要你以生命为代价,我绝不允许!”

“听他说完。”索玛很镇定。

大巫尖声笑起来,然后干呕几下,却没有血好吐了,“若不趁这个机会除了那孽障,等她休养生息,就会为祸人间。到时候,死得人更多,身为巫女,还是个好巫女,是不能容忍这些事情发生的是吗?而那时,你的小情人也会永坠地狱,不得超生。别问我有没有别的方法,倘若有,我也不会这般惨法。而只要用我的方法去做,再过百年,孽障的戾气已除,再找人挖出她的尸骨焚化,那才是真正的太平啊。哈哈。”笑声中,大巫突然浑身着火,几乎瞬间就变成了一摊死灰!

春半雨抱着索玛,和惊骇万分的谭桂中一起后退。

他绝不能!绝不能牺牲索玛!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一定有的!

可是,他还没有想出办法,身体就是一僵,着了索玛的道,动弹不得。

“索玛,放开我,你要干什么?”他大叫,目眦欲裂,心如刀绞。因为,他明白她要做什么。相处才短短几个月,但他们太了解彼此。可面对死亡,她为什么如此果断!为什么!

“天就要黑了。”索玛笑得灿烂,就像夏日盛放的杜鹃,“我们没时间想别的办法,因为我感觉到地下的蠢蠢欲动,若不以我之身、我之躯配合此地的灵气,就永远也镇不住她了。”

“不行!不行!如果我的平安要你的生命来换取,我如何能活下去?!”春半雨泪流满面。

“你要活下去,还要有后代,因为要春家后人在百年后,把我移葬在一个安宁的地方。谭家人也要代代相传,到时候来焚毁谭蓉的尸体,归于谭氏门下。这样,才会彻底解决问题。”

“不,不,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会找出别的法子的。”

索玛凄然摇头,“没有别的办法。我心里知道,慈悲,就需要牺牲。半雨,我无悔。只求你照顾我的父亲,我的山寨。”她伸出手,按在春半雨的头顶。

“要不要跟我走,你还没有回答我。”春半雨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就失去了意识。

索玛亲吻着春半雨的额头,然后毅然走到山柱边,用力割开自己的手腕。

血,艳红。却不总是阴森恐惧的,这一刻,是如此之美。

天地间炸响一声惊雷,韩冰、春七少、谭和尚三个人同时猛醒。

时间,还是他们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在停顿的时间里,他们同时经历了一场百年前的旧事。

梦境?幻觉?穿越时空加附体?

他们不能确定,在这个神奇的旅店发生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似乎分别以索玛、春半雨和谭桂中的身份活了一回。醒来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谭和尚搞错了,哪有什么风水宝地,家族恩怨,事实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至于高祖姑姑,根本就是谭蓉,不知为什么会被误以为是索玛。四代的传承,很多遗言都发生了变化,到他们这一辈居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们的责任,就是收拾这一场历经百年前的残局,完成祖先的愿望。

而在他们醒来后,通讯全通,春七少打电话问过父亲。这才得知父亲之所以让他在五年前就注意韩冰,韩冰第一次来黄泉旅店,又把他秘密派来,是因为春半雨当年在索玛死后,疯狂钻研巫术与道法,推算出百年后会有继承索玛巫力的人出现。而他的玄孙会继承他的命格,正与继承巫力的人在气场上相铺相成。就像当年,只有他的出现能令索玛摆脱恐惧是一样的。

于是春父动用巨大的能量,找到韩冰,因为他们老一辈没有完成的故事,就落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至于黄泉旅店,也是在春家发迹后,机缘巧合时,把这片血莲之地封起来。而且春父还与几个研道修佛的朋友发现,这个地方有神异之处,所以特别封住,以备以后做研究的。

三人把事情搞清楚后,就开始行动起来。

最上面那具团成婴儿状的白骨是索玛的,春七少给移到了春氏墓地。而下面,还压着一具散乱的白骨,谭和尚烧成骨灰后,带回了家乡。

“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我保证,从今以后就有你一个人,再不会花心。”一切事毕,春七少诚恳的问韩冰。

韩冰的心结早就解开,但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做。没有人知道,当时挖出索玛的尸骨时,她脑海里接受到到一个重要的信息。

“我们可以试试。”她微笑,“如果你能爱我,像你高祖爱索玛好吧,一半就好,我就愿意和你永远在一起。”

“至少两倍。”春七少承诺。

春氏墓地。

芳草萋萋,宁静安详。

春七少和韩冰携手而来,在春半雨的墓前,放上一大捧火红的杜鹃花。花间,放着一张十九世纪初美人的画像。

白底蓝花的旗袍,血一样的红外套,僵硬的波浪卷发,艳丽的绣花鞋。

雪肤、黑发、红唇,一如他们当年初相见,在花木葱郁的半山坡上。

她说:我叫索玛。杜鹃花的意思。你知道吗?在咱们这儿,杜鹃几乎整年开放,只有七月没有。现在正是七月呢,偏你这时候认识我。

他在阳光下温暖的笑:我一直以为杜鹃是开在夏天,是夏天的花。不过没关系,我暂时不会走的,总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时光流淌,任时光流淌,那一刻永远存在,不会改变。

“春高祖父,我有个口信要带给您。”韩冰恭恭敬敬的说,眼中闪过泪光,“索玛让我告诉您,当年您问她说:你跟我走好不好?”

韩冰伸吸了一口气,伸手与春七少紧紧相握,“她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好。”

“高祖父。”春七少也开口,“为了这个回答,您等了一百年,索玛也等了一百年。现在终于有了答案,请您在天之灵安息。”

他看了看身边的韩冰,用力点了点头,“也请您放心,玄孙会保护好自己所爱,会替您幸福的生活下去。”说完,两人又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才并肩离开。

阳光,温暖的洒在大地上,把两人亲昵的身影拉长。

没有人看到,火红的杜鹃中冒出更火红的火苗,美人小像自燃,直至成为灰烬。而墓碑上的主人照片,那十九世纪初的美男子,有着向后整齐梳起的浓发、修长的眉和温润的眼睛。

眼睛下,滑过的泪痕。

等待了百年,终于幸福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