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
因为穆远这个人,即便他什么也没做,也在赵平安身边形成了真空地带,令她周围一丈之内没有外人贴近。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放心与自己人说话。
他给她带来这么大便利,她还要利用他似乎有些不厚道。但是,既然已经利用了,就干脆榨干他吧。
呃,这个榨干是指利用价值,没有其他意思……
“公主,您这样真的好吗?”秋香在一旁咕哝。
“有什么不好的?”赵平安心安理得,“我和穆家关系好,少数人知道有什么意思,当然要人尽皆知才像话。”
聪明人肯定不会信,但那有关系吗?所谓姿态,做出来就行,结果不用管。
而在她们主仆嘀嘀咕咕之时,穆远已经恭敬的施礼称是,并上前几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有劳穆大将军。”赵平安保持着公主态度,优雅地说。
但那声音真是……柔得能滴出水来,把她自己都给麻到了。
转身之际,她似无意地抬头看了刘指挥一眼。
刘指挥在窗内向她恭敬的施礼,可再抬头,眼神却似瞄着那老板娘那里。
就是相好的!女性的第六感告诉赵平安。
简直是太好了!
刘指挥态度强硬,油盐不进,两辈子都没找到他的弱点,没想到居然是这个!能让他死也要埋葬自己的地方,那可不是普通相好做得到的。
赵平安本来是要破坏穆刘联盟的可能性,并在东京城散播一些不靠谱的传言,没想到居然有意外收获,这一趟真是值了。
哎呀,花三郎是她的福将啊。
“我想骑马。”快到门外时,赵平安也不管周围跪了一地的人,娇声娇气地对穆远说。
“这个……臣认为不妥当。”穆远低眉顺眼,目不斜视,可语气却坚定,“夜深露重,况且街上行人太多,大长公主还是坐在车中安全。”
“可是我是雇马车来的呀,已经会了账,打发人走了。”赵平安摊开手。
“大长公主……”
“因为好玩。”赵平安补足理由。
穆远深吸了一口气,拼命把心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又甜又麻,又涩又乱的情绪压下去,向周围看看,忽然指着某人,“李大人,可否借用贵府的马车?”
那人立即上前,深躬到地,“那是微臣的荣幸。”
这是计省下面的一个小官,计相杨明的手下。赵平安也是看过百官图的,略一思索就认了出来。不过说是小官,能入百官图的都是很入品入阶的,在平民百姓中都是大人物。
看来今天这出戏的观众不少啊。赵平安心想,简直太好了。
没办法,她实力处于绝对下风,局面又似铁板一块,必须处处高调嚣张行事才有机会。
于是大长公主不闹腾则已,一闹腾就打了蒋尚宫一个灰头土脸。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剪掉了叶贵妃的羽翼,让自己开了公主出宫设府的先例。
不出门则已,一出门就闹出了东京城在永宁元年的桃色绯闻。
百姓们很快就开始传,原来大长公主喜欢的不是穆家幼子花三郎,而是中意穆世子啊。
没看到吗?冷若冰山,对任何人都不多看一眼的穆大将军亲自做车夫,浩浩荡荡的护送大长公主回府呢,一直送到府门口。
这一出,令多少姑娘欢呼雀跃,又令多少姑娘黯然神伤呀。
毕竟和公主抢男人,大家都没多少赢面,最好是不抢。
“哎呀!”就在这出戏的尾声,赵平安在公主府门前下马车时,还差点从车上滑下来。
身为车夫的穆远,下意识的接住,让她跌进自己怀里。
这情形,让所有窥探的和路过之人的目光,统统光顾了一下大长公主和穆大将军抱成一团的香艳场景。


☆、068 小鹿一头撞死了

夜深人静,赵平安躺在床上烙饼,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
坐起来,摸摸自己的心脏部位,再摸摸自己的脸和耳……好吧,耳热心跳是什么,她活了三辈子,终于能够深深体会了。
前几次在穆远面前跌倒,真是她不小心。但今晚在马车上那次,也真是她故意的。
不过是些演戏,调笑,明明全是假的。可到头来,她为什么有点春心萌动的感觉?
这可是秋天!
想了想,顾不得这个时空与现代时间同步,她握着玉玦进入了空间。
最近,她发现这个空间好像能升级。
具体升级的规则不详,可确实与之前有些不同。比如,空间大了些,现在可以隔天一进入,而不用等三天这么久。
最重要的是,在里面待的时间稳定了,大约最长时间是一刻钟吧。
“芳菲,别睡了,来聊天。”她在那台破旧的电脑上打上一串字。
她并不怕好友睡了。
自从知道空间的秘密,她们都随身佩戴玉玦。只要一方呼唤,另一方一定会感应到。
不过,目前只有她能单方面呼唤好友林芳菲而已。
“你还有没有人性?!”芳菲的回答果然很快,等了没有一分钟。
“你明知道我从不熬夜的!”如果能语音聊天,而不是文字,她几乎能听到芳菲怒吼。
下意识的,她抚抚耳朵。
芳菲一向是极自律的人,晚上十点准时睡觉,早上五点起床,打扫卫生,洗澡,晨读加晨运,做早餐,她们认识了十年,也做了十年闺蜜,除非生病住院,没有一天是例外的。
芳菲这样的人应该是学霸的人设,做什么药材经销商呢?
她在现代被毒死后,也是芳菲始终坚信她被冤枉的。如今虽然两不相见,但彼此知道对方还活着,知道有好友为自己两肋插刀,心里感觉是很暖的。
当然,直到现在芳菲也没有放弃追查在现代杀害她的真凶。而她虽然活着,却是在另一个时空,而且还重生。
真是,太复杂了!
“芳菲,记得我们说过,在发生某种特殊的情况,我是可以打乱你的生物种的。”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打下这行字。
屏幕上,空白了一阵,光标键闪了半天。
突然,一大串话涌了个满屏,却只有一个字哦哦哦……以此类推。
她们曾经约定,有了喜欢的人,可以像闺蜜那样促膝长谈,不论时间和地点。
不过这也是她单方面的,因为她活了三辈子就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
而芳菲呢,和某个渣男都结过一次婚,离过一次婚了,也没影响情绪太过,至少没有破坏她准时到变态的生活。
“你看上了一个男人!”满篇“哦”字之后,芳菲又打上这句话。
“其实,我自己并不太确定。”赵平安告诉好友。
然后把今天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和芳菲说了一遍。
“我想制造混乱,让人家以为我和穆家有联系。哪怕与穆定之政治立场不同,至少我和他儿子之间是勾勾搭搭的。这样倒向穆家或者想与穆家结盟的人就得掂量掂量,慎着点。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假戏真做的感觉了,真的……”
“穆大将军很帅吗?”芳菲问。
“其实,不如他弟弟好看。”赵平安很诚实,“但是,好看不如爱看,架不住他正是我喜欢的那一型。”高大,冷峻,话不多,五官不算秀气,却见棱见角的很坚毅。
关键是做事让人觉得很靠谱,带给她极大的安全感。
想着,她情不自禁的摸摸自己的手腕。
在遇仙正店的时候,他情急之下拉过她的手。虽然是隔着衣袖,并没有皮肤接触,却仍然感觉到他手心的滚烫。
而后就又想起他的臂膀,她跌倒了好多次,他却从来没有让她摔到过,总是稳稳的护住她。还有他挡在她面前的脊背,山岳一样让她安心来着。
“他弟弟,就是你说的花三郎对吧?”芳菲过了一分钟才回答,好像在思考,“他不如他弟弟好看,他弟弟还天天在你身边,我记得你说花三郎现在是公主殿下你的侍卫长。这次的事又是花三透露给你并暗中帮忙的。所以,你尽可以跟花三郎暧昧,造成你想要的舆论形势,因为那样比较顺理成章,也比较方便。”
芳菲分析得老理智了,然后话风一转,“可你仍然对穆大将军下手了,这说明什么?”
“什么?”赵平安有点茫然,可内心深处又有些紧张。
好像,有什么谜题要破解,有什么重大的秘密要揭开。
“在给你答案之前,我再你问一句:在穆大将军面前,或者你们有肢体接触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一种心中小鹿乱撞的感觉呢?”
“何止!”赵平安想大叫。
芳菲的话就像一阵风,吹散了她心头混沌的迷雾,令她豁然开朗。
“根本不是小鹿乱撞,简直是小鹿差点一头要撞死呀。”她说。
“那恭喜你,你这棵人称千年铁树的女人,终于开花了。宝贝,你初恋了。”芳菲结语。
果然!
她其实心里也是知道的,只是需要一个亲近人予以确认!
她好奇的是,她上辈子嫁的就是这个人,那时的她爱过他吗?如果爱过,为什么后来再没出宫,直到死亡为止?
考虑到这种情况,她忽然有一点害怕起来,不知道前生发生了什么事。
再细想,头又开始抽痛了。
“没事了吧?了解完你的感情问题,可以放我回去睡觉了吗?”芳菲的话,令赵平安瞬间回魂。
或者,有些事她本能的不敢去想,反应到生理上就是头疼,然后选择性失忆。
那不如,干脆被动的等它自己冒出来算了。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拦不住的。
“别走,还有问题。”她强迫自己把心思导正。
“又想要什么药?我这些日子给你送了不少,你有地方储存吗?”芳菲问。
“你放心,我现在有自己府邸,建了秘库。”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你居然混到统治阶级去了,还能建秘库这么厉害。”
“说真的,是因为我遇到一个病症很严重的哮喘病人。”赵平安解释,“如果我不出手的话,她死定了。所以我给她用了哮喘喷雾,而且是在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


☆、069 人类真伟大

“你疯了吗?”林芳菲吓了一跳。
“我没疯。”赵平安很无奈,“我只是……不能见死不救,何况还是个无辜的人。”
林芳菲发过来一个叹息的表情,因为她懂。
“那个喷雾剂在现代是不起眼的东西,可在你那边,实在有点超越时代。上次你拿了治疗肺结核的药物,就已经很危险。但毕竟,那是私下里,不是公开的。”
“我都知道。”赵平安对着电脑用力点头,好像好友会看到一样,“可我是药者,这是我惟一最具优势的地方。我不再想以杀伐手段达到目的了,我想救人,或者还可以救世。而论起中医,我觉得我这个时代反而更好,毕竟很多东西其实失传了。我要用的,是那些中医见效慢或者不能解决,可是西药具有很大功能的手段。”
“你不怕会被当成妖孽吗?超出大众认知的东西,最终都会被大众杀掉。”林芳菲的担忧跃然屏上,“就算你是公主,大长公主,可你有政敌,难保他们不会以此来攻击你,伤害你,甚至弄死你。”
“我知道我要冒险,做任何事都有风险的。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给这些事情一个合理的解释。说别的已经晚了,或者现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至少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你打算怎么办?”
赵平安想了想,“今天那个老板娘还想要走我的喷雾剂,我没给,是想让你给我几个玻璃瓶的药剂先顶一顶。她的病,真的拖不得。”
毕竟,玻璃也可以称为琉璃,在这个时代虽然被视为珍宝,但到底是可以被制造出来的东西。虽然拿来装药也太奢侈了,可她是大长公主呀,拿贵重的东西不当回事也是可能的。
而塑料尽管在现代很平凡很廉价,在古代就太惊世骇俗了些。
之前她的喷雾剂就是塑料瓶的,当时也没想太多,又因为当时事情紧急,估计也没人看得清,硬说成灰色玉石的材质是可以说通的。
“玻璃瓶笨重,很少有人用,我得帮你找找。”林芳菲说,“但就算玻璃能糊弄过去,上面的喷嘴怎么办呢?”
“不能替换金属的吗?”
“你又给我出难题。但是,我会想办法的。那么,压泵技术呢?”
“不要小看古代的奇淫技巧,我说无意中从民间得来,能应付过去。”感谢她自己,喜欢成天往外跑。感谢皇兄,以前那样纵容过她。
这样,她的余地就大了。
“嗯,那药液怎么说?”林芳菲沉默了一阵子回道,“就算我把配方给你,在你那边的环境下也没办法提成、制作,那可事关医药化工!”
“现在只是医治一人,暂时不需要太麻烦。”赵平安早想好了,“如果真要大范围内治病救人,只凭药是不够的,我会想其他办法。”
想了想,她又打字回去,“你能不能再给我找一份喷瓶的构造图?我希望能找出能工巧匠,用当地特有的材质做出来。这样,万一以后要大批量用药,至少容器是可以提供的。哪怕用中药制剂,喷雾可直接作用于气管或者肺部,也比煎了药再喝掉要快得多。”
“你啊,真要救世了吗?”半天,林芳菲回道。
“重生了,总要改变些什么。”赵平安苦笑,“别的不说,就说普通的喷瓶吧。就便宜的塑料瓶可能在淘宝上一两块钱一个,然而那是经过多少代科学的积淀才能达到的技术。没有生活在古代的人,是不会明白这一点的。”
这么想想,人类真是伟大。
正是凭着一点点小细节,凭着那些在历史上都没有留下名字的人,推动着时代向前发展。
而她的穿越因为生为公主,还是被各种宠爱的那种,才有能力和势力去经营这一切。如果她生在贫家,干脆就忘了自己曾经是制药工程专业的高材生了吧。
“好吧,我就配合你吧。”林芳菲像往常一样妥协了。
赵平安笑笑,又和好友说了一会儿药的事就下线了。
是的,她用了下线这个词,而且是强制下线。因为她和芳菲这种交流的状态,真的像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异地网友状态。
不知道这个空间是怎么来的,但这是她的秘密,也是她的倚仗。不然,她空有一身来自现代的医药知识又能怎样?她又不能直接给人开刀做手术!
她很后悔当初没去学外科,感觉做医生的到什么时候都是直接起作用的人!
但反过来想,她有理论知识,谁知道哪一天就能派上大用场呢?
“穆大将军,原来我喜欢你啊。看样子你也喜欢我,记得不要喜欢上别人。等我得了空的时候,咱们可以好好谈一场恋爱。”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赵平安心道。
她不知道,今夜与她同样辗转反侧的人有多少。
首先就是穆远。
赵平安的做法就像在他心里点上了火,却又不负责的任由火焰烧成一片,然后她就撒手不管了,连灭火的意思都没有,更不用说帮手了。
于是这夜穆远也失眠,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越是回想当时的细节,身子越热得越难受。
不去想?大脑根本不受控制。
平安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他眼前不断闪现。
就算知道这都是演戏又如何,她的气息,她的手腕被他隔着袖子握在掌心,她抓着他后腰的衣服,她跌入他怀中,那场景画面都鲜活无比的存在着,别说抹掉,根本连淡化也是不可能。越要忽略,就越是深刻。
最后被逼得没办法,他只好跑到院子里,先吊上一桶冰冷的井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透,而后干脆练起功来。
然而他太专注于平息自己起伏的心绪,却也没注意到他那三弟跳上了墙头,目光复杂的望着他,眼神中不知是妒忌,是恨意,还是同情。
月光下,穆耀摇头苦笑。
当时他也在,在遇仙正店里。
他二哥和刘指挥在桃源洞,平安在星斗移,而他在会佳期。
三间雅室,互相望得见。
但那两边太专注于对方,没看到他的存在就是了。
他是不是生来就这么倒霉啊,永远没有人看得见他。哪怕他无比优秀,引得全东京城的爱慕目光,却仍然得不到他要的关注。
…………66有话要说…………
唉,有时候我也怪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写与众不同的东西呢?
写医药的书多了,不是中医,就是开刀,多简单。我非要弄什么西药,真的很伤脑细胞呀。


☆、070 观音面,修罗心


“二哥,怎么大半夜练功?”
感觉到穆远的目光扫来,知道自己被发觉了,穆耀干脆主动出声。
“睡不着。”穆远收了势。
汗珠在月色下微微闪着光,沿着他坚实贲起的肌肉和布满伤痕的身体上滑落。
“为了平安睡不着?”穆耀从墙上跳下来。
穆远正要往屋里走,闻言身子一顿,头也不回地断定,“是你引她过去的。”
他终于明白了。
“是呀,因为我想看她怎么做。”穆耀毫不掩饰的承认,“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必会阻止爹和刘指挥联手的意图。”
他哈哈一笑,“自大江立国,就一直提防武臣,趁着新帝孱弱,未来的太皇太后愚蠢的大好机会,想让穆刘联合成为定局,分兵权和管兵权合二为一,爹想得也太美了。”
“三弟,慎言。”
“有什么大不了的。”穆耀耸耸肩,一幅没心没肺的模样,“我知道爹没有谋反之心,可是兵权在握,组阁后成为首辅却是不错的选择。呵呵,挟天子以令诸侯嘛。可惜武臣为首铺的,自古至今也没听说过,爹野心不小。”
“你不怕隔墙有耳?”穆远侧过头,冷冷望着他这个明显想惹事的弟弟。
也是,惟一的手足了。
“别当我不知道,你的羽林居遍布暗哨。我能上墙却没人拦着,不过因为我是你的亲生弟弟,而且对你没威胁罢了。”
“那么,你确定暗哨全是我的人吗?”穆远甩下一句,进屋了。
成为一个人的全部期望,是一件非常疲惫的事情。正如三弟所说,爹野心不小,而他是重要的棋子,爹不会允许他乱动,所以他也是时时被监视的。
要想保着平安,他需要违逆父亲,他需要在亲情与爱意之间权衡。所以,有些事睁一眼闭一眼就罢了。
听穆远这么说,穆耀目光闪烁,长长的哦了声,追进了屋里。
“你说平安是不是傻,我也好,你也好,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对付叶贵妃,她毫不犹豫就与你合作。我告诉她你在遇仙正店见刘家旭,她就真的去了我定的雅室,都没做二手准备。就她这样的,还想为大江国做贡献吗?趁早嫁人是正经,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不会让她死的。”穆远的话很平实,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坚决。
“那,如果她想让你死呢?”
诛心的话,就那么从那张漂亮的嘴里说出来,对那张脸的绝世容色也分毫没有损害。
观音面,修罗心,大约就是如此吧。
“她不是傻,她是知道没有选择,所以不管前面是什么,都敢往里走。”穆远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三弟的问题。
因为他回答不上来。
他不怕死,可是他怕平安把他当成随意可以舍弃的、没有价值的东西。喜欢了她这么多年,终究想在她心里留下痕迹的。
“她就像一匹野马闯进了玉器店。”想到平安,他就忍不住唇角弯了弯。
野马看似莽撞,却可以破局。那些捧着玉器的就不一样了,生怕摔碎了,顾忌甚多。若平安在战场上,一定是胆识过人,用兵奇诡的猛将。
勇敢的姑娘啊。
大江朝堂拉帮结派成风,党争激烈,都想着自己的利益,少有人忧心国家。他从少年时期到青年时期都在边境作战,打过大夏,打过高丽,打过交趾,所以他深深知道,若再无强主出现,国破时,那些所谓的利益不过是浮云而已。
可惜这么浅显的道理在人性的贪婪面前,都被掩盖得严严实实。
他觉得父亲年轻时和他的心思一样,不过年纪大了,被朝堂这个大染缸所浸淫,如今不管心是什么颜色,也变成黑的了。
“你把她当成搅局的?”穆耀又问。
穆远仍然没有回答。
其实,是她要搅局,然后乱中取胜。
而他,只想她这一生像她的名字,像先帝期望的那样,能平安而已。
“你把消息透给平安,坏了爹的事,还是快躲远点吧。”他好心提醒。
穆耀却不屑,“如今他要用我尚主呢,哪管那么多。再说我有借口,因为平安今天让公主府的马车到咱们府上溜了一圈呀。明面儿上,是告诉别人她和定北侯府亲近。实际上是给聪明人看的,就是她绝不会允许兵权旁落。她啊,可是要想办法让皇权变强呢。我顺水推舟的把你与刘家旭秘会的事告诉她,是让她至少对穆府的某一个人抱有好感。想来,我和爹兵分两路,不是挺好的吗?”
“别算计她。”穆远皱眉。
有一个这样的爹,他已经像在夹缝中求存的,不想再多个妖孽般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