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该知道是误会他了,如果他真是恶人,如果他真的想要那块玉,以他的权势和能力,完全可以硬抢,可是他没有,反而采用了最笨的法子和她耗,期望她可以回心转意,可以把玉卖给他。
至于他的个性暴戾易怒,又冷冰冰的不爱理人,不过是因为痛恨自己的身体而已。他那样骄傲强横的男子,却为这心疼隐疾而行动受限,每当劳累过度就会发作一次,连喘一口气都冷汗淋漓,许多事情做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他怎么能容忍这样的自己?!
想起他强忍疼痛时紧握的十指,想起如坚毅的眼神中对自己的厌弃,红玉心疼了,心里决定把玉坠送给他,然后随师傅一起远远的离开。
严不臣在金钱上的慷慨,使广林班实实在在地赚了一笔,她私下听师傅和师叔开心地商量着,要拿这笔钱和他们多年的积蓄回老家买块地,然后大家就都能安定下来,不必再漂泊了。
这样的话,她也不必以玉坠交换他的钱财,可以安心地离开。她不愿意做他的妾,因为在她看来,一个人心就那般大,只能装下一个人,她虽然是出身卑贱的女子,可也想得到一个人的整颗真心。
况且,严不臣似乎并不喜欢她,他喜欢的是玉坠,这玉坠如同有魔力一样,能够安抚他偶尔发作的心疾,既然她不肯把玉坠卖给他,他就困她在身边。这样想来,她在他眼里应该和那只小药炉是一样的,有谁会爱上一只药炉呢?!
“红玉姑娘,城主明天要上京公干,吩咐你一起去,请回房准备一下吧。”严不臣的贴身护卫李池出现在房门口。
“李大人稍等,红玉这就去。”师傅陪着笑,看了红玉一眼,把刚才苦口婆心的劝说化做了一个眼神。红玉知道师傅是为她好,可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过了这个冬天就离开严府,离开九宫城,离开他!
还有一个月,冬天就要过去了,只要这一个月就好,可以让她细细地记着他一生。
可冬天虽然已经过了大半,天气却愈发寒冷了。路上,严不臣没有骑马,而是和红玉坐在一辆宽敞的马车内。大概是因为无聊,两人沉默相对了两天后,红玉忍不住说起自己从小到大的江湖经历。开始时,严不臣只是冷冷的听着,偶尔哼一声,表示他不是个木头人,但渐渐的,他沉浸在了红玉的故事中,那个有辛酸,但也有温暖和善意的漂泊人生。他常常插嘴问起一些最平凡简单的事,眼神闪烁,竟然有些孩子气,让红玉开始同情他作为世家子弟,从小就被隔离和训练的寂寞与无奈。
“唉,可怜的孩子,连这个也不知道。”红玉说到忘形处,伸出食指,点点严不臣挺直的鼻梁,“你真是个笨笨。”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放肆了,而且两人间的情况也不太对。
车身突然一晃,她的食指落在了他的唇上。他看似倔强,实则柔软温润的嘴唇和他呼出的热气把她的手指烫到了,慌忙拿开,羞得头也抬不起来了,脖子后面也绯红一片。
严不臣觉得心里一扭,不同于心疾发作前的冰冷一片,此刻却觉得心底有热气窜上来。才要开口说些什么,车子又是一个剧烈晃动,像是车辙断了一样,整个车身倾斜,他一下趴到红玉的身上。四目相对,身体紧贴,两人都强烈感觉到他们的心脏借着那块玉融合着跳动在一起。
條的一声,一只箭穿过暖帘,钉在车厢的板壁上,同时车外的呼喊和惨叫声四起。红玉亲眼看到严不臣深黑的眼中,那看不懂的热烈情绪迅速转冷,威严和戾气同时笼罩住他俊美的脸。
“等在这儿别动!”他吩咐,然后果断地跃出车厢。


第十三回 三生三世之二世(3)
马车似乎是陷在了冰雪中,由于拉车的马儿奋力嘶叫挣扎,车厢散了架一样剧烈晃动着。红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从严不臣的吩咐,惊惶失措地坐在车内,用力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乱成一团,兵戈交击的声音、受创后的长声惨呼此起彼伏,看来偷袭的人不少。严不臣带的护卫虽然不多,但个个全是精英,小股山匪是不可能劳动严不臣动手的,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
有了这个认识,红玉紧张万分,一颗心上上下下全绕在严不臣身上。
他坚持得住吗?听说天气寒冷时,他心疾发作的机会就会大,上回带人剿了九宫城外的山匪,就让他病倒在床,虽然玉坠让他感觉好了一点,毕竟也将养了三天才彻底恢复。现在,不是太勉强了吗?
只听外面的拼杀声越来越少,显然双方死伤众多,又因为都是搏拿的打法,战局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接近尾声。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一下,一声闷哼冲进了红玉的耳朵,让她想也没想的就冲出车厢外。他没在她面前呼过疼,也没有失过态,但那心疾发作时的压抑呻吟,却一声就让她辨别了出来,仿佛她的心也跟着疼了一般。
一片冰天雪地中,一个比冰雪还要清冷的挺拔的身影直直地挡在车前,漆黑的发散着,三尺青锋斜指着对面十数个形态各异的劫匪,握剑的手虽然抑制不住的轻颤,但剑尖上还在滴落鲜血却让敌人不敢擅动。
周围,除了十几名府卫,更多的是身穿黑衣的匪徒躺在地上。他们前一秒钟才断气,此刻尸体上还有大量血液涌出,似乎还冒着热气,染红了地面上的大片白雪。刺目的白、锥人的红和黑色尸体混搅在一起,奇异的夺目,也奇异的透着凶险的味道。
“严不臣,你也有今天。”一个女人叫。
“今天如何?”
“今天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今天要以你的血为我九宫山上的弟兄报仇!”女人的声音因愤怒和兴奋更加尖利,“可惜你小看了我们女人,阎王爷问起的时候,你就说不可一世的严城主是死在女人的手上。”
“阎王爷我不熟,你自己去和他说吧!”不同于女人的激动,严不臣淡淡地道。可他虽然在强忍,红玉还是听得出他声音中的痛楚,而女匪当然也听得出来,不禁得意的扬头大笑。
“虽然你提前一步,灭了我们整个山寨,可是我们之前要攻下九宫城,可把你的事打听得清楚哪!什么九宫城的无敌城主,不过是个病秧子,这些炮灰是专门引你心疾发作的,真正的阎王债,现在才跟你算哪!”
“那就来吧,连我府卫的死也一次算清。”严不臣把剑高举了些,语气平静得骇人,可红玉知道他越是平静,就证明越生气,那女匪说他的话,正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那女匪被严不臣气势所逼,似乎也有些怕,一转眼看到红玉,又笑道:“听说你带的这个女人,这些日子你宝贝得紧,可是念在你曾经放过我们女人的分上,我一会儿给她来个痛快的,你就没那么幸运了。”
“拿来!”严不臣头也不回,像红玉一伸手。
红玉想也没想,直接拿下玉坠扔给他。那曾经是她怎么也不肯给他的,而如今他的安危胜于她对玉坠的珍爱,胜于无法再接近他的恐慌,胜于她的一切。只是,以一对十几个,他可以吗?
严不臣反手抓住玉坠,放在唇边碰了一下,像是吸取玉器上的力量,又像是轻吻着,片刻间恢复正常,轻啸一声,向匪徒攻了过去。
刀兵再起!
就见林间空地上,一条白影如冰刃一样穿行于纷乱的黑影之间,动作迅捷之极。所到之处,血花飞舞,而他自己竟不沾染半分,如同直灌入幽洞中的炽光一般,片刻间就把黑暗涤荡个干净,一秒前还围攻他的匪徒,此刻已经在他脚下成泥成沙。
“你不能杀我,你不会杀女人!”为首女匪还有一口气,不禁哀求道。
“可惜,你选择了凶残,你就不再是女人了!”手起剑落,红玉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再睁眼时,严不臣已经到了面前,脸孔苍白灰败得如就要融化的雪。
“上车!”他只来得及说上两个字,整个人就如山一样塌倒在红玉身上,玉坠也跌落在冰雪中。
……
红玉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背着严不臣跑到山间的猎户家里求救,并请人去九宫城报信的。她只知道他快死了,心跳得似有似无,好像有一根丝线就要从他胸腔里断开一样。而她,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不能让他死!
那些匪徒如此凶悍,他只得逞强而为。但他若因此死了,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好在,那神奇又平凡的玉坠吊着他一条命,帮他熬到了大批府卫赶来。之后的一个月,他一直静养,红玉则一直陪在他身边,而那玉坠,她也没再要回来。
就给了他吧,反正,也是要送给他的,只是眼看着她给自己定下的一月之期已经来到,她却舍不下他了。而他虽然对她越来越温柔,甚至有了三分宠溺,却什么也不说,然后连个招呼也没打,就突然出门了。
“城主本来就是要上京的,当今的御妹和城主是指腹为婚的夫妻,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土匪碍事,上个月城主可能就娶了公主回来了。”
听到丫环们这些话,红玉的心彻底凉了。或许他对自己是有一些不同,或许她可以争得宠妾的身份,可是她不愿意,她为了爱而相守,而爱意味着尊严,尊严意味着骄傲的离开。
去师傅的老家是一直向南,一路上很安全,但却有些荒凉。错过城镇的时候,他们只能住在荒野小店里,一切都要自己动手。红玉勤快的忙这忙那,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能和师傅回家而开心,没人知道,她是想让自己没时间想他,但每每午夜梦回,她还是被心中那空落的疼痛叫醒。
他在哪?心疼病还会犯吗?他身上带着玉坠吗?
黑暗中,她模糊地想着,但一阵刺鼻的烟味使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跳下床去看,就见野店四周已经被贪婪的火舌所包围。
“着火了!大家快起来!着火了。”她胡乱套上衣服,高声大叫。但整个店里的人却如昏迷一样,没有一个人醒来。她急得用水缸里的凉水泼他们,终于把全班子的人都叫了起来,逃出了火海。
“红玉!”师傅朝她大叫。
她猛然回头,眼前火光一闪,野店的木梁落了下来。她轻巧地向后一跳,没有被砸中,但出路全被火封死了!
烟呛得她咳嗽不止,火逼得她退到角度去,她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
不知为什么,虽然火场外的人大哭大叫着要救她,虽然她如此接近着死神,她却奇怪地感觉周围寂静极了,而且丝毫也不害怕,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和严不臣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在这生死关头,全部在心中徘徊不去。原来,她已经那么爱他了,只是从不曾这样明白。
撕心裂肺地疼,好像生生世世的悲伤、绝望和不甘一起涌上心头。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难道只是为了这身份和地位吗?难道这根本是个实现不了的梦想吗?难道遇到也是错过?难道是她太痴了吗?他又怎么想,根本不介意她的存在?
而就在这生与死的边缘,她忽然记起了与这个男人上一世的事情。
好像在幽冥之中,好像在上一世中,两人曾经相爱,为了来世彼此相认,他忍着剜心之苦,以自己的一瓣心化为也那玉坠,所以,他以城主之尊,富可敌国却独要那一块凡玉,可是他们竟然还是错过。这是天意还是人为?
她痛苦的迷惑着。那感情浓烈得像这要焚毁她这一世的火焰,就算粉身碎骨,她又怎么能忘记?只是为什么不能成就?
“红玉!”一个声音刺入她的耳鼓。
是他!是他!可,他怎么会来!
红玉跳起来,隔着冲天火焰,看到他的白衣黑发,还有他焦急搜寻的目光。
够了啊,他定是知道她走,所以追了来!为了这个,她什么都够了,下一世再找他吧,就算这一世又错过,可是这一瞬,海枯石烂也无法抹去。
“吞掉玉坠,照顾我师傅!”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叫,想告诉他吞掉玉坠,他的心就会补上,从此以后也不会再疼了。
严不臣瞧见火海中的小小身影,轻轻一笑,从小到大从没有笑得这般欢畅过。“照顾她师傅。”他吩咐忠心耿耿的管家,而后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纵身跳入火海。
“真唠叨。”他把惊呆的红玉抱在怀里,“前几天不小心已经吞掉了,所以想起了一切。之前,已经喜欢你了,想娶你为妻。”
红玉泪流满面。
这是命运的捉弄,还是他们自己的错过了,可这是为什么?要到哪一世,才能跟他在一起。
“没关系,还有机会。”他温柔地吻着她,就像火苗吞噬两人的身体,“会在一起的,就像现在一样。听好,我是去退亲的,已经得到御准,可惜天要捉弄我们,就像这场没来由的火,可是我不怕。”
“那——我也不怕。”
原来,最残忍的事中也有仁慈呢!她的机会,她的生生世世,曾经的彷徨,曾经就要熄灭了的希望之火,在他们肉身焚毁的一刻重新燃起。


第十四回 骗娶
梦醒了。
如初、虚海和严世蕃面面相觑。
他们每个人都梦到了些什么,可是那情境如此模糊,让他们什么也说不出来。而且,也无从说起。因为不知道别人是否也梦到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虚海忽然举起杯。
严世蕃和如初一愣,之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每个人的人生道路都不同,他们曾经走在一条路上,但人生的际遇让他们在某处分道扬镳。如今能有机会再度坐在一起也是缘分,应该好好珍惜,哪管他前世与今生。
有了这个认知,三人不再执着于相互之间的关系,还有那个奇怪的梦,开开心心的渡过了一整天的时光,然后就是依依惜别。临走时,严世蕃对如初说,如果有来生,再不会放弃她。虚海心里其实也是这句话,但碍于身份,他没有说出口。
如初和二人分手,很晚才回到戚家,难免有些惆怅。结果一进家门,戚夫人就说她爹胡大海来信,说是身子不舒服,让如初回家看看。
如初一听就急了,恨不得立即就走,老太太千劝万劝才等到天亮。
“这回也可以多待些日子,要回家先来个信儿,让元敬去接你。”老太太嘱咐。
如初应了,急急忙忙往娘家赶。
这边老太太高兴地对戚夫人说,“这是老天成全咱们,好让元敬得个后。本来正发愁怎么支如初走,没成想胡老爷就病了。倒不是咱心狠,盼着人家生病,可实在是个好机会呀。”
“听送信儿的人来说,不是重病。想必是知道如初没去和元敬上任,想女儿了。”戚夫人心里不安,但面上却微笑着。
“那快,也写封信给我那宝贝孙儿,就说我想他了,盼他抽空回来一趟。反正也没多远,哪怕回来几天就走也成。”老太太催促。
于是两天后,戚继光得到家书,说老太太身体好了起来,目前就是想孙子,戚继光就想回家看看。而正巧,他有些公务要到鲁桥镇附近处理,于是干脆利用这个机会回家一趟。
回家前几天,他写信通知了家里,这也才有了老太太要如初回娘家的一出戏。而他回家后发现如初不在,也有些纳闷。
“她娘家爹有点不舒服,回去看望了,是有点不巧。”戚夫人说着谎,心里打着鼓。
戚继光没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很有些失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于是他就决定办了公事,在家陪奶奶几天,然后去济宁州接如初,两人一起回到任上去。
可等他忙了一天,晚上从外面回来,立即就发现了家里情况异样,几个老仆神色间又是愧疚又有些期待,而院子里还好,他的房间却是披红挂绿,红烛高燃,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垂首跪在床边。
“这是怎么回事?”只愣了一下,他就怒了,心里立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骗娶!奶奶和母亲还真想得出来。想必如初也是被支走的吧?她们怎么能这么做?为什么要如此逼他?
那女人正是糖豆,如初走后就收拾打扮起来,被送进房的。此时她见戚继光盛怒,吓了一哆嗦,没敢回话,而当戚继光才要离开房间,却见奶奶和母亲站在门口,把他拦下。
“元敬,这是奶奶给你讨回来的妾室。”老太太忙道,“一年前就定了的,为着如初的脸面,偷偷把事办了,没有声张。你今天就和她圆房,等如初回来再把她偷偷送到外面去,你只要偶尔去一趟就行。等你有了一男半女,再看如初的意思如何?若容得,就在戚家宗祠录个名,算这女子是咱们戚家的人。若容不得,再遣了去就是。元敬啊,这就好比借腹生子,没办法中的办法呀!你要体谅奶奶和你母亲的一片苦心。”
“奶奶,我绝不做对不起如初的事。她知道也好,她不知道也罢,我不会背着她做出这种事的!”戚继光很坚决。
“那你就要做出对不起奶奶、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戚家列祖列宗的事吗?”老太太以拐杖顿地,又是气又是急,“这丫头在我病间已经来了府里,如初很喜欢的,就算你纳了她,如初气一下就会过去。这丫头她自己也看中,还说不知谁有福气娶了去,又说要认了妹妹。放心,别的人她或许容不下,但唐家丫头……如初不会为此怪你的。”
“奶奶,我说过了,子嗣一事,也是要看缘分的。我命中无子,那就顺由天意好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如初的!”
眼看戚继光倔强了起来,老太太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叫道,“当奶奶求求你了成不成?奶奶都说如果如初不愿意,这女子可以不入戚家门了,不过是借个肚子,生个孩子而已。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呢?”
见到快一百岁的奶奶跪在自己脚下,戚继光吓坏了,连忙上前搀扶,可老太太死也不起来,只哭道,“我这是代表我们戚家所有的女人跪你,你不必感觉受不起!想戚家六代先祖,守住这份基业容易吗?我不是要重孙子啊,我是要戚家先祖一刀一枪、流血流汗得来的这个爵位传承下去,而你没有儿子,难道这荣耀就要断送在你的手里?与其让我的宝贝孙儿成为戚家的罪人,不如让我老婆子当了这忘恩负义的小人,成全你的孝名吧!”
“奶奶,您先起来说话。”戚继光急得不知所措,恨不得撞墙。
此时戚夫人也随着婆婆跪下来道,“元敬,你就应了吧。我知道这么做,不止是你,我们全家都对不起如初,想想她是如何为这个家尽心尽力来着。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欠了她的,咱们戚家做牛做马的还。可今天……你奶奶这么大把年纪……你就退一步吧。”说着,也落下泪来。
在这种情况下,戚继光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他只感觉就算死,也比这样更好受些。倘若他今天点了头,就一定会失去如初的。可要让他舍弃掉一生至爱,真是生不如死。但如果不答应下来,奶奶和母亲那边要如何交待?
一边是心爱的人,一边是养育自己的长辈,要他如何选择?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何时,奶奶和母亲已经离开了,还把门反锁了上。而床侧,那个女人还跪在那。她又何其无辜,难道就为了他的儿女一事,要伤害这么多人吗?
伸手入怀,他掏出一直贴肉带着的荷包。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此时此刻,他望着这个如初亲手所做的物件,泪流满面。


第十五回 解决的办法
如初啊!他何德何能,拥有了她。可又为什么,不能安心守护着她。
她女红之道一向不好,这个荷包做得针脚不齐,歪歪扭扭,上面绣的花纹也很奇怪。她说那是英文字母,发音是“爱老虎油”,意思是:我爱你。
这个荷包他一直贴着心口放着,就是希望他的心能让她知道。他也爱老虎油,并且永远永远。
可到现在,他忽然后悔娶了如初。不是后悔遇到她,不是后悔深深爱上她,而是后悔那么拼命的把她留在他身边。假如如初跟了任何一个人,不管是小严相也好,虚海大师也好,只怕都会被捧在手心里宠爱。
可他呢?他曾说给她幸福,可是他们成亲之前,他就让她受了无尽的委屈。成亲之后,他在海防卫屯田练兵,这么一大家子人就交给她。
她曾经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千金呀,成了亲却遭了罪,日夜辛苦,却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是她,让穷困的家变得富裕。是她,令奶奶和母亲健康安闲,让弟妹平安成长。是她,在面对困境时一个人撑着。是她,追随他军旅生活,无怨无悔。
而他给过她什么?没让她过过一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日子、没给她买过好东西用、没送过她衣服首饰、没让她身边婢仆环绕、没让她轻松自在的生活,甚至没有一天让她安枕。
他欠她!整个戚家都欠她!现在他对她的感情不只是深深的爱恋,持久的激情,还有一份浓浓的恩情在里面。那么,他怎么可以背弃她的誓言,做那千古第一没有良心之人?
不,绝对绝对不行。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行!只是他得想个办法,让奶奶和母亲那边也说得过去。到底要怎么办呢?对了,之前他有过计划。不过到了任上后事务繁多,放在一边差点忘记了。
想到这儿,他的心灵和头脑都渐渐清醒过来,沉声问那个女子,“你叫什么名字?”