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死了。
现在想起来,他还是会笑出声来。
死亡,原来是那种感受。
那利刃刺入他的身体,居然不疼,只是凉丝丝的,仿佛他的灵魂都透了个大洞。他所有的爱与恨,曾经拥有的和失去的,渴望的和背弃的,都这样流走了,怎么也留不住。
死对于他来说,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不留恋,反而觉得解脱。
他不甘的,只是杀掉他的那个人。
为什么?凭什么?!到头来,他还是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吗?
所以他大骂苍天不公!他愿意全身心和整个灵魂都零落成灰尘,堵上上苍之眼。既然看不到世间疾苦,上苍要眼何用?!
他心中高叫着不服!就算下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他也是不服!
他想打上阎罗殿,问一问天道是什么?
天道不应该是亏欠的,就该赎回,轻视者,伤害者,也会尝尝被轻视和伤害的滋味吗?
为什么不是这样的!
然后一睁眼……他又回来了。
他的随扈、仆从都以为他命大,是从鬼门关上滚了一遍。
岂不知他踏过了死亡之门,却又让无形之力给推了回来。
他不知道老天这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知道。
这就好比下棋,他已经知道这局棋的每一个路数和截杀。所以他可以下先手,选择另一个路数,看看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三郎。”醇厚低沉,却又冷冰冰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穆耀顿住脚步。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那声音属于谁。
呵呵,明明心里热的,血是滚的,却偏偏披了个冰冷的皮囊,也不知要掩饰什么。
所以最后那样惨法她是活该啊。
和他的死比起来,二哥的情况比死还惨一万倍吧?不过,他也不怎么同情就是了。
“二哥。”穆耀回头。
眼前的男人高大如山,沉静如海,被渐黑的天色衬着,是那样真实的存在。
这再度提醒穆耀,倒霉的前世已经过去了。
眼前这个,不再是那个被鲜血浸泡着,却在临死前对他露出笑容的人。
穆远是真的,他穆耀也是真的。
这一世,他要好好和老天斗一斗呢。
“何时回来的?”穆远接着问。
兄弟两个习惯性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免得彼此尴尬。
“中午才入京,还没来得及回家,先被召去宫里了。”穆耀规矩的答。
好一派兄友弟恭的场面啊。
“嗯,正好传饭,去和父亲一道吃吧。”穆远说着,越过三弟,向前走去。
“二哥不问问我,为什么滞留西京吗?”穆耀跟在后面,看似随意地问,实则有点挑衅。
☆、017 我要尚主
“不是中毒了?”穆远答得轻描淡写。
穆耀差点嗤笑。
看吧,他那个爹对他从来不闻不问,估计他死在外头,尸骨烂成泥也不会注意到。
倒是他这个二哥,似乎“关心”他得很,戒备得很,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啊。
“二哥不担心?”
“不是没事了?”
“是没事了。”他最恨的就是二哥的这种态度。
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却毫不在乎,透着居高临下的高傲感,视人命如草芥。
仿佛他的命,于二哥而言,就是一句话,甚至一个字。
仿佛他的秘密,他的命运都在安北侯穆家的掌控之下。
真能耐!真本事!呵呵!
可惜啊,以后不一样了。
“二哥请。”看到穆远停下脚步,半转过头看他,穆耀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姿态优雅,神情隽淡,如玉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明若春溪。若周围有姑娘围观的话,一定会小声尖叫出来。
可是,他却宁愿拥有二哥那刀削斧凿般的侧脸,高山冰霜般的杀伐之气,就算是和他对比也伟岸的身躯。
因为他这般模样,也有可能“有人”不喜欢。
穆远嗯了声,前面先行。
兄弟俩就这般沉默着,很快来到花厅。
穆定之已经坐在里面了,见到穆耀的时候,神情微微一顿,却没多说什么。
穆耀恭敬的施礼,心中的天光却暗了下去。
有时候他倒希望父亲把对他的不满爆发出来,至少证明他是被在意的。
武大将军天天拎着棒子,在东京城满大街追着儿子跑,还时时狠揍一顿,那是恨铁不成钢。可他爹呢,根本把他当成一块废铁,连看一眼都懒得。
于是一餐饭也这样沉默的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对坐着的,是死人牌位。
而且在战场上习惯了,穆定之吃得极快,倒是穆远吃得虽多,却仪态极好。
“你们慢慢吃。”穆定之放下筷子,要起身。
因为时间短,给不了穆耀太多时间考虑。不过他已经考虑了整整一世,倒也胸有成竹。
“父亲,您稍坐,儿子有话说。”穆耀拦道。
穆定之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坐下了,“有什么事?快讲。”
他没被幼子那认真而正经的神情迷惑,这小子打小做什么事,哪怕是气死人的坏事,也是这样一幅大义凛然的神情,做恶时也把态度摆得光明正大。
“我要娶平安大长公主。”穆耀稳稳当当的抛出惊雷。
一字一字,说得清楚异常。
叮的一声,穆定之把手边的空碗碰到了地上。
这件事确实大出他的预料,以至于开始时他以为没听清,随后就惊住了。以他在朝堂和战场上的指挥若定相比,可算得上是失态。
随后,他杂了些白色的浓眉就慢慢皱起,这证明他要发火了。
“你胡闹什么!”他斥道。
“我没胡闹,父亲。”穆耀和穆远一样,从不害怕父亲怒气冲天的样子,“我觉得我说得够明白了,我要尚主。”
如果说吃饭时只是沉默,此一瞬间算得上是静默了,诡异的静默。周围,似乎连可供呼吸的空气都被抽走,形成真空地带。
穆定之看着幼子,总觉得穆耀眼神中的笃定与平时带点挑衅的样子不同,迅速冷静下来。
“理由,给我一个理由。”他压低了声音道,“如果不能说服我,我是不会任由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新朝初立,局势复杂,容不得你瞎搅和。”
“听说大长公主手中,可能握有遗昭。”穆耀开门见山到令人发指。
这种事也拿出来在饭桌上随便说,照理,应该是在半夜里的书房秘密谈及。
好在,穆氏父子吃饭都是战场上的习惯,不用人在旁边侍候。丫鬟们把菜品搬上来,就都撤到屋外,至少十步之远了。
但尽管如此,穆定之还是下意识地瞄了瞄四周。
“谁也不知道遗昭上写了什么,大长公主聪明,又对此事只字不提。”穆耀语气缓慢地接着道,仿佛在闲谈,而并非说的这种能让东京城暗潮汹涌、甚至血流成河的话题,“她就好像手中握着件大杀器,没人算得清她要往哪边挥。诚然,她自己凶险,可就算是自伤,也会伤到旁的。逼迫?哈,谁不知道她那惹急了就一拍两散的脾气。她豁得出去,其他人呢?”
“你想说什么?”穆定之的眉头皱得更紧。
平时这个幼子对政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今天怎么了,突然提起朝局?
且,似乎话里有话。
“这样的杀器,与其让别人掌握,不如落在自己手里。”穆耀冷静到无情,“叶家,不就试图把她控制住吗?不然怎么把她困在宫里,外人轻易不得见?”
“你想让穆家插手?”穆定之不自禁的有点怀疑,随即哼了声,“想得天真!大长公主看似弱质女流,以前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可她深得先皇信任宠爱,那性子养得……不仅是聪明啊,是根本不会任人摆布。你想插手,她会先斩断你的手!”
“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穆耀的唇角轻翘,弯出个自信的弧度,“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她那样看似随和,实则骄傲的性子,但凡动了心,就会死心塌地吧?”
“你是说?”又静默片刻后,穆定之吸了口气,眼睛有些发亮。
对啊,为什么他就没想到呢?
是他长年泡在战场和朝堂上,心中全是大计,人又老了,倒忘了这些儿女情长才是控制一个女人的最好手段。
真是一叶障目!
三郎提得好,纵然他之前没做过这般打算,别人却未必。
以二郎那样强硬的性子来说,说不能杀,他就不能动赵平安。而且,既然已经失了杀之的先机,遗昭的消息一出,互相角力的各方就互相僵住,反倒动不得手。
既然如此,真不如把大长公主攥在自己手里。
先皇猝然大行,朝臣们完全没有准备,迫不得已,仓促之间迅速站队。之后思及自己的利益,必定有所动摇。
支持叶贵妃,扶了尚宸上位的纵然占了大多数,重中之重却只有四位权臣。等新帝登基之后,谁是首辅还用说吗?
☆、018 若两情相悦
必定是叶家!
他穆家为大江朝抛头颅、洒热血,熬到家族凋零,他穆定之文武齐备却比不过一个裙带之臣,让他怎么能甘心呢?
但若大长公主进了穆家就不一样了!
反正幼子不成器,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倒不如做了这枚现成的棋子。
难得的是,是耀儿自己提出来的。
而不管有没有那道传说中的遗昭,大长公主都代表着先皇的意思。有赵平安在手,对上宫里那位和叶家,也算是增加了筹码呀。
权衡利弊,幼子这废子终于有了用处,成了一处活气。同时让大长公主成为穆家人,他进可攻,退可守,叶家也不敢与他为敌的。
“此事现在不宜提起。”穆定之深吸一口气,面上并无喜色,但神情柔和不少,“再怎么着也得等国丧期过了。”
他没有直接答复,但话中意思却是明显:他答应了,乐见其成,但要稳当着办事。
“儿子省得。”穆耀却有意的喜形于色,好像心想事成后对父亲充满感激。
穆定之看着突然变成顺毛驴的幼子,心中有点畅快。
“你自己愿意就好。”他似无意的以自己的左手抚着右肘,动作极慢。
他的右肘受过箭伤,导致无法灵活运用手臂。久而久之,倒形成了一个习惯:在心里算计什么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做这个动作。
若是算计得深,动作就越是缓慢,只有最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他这个毛病。
“大长公主与先帝感情深厚,肯定要守满孝期,至少也得一年半载。还有啊,她身份高贵,就算定下婚约,筹备也要不少时日。算来算去,至少要快三年上才能成样,那时她都二十多了,你可愿意?”嘴里说得淡定,可连这么细节的事都想到了。
可见,他对这个提议有多满意。
“父亲,我喜欢她。”穆耀肯定地道。
所以,不介意等上三年,娶一个“老”公主。
啪的一声响,旁边传来瓷碗碎裂的声音。
穆定之与穆耀说得高兴,可以说父子二人从未这样融洽过,仿佛把沉默着的穆远当成了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然而,此时这石头碎裂了。
确切的说,他面色不变,可是却下意识的捏碎了饭碗。
鲜血,混着雪白的米粒,滑过他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就沾在他的掌心。
“远儿,你退下吧。”穆定之皱眉。
他故意要在饭桌上讨论,正好借机断了次子的念想。但儿子如此失态,他还是很恼火。
“还没吃饱。”穆远随意用丝绸桌巾抹了抹手上的血,动作和神情都很僵硬的又添了一碗饭,就坐在那儿继续吃。
尽管他食不下咽,味同嚼腊。
但他要听着,到底听听他们要把平安怎么样?
瓷缘锋利,手掌和手指上的割伤很深,很疼,可这点痛和战场上、和他此时心上的伤口相比,真的算不得什么。
如果听前面的话,他心里还只是震惊,很想立即发作怒气。后面听到三弟说出那句“我喜欢她”的时候,他的心就一直向不知名的深渊里坠。
倘若平安与三弟两情相悦……
他稳定的坐在那儿,但其实再也没听到父亲和三弟说的任何话了。
直到这餐饭艰难的吃完,穆定之“老怀大慰”的离开,穆耀的声音才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些讽刺的意味,“这就是废物的好处了,对你没有期待,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二哥你一直做他最心爱的儿子,却连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可憋屈吗?”
穆远站起身,微微摇头,“世间事,没谁能完全做主的。”
“怎么讲?”穆耀笑了下,声音有点尖刻。
“平安……大长公主是个极骄傲的人,她不点头,那就谁说也没用。”穆远悄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蔓延的痛,“你与其说服父亲,不如让她心悦。”
“你也这么想的吗?”看穆远迈步走向门外,穆耀追上两步问。
“我想什么?”穆远回过头。
两兄弟就这样对视着,一个眼中有火星,另一个冷风相对。
半晌,穆耀才轻轻吐出两个字,“平安。”
见穆远抿了唇,又着补道,“二哥,不用掩饰了,你心里惦记的始终不就是她吗?”
所以二哥这样的天之骄子拒绝了多少高官贵族的联姻之请,为此与父亲硬扛到今天。
说起来,他今天还做了父亲的帮凶呢。
“所以,我不会容许你伤了她,把她当成利益去交换。”穆远一字一句,说得明白。
可是他回答得太直接了,甚至带着一些光明磊落,丝毫不为暗恋难为情,倒把穆耀给镇住了,一时接不上话。
直到穆远再度要走,他才再度追上,“你就这么承认了吗?”
“为什么不能承认?”穆远说得坦然,“她喜欢谁是她的事,我喜欢她是我的事。这两件事毫不相关,我也不会以此为耻。”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为什么上一世都到了那般地步,却还让她蒙在鼓里?
穆耀差点脱口而出。
幸好,忍住了。
撞上穆远询问的目光,他连忙转了话风,又变成平时斯文有礼中透着锋芒和挑衅,还有几分玩世不恭的神情,“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胜过我。唯有这次,我的亲二哥,我会跟你争到底的。我,穆耀,一定要得到她。”
他以他前世的死,他的血来发誓。
可穆远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应战还是无所谓的意思,总之就这么走掉了。
……
时间如流水,很快到了盛夏。
赵平安本来还有点担心,怕穆耀缠她。毕竟,那天的亲近表现得如此明显。
追求姑娘么,哪有不献殷勤的道理。
为此她还有点烦恼,因为她现在真没有那个心思,又不像显得太过无情。
一次解决一件事,她目前的首要目标就是脱困。
然而穆耀却大出意料的再没来撩她,宫里倒是常来常往,却从不踏足玉华殿,害得秋香快急死了,差点替她家公主站成望夫石。
☆、019 藏了个男人
赵平安不知道这是穆耀一时风流自持,随便勾搭下女人,还是欲擒故纵之法。
她只是纳闷了几天,因为事情脱轨,不在她的算计之中,但随后也就把这事扔到脖子后面去了。
最近她看似清闲,每天不是把未来的新帝尚宸拎来修理一番,就是翘着脚养身体,实则一直积极做着准备,寻找着前世的那个契机,好好加以利用。
“剪刀和石头满京城乱转,什么奇怪的地儿都去,什么奇怪的人都见,什么奇怪的话都说。”敏夏口齿伶俐的给赵平安讲,“哎哟,屁股后面跟着一串人。那两个小子促狭,有好几次把身后的尾巴绕到一起,那几拔人差点暗地里打起来呢。”
赵平安摇着扇子,一边笑,一边把桌上子那只尺大的白瓷缸里的碎冰抓了两块,丢进嘴里,咬得咯吱咯吱响。
天已晚了,跳动的烛火把冰块映成橙红色,看起来好像芒果冰激凌。
绯儿正就着烛火坐在旁边绣鞋样子,见状连忙扑过去,把白瓷缸抱走,又是嗔怪,又是抱怨道,“公主肠胃不好,唐太医不是让您不能贪凉吗?这个冰是放在旁边散寒气,去去暑热用的,谁让您直接放嘴里嚼呀!”
“天太热了呀。”赵平安怕热,眼巴巴看着白瓷缸子被搬走,欲哭无泪,猛摇了几下扇子道,“哼,也不知你是谁的人,现在就把唐太医的话当圣旨了!”
又知道绯儿是为她好,哼哼了几声以示不满后,就认命地转了话题对敏夏说,“等会儿把那两个戏精给我叫过来,得让他们别加戏加得太高兴。欲盖弥彰固然不好,太超过也会让人怀疑的。”
敏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秋香呢?”赵平安伸着脖子向外看。
她正盘腿坐在自己卧房临窗的竹塌上,享受夏夜里那一丝丝凉风。
整个玉华殿都清清静静的,如水月光温柔的飘洒下来,只有屋内几人的细语和院子里不时扬起的蝉鸣。
其实夏季里,偏殿更凉爽,但赵平安喜欢自己屋外那棵高大的婆娑树,还有树叶下斑驳的日影和月影,所以不愿意挪窝儿。
窗上,贴着细细的窗纱。
门上,珠帘随着微风晃动,闪着幽幽的润光。
自从她大闹一场,宫里的六尚自然不敢再克扣她。为怕落人口实,还尽量捡好的给送过来。动手脚暗害什么的,就更不敢了。
就连叶贵妃也安静了许多,除了偶尔为了表示“长嫂如母”,进行礼(虚)节(情)性(假)的(意)拜访外,几乎不生事。
可赵平安才不会以为自己从此就安枕无忧了,如果叶贵妃就此收手,这宫里也不会子嗣单薄到这个程度了。
这是姓叶的要憋大招了好吗?
既然重生了,就会有很多事与前世不同,自认有金手指就大意,到时候她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掌天时星辰的太史局已经推算好了,下个月初七是登基大典的最吉日。
据她猜,叶贵妃必定不想让她在这么重要的时日里露脸以增加存在感。
所以在之前,必然会有动作的。
留给她的时间也不过还有十几天而已。
“秋香这些日子可了不得。”敏夏嗳了一声,表示赞叹。
“蒋尚宫住得那么偏远,房前房后守得严密,她在宫中权势又这么大,不好靠近。秋香这些日子都不见,是钻到哪儿了?”赵平安问。
她派剪刀和石头在外面吸引火力,但重头戏在秋香身上。
蒋尚宫可是重要的棋子,就算夺不下,也得废了她,不能让她在棋盘上为虎作伥。
可是想找到那个前世记忆里的把柄不容易,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引人怀疑。因此好多天了,一直没有半点眉目。
她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有点急。
“秋香发现一处秘密之地。”明知道屋外没人偷听,敏夏还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其实就是蒋尚官院子外的暗沟,能通到里面,这几天就蹲在那儿了。”
“她去趴暗沟?”赵平安吓了一跳。
所谓暗沟,就是防雨水倒灌挖的地下渠。是前朝皇宫留下的,后来堵上了大半,可能有些残留,所以并不是四通八达的。
在那样的封闭环境下,在这样暑热的天气里,就算穿了水靠,污水存留处蚊虫横行,趴在里面,进行长时间的潜伏,那种难度……
秋香是武功高强,可她不是特种兵。
“她多久没回来?”赵平安腾的站起来。
“公主放心,别看那丫头平时咋咋呼呼的,可论隐藏形迹,盯梢尾行,能好久都一动不动,也不会被发现。”绯儿连忙安慰道,“她一直没回来,宫里也没什么消息,就证明没事。”
她知道没事。
她也知道找到蒋尚官那点把柄有多难,结果对她有多重要。
但,她不能为此伤了身边人。
“绯儿,你跟我去拜访下蒋尚宫,随便挑她的刺就好了。”赵平安当机立断,“敏夏,你趁乱给秋香发信号,让她先回来。”
天晚了怕什么?
反正最近她一直表现得很浮浅,什么都要争头一份,嚣张跋扈,得到好处后又故意显得得意洋洋。这么闹法,自黑的同时,此番作态也不会引人注目的。
“是。”绯儿和敏夏同时应气。
赵平安理了理衣服,大步向外走。
可还没跨过门槛,突然出现的腥臭之气就像一堵墙似的,生生把她拦了回来。
“公主!公主!”
说曹操,曹操倒。
好几天不露面的秋香突然出现,而且是趁夜,头上身上沾满了污渍和腐叶,像个水鬼一样冒出来。
幸好她和她的人都是沉得住气的,没有尖叫,引来觊觎的窥视。
赵平安快速反应,一侧身让秋香进来。
敏夏立即跳到屋外去巡视,绯儿则快手快脚的扒掉秋香身上的肮脏水靠,并用布巾沾了清水,把她头脸迅速抹干净。
秋香的脸上红点遍布,一看就是被蚊虫咬的。
可她的眼睛晶亮,带着极大的兴奋道,“公主,我看到了,蒋尚宫屋里藏了个男人!不是太监,是真的男人!”
……
客串表:
唐大医,由书迷我是TC扮演
☆、020 奇货可居
“啪”的一下,绯儿惊得把手中的湿布巾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