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之际,干嘛不接?”赵平安站起身,接着伸了伸懒腰,又蹦跳了几下,活动一下冻得发麻的手脚,“既然能来,就是知情者。若真是内奸,这时候敢混进来,相当于拿命在拼哪,那我给他个机会效忠他主子也应当。”
“哦。”秋香点了点头,犹豫一下才决定还是要回报。
“刚才绯儿姐姐那边来人说,府里已经有人不安稳了。刚才穆大将军又着人送了不少吃食来,于是有些人开始乱猜,也有人开始乱跑。最可恶的是其中一个叫周武的小厮,当时没签死契,说是正轮上他休值,他娘又病了。他又没偷东西,绯儿姐姐早审问过,为什么不让人出府?哼,哪有这样的巧法,咱们封府,他娘就病得不行了?”
“问清他家在哪里,然后找阿英递话,让外头接应的人去看看他娘。”赵平安很冷静。
“公主,您干吗对他这么好?”秋香不满。
“一城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也是命。”赵平安认真地道,“万一周武说的是真的,我不愿意因为暂时封锁消息而耽误了周家大娘的病症。”
如果,她真的有的话。
“好吧。”秋香有点垂头丧气的。
赵平安却又道,“你告诉绯儿,对周武,对其他人就要强硬点,胆敢违抗命令的,逮着一个罚一个。”这还没到关键时刻呢,一个个就敢不听我的吩咐了吗?看来,我平时是太仁慈了些,倒纵得有些人无法无天了。正好,借此辨别辨别府里的人到底是什么变的,去芜存菁。出宫设府这么多日子了,我一直睁一眼闭一眼,现在就整顿整顿。”
府里封闭,连饭也是从外面送,而且因为唐太医常来常往,有人看到就会知道他是个大夫。若刚才来的那几个人再被发现,想不让人猜忌很难。
但这才一天时间不到就骚动起来,其中必有搅屎棍,惹祸精。现在容不得她手软,必须用雷霆手段才能稳得住局面。
“顺便把那几个大夫带到花厅,门窗四开。”她又吩咐,“你带他们进来时戴上浸过药汁的面巾,即便让他们迟疑也没关系。还告诉他们,害怕就立即走,但只进了公主府,这病不彻底消灭是不能离开的。”
下午和唐太医说话,也是开着门窗,搞得她现在浑身发冷,似乎要感冒。可是她才接种疫苗,若之前还被感染,感冒就成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希望她不要那么倒霉中招。
“去吧。”她挥挥手。
秋香连忙应了几声,居然有点兴高采烈地跑了。
这丫头,心到底是有多大?!能去使用铁腕手段的高兴,完全压制住了对疾病的恐慌。
不,应该说秋香一直不恐慌,因为她说能治,秋香想都不想就信了。
赵平安苦笑摇头,只觉得腹中空空,头晕眼花。
她忙活大半天,身体很疲倦,又冻又饿,只怕有点低血糖了。但事情还有很多,也只能赶紧借此机会胡乱就着热茶,吃了几口点心,保证胃里不空也不冷就行了,随后走到花厅去。
她到达时,发现已经有四个面生的人已经站在那儿等她了。
秋香连影子都不见,就留了一个小丫头四肢无措,但沉默寡言的站在角落里,盯。
花厅内,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两名中年大叔,一胖一瘦,还有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始终站在老者的身边,明显只是个药僮而已。
“非常时期,不必多礼。”见众人要跪拜,她连忙道。
进屋时,呈绕行之态。
她这番作为,加上刚才秋香蒙面又沉默,始终与他们保持距离,这几位立即就确信之前听说的消息是真实的,脸色愈发的凝重了。
“回大长公主,我们带了一封信。”带头的老者说,并对药僮示意。
药僮规规矩矩的上前,从药箱中取出个信封。不过看到赵平安眼神制止,就机灵的没有继续上前,而是把信恭敬的放在花厅中央的圆桌上,又躬身退下。
赵平安上前取信,打开看了看,瞬间明白了。
这几个,全是刘家旭找来的。
穆远拜访刘府,把公主府的情形与刘指挥说了。此人果真是个靠谱的,性情上也带着武人的果勇,所以当时只是被这种情形惊到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决定帮手。
刘家旭是世家子弟,在京城根植多年,自然认识靠得住的大夫。可惜名医难得,医德和人品俱佳的名医就不好找了。白发老者姓钱,医术和医名只算中流,但刘指挥敢确信,老人家始终抱着一心为病患的赤子之心,就荐了来。
(今天我小伙伴说我太考据癖了,别人写医药类的小说,病,药,治疗方法都瞎编,有的几次就治好了,完全没逻辑,可读者喜欢看。好吧,我检讨。可是我如果不搞明白了,说明白了,自己心里过不去,总觉得写东西差点啥。)


☆、126 后花园私会


赵平安望着眼前四人。
在这样特殊而艰难,真实情况暂时不能外泄的情况下,在这样稀世名医对天花之症都没有特别好的办法的环境下,医者的品德就是重中之重了。
而那两个中年叔叔则是钱老的两个儿子,药僮是一直侍候钱老的。难得的是,从那三人的表情和眼神上看,紧张有,凝重有,忧愁有,却并没有怨怼和抗拒。
她放下信,起身,对老者深施一礼,“钱老,平安谢谢您。”
钱老吓了一跳,连忙想上前又紧急缩回去,只得慌张侧身,不敢接受,并急着道,“大长公主这是何意啊,要折煞我老头子了啊。”
“因为您明知这是刀山火海,还把全家的身家性命全押上了。”赵平安很诚恳,“平安心中佩服,这一礼,您是受得的。”
“若能延治疫症,救万万人,小老儿一家三口的命算不得什么。”钱老摆手,“家里也都安排好了,万一若是……总有不成品的孙辈送终。”
“我定不让您有事!”赵平安掷地有声。
“生死有命。”钱老倒豁达,“我虽为医者,也知天意难为。但,总要努力一下的。只是我才疏学浅,不知要怎么做,能帮得一分是一分吧。大长公主知情后立即封府,免得疫症发作起来,也是把自己置于险地的。大长公主能如此,我这个老匹夫有什么不能的?”
“对啊,疾病猛于虎,耽搁不得!早治一时片刻,就多一分机会。医书有记载,此症的患者也不是全部身亡的,好一好,总归十有存一。所以病患在哪里,大长公主支会一声,我们立即就开始医治。”钱二,就是胖叔叔插嘴道,显然是个直性子,急脾气。
赵平安抚额:钱二叔您这么直白的说出天花的高死亡率这件事,真的好吗?
之后又有点挠头,不知要如何说明白。毕竟,《引痘略》她还没有看过,不太熟悉那些中国古代的医学表达方式。
不过正当她不知从何说起的时候,唐太医快步跑了进来,不顾礼仪,直接嚷嚷道,“大长公主,臣已经弄明白那些医理了!”
他甚至都没看到旁边有人,就接着说,“那本奇怪的书里,呃,连纸张和墨迹都很奇特的,可是确实详细说明了天花之症的关键。虽然没有明确说明治天花的方法,印证了之前此病无解的医论,但,那防治之法却是十分有理,何况前朝还有人用过类似之法。咳咳,臣得承认,确实有点匪夷所思,臣之前从未敢想。但书上却说得有理有据,还标明某些地方照此法而行,真的绝了天花之患!看来,是臣的眼界太窄了。”
“是啊,本宫还听说有个西蛮大夫冒险用此法,最后牵着治好的孩子在人群中走来走去的,都没再感染过一人呢。”她说的是那个把种牛痘之法发扬光大的英国大夫。
可在在场的几个大夫眼里,她身为大长公主,自然不可能说谎话。而且看她神情镇静而坚定,莫名就让人产生了一些信心。
“原来大长公主已经有了章程。”钱老很高兴,脸都有点泛红了。
唐太医这才发现旁边有人,先是吓了一跳,但见对方是医者打扮,大长公主又对他们和颜悦色的,立即就想到这些人是冒险进府行医的,登时佩服,团团行了个礼。
他是太医,有品阶的,此时身上还穿着官服,另四人哪有不知的,立即还礼。
赵平安见此,觉得人家要开医生代表大会,当下也不打扰,只道,“几位大夫还请互相交流一下。”其实就是让唐太医把《引痘略》中的知识再普及一遍。
“半个时辰后,我会叫府卫们过来,你们给他们先种痘。”她决定。
“我们呢?”钱大,那位瘦叔叔问,“我们要不要这个……”
“如果你们相信此法,最好也种痘免疫,提防被恶疾感染。不过……”赵平安深吸一口气,“最好轮着来,毕竟种了痘之后也会有些许不适,过几天才能痊愈。在此期间,不能立即给旁的人医病。否则身弱,更易感染。那些已经生病的人,还需要诸位看顾啊。”
再者,也不是所有人都像绯儿她们一样对她深信不疑的,这很正常。让钱氏一家老小自愿当小白鼠?太强人所难了,还是给人家一个怀疑的缓冲时间,那非常有必要。
“大长公主和她的贴身宫女都已经种了痘了。”唐太医立即开始宣传。
钱家四人惊讶又钦佩的望了赵平安一眼,钱二就急着问,“用什么办法?什么药?”
“从患痘的牛身上取的脓液,称为痘浆的,划破手臂皮肤,十字切口,或者井字。要注意,要划在上臂的穴位之上……”
赵平安听唐太医不拉不拉不拉,悄悄退出了。
她不是大夫,她只是个制药的,术业有专攻,细节问题还是交给人家专业人士吧。
最妙的是,将来唐太医会成为专门的解释官,她就不需要再读那本对现代人来说很枯燥的书了。
啾!啾啾!
大冬天的,黄鹂鸟叫了。
抬头,看到那只名为阿布的黄鹂鸟,并没有鸣翠柳,而是蹲在屋顶上,向她招手。
得让这个家伙种痘,若他不幸染病,大江就少了个逗逼的人才啊,多可惜。赵平安忽然心想,然后是她那几个暗卫,最后是府卫。
阿布属于指哪儿打哪儿的类型,她的暗卫全是死士,她当真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犹豫的。所以让大夫们头疼的,恐怕就是府卫。
不过,到时候她安排暗卫坐阵,不种痘的就不许走,就算打晕也要先种上。等他们得了好处,自然就不会闹腾,搞不好还到处宣扬她的神奇呢。
嗯,想想古代有什么负责医药的女神女仙一类的,自己罩点光环,就说转世的,配合着她前些日子为皇兄设计的神异天启,这样比较容易聚集人心。
“有什么事?”她问,瞄了一眼阿布腰上一个整整齐齐的长方形硬物。
真订了小本子记录啊!赵平安差点喷笑。
阿布却一本正经地回道,“我主上在那个园子里,想求见大长公主一面。”
后花园与情郎私会啊,更像言情话本子了。
…………66有话要说…………
俺又提痘浆了。


☆、127 借口


天已经晚了。
好在无风无雪,虽然腊月严寒,今夜却并没有格外阴冷。
而隆冬日,草木也已经破败枯萎,赵平安就这么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慢慢走进荒园,忽然有了一种演鬼片的感觉。
才走过风雨长廊,就见穆远负手站在墙边上,被高大的院墙衬着,他身姿挺拔,英姿勃发,仿佛天塌了也能撑得起来。
她当时就产生了一个想法:若她是女鬼,狐狸精之流的东西,迷惑什么书生啊,必须扑到大将军才是。
看他那样子,阳气也比寻常人旺盛些吧。
“穆远。”她又叫他的名字,总感觉那两个字让她很安心似的。
穆远转过身,细细盯了赵平安一眼,见她精神还好。只是因为天冷,身上披了件大毛衣服,衬得本来身段高挑的她格外纤弱可怜,心底就涌上说不出的温柔意。
“已经封了整个东京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转入正题。
赵平安挑了挑眉,有点点惊讶。
“你动作真快。”她很感慨他的能干,怨不得他爹死死控制住儿子不放手。
“你来,就为告诉我这件事吗?”她又问。
“想看看你……大长公主,是否安好。”穆远微微摇了摇头。
“谢谢你,我很好,而且唐太医和刘指挥找的大夫都已经就位。跟你讲,我找到一本奇书,唔,也是所遇的那位仙长所赐,里面记载了应对天花的法子。虽不敢说根治,但初染者的死亡率会大大降低。没感染的人也可以提前预防,我想,这能造福大江国。”甚至,周边的大夏,交趾,高丽……
穆远静静的点头,不插口,很喜欢看赵平安这样说话的样子。
她看着似乎有些疲倦,才一天就显得憔悴了许多,但眼神晶亮,坚定又自信。于是他相信,局势也许没那么糟糕。
这就好比行船,只要他稳稳掌着舵,劈波斩浪,让她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事,这艘船就能顺利到岸,船上的人也不会死。
“你很厉害。”他由衷的赞扬。
赵平安即便脸皮再厚,此刻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是开了挂的,她有金手指,反倒是穆远,每件事都是实打实的亲自去做。
“治病,小道而已。倒是你,怎么封的城?”她问。
东京城局势混乱,人心各异,叶家得到她封府的消息就会明白,传染恶疾以陷害她这件事成了,必定正准备发难呢,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封城?
“臣,做了对不住大长公主之事。”穆远忽然道。
赵平安吓了一大跳,恍然有种老公在外面找了小三,回来和老婆认错的感觉。
她抿紧唇,连问都不敢,好在穆远继续说了下去,“臣想过,封城必须尽快,以免蔓延过甚。可是若要各方都点头答应,那可有得磨了,数日数月也难达成。所以,就必须有一件牵扯很大的事,让谁都不能轻忽。于是,臣未经大长公主允许,就以遗诏做了借口。”
赵平安瞪大眼,呆了呆,随即眼睛就亮了起来。
只要有野心于朝政,甚至这个江山的人,都会在意那纸遗诏,包括叶家在内。她说公主府丢了重要的东西,封了府,穆远就更进一步,把那东西说成遗诏。
那可关系到大江的命脉,有谁敢阻止封城,就会被怀疑与盗贼是有关系的。那遗诏能不能得到,想不想或者不重要,但重要的是姿态,重要的是不能与之有牵连。
否则,就自动成了众矢之的。
“这真是个绝佳的好主意,我都没想到呢。”赵平安瞬间想明白,露出了笑容,“我不怪罪你,放心吧。若是我,只怕情急之下想不到这个办法呢。”
穆远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他本是带着谢罪之心,哪想到平安如此豁达。他表面冷静,内心却激荡,于是鬼使神差的问了句,“那遗诏,真的有吗?”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毕竟他爹对平安充满敌意。、
而平安现在就像孤身站在悬崖边上似的,必须有人在她身后护着她,正是有救于人的时候。所以他这样问,就有了点要挟的意思,虽然他并没有。
正想说点什么补救,赵平安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如果有,我也还没找到它。不过若对我有利,就当它是有的吧。”她说得那样坦白,诚实,完全是信任无所疑的样子,“再者,我深知我皇兄的心愿和抱负。若没有那一纸文书,它也必定在我心里。”
穆远动容,“臣听到大长公主说的了,也只是听到而已。”那意思,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这时候了,对着生死相托的人,生家性命都交给人家了,还藏着掖着是有多蠢。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连这点杀伐果断都没有,趁早屈服于恶势力吧。
再者,那诏书本来就是她自保的,或者说是钓鱼的,就算被揭破,她也有办法转圜。何况,她深知穆远重诺,外表冷酷无情,其实却是真君子。
“叶家没闹腾?”她迅速转移了焦点问题。
听到这儿,穆远唇边弯起一个微微的弧度。
叶家自然没有那么好相与的,但他们想不到他居然敢直接带兵围府。毕竟是文臣,朝廷上翻云覆雨,真遇到不讲理的也只能先憋着这口气。
他甚至直接逼进宫中,跟叶贵妃和叶家都挑明,他知道叶贵妃找了天花的病人,私自带进京城,以陷害大长公主的事。此事若宣扬开,叶家和叶贵妃,甚至小天子都会被民怨淹没。
毕竟,这样的烈性疫症有如地狱里的恶鬼,放出来,伤的可不是一人,百人,千人的事情,有可能是整座城,整个大江国!
这口锅,没人背得起,也不是谁的脑袋能担得下的。
他自然没有证据,但借着平安提供的那些线索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仿佛事实俱在。叶家做贼心虚,尤其当叶良辰那老儿看到自己儿子躲躲闪闪的神情,当下虽说了几句硬话,态度却软了,怂了。


☆、128 霸道就对了


“这么霸道吗?”赵平安差点笑出声。
小小一个马军司的副指挥,因为他爹是枢密使才被称为马帅的家伙,无旨无令,直接封了朝廷大员的家?呵呵,真不愧是战场上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真敢哪!
“大长公主觉得不妥?”穆远看到赵平安笑,心情瞬间晴朗。
“不,霸道就对了!”赵平安几乎击掌相庆。
快刀斩乱麻,他们两人的三观真是异常的相符呢。
“穆远,这次真的谢谢你。”赵平安非常诚恳,非常优雅的施了个礼,“而且,往后还要仰仗你。据我估计,我这府里过几天就会闹起来。”
“我借兵给你。”穆远果断地道。
赵平安摇摇头。
一个将军借兵给一个公主,不是谋反也变得谋反了。
不过她知道这件事激起了穆远的烈性和强硬的脾气,于是用了和缓的说法,“这个病是有潜伏期的,所以目前我还不能确定什么人染上了病,包括我自己在内。你的兵进府,只能增加疫症蔓延和扩散的风险,并无益处。”
穆远皱眉,看起来很有铁血强悍,不管不顾的劲头。
他张了张嘴,赵平安却拦道,“我府里的府卫尽够用了,现在只要让他们接种疫……那个预防药,观察几天后就可以用上。”
麻烦的就在这里,就算种了痘,也得等几天看种痘者是否免疫成功。好在她的疫苗来自于现代,之于古代人是很强效的,用的剂量再减轻点,观察时间也会少点。
否则,她真的有可能争取不到时间,也撑不到最后。
“若他们不答应呢?”穆远问。
“我不是有暗卫吗?你不也知道?”赵平安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再者我还有阿布。”
阿布本来隐藏在草木深处,一动不动,假装封了自己的五感装石头,不想妨碍主上与公主相会。而且,也不想被留意到。哪成想有些人存在感太强,不出现也会被惦记。
他不禁一哆嗦,就听赵平安清脆柔软的声音在这冬夜里,衬着寒冷的空气继续飘荡,带出旖旎之意,说出的话却让人崩溃,“反正我暂时也不能把阿布还你,病患出于我府,他就算没直接接触,也有间接感染的可能。在隔离期结束之前,我不能放任任何一个有患病风险的人流落在府外。如果我不能平定这场疫症,倒宁愿你放一把大火,把这公主府变成一个大墓地,也不能牵连更多无辜的百姓。”
“你能行。”
“如果……”
“没有如果,你能行!”穆远断然道。
只是想想她死在他眼前,他就感觉心肝都裂了。而且,就像赵平安莫名信任他,他也莫名觉得他心里念了多年的人变得强大了,强大到可以应付任何血腥的斗争。
只是,他舍不得她这么苦……
“好,我能行!”赵平安笑眯眯。
她有着来自现代的优势,有空间那个超级金手指,为什么要不自信,为什么要给自己不好的心理预期呢?
是她太没有安全感了吧?群敌环伺,她还失忆了,而且发现在现代时不知怎么死的……
但穆远是她的安全感啊,她有什么好怕?!
“但外头,就交给你了。”赵平安挺直了脊背道,“如今正是腊月,年关将近,若真是隔离四十天之久,这个年,甚至整个正月,东京城的人都没办法好好过。你也知道,对于大江国人而言,过年大过天!还有很多在京城做生意的人要赶回家乡,封城太久,必会反弹。到时候民怨压不下,就会有大麻烦的。”
“你放心,对那些朝堂的大老倌,我提了遗诏的事。对普通百姓而言,就听说是出了格外凶残的江洋大盗,杀人不眨眼的。”穆远很淡定,“正因为快过年,谁不想求个平安?除非有紧急事务的,吃不上饭的或者存心不良的,所有人都窝在自家里不敢出来。”
说到这儿,顿了顿,“如今街面上萧条得很,巡逻的兵丁一日三班,不停轮换。还有当初那个宫女接触过的人,到过的地方,我也派兵暗中围住,不让他们再与外界来往。”
赵平安边听边点头,“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大疫之症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原病患接触过的人,有可能再去接触其他人,其他人再接触其他人。”呈几何数字增长,防不胜防,无限循环下去,直到遇到免疫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